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之第三章 不屈
刚走进厨房,正准备倒药,隔壁忽然传来一声重物的面色顿时微变,立刻将陶罐重新放回到炉子上,转身冲进房间,果然见苏尘已倒下床,身子怪异的扭曲着,半床被子搭在地上,黑发胡乱地洒在地上。
“你怎么起来了?”裴一涯二话不说,忙俯身抱起苏尘,将她放回床上,将被子重新密密的盖好,这才牵手搭脉。过了稍许,才松了口气,面容有些严肃的微微责备道,“你难道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么,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能乱动呢?
“我……”苏尘疼的冷汗直冒,身体根本连一点的动弹能力都没有,只能任由裴一涯检查,她真想不到自己的伤势有这么重,竟连一步都坚持不了。
“好了,有什么需要你就尽管开口叫我,切莫逞强,你的内伤加外伤,至少要养二十天,才能大概康复,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下床。”看到苏尘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裴一涯口气又软了几分,柔声道,“现在告诉我,你哪里最疼?”
“裴大夫,你说我起码二十天才能好么?”苏尘听而不闻他的询问,急的又要挣扎,二十天?二十天?别说是二十天,两天她也等不了啊!
“别动。”裴一涯的手及时地按住苏尘,同情地道,“你的右侧肋骨和腿骨,还有手臂,都有骨折的现象,以我的医术,二十天已经是最快的恢复速度了。而且就算是二十天以后你能正常的行走,也不适宜远行跋涉。我劝你你还是先静下心来养伤吧,不管过去曾发生过什么事,现在能继续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是替我自己担心,而是怕我的弟弟会有危险,他才七岁,根本就无法保护自己,我真怕……”苏尘情不自禁红了眼眶,一滴泪涌出她的眼角。
彬彬,姐姐说过要保护你的,可姐姐却总是食言,姐姐太对不起你了!
“你前后已经昏迷了四天了,如果令弟真有什么不测,就算你现在能赶回去,只怕也来不及了。”裴一涯叹息了一声,看着闭目流泪的苏尘,心中怜悯更深,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拭,却在将要碰触到的时候,又愕然地缩回。
四天?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了?更多的泪从苏尘的眼角绝望地淌下,滑入她的鬓发之中。
“彬彬……彬彬……”苏尘将脸侧向床里,再也忍不住无助地咬牙呜咽起来。
裴一涯沉默的陪了她片刻,起身轻轻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手中端了碗药汁回来,坐在床边吹凉了一些后,柔声道:“先喝药吧?按时吃药身体才能恢复的快。”
苏尘起先一动不动,安静的裴一涯以为她会无言的拒绝,正欲开口再劝,苏尘却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先将脸挨向柔软的枕头,微微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面色平静的转过头来,眼神中流露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坚强,紧盯着裴一涯手中的瓷碗。
她不能哭了,哪怕现在彬彬已遭不测她也不能再哭了,她的生命虽然卑微,可却不是老天爷能耍就耍的。如果世人非要夺去她仅有的依靠和希望,那么,她宁可化为暗夜罗刹,也要回到人间复仇。
“我扶你起来。”裴一涯将药碗先搁在一旁,移近了一些,手臂穿过苏尘的后颈,动作轻柔的抬起她的头,先默默地拭去她另一只眼角的泪痕,才将药端到她的唇边。
苏尘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咽着那闻起来味道并不刺鼻,但仍然充满苦涩的药汁,喝一口在心中念一声彬彬,喝一口鼓励一次自己要坚强,直到所有的温
全部顺着喉管流进胃中。
“我在药里放了安神的草药,你此刻身子还很疲惫,不妨多睡一会,我再去熬点新鲜的粥,等你醒了就可以吃了。”
等她全部喝完,裴一涯才平静地告诉她,同时将她轻轻的放回枕上,又习惯性的替她盖好被子。
“裴大夫……”苏尘吃力的抬起手,想抓住裴一涯的衣服,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时已变成一片灰黑,比原来的颜色已然浅了许多,她忍不住问道.“我的皮肤……”
一双温暖修长的手及时地伸了回来,托住她无力的手臂,裴一涯微笑着道:“之前你的皮肤只所以会浑身发黑,是因为你中了乌山脉所特有的乌蛇的毒,本来乌蛇毒血流全身后,是无药可救的,但你似乎在之前就曾服过同样具有剧毒的地龙果,两毒相克,反而没有生命大碍了,这真是医学上的奇迹!”
