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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怪人歌     清辉玉臂寒txt下载     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此行(4)

    梁渭上船前,又忍不住的回头去看,身后的侍卫立刻停下“殿下。”

    “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梁渭望了望四下,并没有在一眼望到底的码头上,看到什么不妥,随后又掉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卫,立刻掉头下了船。

    梁渭走进船舱,四下张望,他的心下扑通扑通直跳,一直到推开新月的房间,看她背对着门,坐在床上,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吗?”

    新月被推门的声音惊到,她转头,看梁渭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新月站了起来,道“外面下雨了吗?”

    “没,没…”梁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见自己一额头都是汗水“只是你们大聖很热。”

    新月拿出自己的帕子“给”

    “你,哭过了?”梁渭低头,见新月的眼圈红红的,她一听,就低下了头“没有。”

    在男子眼里,女子红着眼眶低头,那是十分让人心动的动作,果然,梁渭看了以后,手上的手帕都拿不住了,他有些怔怔的,拿起帕子,为新月擦了擦眼角,新月皱着眉后退“我又没有哭。”

    “哦,哦,对,你给我是给擦汗的。”说着,梁渭拿起帕子在头上胡乱的抹了抹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果然跟那日在游园会闻到的,完全不同,而是淡淡的柑橘之气,梁渭皱眉,细细嗅还有一丝清丽的苦气。

    “这是佛手柑的香味,这帕子上,绣的也是佛手柑。”新月指了指帕子的绣花,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帕子,却被梁渭一把掖进了怀里,随后波澜不惊的道“好了,审案子最要紧。”

    新月一听这事,目光就又黯了下来“你说,是谁要害我?”

    梁渭指了指自己“你居然找我商量这件事?”

    “那你说,我要跟谁商量?你想要杀我,拔出你的刀,一刀就可将我的脑袋摘下,何必这么费劲的把我带到梁国去。”新月对梁渭,还是很放心的。而且也分辨的透,他要带自己回梁国,一是依然押宝自己是容映的把柄,二是因为,对自己有了一些他自己从没有过的情绪,所以要找自己探究个明白。

    新月刚才这一会,就把事情,想了个大概,于是新月问“你的王妃,可以把手伸到你身边吗?”

    “你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个这个?”梁渭冷笑“她,就算是有这么长的手,也没这个脑子,这毒…”

    梁渭说着,走到了桌子边,上面还放着新月的早饭,包子一碟放了五个,如今还剩下三个,是都有毒的,粥被摔在了地上,撒出去的粥,已经被那个沉默寡言的婆子收拾出去了,只剩下一只碎成两半的碗,而小菜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新月动都没有动。

    “你吃了什么?”梁渭回头问。

    “两口粥,大夫来验了,说那两碟小菜也有毒,唯独那粥,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婆子亲自熬的,也是死的文雅亲手盛来,端过来的,所以没有毒。”说着,新月真的有些暗叹自己的命大,也因为昨天饮了酒,自己并不饿,不然看那毒那么厉害,如今自己已经过了忘川了。

    “沉默寡言的婆子?”梁渭想了想“你所说年嫂?她可不是什么婆子,她不过才三十有五吧。”

    “恩,我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那个年嫂样貌确实是不错的,整个人也是干净利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只是新月…

    “你怎么不问呢?她是贴身照顾我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婆子,她来你这里做什么?”听得出来,梁渭对这个年嫂,还是有些尊重的。

    “我,我这不是没顾上问嘛”新月因为说谎有些结巴,她轻咳了一声,然后看向梁渭“这不是重…”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没问?”梁渭这打破砂锅,非要问到底执着,让新月不容拒绝道“因为不敢,不敢问行了吧。你身边,怎么都是这样让人胆寒的角色呢?你看看我的贴身用的侍婢,都是温温和和的。”

    “哦,年嫂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很可怕,说话更可怕。”梁渭点头,眼神中也是有些后怕的。

    人人都叫梁渭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阎王,可是真的在他身边,还是可以感觉的出来,他自心中,流露出片刻的正常,他如正常人一边,还是个公子哥模样的俊俏儿郎。

    新月敲了敲桌子“可以继续了吗?”

    梁渭点头“自,自然…”

    “如此,下毒的那个人,就是负责这些饭食的人里面了。”新月指了指小菜和包子“尤其是这个包子,里面下了,十足十的砒红。”

    “砒红?”梁渭皱眉,看得出来,一直波澜不惊的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怎么了?”新月问。

    “这是暗卫们,在被捕后,用来自尽用的。”梁渭拿起冷透的包子,反反复复看了看,对新月说“你看,这是什么?”

    新月顺着梁渭指着地方,果然在他之间的地方,看到了不妥,道“这不是包子出锅时,因为水汽而沾掉的面皮吗?”

    “这包子,是厨师专门处船下买来的,我刚才问了,是生胚,早起是厨师蒸好后,再交代文雅手中,这包子很有可能,在上船之前,就被动了手脚。”

    “为何买生胚?”新月问。

    “昨夜你喜欢吃,我就吩咐人买一些给你备着。”说着,梁渭还有些不好意思。

    “谁去买的?”新月顾不得他的姿态表情,性命相关,她还没兴趣开玩笑。

    梁渭想了想“我的暗卫。”

    “你的暗卫里…”新月想要怀疑梁渭的暗卫,但是一想到他们跟梁渭,想来是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下毒。

    “我让人去拷…”梁渭看着拉着自己的手,在顺着胳膊,看到手的主人“你干嘛拉着我?”

    “那是你的心腹,你不能因为这种没有证据的事就去拷打他们,这样他们的人心就散了。”新月看梁渭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有些恼怒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梁渭有些兴致阑珊,略显不屑的说“我的那些暗卫,包括整个梁国人,都是幕强。谁是强者,谁就是主宰者。自然,我就是这些人里最强的,所以他们反抗不了我。”说着,梁渭招手,却又被新月拉住“你派谁去的?”

    “来人”梁渭说完,立刻有暗卫进来,外面的人肯定听到了新月为他们求情,跪下的位置,也是对着新月的。

    “昨日,是谁去买的包子?”梁渭问。

    “会殿下,是阿廊。”跪在前面的那个,是这群暗卫中领头的,新月见梁渭去游园会,这个人也跟在梁渭身后。

    “人呢?”梁渭问。

    “昨日阿廊值守,现在应该在休息。”

    “去拷…”梁渭这一会功夫,已经被新月拉住三次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你来审问。”

    “你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的口味,就派你的暗卫去做这样的琐事,还因为事情办出了差错,就拷打暗卫。你既然作为强者,那么就应该有的是办法,让臣服于你的人开口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新月问依然跪在地上的暗卫。

    “属下显”

    后面的那位暗卫闷声道“属下隐”

    “你们是兄弟?”新月一听名字,就有了这样的疑问。

    “是”显回答道。

    “你们是兄弟?”梁渭都没有意识到。

    “是,我二人因为父母离世,外出讨吃食,而被人贩子卖到了暗卫营。”隐说出二人的来历。

    “那本殿允许你们杀了将你们贩卖进来的人贩子。”梁渭淡淡的开口,好似并不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

    “不劳陛下费心了。”二人的语气也甚是平淡。

    梁渭点头“做得好。”

    新月又敲了敲桌子,梁渭就不再说话了。

    “那我问你们,那个阿廊,与我可以什么过节?”

    “未曾”隐答道。

    “你怎么知道?”新月问。

    隐道“殿下是知道的,我们几人,在来大聖之前,从未与姑娘你见过面,谈何有过节。”

    “不对”显跟在梁渭身边更久一些,他有些头绪道“阿廊是见过姑娘您的,他的哥哥铭,就死在上一次带姑娘回梁国的任务中,他也是同去的人之一,同样也是唯一回来的人。”

    “你们怎么都是兄弟?”梁渭更好奇的是这件事情。

    “是,属下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是被拐子拐来,或是迫于生计而主动投身暗卫营,据属下所知,暗卫营中,有十余位都是与自己的哥哥或弟弟同训,还有一些,只活下了一人。”显的声音冷淡,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如此…”新月心中有了数“别的不用查了,你们把那个阿廊给我压过来。”

    二人看向梁渭,梁渭点点头,二人立刻拘身道“是。”

    二人走后,新月回头看梁渭,问道“你就这么放心我指使你的暗卫?”

    “他们一贯幕强,你应该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他们才会听你的吧。”梁渭并不想让新月看出,他再帮忙。

    新月冷笑“你不过是跟在我身后的老虎,而我是那只借你虎威的狐狸罢了。”

    “狐假虎威,我知道。”梁渭学着新月,冷冷的笑了笑“你既然知道,你借的是谁的势,那你就好好地查清楚,莫要让除我之外的人,把你害了。”

    “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把我害了的。”说着,新月转身坐在了榻上,天已经黑了,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昨夜也是不过吃了两个包子,她还真有些撑不住了。

    “你怎么了?”梁渭见新月扶额,新月没有理他,梁渭只看她苍白的脸,就知她定是头疼头晕的厉害,于是伸手入怀,怀中的东西依然是热的,刚才置与他的身上,真的如同火炭一般,但是现在正好温热,可以入口。

    他把纸袋拿出来,一把丢在新月的手边,淡淡的道“栗子。”

    “这时节的栗子并不好吃,已经失了水分,若说是好吃的栗子,还是秋冬二季…”新月拉住正提起纸袋,准备拿起来丢掉的梁渭的手“我五天里,只吃了两个包子一口粥。你就是给我块发霉的饼饵,我也吃的下去。”

    “那你就好好吃。这金陵的大小姐,到了我们梁国,还不得冻死饿死。”梁渭觉得新月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凉,说话的口气也有气无力的,想来是真的饿了,于是松开了纸袋。

    新月展开纸袋,见里面的栗子,颗颗饱满,都从腹部砍了一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果肉,她娴熟的用拇指用力,捏碎了外壳,剥出一颗完整的栗子仁,但她并没有急的放在嘴里,而是递给了梁渭,梁渭笑,双手背在腰后,弯腰与新月的目光平齐,道“你喂我,我才给你试毒。”

    “你,你拿着。”新月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直接吃。

    “我这人,说出口的话,必不会…”梁渭觉得唇舌之前一热,滚入一个圆圆的栗子,而如同玉条一样,又凉又滑的手指,自他唇边划过,指间因为撤得太快,指甲还划了他的唇上一下。

    梁渭皱眉,随后挑眉一笑,齿间一动,默不作声的把栗子吃下,才开口“看,这不没事?”

    “恩,恩,好。”新月也感觉到了梁渭唇上的温度,至少他的唇还是热的,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应对,于是低头剥起了栗子,那栗子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过了时节的东西,确实因为失去了一部分的水分,甜味淡了一些,却有了更加粉沙的味道。

    梁渭就坐在新月的新月,托着腮,把手放在新月身边的榻桌上,直直的看着新月,和她手里的栗子,新月道“想吃你自己去剥。”

    “我不喜欢吃。”梁渭口是心非,他就觉得这栗子,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

    “你倒是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不喜欢吃栗子的人,你要不多吃几个。”说着,新月把手里剥好的,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梁渭也没挑剔,拿起了栗子,放在唇中,片刻道“果然,没有你刚才喂我的那个好吃,这个就更难吃了。”

第197章:此行(5)

    新月见梁渭眼底有笑意,就知道他是在耍自己,也掉过头去,懒得理他,梁渭等的无趣,伸手抓了一把栗子,就在这时,显和隐两兄弟,压着阿廊进来。

    新月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阿廊,在那艘船上的时候,就是整个人带头起哄,最后场面才不可控的,新月低下了头,就是整个人当胸给了自己一脚,把自己的肋骨踢断,还将她的衣服给撕破了。

    梁渭看着新月显得恐惧的眼神,大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看着阿廊开口道“听说,你哥哥是铭?”

    “是”阿廊跪在地上,暗卫营的经历,让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主子面前,要绝对的谦卑和顺从。

    “铭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他殒命在金陵后,我总是觉得亏欠他,今日才知道你是他的弟弟,那原本想给他的赏赐,就给你,你说吧,我都满足你。”梁渭眼神中的情绪阴晴不定,新月皱眉,一时还拿不准侧身斜靠在矮几上的梁渭,是个什么打算。

    阿廊双手抱拳“属下不敢。”

    “你哥哥和显一起是我的左右手,如今他不在了,我的近卫队的队长一职…”梁渭特意顿了顿,新月的眼神也在跪在身前的三个人脸上转了转,那个隐,真的很不配他的名字,这就跪不住了,要不是显拉住他,他就要站出为自己的哥哥抱不平了。

    而阿廊却淡然的紧,一看就没有要轻举妄动的意思,新月觉得他的这个淡然有种超然事外,也有种认命后的死心。拘身给梁渭行礼道“属下何德何能。”

    “你自然是配不上这个位置,但是本殿可以看在近卫队前队长,也就是你哥哥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前提是,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本殿。”、

    “属下只做了,属下觉得对的事情。”阿廊的声音小了下去,但依然嘴硬。

    梁渭手里的栗子,他一个都没剥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笨,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声音也淡淡的说“你觉得做了你应该做的事,那你可做了,我让你做的事?”

    “殿下…”新月没有从阿廊身上看到惧意,倒是显和隐拘身跪在了梁渭的脚边。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害新月郡主。”梁渭抬头,总算是问到了正题。

    “属下是为了给兄长报…”

    “如果我没猜错,你杀我,其实是想要灭口吧。”新月打断了阿廊的话“容映当时为什么会放了你?”

    “贱妇…”阿廊话没有说出来,就被显拉住了,而梁渭腰间的刀已经出鞘了。

    “所以,你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吗?”梁渭回头,看了一眼新月,他总觉得新月亦真亦虚,知道这件事的全貌,又完全不知道。她就是想用这么个态度,让人的心理防线减弱,最后说出全部的实情。

    梁渭看着新月的羽睫涌动,好似风吹,又好像是因为情绪的涌动,新月伸手,抓住了梁渭的脸,然后将他的脸别到一边去。

    阶下三人吓得都快背过气了,梁渭觉得新月的手凉凉的,梁渭也只好按照新月的方向看着下面的三个人,尤其是阿廊“说吧。”

    “大胆,居然敢动殿下”阿廊说着,显和隐也跪不住了,起身握住自己的刀,但是看梁渭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反而还不住的出神看着新月的指间,梁渭挥挥手“没事。一码归一码,所以,你到底说不说?”梁渭的声音在最后一句冷了下来。

    新月觉得这个梁渭,在精神上绝对问题,他在两种情绪之间无缝的切换,他变得明明只有音调,但是新月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她的后背也忍不住的挺直了,梁渭很满意新月对自己无意的顺从,而新月只是因为在这里坐着半晌,腰疼。

    “毒是属下下的。”阿廊在梁渭的气势下,立刻黯然了下去,说出了自己下毒的事实。

    而得到了梁渭可以保命的承诺,他自然也就敢于承认了。

    “为什么?”新月问。

    “你不是心里清楚吗?”阿廊始终不敢承认。

    “你是可以保住命了,可是要不要我把你船上怎么对我的事,告诉另外一个人,你说,他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我也会要了他的命的。”梁渭淡淡的看了显一眼,显点头,得到了梁渭的示意。

    阿廊这下,好似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了,他看着坐在梁渭身边的新月,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好似在对着自己耀武扬威,而他的哥哥,被容映的箭,一羽封喉,一想到哥哥的惨状,阿廊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你这个贱女人,我的哥哥就是在你们大聖的河上,尸体和船一起在常河上烧了整整一天,我是看到这些,才回到梁国的。我自回去之后,每天都想着怎么杀了你,如今你就在我的眼前,我怎么能放过你。”

    “我看你是灭口,阿廊,你最好从头到尾,好好地把这件事情给我说清楚。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说着,梁渭站了起来,他的身影落下,罩在阿廊的身上,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阿廊,显和隐,甚至是站在这里的梁渭,都是从训练营中出来的,他们都知道,梁渭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廊跪直了身子,抬头对梁渭说“殿下,我杀了“通”。”

    通是那天,在船上,阿廊一刀砍死的暗卫。

    显和隐都听到了,新月看到他们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都闪过了惊讶。

    “廊,用不用我再跟你说一遍规矩?”梁渭的声音淡了下来,好似褪色的叠布,一点点的撕裂开来,很是骇人。

    “杀同伴者,受…受…”阿廊说不下去了。

    “显,告诉他。”说着,梁渭拔出了刀。

    新月皱眉,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训练营的所有人,都要斩一刀。”说着,显也站了起来,隐和新月一样,吃惊和动了恻隐之心,但隐还是拔出了自己的刀。

    “把他拖出来吧。”说着,梁渭抬步准备走出房间。

    阿廊也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于是垂头丧气的站了起来,眼神中再无一丝活气,只是握着自己腰间的刀,但是在经过新月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发力,拔出了长刀,恶狠狠的向新月砍来“毒妇,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做…”

    “啊…”随着新月的尖叫,梁渭一个回刀,甩干净了刀上的血渍,而阿廊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新月的眼前,成股的血从他的嘴中吐出,更多的血也是从他后背处涌出来,而他执刀的手,已经伸到了新月的脖子处。

    新月的心脏再也受不了了,她好似不会呼吸了一般,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后仰倒了下来,被梁渭一把抱住“新月,你怎么了?”

    梁渭见新月的脖子流血了,刚才他就算是出刀再快,阿廊的刀锋,也伤到了新月。

    梁渭伸手,按住了新月的脖子,他看了一眼,伤口不浅,梁渭手上用力,大声的喊“快叫大夫,叫大夫。”

    新月耳边响起了幼时听到的一首歌“风铃草,当当响,春来开花秋枯萎,夏天采叶做米糕,冬天再也不见了。”

    而小的时候,新月听到这首歌,很想见到这种只存活三季的草,可是这是一首流传了很久很久的歌,谁也不知道这风铃草是什么东西,王嬷嬷说应该就是艾草,它会开花,叶子能做米糕,至于冬天嘛,万物枯荣,自然也就消失不见。

    太后说她出生在东都,根本就没有听过这首民谣,而容昭则是拉着她的手,走遍京郊的漫野,虽然没有找到,但那也是一段阳光明媚,非常好的日子。最后真的把风铃草交到她手里的人,是容映,新月经过落水那一次,忘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满脸满身的灰尘,手里却拿着一簇洁白的风铃草的容映,容映伸出自己被荆棘划的满是伤口的手,眼神明亮的对新月说“现在只有北边的回头崖上还长着风铃草,这是今年夏天,最后一簇了,你现在看了就算了,明年估计就见不到了。”

    新月伸手,接过了这一簇花,回廊的尽头,容映的侍从在叫他回去,容映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这日是他离京的日子,刚刚参加完自己母亲的丧事,还要立刻回到廉王爷的府上。

    新月觉得自己在哼唱这首歌,只是并不在调子上。

    梁渭惊讶的看了一眼郎中,郎中放下了手里的止血粉“这位姑娘,是在唱歌吗?”

    “这是什么歌?”梁渭附耳过去仔细的听,依然没有听出是什么调子。

    “殿下,这血是止不住的,一会儿把止血粉冲开,就再也没有法子了。此时,在下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将皮肉缝上,在附上止血粉。”

    “那你赶紧给她缝啊。”梁渭看着新月,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弱的女流,有多少血可以这么流?

    “这样是要留疤的。”郎中为难的说道。

    “现在是疤重要还是命重要?有疤又怎么样?依然是我梁渭最…”梁渭被自己拔高的语气吓到了,更多的是他话里的内容。

    郎中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用酒精和火消毒了针线,新月就算是在昏迷当中,也因为皮肉穿针而疼的不住的颤抖,额头满是汗,梁渭伸手入怀,拿出刚才收进去的帕子,细细地给新月擦“你不要死,你还不认识我,还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事情。可是我却很了解你,你有着晶亮的眼睛,温柔的声音,在你身边就会感觉到非常的温暖。梁国太冷了,我想要你在我的身边。”

    梁渭继续的说着,新月自然是听不见的,她在一场场地深梦中无法自拔,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父亲,他们都背对着新月,走的很快,新月拼命的喊他们,可是他们连头都不回。

    她就在后面追,可是怎么都追不上,直到她碰上了一个身体,新月抬头,是一身素衣的容昭,容昭一改往日的温和,一把把还想要往前的新月拉着“不要再向前走,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昭哥哥我实在是太疼了,我实在是太疼了。”新月看见容昭,立刻就哭成了泪人,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直到一只手,抚在了她的头上“新月啊,你还有路要走,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昭哥哥,昭哥哥”一股强光笼罩住了容昭,她消失不见,周围也黑暗了起来,新月就是这黑暗之中唯一的光点,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然后睁开了眼睛。

    周围很静,比她在梦里还要静,可是梦里没有光,而这里就明亮的多了。

    新月觉浑身都没有力气,随后就感觉到了,脖子一跳一跳的疼,她想要伸手去摸,手却被什么东西压着,另外一只手也是,她艰难的侧身去看,梁渭就睡在她的里侧,而她的手正压着她的两只手。

    新月这边刚刚有动静,梁渭就好似有感觉似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梁渭第一时间去看新月,她依然闭着眼睛,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新月的鼻息,新月虽然闭上了眼睛看不见,但是明显感觉到梁渭松了一口气。

    梁渭继续躺下,但是他摸到新月的手冰凉,把自己的被子全部都盖在新月的身上,而他伏在一边,又躺下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们…咳咳,咳咳咳…”新月刚想说话,就好似有液体,呛入她的喉咙,让她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这液体好像是血,带着浓重的腥味。

    梁渭立刻坐了起来,大声的喊道“大夫,大夫。”

    新月勉强的睁开眼睛,伸着手指,对着梁渭,说话声断断续续的道“我,我警告你,不要,不要趁着我昏睡,就占我的便宜。小心我与你,与你…”

    “鱼死网破是吧,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新月,新月…”梁渭看着新月的眼睛又闭上,胳膊也失去力气,重重的摔在了床板上。

第198章:此行(6)

    等容映收到消息的时候,他站在码头上,看着不远处的那只“青龙船”正在顺着常河,有序的往北去,再过四五日,就要到梁国界,而他就真的要彻底失去新月了。

    容映回头,又问了一遍“你说,她怎么了?”

    “新月郡主颈部受了伤,重伤昏迷不行,一日前醒过一次,但很快就又晕了过去,至今未醒来。”长樽掬手,告诉了新月他探查到的事情。

    “可还活着?”容映问。

    长樽点头“还活着。”

    随后长樽见容映没有示下,又补充道“伤的很重。”

    “既然如此,我们就算是把她救出来,她也很难活着到达金陵。”容映忧心忡忡,他已经跟了一路了,如果这艘船出了并州,他只在锦城,还有一次动手的机会了。

    “若是请豫王帮忙的话,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局面。”长现从外围的孤帆上过来,他和他的手下,已经跟了已经驶出港口的船三天三夜了。

    “锦城确实归豫王辖制。”容映皱眉“可是豫王,怎么可能会帮我。”

    “豫王就算是自恃再高,也得为豫小王爷和豫王府考虑吧”长现说道。

    容映点头“走,去东都。”

    说着,梁渭也抬步上了船,如此往东都,最近,最快的路,就是水路了。

    梁渭有些头痛的扶额,刚刚坐下的他,看见自己的属下上前,立刻直起了身子“怎么了?新月可是有什么事?”

    属下有些慌张,扯下自己的面巾,梁渭才又松回了一口气“说吧”

    “回,回殿下,晋王殿下一直在后面跟着,殿下您看…”说着,那暗卫打开了一侧的窗户。

    梁渭皱眉“这是?”

    “是,正是晋王的船。”

    “他真的是过界了。准备一下,晚上火攻。”梁渭看了一眼暗卫,暗卫点头“是”

    梁渭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帕,那是新月的手帕,他展开了放在掌间,上面都是新月的血。

    年嫂进来的时候,见梁渭正在眯着眼睛养神,她将饭食放在了梁渭的手边“殿下,您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好歹吃一些吧。”

    “我不需要,新月呢?”梁渭推了一把饭食推到一边,但是年嫂没有下去,而是将饭食往前送一送,梁渭没有办法,转过身来,拿起盘子中的一只包子,几口吃完。

    梁渭吃完以后,问年嫂“新月呢?”

    “新月姑娘什么都吃不下。药也很难咽下去,但好歹喝了几口,又喝了一些参汤。”年嫂又往前推了一下餐盘,梁渭伸手,又拿起了一个包子,但是并没有放在嘴里,放在手中把玩“你说这一个小小的包子,能做的这么难吃,也就只有年嫂你了。”说着,梁渭又两口吃完了包子。

    “现在厨师等都被您赶下了船,有的吃就不错了。”说着,年嫂又点了点粥碗“新月姑娘觉得这粥不错。”

    “是吗?”说着,梁渭伸手端起粥碗,也没尝过什么味道,几口就吃完了“行了吧?”

    “好”说着,年嫂把餐盘端到了一边,对梁渭说“殿下,新月姑娘这样可是活不到寒都的。”

    “我知道,我们在锦城修整,锦城还是有一些我们的势力的,要比在并州强得多。”梁渭四下看了看四周,他在并州一直感觉到不安定,所以才派人去调查,这才一下子就查到了容映的行踪。

    梁渭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跟的很紧的船,近到几乎可以看见船头的人,此时说是容映专门暴露行踪给自己,也不足为过。

    “是”说着,年嫂转身离开了梁渭的房间。

    自梁渭的房间出来,年嫂将手里的餐盘交给了在门外等着的小丫头,转身走进了新月的房间,看着在床上躺着,面无血色的新月。

    桌子上放着干净的衣服,年嫂关好门,来为新月换衣服。

    新月身上,现在有两道不可忽视的疤痕了,一条就是她额间的伤口,从她的眉间一直到发鬓之中,年嫂认真的看了,这道伤口,把她的眉间一分为二,断眉之相,也难怪如此坎坷。

    另一道自然就是她脖颈之间的伤口,年嫂用干净的棉布,在大夫包裹的纱布外,又包裹了一层,这样就不用怕晃动而挣裂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

    年嫂为新月换好了衣服,又为她梳理了头发,这一头的长发一看就精心的养着,此时因为失血过多,如同这头发的主人一样,枯萎了下来。

    新月觉得浑身发冷,不一会感觉身上一沉,年嫂又为新月盖了一件新的锦被,又为她灌了个汤婆子,置于怀中保暖。

    夜已经很深了,青龙船的帆已经落下来了,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而后面那艘跟的很紧的大船,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二船在左侧并齐,最后,那艘船就超过了青龙船。

    梁渭站着船头,看着扬长而去的大船,而身边准备好的火攻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于是梁渭伸手,让手下收回去。

    梁渭抬头,看着站在船尾的容映,容映的眼中,依然是雾气蒙蒙,而梁渭正要说话,容映却抢先问道“她没事吗?”

    “这就不归你管了。”梁渭很不满这种居于容映其下,但是他的气势还是足够强大,二人也算是势均力敌。

    “你若是伤了她,我就要了你的命。”容映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威胁。

    梁渭却毫不在意的一笑“你不用在这里再设局给我看了。如今,你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把新月再交给你了。晋王爷,一旦脱手的东西,再想抓住,就没有机会了。”说着,梁渭拿起一边的弓箭,容映身边的侍卫,立刻就围了过来。

    容映伸手,让侍卫退下,而梁渭拿起捆了绵布,沾了桐油的箭,在火把上点燃,他臂间用力,一箭射出,落在了容映的脚边。

    梁渭的箭术,二十米之内,没有他射不中的东西,而他此时射偏了,自然是故意的。

    而容映也拿起了弓,箭划着梁渭的发髻而过,肩头划破了他的衣服,容映的箭术是受廉王爷亲授的,此时也是故意的。

    二人这是再互相警告彼此。

    “下次再见,这箭头可就是要落在你的皮肉之间了。”梁渭开口道。

    容映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从一场梦中,落入另一场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她翻了个身,却一把将自己翻醒了过来,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强光,让她不适的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此时是大白天,而且自己并不是在船上那间简陋的房间之中,而是在一处甚是干净整齐,华贵的房间中,新月有些疑惑的歪头,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寒都,还是过了鬼门关了?

    新月四下看了看,听到了门传来了声音,新月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年嫂跟以往一样,端着药碗给新月喂药。

    但是这次不同的时,她发现新月的牙关紧闭,以往这药虽然很难喂进去,但也不至于牙关都闭上了啊。

    年嫂发现不对劲后,立刻叫来了郎中,梁渭也闻讯赶来。

    这几天,梁渭什么事都做不成,梁国的事务繁忙,他以往到也算是游刃有余,但此时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新月这里。

    “殿下…”年嫂也有些慌张“新月姑娘突然牙关紧闭,药都喂不进去了。”

    梁渭听着,扑到了新月的床边,而郎中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诊着脉,气得梁渭问“怎么样了?”

    “殿下稍等”郎中一边诊脉,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梁渭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发现她的脸不似以往冰冷,带着温度,而她的脖子,也不在渗血出来,一切症状证明,也该好起来了啊。但为什么又急转直下了呢?

    “你这庸医,有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梁渭气急了,站了起来,想要一脚踹翻这个让人心焦的大夫,但又怕这样会让新月的状况变差,所以极力的忍着。

    “这位姑娘,醒了。”说着,这郎中倒是个有趣的人,隔着覆在新月胳膊上的手帕,轻轻的掐了一下,新月立刻皱眉“哎呦,哎呀。”

    “姑娘,您感觉如何了?”那郎中很稳妥的一笑,看着新月。

    新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腕“你,你掐我?”

    “姑娘割颈之痛都受过来了,这点小痛,自然算不上什么。”说着,郎中拿出银针,非常平静的在新月的手腕上,刺了几下。

    新月觉得这个大夫不但有趣,医术也不错。施针不过片刻,她就觉得好转了不少,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片刻,郎中收了针,要出去开药,他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个笑脸“姑娘,如果您要是觉得药苦的话,可以在喝药的时候将舌头卷起来,这样苦涩之味,就会浅不少的。”说着,郎中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一切都在新月的认识范围外发生了,她皱着眉,很是困惑,随后她看向了突然坐下的梁渭,问“这郎中是什么来头?”

    “他是这锦城,最厉害的大夫。”梁渭歪头,看着新月喉间的纱布道“果然,不负这盛名,你脸上都有血色和温度了。”

    “我…”新月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厚厚的纱布让她心下一沉,问“这伤口,又多糟?”

    梁渭没什么拐弯抹角的说辞,说道“有半掌长,横兀在你的左侧脖子上。”

    “殿下”年嫂在旁提点梁渭,梁渭却浑然不觉“什么事?这药你要快些喝,年嫂,你快喂她喝了。”

    年嫂听了以后,端起了药碗,却见梁渭这个最碍事的人在这里坐着,于是对梁渭说“殿下,请您在一旁稍候?”

    “我没事,就再…”梁渭一点都不想离开新月,但意识到自己阻碍了新月服药,于是从年嫂手里接过药“来,我喂你,你就偷着乐吧,本殿…”

    梁渭手里的勺子,摇摇晃晃,一把戳在了新月的下巴上。

    新月翻了个白眼,好在药已经不热了,但尽数都浸入了她的衣服中。

    “咳咳…年嫂,你去准备一身干净衣服给新月。”梁渭也觉得有些丢人,但装作无事的支开了年嫂。

    随后又看向了新月“刚才是意外,这次…”

    新月又觉得药顺着她的脖颈流进了她的后背,于是叹气,道“这碗药要是有一勺进到我的嘴中,算你赢。”

    “不,不是,无论是刀枪剑戟,我都会使,可是这汤勺…”梁渭看着第三勺药又翻在了新月的下巴上,耐心用尽,一把将这比燃着的炭还烫手的勺子,摔在了地上。

    新月无奈“所以,我要怎么喝药?”

    “年嫂…”梁渭对着门外喊,新月失去了耐心,想要坐起来,但是手甚是无力,于是伸手,梁渭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搭手给新月,新月借着梁渭的力气,坐了起来,示意梁渭把药碗给自己。

    新月看着手里那黑的可以倒映出自己影子,药味浓重的让她倒胃的药,又觉得自己肩膀湿漉漉的,和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的梁渭,如果自己不想再受这个折磨,就只能将药一饮而尽。

    梁渭看着新月的眉,拧成了一股绳,虽然随时都有吐出来的可能,但还是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

    新月看着空碗,和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梁渭,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你真的是好多了。”梁渭接过碗,想要扶新月坐下,新月却摇摇头“我真的是不想再躺着了。”

    “好,你就坐一会吧。”想着新月已经躺了这么久,也就不再勉强,将枕头等物,垫在新月的身后。

    “我们这是在哪里?”新月问。

    “锦城。”梁渭道“再走两三个时辰,就到我大梁的地方了。”锦城是大聖和梁国交界的地方,也是大聖最重要的关卡,梁国也不断地有势力渗透进来,其他的两个国家,也会来插一脚,尽管大聖倾尽全力管辖,但这里依然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梁渭选这个地方给新月养伤,不得不说是个高明之举。

第199章:此行(7)

    新月抬头,看着一侧的窗户,露出一丝小缝,她就循着这一丝光线,静静地呼吸着,梁渭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新月那如同玉脂一样白的脸上,笼罩着一丝淡淡的光,梁渭在一边看着,只觉她的脸上有着一层很深的平静,即便是满身伤痕,她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梁渭看着这样的新月,嘴角勾起一道笑容,梁渭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新月的唇角,和她的脸,可是他并没有,他感觉到了一股,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克制,那种易碎的东西,就在眼前,生怕用一点力,就会把它弄碎,梁渭生怕将她弄碎了,于是他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新月睁开了她的眼睛,一瞬间,新月挑了挑眉,梁渭才道“看你气色,好多了。”

    新月点点头“是了,是感觉好多了。所以,我睡了多久?”

    “有快十日了吧。”梁渭想了想,这几日他也有些精神恍惚,突然不知道怎么跟新月说话,想了片刻,接着说道“你饿了吗?”

    “我刚刚喝了那么多药,想饿都难。”新月正在向别的事情,所以她也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新月问“我们来锦城多久了?”

    “算上今天,有四日了。”梁渭回答道。

    锦城,鱼龙混杂,是大聖国土中,一块与周边三国都接壤的地方,而且还是抵御梁国最重要的方向,各方势力盘踞,最后形成了这么一片混乱的地方。

    出了锦城,有一片开阔的平原,本来应该是良田一片,但却因为连接着这片大陆上,最强的两个国家,所以寸草不生,连年的战乱,而容昭,就是在不远处的锦回坡上,被梁军杀死的。

    新月深呼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侧身,不再理梁渭。

    梁渭看着心事重重的新月道“如果你觉得好了一点,我们后天就启程,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程,你就可以见到我们大梁的风采。”

    新月依然连个正眼都没有给梁渭,梁渭自觉没趣,正准备离开,门口的暗卫却敲了敲门。

    “何事?”梁渭正觉得心中憋火,暗卫道“殿下,有要事相商。”

    梁渭转身走了出来,暗卫见到他,立刻开口道“殿下,晋王好像找了豫王的人。”

    “豫王?”梁渭只是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就忍不住变了“他在锦城的势力如何?”

    “锦城的北营都是豫王以前的亲兵,现在由他的亲信胡将军的大儿子胡郁在辖管,胡郁本人就在营中。”暗卫已经摸清楚了动向,也就是说,整个大聖锦城军,都是豫王势力。

    而容映,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军方的背影,只有并州军一处,不过五六万人,也带不到整个地方来。

    而廉王爷本来也留下了一些势力,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毫无用处了。

    所以要想在锦城这个,梁渭也有势力在的地方,夺回新月,那么就一定需要豫王的帮助。他们并不需要出动,只需要让梁渭意识到实力的悬殊,他才有可能将新月带出来。

    当然,出于一切中心的新月,反而是最平静,最感知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人。她坐了好一会,直到有些头晕,才慢慢地躺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的缘故,她又浑浑噩噩的睡去了。

    第二天吃药的时候,年嫂看着咬紧牙关,怎么都不肯张开嘴的新月,她久违的感觉到了一阵头疼,她可是个连梁渭这么难缠的人,都能解决的人,而新月却成了,她的一个滑坡。

    “新月姑娘,您之前吃药都很配合啊。”

    新月听了以后,都要翻白眼了“我,我那时候昏迷不醒啊。”

    年嫂又放下了手里的蜜饯,递给了新月“这是雪梨饯,比蜜都要甜,您想吃一点,整碗药喝下去都会没事的。”

    新月不听,双手抱着膝盖,侧身不看年嫂。

    年嫂没有办法,正再想办法的时候,梁渭从开着的门进来,看着新月不肯喝药,于是风轻云淡的对年嫂说“她要是不肯喝,我喂她。”

    新月回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在挽袖子的梁渭。

    一把推开了他,又自己端了药碗,像是把雪梨饯放在唇中,又一口气…

    “别,姑娘,药是刚煎出来的,很热的…”年嫂的话没说完,新月因为受不了药的温度,将一件喝了个满口的药,尽数吐了出来,吐在了梁渭的脸上。

    梁渭的肤色,本来就要比普通的男子白一些,滚烫的药汤扑上去,他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正当梁渭要发火的时候,却听到了新月的笑声“哈哈哈,这下你可就能感受得到我昨天的感受了吧。”

    梁渭的衣襟已经被药汤浸透了,他有点不敢动了,因为他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居然在这里还能听见新月的笑声。

    “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至于生气不动了吗?”说着,新月拿出帕子,递给梁渭,梁渭也没有反应,她只好拿着帕子,在梁渭的脸上擦拭着。

    年嫂收拾好了残局,这药幸好药罐里还有一些,她端了下去,准备装满了再端上了。梁渭还是闻到了一阵佛手柑的香味,问“不是说没有帕子了吗?”