“地龙果?可我没吃过什么地龙果啊?”苏尘再次望向自己的手,茫然不解,“地龙果,是长在地里的么?”
如果是,当初那两只野猪吃了为什么没有事?彬彬吃了也为什么没有事?
“不是,地龙果其实是长在树上的,小如樱桃,果皮乌黑,每年初冬季节成熟。之所以名为地龙,是因为它的果实一旦成熟落地,其毒汁便会迅速渗进土中,将方圆一丈之内的所有植物都毒毙,使其渐渐腐烂,好变成营养为来年的成长提供绝对的保证,其性极其霸道无比,丝毫容不得旁邻。”裴一涯耐心的解释道,“你一定是无意中曾吃过一枚还不成熟的果子,又在不久之后就中了蛇毒,否则不出三天,光是其汁液,就能令你的肝脏当场全腐了。”
“我想不起来了。”一碗热药下肚,苏尘觉得脸上一片热烘烘的,记忆也模糊起来。
她记得那两天的逃亡时,自己为了把那两块植物根茎节省给彬彬吃,确实在爬山的过程中顺手摘吃过一些野果,却始终想不起来什么是否有这么一种,对与她来说,那些味道或苦或涩的野果子长得都差不多,只要颜色不过于鲜艳就好。
“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你很困了,还是再睡一会吧!”裴一涯将她的手放了回去,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直接熨贴在苏尘的耳膜,有一种舒服的催眠感。
“我不想睡……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苏尘的眼睛微微闭了一下,又挣扎开来,道,“裴大夫,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哪里?离后金镇远么?我和彬彬就是在那里失散的……我……我……”
“这些你先别问了,睡吧,睡吧!等你醒来后我会一一告诉你的。”裴一涯继续以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声音轻轻的哄道,“别担心,说不定你的弟弟其实平安无事呢!”
“可……是……”苏尘灰黑的脸慢慢的泛上了一丝药力的红晕,眼睛终于合了起来,只剩下两瓣如蝶翼般的睫毛还在挣扎着颤动。
“睡吧……”
裴一涯将声音放的更低,将温暖的手覆苏尘的眼睛上,直到感觉手心里再没有轻颤的痕迹,才缓缓的移开,久久的凝神注视着她。
疗伤时,他曾摸过她的骨骼,这个女子顶多也不过和自己同年,可从她昏迷的那几天的梦呓和她紧皱的眉头中,却可以感觉出她的人生,必定有着自己无法想像的磨难。是什么?使得她如此绝望,却又如此不屈呢?
卷二之第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夫,裴大夫!”
这一次把苏尘从沉睡的迷梦中唤醒的,已不再是裴一涯低沉悦耳的箫声,而是一阵几近狂吼的女高音,中气十足地震得苏尘的耳膜都嗡嗡嗡的作响,令人心中不由地浮现出一头雄壮的母牛。
“你怎么又来了?隔三岔五的就假借各种名头来找裴大夫,你烦不烦啊?”隔壁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响起一个虽然清脆却嫌过于尖锐的女音。
“裴大夫,您在吗?俺爹和俺叔他们昨天刚打了只野猪,俺娘让俺和妹妹给您送猪大腿来了!”女高音充而不闻女尖音的回答,继续扯开了嗓子狮吼着,听声音仿佛已自行进了源自。
“裴大夫不在,上山采药去了。”女尖音不耐烦的道。
“你说不在就不在啊?山里头都被大雪给封了,裴大夫上哪儿采药去,别骗我们了!再说,我们又不是来找你的,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假借名头赖在裴大夫家呢!”女高音还未回答,一个略带着童音的少女已连珠炮地道,听她的口音年级应该还小,可嘴巴却显然有点不饶人。
苏尘微微一怔,声音这么大,裴一涯都没出来,看来确实不在家了,难道他是真的为她进山采药去了么?这个大夫,居然愿意为了自己这个陌生人而如此不辞劳苦?