    新月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条,开口道“这是年嫂给我的,味道也是我素日会用的佛手柑,可是她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难怪能在你身边伺候。”

    “会用?那你平时常用什么香味?”梁渭觉得在新月的闺房之中,闻到的,也确实不是佛手柑的味道。

    “这就无可奉告了,你快去换个衣服吧。”新月看着他前襟的银边都被药汤给染黑了,梁渭低头一看,果然是一片狼藉,银色的绣线全部都变成了黑色,于是叹气道“你这女人,嘴看着不大,这口中是不是能吞下个大象啊。唔…”

    梁渭弯腰,看着新月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拳头“我要是你,就这么点力气,就绝对不会不自量力的去偷袭,而且还是用拳头。”

    梁渭拉起新月的胳膊,新月挣扎两下,并没有力气,也只能任由他去,而梁渭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把新月的手,放在她的膝上,站了起来,弯腰对新月说“你最好,给我好好吃药,不然,我非得亲自喂完你满满一碗的药。”

第200章:此行(8)

    梁渭的语气中带着宠溺,新月听了以后,觉得一阵肉麻,这时梁渭已经走出了房间。

    今日新月的感觉不错,年嫂又端来了药,废了好大得劲,才最终把药喝了个干净。她侧身准备下床走一走,却被拿了干净衣服,准备新月换上的年嫂给拉住了“姑娘,大夫交代了,您身体现在的状况,可不能下床啊。”

    新月拉住年嫂的手,然后指着一边妆台上的镜子,道“年嫂,那你能把镜子给我拿来吗?”

    年嫂有些紧张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应该很糟糕,但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年嫂拗不过她,只得拿来了镜子。

    新月展开这面水银镜,镜中倒映出了她的脸颊和她脖颈之间,厚厚的纱布,新月伸手,想要撩开纱布去看,但是年嫂却按住了她“姑娘,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是再深的伤口,依然会有愈合的一天,您看您额间的这道伤口,不是淡的多了吗?”年嫂一看看得出来,新月额间的伤口很深,如今,若是敷上一层淡淡的粉,就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新月笑“我这个地方的伤,是用石头尖划出来的,而这里…”新月总算是看到了这条伤口的一角,新月皱眉“这上面黑色丝状的东西,不会是线吧。”

    “因为您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都将止血粉冲开了,根本止不住血,所以大夫只能用丝线将您的伤口缝上。”年嫂侧身坐在新月的身边,干脆为新月拆开了伤口,她看得出来,即便是新月不说,但她确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强迫她是没用的,只有让她昨晚她想要做的事情。

    随着纱布一圈圈的落下,新月看见了自己颈间的伤口,伤口太长,需要她转动脖子才能看到全貌,虽然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几乎横兀了她半个脖子的伤口,新月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但是她想忍着,却怎么也忍不住。

    “我,我这样要怎么见人?”新月看着自己的伤口,原本伤口部分的疤就已经够明显了,上面还有这不容忽视的针眼和线勒过的痕迹,如同一只蜈蚣一样。

    新月垂着头,年嫂拿起药膏,用泡过烈酒,消过毒的纱布,蘸着药膏,细细的为她擦拭伤口换药“姑娘,您忍着些,会有些疼。”

    新月感觉到伤口处,有烧灼的疼感,但还可以忍受,鼻尖也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问“这是什么香味?”

    “这是白灵芝的香味,白灵芝可是愈合伤口的圣品,还有其他一些有利于伤口愈合的药,混合在一起,确实会有一股香味。”

    新月点头“这个香味,一闻就是纯粹又复合的香味。”

    这个香味,让新月的心情平静了起来,不由的话也多了起来“我额间受伤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哭,甚至想着,如果我的额间有这么一个伤口,我变得没有那么完好,就不会在和离归家后,被逼着嫁人了。”

    “姑娘,您又不是个物品,为什么要说完好这个词呢?”年嫂几乎是一针见血,指出了新月的不自信。

    “我…”新月拿起镜子,想要看看自己的脸,这几日只喝药,其他的水米不进,她清减了不少,只是药中加了固元气的补品,脸色倒也不至于惨白如纸,而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额间和脖颈之间的伤口。

    “姑娘,您大可以说您是美丽的。有那么多的男人,都倾倒在您的裙下。”

    “他们,大多觉得我只是个聪明的女人吧,至于美丽…”新月想起小的时候,她总是没有珊儿漂亮,没有瑶儿讨喜,站在这对姐妹之间,她总是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如同透明的一样,不过还好,自己还有冷静和自持。她不会因为一见而已的喜欢,就夺走自己表姐原定的夫婿。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意气,挺着个大肚子,马上就要生了,依然和人争吵。

    她心中还是有过不平的,她却只能看着孔茂成为珊儿的夫婿,至于自己在豫王府的那些日子,就算是在梦里,她都没能如同瑶儿那样一次,为自己和自己心中所爱之人抗争过,痛骂过让她受伤的人,她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美丽。

    但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确实很美,尤其是那双被太后说来,并不像自己母亲的眼睛,也是足够美丽的。

    “姑娘,您肚子饿了吗?”年嫂看着新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美丽,对伤口之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看重了,于是年嫂问新月。

    新月点头“我,快要饿死了。”

    “奴婢做了一些我们梁国的吃食,您要尝尝吗?”年嫂问。

    “梁国的吃食?”新月模糊的想起了,之前文雅说起过的梁国吃食,豚肉和羊肉都很是不错。其他的,新月只记住了一样,叫做“甜蜜瓜”的点心。

    “就是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了。奴婢端来给您尝尝?”年嫂建议道。

    但是新月突然想到了文雅,于是问道“年嫂,文雅的后事怎么处理?”

    “文雅已经被殿下派人送回了她的家乡安葬。”年嫂见好不容易情绪有些好转的新月,情绪又低落的下来“她还有两个弟弟,大弟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二人在他舅舅家中生活。殿下让侍卫送去了一些钱,奴婢又叮嘱了,一定要交到她大弟的手中。大弟一直有在读书,小弟弟八岁,身体很好,有了这些钱,这两个孩子,一定不会过得太差的。”

    新月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既然如此,过去的事情,也就翻页而过了。还是要把眼光往前看,所以,您真的不尝尝奴婢的手艺吗?”

    “好,好吧”新月勉强着这自己去想点别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年嫂回来的很快,新月刚刚将换洗的衣服换好,她一只手扶着床栏,一边看着大镜子中的自己,看了有一会想到,这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这是自姑娘上船起那日,殿下就吩咐人去买的。这里还有些首饰。”说着,年嫂展开镜子前的妆盒,盒中的首饰虽然并不是新月喜欢的,但是一看都不是凡品,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年嫂手脚利落,趁着新月出神的功夫,将新月的衣服穿好,还为她穿好了鞋子。

    新月从中挑了一条三指宽的,嵌了米珠的带子,想要将自己的长发绑起来,可是她一抬胳膊,伤口就疼得让她受不了,年嫂伸手,为她绑好了头发,又扶着她坐在了一边的绣凳上。

    年嫂掀开盖在一只深碗上盖子,新月皱眉“这是…汤饼?”

    之间青中留白的瓷碗中,有骨头熬制的汤,还有菜码,菜码下面,是比汤饼细长一些的东西,年嫂解释道“姑娘,这是面条。这要比姑娘常吃的汤饼细一些,味道也跟顺滑一些。郎中交代了,姑娘的脖子受了伤,虽然并没有上到里面的气管和食管,但还是多是有些损伤的,尤其是食道。姑娘这些日子,都只吃一些细软的东西。但是奴婢想姑娘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只是喝一些汤水,肯定不利于您恢复,所以就为您做了这道三鲜汤面。汤头是用骨头和肉熬制的,菜码是香菇,豆腐,肉碎和一些小河鲜做的。都是好咬好咽下的食物。”年嫂与那日,新月初见她是完全不同,跟自己说话,也多了起来。

    新月拿起了筷子,先是用汤勺喝了一口汤,果然是熬了许久,香味浓郁,香味中,好似还有一些青涩的蒜味,年嫂解释“是放了青蒜苗的缘故。”

    新月点点头,拿起了筷子,还有些不喜欢夹住这滑滑的面条,最后只夹住了三两根面条,放在了唇齿中,果然如同年嫂说的那样,又有嚼劲,又顺滑。

    “好吃”新月不住的点头,年嫂也难得笑了起来“姑娘喜欢就好,这样的面,奴婢会做好多种。姑娘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跟奴婢说。”

    新月点头,此时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的肠胃,好似苏醒了过来,不一会,深碗就已经见底了。

    “姑娘您慢些吃,吃多了怕是肠胃不舒服。”年嫂劝道,新月抿着嘴,唇齿间的香味,正让她原本胸口的大石头挪开,但是自己确实不能再多吃了,于是放下了筷子。

    年嫂伸手,用帕子为新月擦去额间的汗“姑娘真的是大好了。”

    “年嫂,您好像很关心我?”新月看她这亲昵的动作,和温和的语气表情,都实在不是她那日初见的那个年嫂。

    年嫂为新月擦汗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与新月解释道“姑娘,奴婢这那里是在对您好。而是在对殿下好。”

    新月不解,不等她开口,年嫂继续说道“姑娘,您睡了十日,十日水米未进。殿下也守了您十日,也几乎是水米未进。您是不知道殿下在宗室的训练营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都是剥一层皮一样的训练,晚上还要随时担心,会被暗杀,只能睡在冰冷的石头上,来保持清醒。但是,奴婢在旁看着,这十日,应该是殿下到此为止的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奴婢也是吃过苦的人,把救奴婢于水火中的殿下,当做奴婢的主人和宁愿付出生命的人来照顾。奴婢伺候您,对您好,也是让殿下少操一点心,让他能多吃一些东西,少熬夜。”

    年嫂坐在了新月的身边,她拉起了新月的手,自她的掌心间,感到了一丝暖意,就知她正在慢慢的恢复。而她定能用这温热的手,捂化了殿下心中的寒冰,让他能幸福起来。

    新月叹气,她明白了年嫂的意思,但是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年嫂,只是低下了头。

    年嫂眼神一黯,开口道“您至少,给殿下一个机会。”

    新月摇头“他杀了,我的亲人。容昭对我的好,把他这总是让我受伤的方式,好太多了。就算只是为了这个,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我听说,梁国幕强,弱者臣服。我在梁渭面前,只是个臣服的弱者,他若是有别的指望,年嫂,我恐怕会让他失望的。”

    “奴婢…”年嫂还想说话,但是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梁渭,刚才二人的对话,想必他应该全部都听见了,梁渭见年嫂看他,于是摇摇头,最后转身离开了。

    饭后,新月觉得自己手脚依然没有力气,只能坐在榻上,此时已经到了深春,只是这锦城,依然是刚刚有了一丝春色,但是听年嫂说,梁国的寒都只会更冷。

    当年,梁国的始祖就是这片大陆上,住在北边的氏族。

    后来一只叫“梁”的部落,自寒都这个地方,慢慢成为了整个北边最强大的部落,不断地吞并周边的小部族,最后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国家。

    就如同大聖有开国的张皇后,与太祖齐名而立。梁国也有一位玉皇后,跟张皇后不同,这位玉皇后着实是个极手段和狠辣的女子。

    杀子留母这是梁国开国就有的规矩,玉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一生未育,收养了宫女的儿子,先后有三位皇子,死在了训练营中,最后训练了出来梁国的开国大帝。

    而寒都这个地方,本来因为太过寒冷,并不适合用来做一国的都城,但是,就在迁都之声鼎沸时,这位玉皇后说寒冷能够让人保持清醒,而经过冷锻的铁,才能成为钢,在她的坚持下,梁国就把国都定在了他们的发迹之地的寒都。所以寒都,比幅员辽阔的梁国大多数地方都冷。

    新月一想到那个地方,就觉得浑身发冷,据说那是个一下雪冻死人,不下雪什么活物都不能生活在室外的地方,她实在是有些发憷。更想到她以后就要在那种地方生活,她就从心底里,觉得打退堂鼓,只是好似没有什么退路给她,她也只能如年嫂说的那样,往前看了。

    半开着的窗户下,新月出神了好一会,知道一阵影影绰绰的晃动后,一只鸽子,停在了窗户上,新月皱眉,她认识,这只鸽子。

第201章:此行(8)

    容映收到回信的时候,都快要气得笑出来了,只见信纸上写着“我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可是,只有有我在,你就不会得逞,要知道,出了锦城不远的地方,你哥的魂魄还在那里等着你。梁渭。”

    看完回信后,容映重重的把信纸丢在了地上,他打开窗户,看向一墙之隔外的一间府邸,新月从到了锦城后,已经过了七八天了,他也去东都见了豫王后,就来到了这里守着。

    而新月自来到这里后,梁渭等一行人就一直住在这座府邸中。

    府邸的主人就是梁国人,调查身份后,是梁国有名的富商,成老板的院子,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名目,断断没有闯进的可能。

    豫王那边没有动静,而他在府中的暗线也被发现,逃出来后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新月已经醒了,而梁渭想要在明天就启程,继续回寒都了。

    容映知道,只要是出了锦城,新月就回不来了,而本来已经答应帮忙的豫王还是没有动静。他总是会感觉到无力感,垂着气看这个这座墙中的窗外的这座华丽的府邸,依旧风平浪静,鸟雀飞过,风平浪静。

    他未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也多有后悔之事,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也算是释然,就算是耿耿于怀,也不会再有改变的机会。可是他觉得自己,最起码不会再发生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他却在新月的事情上,足足后悔了两次,而又因为犹豫,错过了最佳的机会,他靠在这扇窗户上,想了许久。

    暮色四合,新月站在窗前,叹了一口气,门被敲响,新月以为是年嫂,于是没有问是谁,就答道“进来吧。”

    梁渭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站在窗前的新月,他好奇新月在看什么,于是也走了过去,几步后,新月就发现了她,侧目去看他。

    梁渭还有种被发现后的筹措,新月抬眸看他后,又落下了眼神“我们不明日走了。”

    “啊?”梁渭下意识的问“你不想走了?”

    “我说我们不明日走了,现在就走。”

    “为什么?”

    “容映联系了豫王,会在一出了锦城就拦截你。”新月直白的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梁渭四下看了看,除了那扇开着的窗子,梁渭看不出新月的房间中,有一丝对外的破绽。

    “今日你们差点抓住的那个,容映的内应联系了我。”新月回答道,“他留了信给我,说让我准备一下,明日等着容映来救我。”

    “你耍我呢?他来救你,你肯定会跟他走,还会告诉我?”梁渭不禁失笑,他看着一边铺着的砚台和纸,怎么看都觉得这封信是新月刚才写的。

    “我不想回去了。”新月将从袖中拿出的信放在一边,看向梁渭“虽然跟着你去梁国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可是如果我久久不归,我的家族和陛下就会宣布我病死了,到时候,我不是什么新月郡主,新月姑娘,也没有应付不完的婚事,我应该,算是个自由的人了。”说着,新月脸上露出来的释然的神色,让梁渭一时还拿不准她了“你在大聖这里获得了你所说的自由,你以为我会放你去过自由的日子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梁渭,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容映把我送给你做筹码这件事情,是容映一开始,就给你设好的局。”

    梁渭没有否认,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承认自己压错宝了,开口道“既然是局,他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的来救你。”

    “那就是他的事了。我没有与你们两个人同时抗衡的能力,所以我选择撇下一个。我思来想去,撇下容映,选择你,是我要向前走的路。”说着,新月往梁渭的方向,走了一步。

    梁渭有些局促,见新月过来,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你…”

    “你无论是在并州,还是在有你的势力的锦城,都是斗不过容映的,你以往只觉得他是不敢放手一搏,可是如今的局面,他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还没看透他已经要破釜沉舟了。所以,我必定会被他带走了。你是让我乖乖的跟着你回去,与我周旋。还是跟注定是你一生之敌,而且已经因为多日来,被你压制羞辱,已经红了的容映对抗呢?到时候,你就要失去了我。”说着,新月伸出了自己的手,自空中,无意识的滑了滑。

    在梁渭眼里,就好似随时要散去的烟,他真的好像,抓住这股虚无的,却近在眼前的女子。

    新月知道有效果了,男人之间,为了地盘食物都会争斗,但唯独会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拼命。新月觉得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任何女人,梁渭都会用尽全力的得到,而容映,也会不惜任何代价的夺回。

    砚台上的墨干透了,新月折起刚才无聊时写的几张随笔,这些都是无用的东西了,于是她用蜡烛引燃,投入一边的火盆之中。

    年嫂忙进忙出的,正在为新月收拾东西。之前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收尾,这突然提前离开,虽然显得有些赶,但对于能干的年嫂来说,也是游刃有余的。

    新月站在镜子前面,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外袍服帖的顺着她身体的弧度落下,脖颈的伤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她有些疲倦,但是还是在苍白的脸上,打上了一些胭脂,年嫂看新月有些反常,问“姑娘,您怎么了?”

    “无事,就是这烛火一照,显得我的脸更白了,我怕深夜赶路吓到别人,所以就涂些胭脂。”

    “那奴婢给你上点淡妆吧。”说着,年嫂打开妆奁盒子,想要给新月梳头,新月却摇摇头“不了,又不是去踏青郊游。”

    年嫂虽然奇怪,但是新月有的时候,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女子,她还有事要做,对新月的变化,没有太过注意。

    倒是梁渭,看着自己从门口出来的新月,从马上下来,走来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皱眉,梁渭却不由分说的将自己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新月的身上“怎么出来不批个披风呢?”

    “几步路的事。”说着,新月欲往前走,却被梁渭拉住,他低头为新月绑好披风的带子。

    “反正我是坐马车,披风还是你穿着吧。”说着,新月想要脱下,却被梁渭按住了手“没事,这点冷还算不上什么。”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她的脸上红扑扑的,用手触碰,才发现她的脸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而是一层薄薄的脂粉。

    梁渭没有感觉到不妥,反而担忧的问“你能赶路吗?”

    “我没事。”说着,新月垂下一直看着梁渭的眼神,将自己的情绪,都掩在眼帘之后,抬步走上了马车,梁渭看着指上的红粉,只觉新月的脸滑滑的,被这红红的东西,装点得还甚是美丽,他还有些担心,如果梁国没有这样的胭脂,新月要怎么办。

    于是他招手,显跑了过来“殿下。”

    “去,抓几个会做脂粉的匠…”说到这里,梁渭不禁失笑,新月这还没有到梁国呢,这些事情,等回去之后再安排也不迟,自己也实在是太心急了,于是梁渭问“前面怎么样?”