联想到自己前两次苏醒时,那个和煦的笑容,那个温柔的语声,那份久违的关切……苏尘觉得早已僵冷如玄冰的心,似乎悄悄地柔软了一点点。
“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什么赖不赖?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啊!”女尖音的涵养显然不够好,只能自己损别人,却一点都不允许别人损自己。
“可你家这房子早就租给裴大夫,既然已经租出去了就不是你的家了,却还故意仗着是房东天天来骚扰裴大夫,真不要脸!”娇嫩的女童音人小鬼大立刻机灵的讽刺道。
“谁不要脸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我说清楚了?我就算天天来找裴大夫,那也是裴大夫乐意的,哪像某些人,自己长得跟野猪似的,还老是来送野猪,哼,难道裴大夫没告诉过你们,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野猪么?”女尖音恼羞成怒地道,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当的敲了一下,“告诉你们,这回可是裴大夫亲自请我来帮忙的,现在我要给裴大夫做饭去,没空理你,恕不远送!”
“你让俺们走,俺们就要听你的?笑话!俺就不走,俺就要在这里等裴大夫回来,你让开。”女高音似乎是不耐烦了,直接开始使用暴力。
“你们不能进去,里面有病人,裴大夫交代过谁都不能吵她的。”女尖音忙上前阻拦,随即就传来“哎哟”一声。
“姐,咱不理她,先把猪腿放进去,再去裴大夫房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病人,要没有咱们就跟裴大夫告状去,说这个不要脸的小桃花又来卖骚了!”两双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就直向隔壁走去,接着腾的一下扔了什么重物在桌上,又气昂昂地向这边走来。
看来战火马上就要延伸到自己这里来了?
听着三个女人的这出精彩的对手戏,苏尘不由地又是愕然又是好笑,看来这个年轻英俊的裴大夫平时一定非常受女孩子的欢迎,这样吵架的戏码估计也没少演。
“喂,你们怎么这样啊,裴大夫说了不能去打扰那位姑娘的……”
“俺就说这个骚桃花一定在骗……”木门被一个魁大无比的女人大力推开的同时,女童音陡然止住,一双精灵古怪的单皮眼正对上苏尘淡淡的眼。
“哎呀,妈呀,妹呀,真的有病人啊!”那魁大无比的女人一看
然躺着一个女人,看也不看清楚就立刻往门外退。
后面的女尖音避之不急,冷不防被撞倒在地,直气得哇哇直叫。
“野猪婆,我一定要告诉裴大夫去,你不仅乱闯裴大夫的房间,打扰裴大夫的病人休息,还把我推到水坑里,你太过分了!”
“哇,姐姐,这个姑娘的皮肤怎么这么黑啊,好可怕啊!”
那个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单眼皮少女,看到床上有一个黑脸的女人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不由地凭空生出一股寒意,气势顿时全消,咕噜一下就转到粗壮女人的背后,只探出半个小头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别……别……别怕,她既然是裴大夫的病人,就……就一定不是什么坏人!”看到妹妹害怕的躲闪,魁梧女子下意识地循着视线也望向苏尘,见苏尘改而盯着自己,深深的眼眸里也不知在想什么,顿时害怕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不过这一下她倒没有跑,反而勇敢地护住了妹妹,结结巴巴的安慰着。
苏尘见状,眉头不由微微一扬,这个魁梧的女子虽然言语举止似乎相当粗俗,可本质却应该不会,尤其是她保护妹妹的那个举动,让她忽然觉得非常的温馨。
她的妹妹遇到害怕,还可以躲到自己的姐姐身边,可彬彬呢?
想到彬彬安危难测,自己却只能被迫躺着这里,无法赶去彬彬的身边保护他,一时间,苏尘忽然觉得才略略觉得好些的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再也无心去理会这三个少女的吵架。
“什么坏人!裴大夫的病人当然不是坏人了!走开!”