    “隐和棋都上前打探了,一炷香前,发回了信号,一切安全。”

    “好,走。”说着,梁渭几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梁渭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容映就住在侧门的客栈中,所以他既然要躲开他,自己就安排了人做幌子,继续留在府中。

    而他则是带着少数的人,带着新月先走。

    年嫂送他们至门口,她还要继续留在府中,这样才能瞒得住容映的打探,年嫂看着马车中的新月,忍不住的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紧闭着帘子,让她不知道怎么上前,但是既然殿下说万无一失,那以后就有的是时间说话。

    犹豫间,马车缓缓向前,梁渭则是骑着马在前领路。

    此时应该子时刚刚过半,街上宵禁了。四方外的门都关了,但是还是会留一扇小门,供给紧急之事用的。梁渭派人贿赂了那扇门的看管的人,所以他们就是往北边那扇门的方向去。

    梁渭皱着眉,心中思考着什么,但是已经出发了,他也没有多筹措,继续向前就对了。

    新月坐在马车中,心中五味杂陈,她握紧了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如今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回头就更不是个好的选择了。

    城门很顺利的就过了,不只是梁渭的人会收买,还是有人故意安排。

    又走了许久,她有些口渴,低头就看见年嫂为她准备的餐盒,打开后,里面放着用棉布包裹着的茶壶,新月提起茶壶,用手摸了摸,只觉茶壶中的水依然烫手,她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温度高的喝不下去,她知这是年嫂精心准备的。

    喝过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茶的原因,她的心中也定了定,正要去问梁渭到哪里了,梁渭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你睡着了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新月撩开帘子,乘着月色,看着梁渭。

    梁渭对新月说“来,你出来。”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新月掀开了帘子,站在车扳上,正准备下马车,却被一边骑在马上的梁渭,一把抱住,新月只觉一阵旋转后,自己就落在了梁渭的马背上,身后传来了梁渭的声音“坐好,我带你去前面看看。”

    新月手脚无力,有些艰难的坐直了身子,借着越发明亮的月光,四下看着,这一代尽是荒凉的枯地,此时正是春日,这里几乎是寸草不生。

    新月听到了寒鸦的叫声,在这夜中,越发骇人,梁渭的手穿过她的腰身,握住了缰绳“在往前十里,就是容昭殒命的地方了。”

    新月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的哭出声“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一侧有火把照路,梁渭没想到新月会突然哭,皱眉道“我以为,你会想来看看。”

    新月缩起了脖子,脸埋入双手之间,她心中的情绪上涌,容昭的种种,又浮现了在了她的眼前,梁渭听着新月逐渐大起来的哭声,心急的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谁说,我不喜欢他。”新月答道“我,最喜欢他了。”

    “什么?”梁渭抬高了声音。

    “我最喜欢他了,我也想嫁给他过,可是,最后,最后…”新月觉得自己都已经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说出自己拒绝的原因了,因为容昭,是真的对她好。

    “他做了什么?”梁渭问。

    “那是我们二人议婚的时候,虞鹤国师说我们会是又一位“张皇后”,嫁给谁,就可助谁成为开疆拓土,成为一代明君。又偶然听到,他对陛下和虞鹤国师说起,要娶我,要我这命里带的“襄助”之力,给他铺路。我觉得他娶我,只是为了这荒唐的命数,所以在太后在我们二人面前,问起我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我拒绝了。”

    “你拒绝了,他就不娶了?我要是他,抱着要你旺我的意思,你别说拒绝了,就算是以死相逼,我也会拿着你的家人要挟,让你嫁给我。”梁渭笑,他对容昭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跟他的父皇一向,迷信的很,如果真的最看重是新月的命格,也是不会轻易让新月拒绝的。

    “恩,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只会用强的。”新月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把自己的胭脂给冲没了,但是却不搜控制的继续流泪。

    “至少,这样我就不会错过,我爱的女子。”

    “你这么说也对。我掉进了液池中,见到了池中有尸骨,虞鹤国师说我被池下的冤魂带走一魂一魄,命数也就破了。而我和容昭的婚事,就再没人提起来过。或许现在的我,能够看懂,这是容昭对我的一种保护,可是那时候的我,就满心的怨怼,怨他对我只有那可笑的命数的贪图,而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心,于是我就便死了心。听从姑姑的意见,为我议婚,最后嫁给了我的表哥。可是我嫁给我表哥,也是被人利用。太后陛下利用我,稳住豫王一家,豫王一家,拿我做稳住太后和陛下的护身符。你们总说我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看,我那里聪明了?”

    “你当然聪明,被利用也是你自己选择了,也选择在自己还有价值的时候,与利用你的人谈价钱,最后成功的脱身于泥潭。”梁渭再次肯定了新月的聪明。

    “你说是就是吧”新月失笑,继续说道“然后,我归家后没多久。容昭就又要娶我,其实,我也期待了,就算是个侧妃,我还是有机会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虞鹤国师说,我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我那一魂一魄回来了。我就再次不自信了,又觉得他要利用我了。而且他已经有了正妃,他的身边,不能和他的心一样,只有我一个人。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你替我,做了决定。”新月回头,看向了梁渭,由于心中愤怒,新月伸手,狠狠地在梁渭的大腿上,锤了一下。

    梁渭笑出声“我听年嫂说,你今日午饭吃了一大碗面,怎么,这会就没有力气了?”

    新月不与他争辩,而是伸手,用梁渭的披风,擦干净了脸上的脂粉“早知道,就不抹这劳什子的东西了。”

    “哎,还是抹了好看,虽然是假的,但是显得你在我身边很有活气。”梁渭按住新月的手,不让她擦,梁渭突然有些心中悲凉,低声的问“你后悔了?”

    新月点头“后悔,我预见了事情的发生,我有一早就知道了你与容映的勾结,可是我默许了,这么说来,我也是杀死他的刽子手的人。”

    梁渭看着新月红着的眼眶,道“不,你不是,而且你也没有能力改变我和容映。容昭不适合做大聖的皇帝。他心软重感情,想得太简单太理想化。”

    “你既然觉得容昭不适合做皇帝,就更应该让他做你的对手才对,这样你才有赢得机会啊。”

    梁渭听了,嗤笑道“你以为容映,是个好对手吗?”

    “他比容昭难缠的多,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了。”梁渭点头,随后又说“但是,他也不会是个好皇帝的。他的成长局限了他,他是个自卑多疑的人,如果我加以刺激,大聖,很快就会风雨飘渺了。”

    “你呢?你难道就没有弱点?”新月问。

    “我还真没什么弱点。”梁渭说的很是肯定,他还问新月“那你说,我有什么弱点。”

    “脾气不好”新月答。

    梁渭笑着点头“还有呢?”

    “动不动就杀人。”新月又答。

    “还有呢?”

    “绝情”新月抬高了声音。

    梁渭笑着道“新月啊,你说那位帝王,不绝情?”

    新月想,她也算是通读史书,还真的是想不出一位不绝情的帝王,这好似也不是身为帝王的弱点。

    “还有吗?”梁渭继续问。

    “不知道了。”新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词穷了。

    “新月,你相信我,我会是一位好帝王的。既然那个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妖道说你,有襄助明君之能,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想要成为皇后…我也依你。”说着,梁渭拉起了新月的手。

    新月看着梁渭的手心,常练习武,让他的掌心非常粗粝,已经形成老茧了,这样的手,一定能够保护的了她,有那么一瞬,她还真的想过握住,可是新月心中却清楚,问道“你应该听年嫂说了吧,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

    梁渭自嘲一笑“是了,是了,这么看,我跟容映,都没有机会。”

    新月没有再回答,两个人一路无话,只是梁渭的手依然拉着新月的手,而新月也没有反抗,因为刚才,梁渭几乎细不可闻的对她说了声“对不住了。”

    正当她在想事情的时候,看着前面,隐隐约约的火星,问“到了吗?”

    “嗯,就在附近了。”梁渭的冷了下去,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火星,身边的暗卫骑马过去查看,折返回来报告道“殿下,是有人在这里焚烧纸钱,周围的土还热着,火是刚刚熄灭不久。”

    梁渭皱了皱眉,谁会大半夜里在这里烧纸钱,这里几个月之前可是战场,死了数万人,这么一点纸钱,够谁用的呢。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危险,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就是容昭殒命的地方,那时容昭和很少的兵力,在这里被团团围住,但还是依托了周围的地形,坚持了三天,扛住了近万人的合围,如此看来,这个地方不用来埋伏自己,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渭抓紧了新月的手“你赶紧去马车上。”

    “我…”不由分说,梁渭就下了马,抱着新月,让她从新回到马车上。

    梁渭俯身过来,对新月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就在马车里待着。”

    说完,不等新月回答,梁渭转过身去,对围过来的侍卫说道“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梁国的边界,我们只要坚持到那个地方,晾他们这些大聖人也没有胆量追过来,每个人都上马拔刀,有人阻拦,当场砍杀。切记不能下马,信号发出去了吗?”梁渭最后问显。

    显点头“十五里外的紫家军小半个时辰就能到。”

    “走”说着,梁渭翻身上马,拔出了马背上的弯刀,他的刀光亮而锋利,握在手中,仿佛就握住了莫大的底气。

    新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局面,她虽然收到了豫王的信,但信中也只是模糊的说道,会在容昭身亡的附近动手,当她看到这滩刚刚燃烧殆尽的火,新月知道,豫王的人就在这里了。

    马车开动,赶车的人也是梁渭的暗卫之一,前面的火把,因为风的吹动而飘忽不定,但是毋庸置疑,这个暗卫,车赶得非常稳,速度也很快的提了上来。

    新月的心也忍不住的提了起来,她听到了两股不同的马嘶之声,这也就说明,那些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202章:搏命(1)

    即便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新月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中午的时候,新月看到了一只非常眼熟的信鸽,那是多年之前,容昭为她专门训练的一群鸽子,经过这么多年,只留下了几只。

    容昭死后,新月就没有了飞鸽传信之人,她就放生了这些鸽子,有一些被新月放在了东都,其中就有眼前的这只。

    所以,新月并不难猜出这鸽子来自哪里,又是谁放出来的。

    果然,展开纸以后,上面是豫王的字迹,是他策划了眼前的一切。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陛下和容映都在忌惮着梁渭在边界上放着了那三十万大军,所以尽量的保证梁渭在大聖的安全,可是豫王一知道梁渭的行踪,就派人准备了这场刺杀,而且这里正是四个国家交界的地方,鱼龙混杂,梁国想要发兵,没有证据,更是师出无名。

    对方没有给心悦多少回忆的时间,梁渭骑着马在最前面,显和另外一个侍卫,在他两边侧翼应,剩下的侍卫把马车团团围住,梁渭只是凭借着微弱的呼吸,就在黑夜当中挥刀而下,有血落在了新月的脸上,还是热的,马车呼啸而过,借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新月看到了一具被梁渭砍杀的尸体。

    风声嘶吼,猎猎而动,这里真不愧是战场,只是小规模的厮杀,都甚是惨烈和悲怆。

    不断的有人,从不知道的角落里冒出来,梁渭和周边的侍卫都是身经百战,这一行大约二十人,只是片刻的功夫,我已经砍伤砍杀了十人左右,向前奔了五里路。

    新月知道这只是豫王为他们准备的一道开胃小菜而已,更多的刺客还是后面。

    梁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慢了速度,四下看了看,回头看了新月一眼,又跟马车的侍卫交换了眼神,显也看懂了他的手势。

    显带着四人往左边儿去,而十二三人都跟着梁渭身后,往右边去了。而新月所乘坐的马车,还有四五个人保护着,按照原来的方向向前。

    新月一开始还以为梁渭就要把自己舍出去当诱饵,但是,很快她发现,真正是诱饵的,是左边的显和右边的他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遮盖对方的视线,让新月可以迅速的脱身出去。

    “你别害怕,用不了多久就到边界,不会有事的。”梁渭还有闲工夫给新月喊话,但是他表情很是严肃,新月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而且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们在齐力维护的自己。

    新月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断的向外打探,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等她看向显那边的时候,原本算上显,一共五个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三人,但是那二人的马还在,无暇顾及其他,显明显有些不敌,梁渭喊“还有多远?”

    “大约二十里…”

    “哥!”隐就在新月的前面,他和新月一起看着显被始终看不清楚身影的人,打落在马下,这一会儿还能传来打斗的声音,可是随着距离越拉越远,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新月此时心乱如麻,她并不是习武之人,对眼前局势的判断,也只是觉得双方打得胶着,不过梁渭一方已经是弱势,左边的势力已经基本上被清平,新月不知道这黑暗之中,还有多少人,但是锦城一直都是豫王的控制范围,虽然是过去了几天,但他也一定精心准备了。

    “新月快些进去!”梁渭见新月双眼发直,知道她定是吓到了,于是着急的对她喊。

    新月可以听到梁渭的粗气,他定是也已经拼尽了全力。

    “太慢了。”新月喃喃的喊道。

    “什么?”梁渭见新月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为新月赶车的侍卫喊道“姑娘说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梁渭骑马靠了过来,看着眼神有些呆滞的新月,他的心中也慢慢的回过味来。

    就在这时,新月突然出马车上站起来,梁渭皱眉,想抓住新月,却发现她手臂一伸,一匹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马上,正坐着费力爬上去的新月。

    梁渭看着如此矫健的新月,眼前一亮,只见新月抓住缰绳,不过三两步就把自己稳住,她侧转马头,马车后面绕到了梁渭的身边,为新月赶车的侍卫看懂了,也立刻砍断了马儿身上的缰绳,弃了这拖慢速度的马车。

    梁渭和新月并肩,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新月的伤口,但是,火光一直忽明忽暗,他看不清全貌,只好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有点儿疼,不过可以坚持。”新月实话实说,她腾出一只手来,扶着自己的伤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梁渭皱眉,他一时拿不准新月要做什么,于是吹动口哨,左边仅剩的两个人也回了过来,几人又恢复了包围,将新月团团围住,新月就算速度慢下来,后面依然有人为她殿后前,前面是梁渭带头冲锋。

    新月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被人保护着,还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新月看着就在她前面的梁渭,摸着自己腰间的匕首,这是梁渭的匕首,他一直挂在自己的腰间,上次赌气送给了自己,后来听年嫂说,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是梁渭的父亲接他出训练营的时候送给他的,他的父亲并没有接受过训练,在幕强的梁国,是个位置尴尬,形同傀儡的皇帝,可是新月看的出来,梁渭把这把匕首保存的很好,他心里应该也是有他父皇的。

    新月被匕首上的宝石划伤了手,她心中想着,难道是这把匕首洞悉了自己的意图,正在阻止自己伤害它的主人。

    新月握住了流血的手,开口喊道“豫王来了。”

    “什么?”梁渭一听新月这么说,就立刻反应了过来,速度也慢了下来,几乎要与新月并行,他回头看着低着头的新月,叹了一口气问“多少人?”

    “我不知道。”新月诚实以对。

    “豫王在何处?”梁渭又问。

    新月还是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策划暗杀我。如此把自己置于险地,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蠢的杀手。”说着,梁渭举起了自己的弯刀。

第203章:搏命(2)

    梁渭的刀举过头顶,新月只觉眼前一闪,一只寒光汨汨的箭被梁渭一刀两断,新月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箭,皱起了眉,对看着自己的梁渭说出心中的疑惑“豫王想杀我?”

    “不一定,不过既然已经放箭了,那么你就别报着一丝侥幸了,清醒一些。”说着,梁渭挥动长刀,一下就接住了十多只箭。

    “把火灭掉,原地散开,散开。”梁渭喊道,他回手抓住新月的马缰,二人一起往箭射过来的反方向跑去,但是跑出没有五百米,梁渭顿觉不对,正要往回奔,借着褪去月色,只有一点微弱的天光,新月看见他们迎面的地方,有一支二十多人的骑着马的队伍。

    此时火把都已经灭掉了,二人来的方向又逆光,所以二人先看到他们,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就已经调转过来马头,回头跑了二百米后,梁渭又转身向南,不过几百米,就遭遇了五人一队的追兵,他们都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强弩,看见二人过来,毫不分别的向二人射过来。

    梁渭的刀不住的与箭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转眼间,他就已经奔到了五人面前,先砍马腿再斩杀马背上,失去重心,没法反击的人,幸好天还很黑,新月只是模糊的感觉到血流和惨状,她如坠入梦中一样,而眼前模糊的一切,不就正是一场噩梦吗?

    新月垂着气,对梁渭说“我跟着你,你不必分心。”

    梁渭握紧了手中,新月的缰绳,他整个人与马只有两腿相连,上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外,很容易被箭射伤,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肯松开新月的缰绳。

    “我以亡母发誓,我只要活着,就会一直跟你到梁国的。”有了新月这一声分量很重的许诺,梁渭这才松开手里的缰绳“你抓紧,贴在马背上,再过两里路,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

    说着,梁渭抓住马缰,护在了新月的身前,而新月的身后,立刻跟上了两位侍卫,这两个侍卫,和前面的梁渭,依然将她围住,新月心中情绪上涌,她觉得心中热血上涌,愧疚感也再也掩不住,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依然被这么保护着,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被全身心的维护着。

    “别哭啊,受伤了吗?”梁渭听到了新月的哭声,回头查看的功夫,左臂就被箭刺中,与他的心口仅剩下半掌的距离。

    “梁渭,你还好吗?”梁渭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与新月并肩,梁渭咬了咬牙,低声的吼道“再放信号。”

    “是”自北边还有两个一直在跟着的侍卫,其中一个往更北的地方奔去,不一会一枚烟花升天,而那个侍卫,新月就再没见过她。

    往天上放信号是可以让援军看到自己,而敌人自然也会找到方位,那名侍卫,就是为了不让追兵看到梁渭,才主动牺牲去的。

    “显呢?”梁渭问。

    “哥哥还在后面。”隐带着哭腔。

    “显还活着?”新月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是,哥哥还活着,刚才还打了信号。”说着,隐指着不远处,还没散去的烟,众人听了以后,都心里一震,新月回头看梁渭,梁渭的脸色并不太好,他的左手抓着缰绳,肩膀落了下来,右手持刀,斩下前面的羽杆,此时一行人又往前奔了五里路左右,天也慢慢的亮了起来。

    但是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了,梁渭回头,新月甚至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梁渭侧身对隐说“再过二里路有个废弃的营地,那里应该会有些稻草,你们去点起来。”

    “殿下…”隐不肯去,梁渭的身边,算上隐也就只有三个侍卫了,想要去点燃稻草,这三个人都要过去。

    “快去”梁渭抬高声音,三人不敢违背,调转马头,往梁渭说的废弃营地去了。

    又剩下梁渭和新月两个人了,现在前路已经明了,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拜托后面的追兵。

    新月问“大约有多少人?”

    “不好说,左侧的少一些,也有二十人,右侧有近百人。豫王还真的是看得起我,派了一整个队的兵力来杀我。”

    “你的人什么时候来?”新月往前眺望了片刻,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他们最起码还要…一炷香的时间。”梁渭皱眉,营地起火,定会让一向稳打稳抓的豫王停一停,但是很快他就会反应过来,所以争取的时间还不够,梁渭皱眉,开始想办法。

    新月开口建议道“我们跟他们谈判吧。”

    梁渭回头“什么?”

    “你挟持我,或许能够为你争取一些时间。”新月好像在后面队伍里,看到了豫王的身影,她觉得或许豫王会因为自己被挟持,而放缓攻击。

    “再等等”梁渭侧身绕到新月身后,两刀砍下马三人,不断有五人一队骑着马的刺客追过来,用途就是为了拖住两个人的脚步,以供后续的大部队追上来。

    二人的马都是上好的梁马,而梁国的马擅长奔跑,耐力也好,本来是占有优势的,而这些五人小队的到来,就让这些优势不复存在。

    梁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精力被杀敌还有新月分成了两半,新月深感到了他的不济,自己因为流血过多,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这一路的颠簸,她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新月扶着自己的脖颈,感觉到一阵湿润,想来是脖颈处的伤口撕裂了,她双手执起马缰,跃马向前,让梁渭少分一些心。

    梁渭看着新月的努力,也对“她不会离开”放心了一些,他就能腾出精力,去应对不断跟上来的五人小队,梁渭又一次将小队砍杀在马下,新月看着北边的天空微微亮起,天亮了,身后的豫王亲自带领的小队,就可以看清楚了梁渭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你看见豫王了吗?”梁渭伸手,新月借着慢慢亮起来的天,看到他的大半个胳膊都已经被血浸透,而他的胸口和后背上的衣服被刀剑砍破,倒是没有见伤口。

第204章:搏命(3)

    新月顺着梁渭的手,向后看去。

    已经年近古稀的豫王,骑在一匹峋瘦的马上,上身披甲,手中持一把大矛,矛长四五米,通身玄铁,矛头更是如同一把扇子一样,又长又宽,还锋利无比,上面未曾沾血,腰间的长剑,也放在一边。

    经过一夜追行,豫王依然精神奕奕,新月心中感慨,梁渭也忍不住开口道“我就是晚生了几年,能够赶得上豫王的盛年,与他一战,也是幸事。”

    新月听后,忍不住刺道“廉颇老矣,你依然也只有夹着尾巴跑的命,快走吧。”

    梁渭听后,摇摇头,继续将精力放在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情上。

    火起,梁渭心中一震,这火打起来,也会引得不远处的,梁国军营的哨兵注意,他们二人定会得以逃脱的。

    而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豫王,果然如梁渭猜测的那样停了下来。

    二人趁此机会获得一点喘息的机会,梁渭跃马而上,借着光四下看了看,对新月暗声说道“糟了!”

    容映知道梁渭居然半夜带着新月离开的时候,丑时的梆子刚刚已经敲响了三遍,此时已经丑时过半,这也就说明,新月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容映立刻骑马追去,只是自己与梁渭他们的距离差距太大了。

    不到三个时辰的路程,自己刚刚出发,而梁渭那边则是已经过半。

    出城的时候,容映听长现过来汇报“殿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梁国太子的车队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还有,属下听守城的侍卫说,其实是豫王殿下下令放行的。”

    容映皱眉,他就算是再迟钝,也从豫王说过会帮忙,但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件事情上,回过味来了,豫王的目的,就是梁渭,至于与他在一起的新月,容映一设想,就感觉到心口猛地收紧。

    容映上马,与他同来的侍卫,都跟在身后,浩浩荡荡的往梁渭走的方向去。

    而这一边的梁渭和新月,却不由自主的靠在了一起,因为在他们的正前方,也有一队人马,但是这队人马,绝对不是什么援兵,新月认识这些黑衣银带的人,这是容昭的亲卫,为首的人,就是萃髓。

    梁渭抽了一口气“新月,看来今日,我要殒命于此了。”

    说着,梁渭扯下身上的布条,吃力的抬起手,将自己的刀,与自己的手绑在一起,梁国有句话,叫做“只要刀还在手上,就没人能带走我的性命。”

    于此时,也不过是一次心里安慰。

    “萃髓”新月大声的喊道,萃髓听到了新月的声音,立刻从这队数百人的队伍中出来,疑惑的问了句“新月郡主?”

    “是萃髓,你挟持我,萃髓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甚至…”新月说不出来,因为她看着一心为容昭报仇的萃髓,实在说不出来。

    “殿下…”显的声音,从二人的左侧传来,梁渭看去,然后迅速明白了显的意思,他看了新月一眼,好似在询问,新月还会不会跟来,新月勒紧缰绳,先梁渭一步,往显撕开的那道口子奔去。

    “豫王殿下…”萃髓看见了已经追过来的豫王,他带着的侍卫都配有刀剑,而手中都拿着可以连发的强弩。

    “你们就怎么看着?追…”豫王有些红眼,纵马继续追时,却被萃髓拦住“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新月姑娘,与他们在一起。”

    “那里有什么新月姑娘,那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没准就是梁太子的姘头。”

    “豫王,注意言辞。”萃髓抬手,拔出了自己的剑“我们殿下,临去时都在交代我们,要好好保护新月姑娘,现在新月姑娘就在后面,我们不能让。”

    “那你就要亲眼看着,杀害你们殿下的始作俑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吗?本王已经追他们一夜了,不可能在这里放弃。”说着,豫王挥手,让左边的小队,绕开萃髓的队伍,继续去追,但是没走几步,就被萃髓身后的人拦住了。

    “萃髓,你是疯魔了吗?”豫王没想到萃髓会是如此的死脑筋。

    “王爷,您要去追他们也可以,我们也要同行,而且,你们在我们救出新月姑娘之前,绝对不能发一箭。”

    “走”豫王见有条件可谈,于是纵马继续向前。

    此时新月和梁渭已经跑出了豫王和萃髓的包围圈,刚刚得意喘息,但是一个不察,两只队伍,足足有三百人并在一起追了过来。

    梁渭看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侍卫,于是下令道“散开,各自保命。”

    “殿下,我不会离开的。”显和隐兄弟二人异口同声表达了自己不会离开。

    “你走”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从后面绕过去,快去找援军,我们现在偏离方向了,前面就是云河,他们找不到我们,你们快去快回,把援军叫来,我们还可能有救。”

    过了云河,河的对岸,就是梁国的国境,但是这条河,可是好渡过的,所以梁渭就寄希望于他们到达河边前,援军能够找到他们。

    “是”显和隐二人分头行动,这样至少有一个人能跑出去,不至于被一并歼灭,而其他四人,也往不同的方向去,以期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果然,有不同的小队往他们跑得方向去。

    最后,就又只剩下梁渭和新月了,梁渭转头,认真的对新月笑道“你刚才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我…”一夜的奔忙,新月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她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只借由腿上的力气,再控制着马。

    “说吧,我听你的。”梁渭一刀砍下左侧追上来的一人,又一刀砍断了右边追兵的马腿。

    “我…”新月依然说不出话来。

    “新月,这次我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我,听你的。”梁渭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新月握紧缰绳,但皆有已经有了一些亮度的天光,看见…

    “小心”梁渭一把从他的马上,跃到了新月的马背上,新月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随后,梁渭的身体一僵,然后他的挥动手里的刀,砍杀了那个正准备偷袭新月的人。

    新月回头,见那个被抛下马的人手里的刀上有血,再想细看梁渭身上的伤,却被梁渭用自己的头挡住了“看前面。”

    二人共骑一匹马,速度明显就慢了起来,而云河,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云河的河道低,河床加高起来,大约有个两米左右的高度,梁渭立刻勒紧了缰绳,掉转了马头,与新月一起直面眼前的追兵。

    梁渭没有催她,而是平静的让她做决定。

    新月觉得自己后背一热,自己的衣服好似被浸透了,新月知道,那是梁渭的血。

    梁渭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新月皱眉,抬头看着萃髓。

    豫王也是在后面虎视眈眈,几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百米了,新月深吸了一口气道“挟持我,只要有萃髓在,豫王就绝对不会拿你怎么样。”

    “停住”梁渭好似就在等新月这句话,新月话音刚落,他就大声的喊道,随后将自己的弯刀,放在了新月的脖颈上。

    “停”萃髓举剑,所有容昭的亲卫都停了下来。豫王也见二人也是山穷水尽了,于是也就挥手,让自己的人停下。

    “豫王殿下,真的是,好稀罕的面孔,你可知,再往前,就是我大梁的疆土了。”就算是至此,梁渭也依然不改他那底气十足的语调。

    “太子殿下,虽然你觉得我稀罕,可是我与你祖父,是老朋友了,当年,也是取他首级的交情。”豫王的话,顿时让梁渭提气,新月感觉到他生气了,于是低声道“沉住气啊。”

    “如今,豫王殿下这是再想取我的首级?”梁渭依然喘着粗气,一是因为气愤,二是因为背后的伤口,让他难以为继。

    “殿下真是聪明,本王一直非常好奇你们梁国宗室的训练营,你父亲的那几个哥哥,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宁死不屈,你倒是跟你爹一样,软弱无能,现在看你这架势,是要拿女人做文章?”豫王开口也是不饶人,他手里的长矛提起,杵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浅的窝。

    “那是因为他们但是,没有一个能抓在手上的女人。豫王,听说这女子,可是你的前儿媳妇,本殿把她夺来,也是想看看,你这手刃我祖父的聖国大英雄,脸上的颜色。没想到,在这里就看到了。您可想好了,若是放我一条生路,我保准不一刀切断这小妞的脖子,不然…”

    “放开新月姑娘。”萃髓提剑,身下的马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嘶吼一声。

    “这又是谁呢?”梁渭自然认识萃髓,只是要在气势上压得住二人,才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你不用管我是谁。知道我是要你命的人就行。你放心新月姑娘,我会留你全尸。”容昭死前,萃髓就在身前,他忍不住情绪喊道“你,你们梁军,可是连具全尸,都没有给我们殿下留下。”

    新月听了以后,只觉心中刺痛,她抓紧缰绳,梁渭抬起受伤的胳膊,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想到,把容昭害成那样,自己也有一份功劳,于是他就移开了自己的手。

    梁渭抬头,对二人说“你们要杀我?”

    “你这不废话吗?”豫王急切,举起的长矛,但是萃髓的人多,且训练精良,新月那个死丫头也敌我不明,如果与萃髓起冲突,弄不好死的就是自己了。

    新月看得出来,豫王可是老谋深算,这一会就已经判断出了敌我和得失,这会正在蛰伏等待机会。

    “你们可知,杀了我会是什么结果?”梁渭道。

    “梁国的太子殿下,你可知道,杀了我们大聖太子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取你的性命。”说着,萃髓骑马上前“你若是个真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身后,与我战上一局。”

    “你打不过我,而我打不过你身后的这些人,我是不是真男人…”梁渭顿了顿,笑着看向了新月。

    新月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有兴趣开玩笑,于是新月回手,给了他一手肘,梁渭一阵闷哼,果然老实了不少。

    “新月姑娘,您还好吗?”萃髓见新月一直都不说话,而且身上好似有伤。

    新月自然说不出话来,也不太会演戏,所以只能一言不发。

    “本王就在你与他有勾结,刚才看你明明有机会逃脱,而且本王在你的信里,写的明明白白,让你借机杀了他,而你呢?明明有的是机会,刀就在你的怀里。”豫王知道,现在就要你离间萃髓和新月的关系,果然萃髓一听,手里的剑就落了下来“豫王殿下,您说什么呢?”

    “萃髓,你有所不知,这个贱…”

    “豫王”新月打断了他的话“那日我二人说的话,你现在要说出来吗?那你要我告诉萃髓和这位梁国的太子殿下,你是怎么样对…”

    “够了”豫王也打断了新月的话,二人互有把柄,也默契的不提,那日在东都豫王府的道堂中,所说的话。

    “他还是让你杀了我?”梁渭顿觉背后一阵凉,要知道刚才,自己一直把后背和自己的弱处都对着新月。

    “闭嘴”新月觉得脖颈疼痛,梁渭低头“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新月姑娘,您受伤了?”萃髓问。

    “是啊,我受伤了,几乎是被割喉而死。萃髓,如果我真的如豫王殿下所说,与这梁贼是一伙的,我还会这样吗?”新月伸手,扯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绷带,露出自己脖颈上的伤口。

    萃髓皱眉,随后心中愤怒道“梁贼,你放了新月姑娘,我…我…”

    他依然说不出放梁渭一马的话,梁渭低声道“刚才他们还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叫着我,你一叫,我就成梁贼了。”说着,梁渭直起身子,将刀向着新月的伤口处靠了靠“萃髓是吧,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想救她,你若是不想让她这边的脖子再被砍一刀的话,你就最好,立刻放我们走。”

    “放你们走?我看你是白日做梦。快放下新月姑娘,我可以在今日,饶你不死。”萃髓嘶声喊道。

第205章:搏命(4)

    僵局已经持续好一会了,梁渭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然后二人下马,新月脚踩在地上有些头晕,梁渭一只手扶住新月。

    新月现在整个人的重心都在梁渭身上,从萃髓和豫王的角度看过来,好似二人正在很亲密的拥抱,萃髓立刻大怒道“梁贼,不准碰新月姑娘。”

    梁渭摇头“这恐怕不行,若是我松手了,这位娇弱的的新月姑娘就要摔在地上了。”

    萃髓看新月的脸色苍白,再看她脖颈上的伤,忍不住的说道“你若是能现在放了新月姑娘,我或许…”

    萃髓的话被豫王打断,新月就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会就这么看着事情,往向着梁渭的方向发展的。他拉着萃髓,二人低声说着什么,新月看着他们,回头看了看,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梁渭低声回答“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跳进后面的河里面。”

    “所以想了半天你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新月看着一边两米多高的河床,新月回头,想要看一下,觉得不太稳妥。

    梁渭继续跟新月说“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偏离了刚才打的信号的地方,他们要找过来,怕是要浪费一些时间,如果不走这条路,我迟早会被一边的弓弩手,射程筛子。”

    另一边的淬髓看着二人交头接耳,豫王继续吹风道“萃髓,你自己看,新月脸上一丝惧意都没有,二人举止亲密,那里有一点被挟持和挟持者的状态。他们现在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援兵来救他。本王知道你并不想要伤害到新月,本王也不像,本王带来的弓弩手都是千机营中,百发百中的好手,如果在左右两边的高处设下埋伏,左右一起射箭,就一定会将梁渭射杀,而新月,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萃髓一直跟在容昭身边,容昭人前人后都会把事情处理的非常好,而萃髓跟在容昭身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所以他并不是个有主意的,新月也这么对梁渭说,梁渭点点头“所以,就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再等等,你不觉得,这场大戏中,少了个人吗?”新月总觉得容映快来了。

    梁渭远眺了一样,摇摇头“他怕是还要等一会,走。”

    说着,梁渭拉着新月,却没有拉动新月,他的心底咯噔了一下,伸手又死死地抓住了新月,新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再等等。”

    梁渭见她坚持,于是就站在了原地,等着新月什么时候死心了,在带她离开。

    梁渭一直有个感觉,那就是新月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总是会环顾四周,寻找一个她一直都很“烦”的人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新月发现刚才很是急迫的想要救下自己的萃髓一言不发,远处的地平线上,始终没有容映的声影。

    梁渭的手感觉到新月手肘上的肌肉收紧,片刻,新月转头,对梁渭说“走。”

    此时,新月已经看到了左右两侧的弓弩手已经到位了,如果还不走,梁渭就真的会死在这里。

    梁渭挑眉,他没想到新月这么干脆,二人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一直退无可退了。

    新月觉得自己被人揽在怀里,新月回头,但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失去了重心,只听“嗖”一声,一支冷箭射过来,但很可惜是射偏了,而新月和梁渭则是落入了水中。

    深春的金陵已经很热了,而紧靠着梁国的锦城也不过才刚刚化去了河间的冰。

    梁渭将新月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刚才从左侧射过来的箭虽然躲过去了,但是右边的那支,生生的插在了他的肋骨上,入水后不久,梁渭就明显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新月也感觉,入了水以后,梁渭的身体的温度下降的很快,新月浮出水面,而梁渭虽然还用手抱着自己,但是却迟迟没有探出头,新月暗觉不好,此时岸上有人在喊放箭,新月觉得后背一阵恶寒,她伸手,将梁渭拖出了水,而梁渭不出所料,晕了过去。

    湍急的水,让新月在河中保持不了平衡,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又高又大的梁渭,新月腾出一只手,抱住了梁渭,拍了拍他的后背,梁渭虽然晕了过去,但是还是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新月探过头去看,之间梁渭背上,有一条一臂那么长的伤口,新月皱眉,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啊。

    新月借由着水的浮力,将梁渭往上拖了拖,随后,她蓄积了一番力气,开始往对岸游。

    可是刚刚没游两下,新月就见岸上,有人在岸上,伸头探脑,打探二人的动向,虽然因为忌惮对岸就是梁国的领土,所以并没有人敢跳下来,但是再往前十多里都是荒原,豫王没准会想着在遇到梁国的援兵之前,把二人都杀了。

    新月也觉得自己的力气就快要用光了,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这群追兵越远越好。

    新月抓着梁渭,潜水入他的背后,将他通过自己的支撑,大半个身子都顶浮出水面,而新月就在下面,顺着水流而下,这样速度快,消耗的力气也小一些。

    梁渭晕过去了没一会,多年的训练,让他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拢手臂,但他的手中,却只有他用布条捆着的刀外一无所有。

    新月感觉到梁渭醒了,她向上用力,呼了一口气“别动啊。”

    梁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一看,新月正在用她小小的身体,托着他顺着水流而下“新,新月?”

    “你别动,快缓缓神,我的胳膊特别疼,前面有一片水草,还需你抓住水草让我们停下来呢。”新月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自己的浑身就好似用锥子扎刺一样,梁渭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想要从新月的背上下去,但是奈何自己没有力气。

    “都说了,你不要动…啊…”新月痛苦的抓住了一簇芦苇杆,她的手臂没有力气,脖颈的伤口又好似撕裂一样的疼。

    可是水流太快,她根本没有办法抓紧,芦苇也没办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就在这时,梁渭伸手,也抓住了一簇芦苇,新月感觉到一阵轻松。

    梁渭皆有芦苇的固定,翻过身来,此时二人已经就在对岸了,新月一直在有意的往对岸靠拢,梁渭咬着牙,翻身后迅速自水里站起来,随后几步踏上了岸,而他并没有忘记带上新月,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拦腰抱着新月,把她从水里抱出后,二人上了岸。

    此地已经是梁国了,二人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新月累的瘫倒在地,看着已经大亮的天,喘着粗气。

    梁渭则是突然单膝跪在地上,他挥刀,斩断肋骨上的箭羽,他现在身上有两处伤,尤其是后背的那道最长最大也是最严重的,其实就是肋骨处的这只箭,新月不知道这只箭有多深,但是梁渭疼的几乎举不起自己的刀,最后一处就在他的左臂,是他一开始受的伤,此时血已经流干了。

    新月皱眉,问梁渭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再往北一些,就是梁国的锦城军营,我…”梁渭伸手入怀,却拿出一只湿透了的信号弹,被他随意的丢在了地上“不能用了。”

    “大约有多远,你在不被救治,你会死的。”新月见他后背的血就没停过,倒是肋骨上的那道伤口,因为箭头堵住了伤口,所以血留的并不多。

    “走”梁渭想要站起来,但是他毕竟也是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又用了蛮力,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

    新月伸手,抓住几根芦苇,在芦苇的帮助下,新月站了起来,再去看梁渭的时候,却见他依然侧身坐在地上。

    “你是不是站不起来了?”新月问。

    梁渭没有逞强,点了点头“是”

    “那可…”新月看着这附近,虽然又一些芦苇正在发新芽,但是底部却有一大片的枯叶,此时刮得又是向着芦苇深处的北风,如果点火,应该就可以点燃这片芦苇林,引来梁军的注意。

    打定主意,新月要先把梁渭付出芦苇林,新月伸手,梁渭看着湿漉漉不住打冷颤的新月,她好似有一股无法拒绝的力量,于是他就将自己的手,伸给了新月。

    新月和梁渭踉跄着,走出芦苇林,芦苇林不大,后面就是河滩,河滩上有冲击而上的石头,小时父亲教过他,石头之间的击打,会形成火花。

    新月扯下一些干燥的芦苇花,这些东西细绒似的,容易点燃,所以新月很快就点燃了一堆芦苇杆,梁渭环顾四周,二人中,谁也没有力气走上岸,去捡木头,不过这一点火也不过是聊胜于无,于是梁渭对新月说“快烤烤身…”

    话还没有说完,新月就把全部的点了火的芦苇杆,丢入了芦苇林中,之后,用尽全部力气的新月回头“只是用那点火怎么够烤热身体,要烤火,也得是这一池的芦苇才行。”

    话音刚落,刮风了,风还不小,卷着本来在芦苇下层,火都要灭了的灰烬上涌,不过是转眼之间,这股风就助着新月把这片芦苇林都点着了。

    这下,梁渭都忍不住笑了“徐新月,你还真是个疯子,不过也只有疯子,能想到把还没有发出新枝,正是易燃的芦苇给点了。”

    “好了,这些你就可以烤烤身体了。”说着,新月展开怀抱,浓烈,但还算适宜的火,慢慢的将她身上的衣服烤干,除此之外,新月还顾着梁渭,替他翻身烤火。

    梁渭失笑,他躺在地上,感受到微暖后,眼皮子也有些垂了,他伸手入怀,拿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金牌,递给新月,说道“我应该很快就会晕过去。援兵小半个时辰就会到,到时候,我怕他们会误伤了你,这个金牌,是我的白虎牌,梁国上下,见到此牌,如我亲临,到时候援兵来了,你拿出这个牌子给他们看,他们并不会对你做…”

    话还没有说完,梁渭觉得眼皮一沉,陷入了昏迷之中。

    新月看着芦苇丛,火落在水面上,虽然会被湮灭,但是会升腾出一股水汽上来,还会不断冒烟,梁渭的援兵,很快就会看见。

    新月将梁渭的外衣脱下,展开一看已经是千疮百孔,又将已经烤干的披风,盖在梁渭的身上,梁渭还是本能的喊冷,新月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很不舒服的梁渭。

    他是个极其英俊的男子,窄脸,英眉,还有一双不薄不厚的嘴。小的时候,新月的祖母跟新月说过,说男子的嘴唇薄,就是个薄情寡性的人。新月问,是不是嘴唇厚的人,就深情厚谊了?

    祖母笑着说,“嘴唇很厚的男人,心里会放着很多人,才没空想你呢”

    新月就很困惑的问“那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最好呢?”

    “自然是嘴唇不薄不厚的人最好,他的心也不大不小,只够装下你一个人。”

    “哎,祖母啊,我记得你昨天还跟我说,双眼皮的男人花心,单眼皮的男人负心,只有一单一双眼皮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呢?”

    祖母那时已经有些恍惚了,想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是啊,还有啊,新月,你记住,这男人的鼻子啊…”

    回忆到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笑,然后收回了自己正要伸向梁渭唇边的手,暗道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了。

    不过梁渭,确实也是个不错的男子,而且就算是到最后关头,依然死死的抓着自己,保护着自己。这是让新月无法忽视的。

    但是二人之间,还隔着容昭之仇,新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两次三番的可能让梁渭死,又救了他两次,她心中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些事情,好像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无意之间,又是冥冥之中,老天爷让他命不该绝。

    就在这时,新月听到了身后有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还有马嘶之声,这也就意味着…

    “殿下,太子殿下,您在那里?”是…是在叫梁渭,新月站了起来,喊道“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第206章:相争(1)

    两年后,大聖与梁国边界,聚县李家村。

    “王家大嫂子,你手脚可快点啊,这是明日就要用的啊。”

    明日是村长的儿子,李二郎成婚的日子,村里一众的妇女都在村长家的后院收拾着明日待客的食材,屋里传出村长的夫人的声音。

    正在切番薯的王家大嫂手上不停,朗声的回复道“好,好”

    随后放下了手里的刀,用自己围裙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提起一边的粗瓷大茶壶,倒了几碗茶“歇歇,歇歇,这都忙了一上午了,你们不累吗?”

    其余几个妇人想来也都累了,于是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接过了温热的茶,唯独坐在后面,身材瘦弱,很是白净的年轻妇人开口道“我开的迟,这会多做一些。”

    “好好好”王大嫂也给那妇人端了一碗茶,妇人继续用到切着萝卜块。

    “哎,这李二郎啊,也真是好命,今上登基后征兵,他小一岁,还有个哥哥,自然就可以留在家中娶妻生子,可怜他那个哥哥李大郎,马上就要成亲了,就被征兵走了,已经快两年了,音信全无。”王家大嫂一边喝着茶,一边感慨着。

    “谁说不是呢,对了,李大郎定的那位姑娘,今年春上也出嫁了,嫁到我娘家在的村子了,是我娘家兄弟的好友,是个姓张的账房先生,嫁的也算是不错呢。”说话的,是张家的媳妇,街坊四邻都爱叫她的闺名爱荷,嫁到李家村有六七年了,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爱荷,你可低声些吧,这话让村长家的听见了,又要流泪了。”说着,王大嫂子又往她的茶碗中添了一道水。

    “是是是。”爱荷得了指点,便不再说话,继续喝自己碗中的茶。

    “这年年都征兵,年年打仗,你们说,这陛下的那位月贵妃,得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引得大聖的太子年年都发兵,去年的那场,差一点都打到咱们这里来呢,我跟我们家那口子,差一点就去寒都投奔孩子们的姑姑。”王大嫂子的小姑子嫁到了寒都,所以她知道的,要比这偏远地方的妇女们,知道的多多了。

    “这还真是跟儿戏似的,两个国家因为一个女人征战,真的是意气用事啊。”女人们七嘴八舌,说着最近最热门的事情。

    两年前,梁国那位久病不起的先帝,总算是过完了他被病痛折磨的一生,太子梁渭登基。这位太子殿下,可是梁国上下,翘首以盼了很久的皇帝,为政果断,清明,梁国也一直兵强马壮,更是让这个一直被大聖打压的强国,更有底气。

    新帝年号为弘明,弘明帝的后宫,也是天下人都在翘首以观的事情。还为太子的时候,太子妃就为陛下生下了一位皇子,因为皇子年纪还小,并没有送入宗室的训练营中。太子妃也被封为了皇后,而先帝驾崩前一个月,太子立了侧妃,也就是现在的月贵妃,传闻是大聖的郡主,但是这个传闻,从来没有被印证过。

    要说起这个月贵妃,可谓是受尽陛下的宠爱,陛下网罗天下奇珍,就为了逗她一笑,更是如为了逗褒姒一笑的周幽王一样,召集四方兵马,让月贵妃检视。

    宫内和四外都在传,等大皇子送入宗室的训练营后,这位月贵妃就会成为皇后。而且会作为未来太子的养母。

    陛下与月贵妃日夜在一处,皇后在里外,都如同摆设一般。

    至于月贵妃是大聖郡主这一说,是从陛下登基后第二天,大聖突然发兵梁国起,流传开来的,大聖这两年,一改平日怀柔,平淡以对的政策,豫王,豫小王爷,和江家父子兵分两路,已经半年一次,连续四次对梁国用兵作战,不仅打下了锦城附近的卫州,甚至一度打到李家村在的聚县。

    不过,这半年消停多了,一是因为容映被封为的太子,他成为太子,反而好似限制住了他手脚,二来,也是因为大聖的陛下,也不会允许他一直这么任性下去,所以,边境也就此平和了下去。

    但是,两个国家的年轻“太子”,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这样的绯闻,还是很得众人的胃口的。

    新月手里的刀没有停过,耳朵里虽然在听这些每日都会说一遍的旧闻,但一直再切这总是不见少的萝卜。

    李家村盛产一种白萝卜,与肉同煮很是不错,所以这种本来家常的食材,也可以用作大宴上。

    经过两年的乡村生活,新月也与她们融合的很好了,她也学会了做菜,倒是意外之喜。

    “新月,你休息一下啊,这萝卜啊,切得也差不多了,一会在洗一洗碗筷,就差不多了。”说着,王大嫂就往新月已经有些凉的茶碗中,夹了一些热茶。

    新月放下了手中的刀,端起一边的茶水,这经过简单炒制,泡出来的粗茶,虽然不是新月惯喝的,但是香味就在口腔中,直接又干脆。

    “快别闲聊了,我就知道,有这个王嫂子在,你们就总是聊的口渴,这是鸡蛋,一群去剥鸡蛋,一群去摊鸡蛋饼。”大厨从前面的厨房出来,手中端了两只大盆,里面全都是蛋,上层的是熟的小鹌鹑蛋,下面则是生的鸡蛋。

    新月洗洗手,正想要去剥鹌鹑蛋,却被王嫂子递过来一把长铲子,道“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在凉水里泡着,还是去煎鸡蛋饼吧。”

    新月无言,只得接过铲子,去那木炭炉子边上,去煎制蛋皮。

    此时过了十月,此处虽然与大聖相邻,但总体还是梁国的天气,此时已经很冷了,烤着温暖的炉子,这还是件不错的差事。

    新月专心致志的煎制了十几张蛋皮,静下心来,就听见自己背对着的那几个妇人,在悄声的说着自己的闲话。

    “你说这个新月,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做事慢悠悠的不争不抢,也像是个好相处的,可是我每次见她,她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那两条疤,就觉得吓人,尤其是脖子上的那条。”爱荷的声音再低,新月也还是可以听得见的。

    “是啊,不过你们也没问过她吗?这一个女人家,身上这么多的伤口是怎么来的。”王嫂子继续道。

    “谁敢问,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寡妇,又被婆家赶了出来,本来就够可怜的了。有几个钱但从不摆架子,对邻里也都不错,所以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李三嫂就住在新月隔壁,她家的孩子没少去新月家蹭饭,新月也很是大方随和,所以她也一贯向着新月说话。

    “这样啊,那我去问,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还问不得,碰不得了?”说着,王大嫂抬高声音,问新月“新月啊?”

    新月这才转过身去,问“怎么了嫂子?”

    “你这来我们村也快两年了,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的事情呗。”王大嫂问道。

    “我的事情?嫂子们不都知道了吗?我父母都不在了,哥哥在外面做生意,而我的丈夫也因为兵祸死在外面了。公公去世了,婆婆嫌我晦气又碍眼,所以把我赶出来了。”新月又从头说了一遍,自己当初来李家村的时,说的那些事。

    “那你好好一个女人家,这头上和脖子上,怎么有这么深的伤口呢?”爱荷问道。

    新月侧手,摸了摸自己脖间的伤口,然后垂下了眼睑“当初,我为了追随我丈夫而去,就想要…”

    众人见新月泫然欲泣,也就立刻转移开了话题,爱荷走到新月面前“来,我来替你,你休息一会,这烟熏火燎的,你这皮肤本来就白嫩,要是熏坏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爱荷不由分说,就夺回了新月手里的铲子,开始帮她一起煎鸡蛋皮。

    “那你额头上的这道伤疤呢?”与新月一样,不爱说话的张嫂子,突然开口问。

    其他妇女们都让她不要问了,新月看着张嫂子,没有打圆场的意思,于是开口道“我的丈夫,有一个疼爱的妾室,妾室的孩子,那年大年初一,我在后院的桥上遇到他,带他去前院给公婆请安,可是那孩子踏雪玩闹,摔破了嘴唇,我那丈夫,不分青红皂白,一把将我退下桥去,我摔倒在一块石头上,摔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安静了下来,新月刚才一直在说假话,唯独这一句是她真的经历过的,众人也是感觉到了新月的情绪,都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那个沉默又犀利的张嫂子,一刀剁下了眼前的鸡头“还反了那些做妾的了不成,就为了这样的男人,你还想不开?真的是傻透了。”

    说完,一众嫂子们都点点头,爱荷更是激动的拍了新月的胳膊一下说“你真的是傻透了。”

    “所以啊,我越想越气,养好伤后,卷了那家的钱,毫不留恋的跑出来了。”新月笑,看来这群嫂子们,还都是心地善良,并且嫉恶如仇的。

    “谁,谁把我用来做头鸡的鸡头给剁下来了?张嫂子,是你吧,我刚才又没有跟你说,千万不要把鸡头给弄坏啊,你这不仅给我弄坏了,还给我剁下来了,我怎么做…”大厨端着刚刚由人送进去的鸡出来,很是生气的对着正在收拾食材的妇人们发脾气。

    王嫂子一听这话,就来气了“谁听见你交代了,你问问在这里的人,谁听见你交代了?”

    大厨看向坐着的一群人,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大厨见只有新月一个人好似在发呆,又问“新月,你听见了吗?”

    新月摇头“我没听见,不过,如果需要鸡的话,我院子里还有几只,姵儿,姵儿…”

    新月抬声叫着自己在这里买的小丫鬟,那个笨头笨脑的小丫头,立刻从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在,在呢。”

    “去咱们后院抓只…”

    “不用,是他没交代清楚,凭什么我们要赔一只鸡啊。”王大嫂自然是不依的,那大厨也只能自认倒霉,端着鸡又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姑娘,奴婢来吧。”说着,姵儿蹲在新月身边,想要替新月摊鸡蛋饼。

    “不用了,快好了,你快去看看还有什么事情要忙,我们一会就回去了。”新月见也没多少蛋液了,也就没有让她帮忙。

    姵儿听后,就又转身去前面,帮着几个姑娘们,去收拾新房了。

    “说到底,也是你心善,这活不下去的孤女,把她们拉到城里,要么卖给达官贵人家做侍婢,要么许给没老婆的大汉,怎么都能活下来,再不济你给她一口吃的,她要是还想活命,自然乖乖的跟着你了,至于你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她,还不给她入奴籍,这丫头万一卷了二十两银子跑了怎么办?”王大嫂总是看不惯新月这么惯着姵儿,一个丫鬟,看着主子在干活,自己却去前面看热闹。

    “本来也是可怜,无父无母的,若不是为奴为婢,也是活不下去的。我看这姑娘心高,也不像是个会随便嫁人的。而且现在年纪很小,我留在身边带她几年,以后若有好的小子,我就当嫁妹妹,二十两银子啊,就当是我给的嫁妆了。”姵儿是新月来李家村第二天,遇到的一个沿街讨饭的孤女,说是卫州打仗,她家的粮食全部被烧了,父母都被气死打死,唯独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于是新月就收留她至今,也算是做一桩善事吧。

    “这二十两个嫁妆可不少。我听说李二郎的这媳妇,陪嫁也不过是二十两呢。”爱荷消息最为灵通,立刻把事情说出来。

    “是不少嘞,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头半大的牛,小猪更是可以买三头,五两银子更是可以小一亩的地,看来谁能娶到这个姵儿,倒也是一件福事。”李三嫂接着说到。

    新月从一边默默的听着,她插不上话,她们说的这些话对于她来说,是原本陌生的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事,当时,她头上戴着的一个普通的簪子,都能当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一百头牛,原本她并没有看在眼睛里的小钱,在这里,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207章:相争(2)

    梁渭有些头疼的歪坐在椅子上,而阶下的大臣,还在喋喋不休“陛下,还请示下,如今大聖极力往北边的燕州屯兵,燕州可一直都是我们梁国的心腹之地,若是从燕州出兵,我们的都城,都危险啊。”

    “领头的是谁?”梁渭又岂会不知道燕州的重要性,但是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足够情报和准备,就轻举妄动,去夺如同大聖眼珠子一样的燕州,肯定是自寻死路。可是眼前的这群老东西,明显是好日子过的久了,一直叫嚷着去打燕州,最后只会是损兵折将,以至于元气大伤。

    “领头的是江家父子”阶下的大臣姓于,并不是武将,而是兵曹尚书,虽然与兵曹沾边,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官,提起江家父子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天真。

    梁渭冷笑“于大人,你如果这么急切的话,朕给你三万大军,你先把燕州旁边的聚县给我取下。”

    “臣是兵曹的尚书,掌管兵马粮草,如何走得开,去前线啊。”说着,那于大人立刻就变了脸,一幅推诿之词。

    梁渭听了以后,拍桌而起“你们这些庸碌之才,于兵曹,聚县可是我们大梁的国土,身为兵曹,居然记不住自己的国土,我看你真的是做官做到头了,既然你这么的不上心,这兵曹的官职,我看你不做也罢,从今天起,罢去于斌兵曹一职,拉下去。”

    垂着气,梁渭又从新坐回了椅子上,他自那次伤好了以后,就落下了个头疼的毛病,靠在椅子上稳了一会,梁渭才张开眼睛,看向阶下其他的人“还有人,在这里给我放空话吗?”

    “臣不敢”阶下的所有主战的大臣们,都跪在了地上。

    梁渭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都给朕记住了,燕州自然是要拿下来的,但是,你们要是还是一味好战,在这里鼓吹争斗,却拿着朕的兵士,朕的钱粮,去填火坑,那么真的会被填火坑的,就是你们了。滚出去,都滚出去。”

    一众大臣立刻就散了出去,梁渭又坐回了床上,他伸手,支撑着自己的头,身边侍卫靠上来“陛下,请吩咐。”

    “去调十万兵马,仰面对准燕州,再调十万兵马驻在聚县,由…”梁渭想了半天,想不出由谁来统辖这十万兵马,看着身侧准备听命的侍从,他们是暗卫,暗卫也就只能在私底下,做一些暗面的事情。

    当年在训练营中,自己的师父,也是自己的四叔,也跟自己说过永远不能将暗卫,用在明面这样的话。可是梁渭放眼朝堂,并没有人可以用。

    侍卫还在等,梁渭想了想,道“朕要亲征,紫循做副将。”

    “陛下,您请三思啊”说着,正在一旁听令的侍卫,单膝跪下。

    梁渭眼眸暗了暗,随后淡声的说“就按朕说的做。”

    “是”如此,侍卫才算是摆正自己的态度和位置,转身,从一侧的门走出。

    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正在这里等待的月贵妃,侍卫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月贵妃抬步走进还开着的侧门,绕着梁渭的身后的屏风,走到了他的身侧,伸出了自己纤纤的玉手,放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梁渭额上,为他松泛疼痛的头。

    “陛下,妾身来了。”月贵妃的声音甜甜的,梁渭听了以后,冷笑着,不说话。

    “陛下,妾身啊,在外面站的腿都要酸了,您跟这些人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吗?”说着,月贵妃从伸手的侍婢手里,接过茶。

    梁渭伸手,接过茶杯,刚刚放到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兰花香气,梁渭问“这是什么茶?”

    “回陛下,这是大聖的茶,这种茶啊,自然就带着兰花的香味,名字就叫做兰香茶,陛下快尝尝味道。”梁渭觉得这茶的香味很熟悉,他分得出这是兰花的香味,但是这是一种,他虽然没有闻过多少次,但是他很喜欢的味道。

    月贵妃笑,她看得出来,梁渭喜欢这茶,于是她抬臂,环住了梁渭的脖子,整个人也依势,坐在了梁渭的怀中“陛下,您看妾身,今日美不美?”

    梁渭放下手中的茶,扫了一眼月贵妃的脸后,淡然一笑“算不上美,合宜而已。”

    “妾身要的就是陛下这句合宜,天下美女何止千万,但是她们在陛下您的眼里,也是过眼云烟,唯独妾身,因着这一份的合宜,就可以稳坐陛下的怀中。”月贵妃笑,她画着淡淡的妆,眼上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用,一幅素佳宜人模样,梁渭看着她的眼睛,好似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他伸出手,抚上了月贵妃的眼睛,然后淡淡的叫了一声“新月…”

    “妾身在”月贵妃的眼眸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巧笑如嫣。

    侍女们都退了下去,屋中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随后,梁渭的手从月贵妃的脸上,垂了下来。

    月贵妃觉得有些尴尬,梁渭周身原本就不多的温热,瞬间就冷了下来,月贵妃无法,只能从梁渭的腿上下来,然后掬手,站在了梁渭的身边。

    梁渭伸手,拿起案上的奏折准备看,月贵妃后退两步,梁渭的规矩,就是不要让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所以她也只能尽量的向后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月贵妃站的双腿都快没有知觉了,梁渭开口“这茶不错,再来一杯。”

    “是”说着,月贵妃才如蒙大赦,转身离开了这甚是沉闷压抑的书房,吩咐侍女去给梁渭上茶,没有得到梁渭的再传召,月贵妃有些疲倦的从书房离开,往自己的宫室走去。

    梁宫是个宏大又冰冷地方,意思就是,是一个大到让人心中生寒的地方,先帝多病,并没有多少妃嫔,子嗣更是只有当今陛下一个。陛下登基后,也不过才只有一位皇后一位贵妃,所以四四方方,这么大的一个皇宫里,难免空的如同魔窟。

    此时天已经黑了,月贵妃垂头丧气的走在回宫的路上。

    她是个大聖人,在金陵生活了许久,后来跟随父母先是在东都住了几年,又因为是梁国贵族之女的母亲去世,奉母命,来寒都看完自己的舅舅舅母,可是还没有到,就收到家书,说父亲病逝,自己的大哥也没能接替父亲的位置,反而被妾室生的两个儿子,给害了,而她在回去和继续去舅舅家筹措,就这时,她遇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们派来的刺客,就在她马上要殒命的时候,被刚好经过的梁渭所救。

    梁渭问在一片血泊中的她“你可是大聖女子?”

    月贵妃只记得自己那时吓坏了,只能循着本能,点了点头“是,是…”

    “家中可还有人?”梁渭问。

    “父母都,都已经不在了,嫡,嫡亲的哥哥被害死了。我,我来梁国是寻亲的。我的舅舅是梁国的贵族。”月贵妃就这么将自己由来,告诉了眼前这个身姿修长,眼眸英气的男子。

    “我会替你报仇,可是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月贵妃现在想想,那个声音,可真的就是魔鬼的声音,再配合眼前这个魔窟一样的地方,那个男人,真的很配得上“魔鬼”这个称号。

    “大胆,看到皇后娘娘也不行礼。”月贵妃正在出神,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思维,月贵妃有些慌张的抬头,看到了近在眼前,一脸不悦的皇后,立刻跪在了地上“妾,妾身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一向是对皇后,甚是尊敬的,见面请安,每日的晨昏定省,也从来没有迟过,只觉得,这么大的宫中,只有她们两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皇后并不喜欢她,先是免了晨昏定省,平时在宫中,更是只当她不存在一样。

    此时的皇后,眉目一转,端庄雅致,开口道“月贵妃一脸倦色,这是刚才陛下处回来?”

    “是,是啊,妾身在陛下书房,待了两个时辰。”没有那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好,虽然那个女人是自己丈夫的妾室。

    “你倒是很得意?”自然,一个女人就算是一国的皇后,依然是不能免俗的。

    月贵妃俯身跪在地上“妾身知错。”

    “你以为本宫不敢罚你?”皇后抬高的声音。

    “恩,你不敢。”陛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和月贵妃同时回头,看见正信步往这边走过来的梁渭,皇后拘身“参加陛下。”

    而她全心全眼的陛下,正弯腰,扶起另外一个女人。

    月贵妃觉得自己掌中的陛下的手,甚是冰冷,如他的眼神一般。

    “陛下”月贵妃站起来,也是规矩的站在一侧。

    梁渭看向还跪着的皇后,这是他的发妻,以往梁渭虽然对她很是冷淡,但二人还有有一些年少相伴的默契的,皇后拘身站了起来。

    梁渭伸手,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月贵妃“爱妃把帕子丢在朕的案头上了。”

    月贵妃伸手,接过这方随手放在一边的帕子,掬手接了过来。

    梁渭这才正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皇后,不是说一起用晚饭,走吧,衍儿也应该饿了。”

    梁渭今日的心情不算太差,说话的语气也算是平和,和皇后和梁衍安静的吃了一顿晚饭。随后又回到自己的寝宫,休息了。

    而梁渭这边,与月贵妃待了一下午,却在皇后宫里吃了饭的消息,不出几日,就传到了容映的案头。

    如今,柴皇后病重,陛下整个人的精力都扑在她身上。柴皇后除了药和参汤,已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而陛下也是陪着她,水米不进,已经晕倒过两次了,二人颇有同生共死的迹象。

    而容映也终于如愿以偿在柴皇后病倒后,封为的太子,代替陛下监国。

    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除了他的好战在群臣中,留下了不好的口舌,其他的政事上,也算是处理的中规中矩,甚至有比陛下处理的还要妥当的呼声。只是身为太子,最忌超过上面的那位,所以他也只是尽力的平衡着。

    就在这种看似,安静如月色湖面一样的局面下,容映派出去的探子,时时传来消息,而传来的消息,最能引起容映注意的,就是梁宫中的事情。

    新月被梁渭掳去了,容映心中,坚定的这么以为。

    他再一次想到了两年前的那日。

    他和自己的侍从纵马赶到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梁渭拉着新月跳下了河床。

    豫王和萃髓不敢近深去寻找,而他是真的跟去了云河另一边的梁地,看见了那片起火的芦苇林中的新月和梁渭,正当他要靠近的时候,梁渭那姗姗来迟的援军,也总算是来了,他亲眼看着新月跟在梁渭的援军后面离开,去往了梁国的军营之中。

    从那时起,梁渭的身边,就多了一位深受宠爱的侧妃,先是侧妃,在他登基后,又成为了贵妃。梁国的线报,传来的消息上,每个字都在说,月贵妃伸手梁帝宠爱,而月贵妃也在梁宫之中,过的很是不错。

    一月的时候,月贵妃总是在房中待着,寒都苦寒,新月最是怕冷,她自然不会出门。

    二月里,出了正月,雪地中生了雪甘草,已经在房中待了半月的月贵妃,总算是出了房门,带着侍女在院中挖这种草,制成花茶饮用。新月那里,总是有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做的吃食,这雪甘草大聖没有,她一听可以食用,自然不会放过。

    三月半,寒都总算是化去积雪,梅上融水酿的酒,泡制梅子,最是上佳。

    四月初,五月末,六月中,七月上旬…

    一道道消息,都在告诉容映,新月在梁宫过得很好。

    梁渭也总是留宿在她的屋中。

    容映一开始觉得自己会麻木,可是到了后来,他是一句都听不下去,所以,他几乎是脑子一热,就对梁国发动了战争。

    原本被陛下打压的,解甲归田,一心求仙问道的豫王,也只是在避之锋芒而已,第一个同意了容映的安排,而江家父子,以往都是最谨慎的人,但是一听突然消失不见的新月,是被梁渭掳去的,也就听从了他的安排。

第208章:相争(3)

    梁渭和容映一直在明里暗里的争斗,又因为双方按捺不住的争斗几场,然后在这场暴风雨中的新月,却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油锅里,正在翻炸的油果子,新月看着上涌的热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出神了。

    “你这都是做娘的年纪,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爱荷站在新月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只大盘子,等着炸出来的油果,给自己的孩子吃。

    新月依然目不转睛,对爱荷说“我以前在大聖,从来没出过这些东西。”

    “啊,大聖没有这种油果吗?”

    “恩,没有,就是金陵有家大果店,他们是用糯米炸的,而不是用麦粉,但是用麦粉炸的更脆一些,还甜。”新月看着炸果子的厨子,把拇指大小的果子捞出来,放在竹编的框子上沥油,早已经有忍不住馋的孩子,伸手去拿油果,而温度太高,厨子就怕孩子们烫到手,于是用长长的筷子,打开孩子们的手“都去洗手,把手洗干净了,才能吃。”

    于是孩子们都鸟做兽散,去河边洗手,于是围在外围的大人们,也都是眼巴巴的看着油果,那厨子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养生的,于是伸长捞勺,给新月满满一勺子的油果。

    新月赶紧用手去接,但是一看这翻涌的热气,就不敢伸手,大厨用竹编的框子,然后将油果递给新月,新月美滋滋的笑了,爱荷见新月很是高兴,对新月说“看你这样子,像是个大家闺秀,可是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家闺秀。”

    新月一边吃着手里的油果,一边问“那你觉得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家闺秀啊,应该什么好东西都吃过,笑不漏齿,走路啊,一颠一颠的,身边七八个婆子丫鬟围着。”新月听着爱荷说着,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二十年,好像也确实都是这样,好东西也一直都在吃,至于笑不漏齿吗?大聖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格,而梁国更是对女子没有什么约束,所以她除了行止端庄大方外,也没有多觉得憋屈,至于身边七个八个的婆子丫鬟跟着,自己身边除了翡儿颦儿还有王嬷嬷外,并没有人跟着。

    新月咬开脆脆的油壳,里面是绵密,带着植物香味的糖浆,那是很烫的,但是新月就是很喜欢这浓稠如蜜的味道,爱荷解释道“这是麦芽糖”

    新月突然想达到了第一次吃年糕的梁渭,梁渭的表情,也是欣喜又怪异,欣喜是年糕的味道好吃,而怪异,是因为顿觉自己的国中,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而且他的复杂心情,新月倒是可以多少能够感觉到。

    聊了一会,天已经黑了,新月提着灯笼,与李家嫂子一起,慢慢的往家走。

    快要走到家前面的胡同口上,却见前面火光如龙,好似有很多的人,举着火把从不远处的拢田上,新月问李嫂子“这是怎么了?”

    李嫂子早上来时,就已经看到了,对新月说“你不知道,聚县北边就有一个军营,你李大哥就是在军营里,为那些将官们做饭的,昨日回来说,陛下要往聚县前的燕州征兵,这些兵士,想来就是往燕州去的吧。”

    “这样啊”新月伸手,将灯笼向前拨了拨,不让灯被风吹散,二人一起,往家的方向去,新月觉得额间疼痛,伸手去扶,却还是摸到了额间的伤痕,新月只觉这么久不去想起,这条伤疤,不会因为不去想她,而消失不见的。

    李嫂子心细,看见新月的小动作,开口问道“从前,你从不会在意你的伤痕的。”

    新月放在脖颈处的手,一顿,然后笑了“是啊,倒是不知道怎么了,今日总是想摸一摸这伤口。”

    “你的丈夫,并不值得你这么一刀。”李嫂子对新月说道。

    新月笑“自然是不值得的。”

    “新月,你在金陵的时候,可见过这样的阵仗?”

    新月摇头“金陵是大聖的腹地,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阵仗,不过像这样如同火龙一样前行的场面,我倒是…”新月没有说出口,那次是容昭出征的日子,那延绵不绝的火光,恰如今日这样。

    她觉得有些冷,二人快走了几步。

    新月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只见门前点灯,新月推门而入。她的院子是她来的这里后,买下一处荒宅后,一点点建的,四方建有高高的墙,门户甚严的主屋,两处配房,也都紧凑严实,新月走进主屋,见屋中未点灯,自己摸了火折子,点燃睡房的灯后,有些疲倦的脱去身上的外袍,坐在了一侧的榻上,这梁国冬日苦寒,但是屋中会设有火炕,连着后面的厨房,到了冬日里,屋中竟然比春日里还要暖,新月很是受用,如若是不出门,这梁国的冬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烛火有些明灭,新月站起来,关起早起开开的半阙窗户,随后,坐在妆台前的新月,看着自己的妆盒半开着,她伸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银钗,放在了盒中,又将打开的屉子合上后,只当自己没有看见这空了的匣子,她垂气,起身躺在了床上。

    刚刚盖好被子,门被从外面砰的一声推开,原本有些困意的新月,被这门声给赶跑了,新月从床上坐起来,见门外进来的是姵儿,新月又准备从新躺下,她忙了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夫人,你睡了?”姵儿是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做事说话动静都大一些,新月一贯不爱苛待下人,所以也从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恩,是准备休息了,你也去睡吧。”说着,新月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闭目养神准备酝酿睡意,刚才她看见了那些兵士,心下不安,她对最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耳闻,而且她要比这李家村的村民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

    梁渭一心想要拿燕州,做他成为梁国皇帝的一块立威石,而燕州是大聖最看重的一处州府,如果失了燕州,那么大聖的整片腹地就会露出来,东都也会单独在外,孤掌难鸣。

第209章:相争(4)

    新月又想到那日在云河岸边,梁渭的援兵总算是到了。

    梁人都是身姿高大,拿着弯刀,甚是可怕,看见梁渭神志不清的伏在新月的怀中,来的人如同梁渭猜想的那样,立刻将刀斧落在了新月的脖颈之上。

    好在梁渭早有准备,新月只需要拿去梁渭放在自己手中的令牌,对着站在中间,看上去是为首的那个人“你们可认得这个令牌。”

    为首之人当然认识这个牌子,立刻附身,放下了武器,掬手道“属下张真见过姑娘。”

    “你留下,你们快带着殿下去见大夫,不然他就要去见阎王了。”新月指着为首的张真,张真指挥着手下人抬着梁渭去救治,而新月也是跟着他们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岸上,新月看着梁渭一直被抬上了不远处的马车上,才放下心来。

    新月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张真说道“你既然认这块令牌,梁渭…不,太子殿下昏厥之前,也有交代,说只要是大梁的臣民,见此牌如同见他本人,必得听令服从。”

    “是,姑娘可有事情要吩咐?”张真鞠着身子,甚是恭顺。

    “我要离开这里,但是一并行李细软都被卷入河中,连一身干净的衣服都没有,而且大人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大聖国人,还请张大人给准备几件干净的衣服,一匹快马和一份代表身份的文贴,方便我行事。”

    “这殿下还在昏睡之中,属下也不敢做主啊”说着,张真拘身,看样子是不想办这个事情。

    新月握了握自己手里的令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与张真开始拼耐心。

    过了片刻,张真耗不住了,于是问新月“姑娘要去何处?”

    “我要回大聖去。”新月毫不犹豫的说。

    张真想了想“好,请姑娘去不远处的驿站休息一下,给属下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一下。”

    “我给你半个时辰。”说着,新月翻身上了一侧的马,可是因为身体不适,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张真伸手,稳住了新月的马“姑娘,您还好吗?”

    “也请给我找个大夫吧,我也很不舒服”新月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断的有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下。

    “是”张真干脆马都不骑了,给新月牵马前往三里地外的驿站。

    到了驿站后,新月坐在驿站的榻上,大夫和张真一起过来,新月脖颈上的伤,从新睁开,大夫处理了许久,才将伤口重新收拾好,包扎好了,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而新月却坐不住,催着张真给自己准备的东西,最后一度新月要走,张真才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给了新月。

    新月连夜骑马离开了梁国的严城。而一离开严城,新月就改变了路线,张真为她准备的文贴,只用了一次,那就是回到了锦城。

    锦城鱼龙混杂,买到一张假的文贴,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于是新月就又离开了锦城,当时的新月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去何处,只是突然想起,在看燕州布防图的时候,新月想到了燕州脚下,一个一闪而过的县城,聚县,于是新月就跟着大聖前往燕州做生意的商队,到了聚县。

    聚县是个不小的县城,下面有好几个村子,新月倒也是真的是临时起意,并且漫无目的到了李家村,用假的文贴,应付过了村长,买下来了一块废宅的宅邸地,落下了脚来,一直到如今。

    这两年的日子,新月过的很是高兴,她典卖了当时自己戴的所有的首饰,张真也给她准备了两千两的盘缠,如此,这便是新月所有的钱银。

    她在李家村置了房和地,过着普通的日子,慢慢的发现,只是在村里过平淡的日子,好像并不需要花什么钱。

    新月也会跟着村里的女子们,做些活计,织布做绣花赚钱,日子平淡又愉快。

    小小的李家村,还没有新月身为郡主的封地一个角大,可是新月却觉得,在这里的日子,是她二十年的日子,最快乐的几年。

    而此时,燕州,连贯着有着关键位置的聚县,也已经不太平了,新月好像又要离开,但是她并不舍得。

    因为新月的一番操作,所以在容映眼里,新月在梁渭的手里,那个受尽宠爱的月贵妃,就是新月。而在梁渭的眼里…

    梁渭醒了以后,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新月,他怕自己做了梦,只有梦里的新月才为了他搏命。而清醒了以后现实中,他想第一时间见到新月。

    而一问身边的张真,自己已经昏睡了三日,而新月,在那天的晚上,连夜离开了。他反复调查。

    首先,新月是离开了梁国,她从严城北门出城,骑马回到了锦城,在锦城最大的当铺,典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和马,最后在锦城前市转悠了大半日,在安福客栈住了一晚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梁渭不顾重伤,亲自去新月去的地方看了看,他也在前市转悠了许久,但只除了正常做生意的摊位外,只有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在此处乞讨,其中一个半大的孩子,还得了新月的打赏,也是那个孩子,梁渭知道了新月的最后的行踪,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坐在一个货板车上,往北边去了。

    这锦城既然是四国都有交界的地方,每日在这里穿行最多的不是人,而是货板车,那孩子没看清这辆货板车,属于哪个商行,所以找到新月,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看容映对自己如此紧咬的态度,他也能够确定,新月也根本没有回金陵去,所以梁渭一直都是心情不错的,也愿意安排个幌子,时不时的刺激着容映。

    只是越到后来,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渐渐地成为了一个双方相争博弈的局,他和容映,反而成了一些人眼中的棋子。

    比如说豫王。如果说,大聖与梁国交好,是谁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么豫王肯定是排在头一位的那个。

    自从梁渭的父皇登基这近三十年的时间,梁国一直处于大聖的下风,两国一开始还有一些争斗,但是最近五到十年的时间,双方都冷静了不少,豫王这种手握重兵,能征善战的亲王,就显得碍眼多了。他也经受了一系列的打击,最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是如果大聖和梁国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豫王这种对梁国作战非常有经验,在大聖军中又十分有委婉的大将军,就又会被得以重用了。豫王自然是费尽了全力在周璇其中之事,包括那天敢在锦城城外的荒地间,截杀梁渭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而第二个被卷进来的,是江家父子。这对父子,父亲是素来被称为“文人”的大将军,并不是说江晚打仗斯文,而是他对梁国用兵,最有耐心耐力,也更加难缠,对梁国的作战,未尝一败。而他的儿子,江扬,也是不个不输其父的狠人,既有父亲的谨慎和耐心,又果断的勇于进攻,父子二人,对于梁人来说,是最难缠的。

    豫王,江家父子因为各自或公或私的理由,慢慢的支起了棋盘,网罗起了原本是操盘手的两位王子。

    梁渭和容映都意识到了这些,但是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停下来。梁渭是为了给容映长教训,容映则是想要反将梁渭一军,自然其中还有新月的原因,至于有多少是因为新月,只有容映心里清楚。

    两相博弈,倒也慢慢的身不由己起来。

    新月想通了一件事,又因为另一件而困惑起来,最后,虽然心中不愿,但是新月觉得自己好像,有义务,去解决这场略显荒诞的争斗了。

    姵儿依然在屋中转悠,不肯离开,新月原本都闭上眼睛了,但是听到了椅子的动静,又睁开眼睛,新月道“你怎么还没下去?”

    “哦,我,奴婢想看夫人你有没有什么吩咐。”姵儿从新月的梳妆台边转悠了一会,见上面上了锁,心中正在思考什么,不小心提倒了凳子。

    “下去吧”新月被凳子落地的声音,震得头更疼了,姵儿自觉没趣,就走了出去,新月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上倒着的凳子,看来,这个姵儿,新月要赶在自己离开之前,处理掉了。

    第二日,新月脖颈有些酸的从床上起来,她梳好了头发,用一张布巾,将自己的长发包起,做妇人的打扮,一身粗布的衣裙,倒也干净。今日是李二郎成婚的日子,她一早就要去帮忙,这是和村长夫人说好的。

    她收拾妥当自己,摸了摸自己略显素雅的发髻,新月还是打开了妆盒,拿起里面的粗银簪子,戴在了发上,上面有几颗如同红豆一样大小颜色的宝石,戴在头上,去参加婚宴,也显得喜庆。

    就在这时,姵儿又粗声粗气的端着早饭进来了,朗声说道“夫人,吃饭了。”

    早饭是白粥小菜还有馒头,聚县离着燕州近,所以米并不贵,新月早饭爱喝粥,所以也在自家田中种了不少,碗中的,就是自家田里中的米,馒头和腌制小菜的菜也自家田中种的,新月倒也觉得充实又骄傲。

    姵儿碰的一声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快步跑到了新月的面前,看着新月再开妆盒子,她立刻就凑了过来“夫人,夫人,你在干什么?”

    “没事”新月反手,合上了自己的妆盒,又上了锁,至于钥匙,她和家中的钥匙一起,挂在了腰上,这是新月来了梁国以后,才学会了,那就是梁国很多女子,不喜欢在腰间戴什么玉环和香囊,而是挂着一长串铁钥匙,那仿佛是底气和作为女子的骄傲。新月觉得很不错,所以也有样学样了。

    姵儿有些讪讪的,新月以往出手大方些,所以不仅给了姵儿一碗饭把她就活了,还养肥了她的胃口。

    以往在金陵的时候,新月有那么多的首饰珠宝,她都没有丢失过一件首饰,更何况在这个小山村中,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首饰,少一个银叶子,新月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跟姵儿计较。

    新月坐在餐桌前,发现粥是糊的,而馒头却是昨天的,而且没有热透,中间的地方,还是冰凉的,至于一碟小菜,也是黏黏答答,甚是倒胃口。

    新月看着依然在自己屋中转悠的姵儿,新月开口道“姵儿,你过来。”

    “怎么了夫人?”姵儿听新月的语气有些严肃,也带着正色,束手站在新月的身前。

    新月问“昨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谁?”

    姵儿双颊一红,没想到新月一直在忙,还是注意到了“那,那是隔壁村子的小蚁,他是二郎哥的表弟,来给姑姑姑父一家帮忙的。”

    “可婚配了?”新月问。

    “未曾”姵儿这下不害羞了,她其实并不在做事上上心,可是这些事情上,她却明白的很。

    “好,今日我去问问村长夫人,你也不要太露声色,等我问清楚了在说。”新月觉得严惩她无用,在这甚是保守的乡村之中,周围住的都是农户,用侍女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事情了,如果新月再把姵儿赶出去,这姵儿也是个能说会道,站在自己父母双亡,甚是可怜的高地上,非得让那些穷苦善良的农户,都为她做主不可,所以新月只想让她嫁出算了。

    “是”姵儿高兴了,对新月说“夫人你等着,我还煮了鸡蛋。”

    新月匆匆的喝了粥上面没有糊的部分,她要赶紧去帮忙,出门姵儿献宝似得给新月两个还烫手的鸡蛋,新月笑了笑,锁上门后,一边吃鸡蛋一边往村长家去。

    村子的儿子娶妻,自然是村里最热闹的事情,孩子们早就跑来跑去。

    而新月刚到门口,却见村里的男人们都站在一起,村长和夫人在其中,表情复杂中带着严肃。

    看见新月,李夫人招招手,对新月说“新月,你过来。”

    新月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款步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来,你看看这个。”李夫人汪氏从丈夫手里拿过书信,递给新月“你是识字的,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第210章:相争(5)

    新月有些疑惑的接过了这两张书信模样的纸,汪氏把她叫过去,并不是因为村里无人识字,村长本人就识字,而且一边还站着村里的教书先生。

    虽然心里疑惑,但新月还是展开书信,看着上面的字。

    第一张纸,是一封家书,很旧了,像是有些年头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爹娘,儿子已到青州,儿子身体不错,战事缓和,很快归家,望父母保重身体,儿大郎。”

    这是一封李大郎的家书,而汪氏哭着说“这大郎从征兵走了以后,就来了这一封信,三年了,我只当他死了,可是今天一早,突然收到了,下面这封信,新月,你快看看。”

    新月又拿起下面的那封信看,这封信的信纸一摸就比上面那封信的信纸厚实多了,也新的多,是梁国特有的北纸,而且字数更多。

    上面也是一封李大郎的家书,家书上详说了这些年,他在外面当兵,救了一位校尉,又得到了校尉的保护,校尉原来是达目大将军的儿子,校尉升做了少将军,而李大郎成了校尉,准备近段时间回家省亲,又遇见了当地的一个朋友,说起自己的弟弟要成婚,更是提前了日期,这几日就回来了。

    新月觉得就是两份不同时间寄来的家书啊,没什么需要别人反复看的啊。

    所以有些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新月,你认得字多,你看看上面的笔迹,怎么跟大郎的字不一样了呢?”汪氏非常担忧的看着上面的字,指了指结笔的时候,“大郎”二字,第一封家书上的大郎,上扬清逸,像是个少年人,因为寸力不稳,但是手间有力,写出来的字。而另一封家书,新月又仔细一看,果然是不一样,这封家书上的字迹,好像潦草了不少,字的形体,也圆润宽阔了不少,而且寸力很稳,尤其是在最后落款名字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新月看着众人担忧的表情,然后问汪氏“夫人,有了大郎的消息应该是好事才对啊,看诸位怎么都面露难色呢?”

    “倒也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只是觉得字迹不同。”汪氏没说出来的话,新月明白,开口道“是不是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是啊”汪氏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新月递过来的纸,突然有些不要接,赶紧在自己的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手后,才接了过来。

    新月指了指几个相似的字,开口道“夫人,你看这几个字,一看就是大郎写的,而且他可能是受伤了,原本写字的感觉找不到了,所以才会变了字迹,我幼时就是这样,本来些小眷体,手摔伤好了以后,就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写不出来了小眷体,后来又从头习起了小楷,到现在都是一副小楷的字。”

    “那他的手没事吗?这会不会是什么大事啊,这,这可怎么办啊。”汪氏一听,那里还稳住气,拉着新月的手,握的可紧了。

    新月笑,指着几个写的甚是有力的字,道“夫人,你看这几个字,写的这么有力,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这写字啊,是最显手上的力气的,看大郎把字写的这么好,这手啊,肯定好着呢。这位夫人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呢。”教书先生也这么说,汪氏这才放下心来,新月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家书和李大郎要回来的事情上,新月道“婶婶,你们家今日,不是要娶新妇的吗?”

    “新妇?哦,对对对,在这里干嘛呢,二郎,你们几个,快点去接新娘子啊。”汪氏这才恍然大悟,众人忙作一团,新月看着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新月在腰间系上围裙,到后厨去帮忙了。

    因为昨天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厨正在一锅锅的做菜,新月蹲在一处洗碗,整理喜糖和瓜子,半日过的也很快,几个妇人结伴想要去看新妇,叫着新月过去,新月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些碗没洗。”

    “哦,那你洗好了碗,就过来”几人结伴去了新房那边,新月将最后几个盘子洗好,放在一边的台子上,然后用一边的棉巾擦干了手,四下看了看,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并不是不想去新房,可是新月记得大聖的规矩是,寡妇,和离这样婚事不协的人,如果去新房的话,会给新人招来霉头,她也就不去招这回事了。

    刚刚走到厨房处,大厨喊“外面的,进来切一点菜。”

    新月正好无处可去,于是进到热火朝天的厨房中,给忙碌的后厨中,切着配菜。

    这里说是厨房,但不过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用泥土搭建了土灶后,灶中烧火,炖制炒制食物。

    大厨夫妇都在其中忙碌,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忙来忙去,与新月对头的切菜,是大一点的小伙子,新月听大厨叫他叫阿翼,小一点的那个叫阿飞,这应该是一家四口。

    新月并不怎么会切菜,但是她看着阿翼,学着他的动作,新月将也慢慢的上了手。

    “对了当家的,后日咱们要去哪里来着?”大厨的媳妇周氏有些忧心忡忡的问。

    “去北城的易家,那家的公子要娶填房,哎,这易公子也实在是命苦,与原配夫人成婚的时候,也是咱们置的酒席,那时候,阿飞也不过才齐腰高。”大厨也是个爱说话的人,他将比巴掌大一些,炸好的草鱼,一条条的放在眼前制作好的红烧汤中,话语间,很是可惜。

    阿飞问“那原配夫人怎么了?”

    “说是二人成婚以后,一直无子,偏着两年前,突然怀孕了,这易夫人啊,就觉得燕州脚底下,那个三清宫灵验,前去还愿,顺便祈福。谁知遇见了一大队的官兵,从官道上出来,前面还有专门驱赶道上的行人的兵士。

    这夫人受了惊吓,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没等到家,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断了气。这易家世代行医,不知积累了多少的福报,却也是好人没好报。这易少爷消沉了两年,若不是家中老母病重,想要抱孙子,所以才续弦的啊。”

    新月在一边听着,也只觉唏嘘,不过一听两年前,忍不住问道“两年前,什么时候?”

    “像是春日里。”大厨说道。

    “我记得,我听我娘家的嫂子说,就是春日里,四月初的时候。那些士兵,都骑着高头大马,甚是威严精壮,手上还拿着弓弩。衣服也是…”听到这里的新月眯了眯眼睛。

    两年前四月初,可不就是自己被掠到这里的时候,而且周氏还听自己嫂子说那些人手拿弓弩,身穿黑白二色盔甲,袖中带着紫色的绸布,那就是追杀自己和梁渭的豫王亲兵无疑了。

    可是,豫王的亲兵,怎么能从燕州出来呢?

    “哎呀…”阿翼一声惊呼,这时,出神的新月才感觉指尖一疼,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食指,被锋利的菜刀切到,一块肉都已经快要切下来了。

    鲜血涌出,周氏赶紧抓住了新月的手,用清水为她冲洗,镇痛又止血。

    “哎呀,你这怎么回事啊。”周氏很是担忧的看着新月,新月淡淡一笑“无事,无事,就是有些走神了。”

    “你可是在切菜,手里还拿着刀呢,可不能走神,来。”周氏早有准备,从一侧的黑瞎子里,拿出一瓶药粉,倒在了新月的伤口上,几乎是片刻,伤口流血的速度就缓了下来。

    “这可是我们祖传的金疮药,本以为嫁给个兵甲子,才有用武之地,没想到嫁给了个厨子,也是管用的,来,新月,我给你包扎上。”说着,周氏给新月包扎好了,已经不怎么流血的手指。

    这次活是不能干了,新月坐在一边,阿翼见新月心情有些低落,大厨给他使了个眼色,阿翼就颠颠的拿起了碗,给新月盛了一大碗炖菜和一个刚出锅的馍“夫人,快吃。”

    “我,我不饿。”新月摇头,看着阿翼给她放在一侧的菜,周氏却一把把筷子放在手里“热馍和烩菜,就算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也能吃一大碗的。”

    新月还真是有些饿了,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的大烩菜,这是一道食材很多的菜,有青菜,鸡肉蓉做的丸子,红薯粉做的粉条,还有肉和其他的东西,这味道一闻,就让人口味上涌,果然如周氏说的那样诱人。

    新月吃着味道复合,甚是美味的烩菜,和又热又软的馍,又开始走神。回想那日豫王的亲兵,数量百人左右。一开始,新月在马车上,对他们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却还是将显给拉拽下马,虽然没能将他杀死,但显是暗卫营中训练出来的强士,以一敌十是没有问题的,他说带领的那一侧的侍卫,伤亡惨重。

    显然,这些豫王的亲兵,实力甚是可怕。

    萃髓那里也带了一百多人,那是容昭的亲卫,豫王想来也是忌惮的,但忌惮的同时,也有隐藏实力的意思。

    这些甚有实力的亲兵,从燕州出来,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少,又藏在什么地方。

    梁渭在向燕州增兵,豫王又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亲兵安置在这里,而江家父子的江家军也在附近,这个燕州的水,突然就浑浊了起来。

    新月觉得额头疼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响亮的打了个嗝。

    就在她身边的周氏,甚是爽朗的笑了起来“新月啊,这村里人都说你一看就是个达官显贵家的大小姐,可是看你这大口吃饭,还打嗝的样子,可不就是,和咱们一样的人。来,喝点鱼丸汤,这鸡蛋皮,还是你摊的呢。”

    新月看着已经见底了的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真,真是失礼。”

    鱼丸汤是酸中,带着胡椒的辣味,还有鱼汤的鲜味,喝了以后,觉得胃中舒服,身上也暖暖的。

    新月不好意思的告辞出来,腹中饱了,就算是思绪重重,还真是有些困了,手上受了伤,也没办法干活了,也吃饱了,自然是没办法帮忙了。

    回到家中后,新月刚刚坐到榻上,但是新月实在是坐不住,于是来到了一侧的书桌上,看着自买来后,就从未开过的墨块,和已经落灰了的纸张,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要写信给谁。

    是给容映,还是梁渭。

    给容映的话,豫王的意图,或许容映会明白。新月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豫王训练这些亲兵,目的一点也不简单,并且有要造反的意思。她想起那日在豫王府的道观中,豫王那狂傲不羁的态度,新月的心,凉了半截。

    豫王已经年近七十,他要造反,也不是没有胜算。

    燕州和东都互为环扣,燕州的守军大将,是豫王的人,所以,豫王现在什么还没动,燕州和东都,就已经在豫王的囊中了。

    东边对笠国用兵的胡大将军,也是豫王的人,他拥兵三十多万,下辖之地又六个州,只要打通容映以并州为首的晋地,那么大聖一大半的国土,就已经在豫王手中。而唯一可以防御他们的江家父子…

    新月在心中暗道,不会的,不会的。她被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豫王怎么可能会给梁渭合作,豫王可是打了一辈子的梁人,梁国的先帝,梁渭的爷爷就是被豫王亲手砍下的脑袋,梁国人对豫王,那可是有血海深仇的,怎么可能会联手。

    可是他们一旦联手…

    豫王以燕州做礼,就算是有血海深仇,梁渭绝对是会响应的。

    而到时候,豫王只需要再将国都迁回东都,大聖和梁国的局面,就会回到大聖先帝还在时的局面。

    新月头疼的几乎直不起脖子,她伏在书桌上,豫王,都这把年纪了的豫王,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局棋。

    而容昭呢?新月脱力,豫王算的这么多,会不会容映的上位,容昭的陨落背后,也有他的算计呢?

    新月想了想,若是容昭得以即位,那么豫王就绝无再出头的日子,至少师出无名,不会如同现在这样,挟着东都,与江家父子,一起对抗梁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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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玉臂寒介绍:
豫王家的世孙和世孙妃要和离的消息,从东都一道传到了金陵,闹得举国皆知,名声狼藉。
人人都说这世孙妃徐新月善妒,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
新月本以为和离后,会母亲留下的庄子里,过着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清辉玉臂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辉玉臂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