女尖音这回可理直气壮了,立刻快速地爬起,狠狠地推开姐妹俩挤了进来,却是一个身穿粉色棉祅,样子还算清秀却涂的一脸红红白白的少女。她的衣服虽然说不上绫罗绸缎,但显然比前面那对姐妹的粗布要好上许多,不过此刻她的一边衣襟和手上,却明显的沾上了许多水渍。
“苏姐姐,刚才你可都听到了,等会裴大夫回来了,你可一定要为我作证,这张家姐妹也太可恶了,我都说了裴大夫交代过不能来打扰你,她们还硬闯进来。”面对着苏尘,粉色少女立刻收起了那尖锐的嗓音,做出一副软弱的样子,直接走到苏尘的床前,拉起衣角给苏尘看,委屈地道,“你看,我要拦她们,她们还推我?”
“你是……”苏尘微微抬了一下头,问道。
“我是陶春花呀,姐姐你不记得我了?这几天姐姐的衣服都是我帮着换的呀!”陶春花特意睁大了眼睛,以一副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的表情惊讶的看着苏尘。
“哦,对不起了,这几天我一直都不大清醒……所以……陶,春花妹妹,真是谢谢你了!”
苏尘怔了一怔,这才发现自己醒来三次了,却居然从未像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更不用说,像电视上演的烂俗桥段一样,在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完好,也没想过为什么第一次醒来时自己还泡在热水里的,第二次醒来却是在温暖的床上?
苏尘的灰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红晕。
她真的压根儿就没去想过裴一涯是从何得知她身上有几多骨折的,又是怎么帮她具体疗伤的,甚至都不曾考虑过自己是女人,而裴一涯是男人,只是很自然地觉得自己是伤者,裴一涯是大夫,大夫医治伤者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幸好,就算她想了,这一切也是多余的。
卷二之第五章 桃花运
我们走吧!”
见陶春花果然是来帮忙的,魁梧女人自觉理亏,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家妹妹的手,小声地道。可惜她的嗓门实在太大了,虽然她自己感觉很轻了,可是在陶春花和苏尘听来却足够清清楚楚的了。
“这个时候才想走,迟啦!”陶春花白了她们一眼,语声尖锐地道,话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又过高了,忙对苏尘解释道,“苏姐姐,这两个粗俗的乡下丫头太没教养了,你一定是被她们吵醒的吧?你不用担心,等裴大夫回来,我一定告诉裴大夫,让他以后再也不让这两个丫头来,免得打扰你静养。”
“要不是你故意拦着,我们怎么会闯进来?”苏尘才张开嘴,单眼皮女孩已不服地分辨道。
她见苏尘虽然黑着一张脸,可听她的声音却很柔和悦耳,心下的害怕当时就减少了几分,再看陶春花都一点不怕苏尘的脸,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胆小很没面子,因此非但不肯和姐姐一起回去,反而挣开姐姐的手,站到陶春花对面哼道,“我们就不走,就要留着这里等裴大夫回来,要是我们一走,还不知道这个骚……这个桃花会怎么污蔑我们呢!”
“苏姐姐,你都看到了,这两个小丫头真是太不要脸了,吵了你还居然恶人先告状!”陶春花气得尖声道。
“我们要是恶人,你就是小人!小人!比恶人还小人的小人!我看这个姐姐面善心好,一定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小女孩索性也跑到苏尘的面前,带点撒娇味道地按着苏尘的被角,眨着可爱的单眼皮半哀求的看着苏尘,“这位姐姐,我们不是故意打扰您养病的,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责怪我们的吧!而且,我们今天真的是给裴大夫送猪腿来的,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家里没有一条腊猪腿怎么行呢?正好也可以给姐姐您补补身子,您说对吧?”
“这个……”苏尘挤了个笑容,尴尬地道。作为中立者,她其实还是更欣赏这一个直爽一个有点小狡猾的张家姐妹一些,可是,这些天自己的起居却都是这个陶春花在帮忙的,总不能反过来责怪她吧?
“我只是个裴大夫好心搭救的病人,能得大家的照顾已经很感激了,哪里有资格说什么。但我相信以裴大夫的为人,他一定不喜欢看到你们不愉快,一定希望大家都能和和美美的相处,是不是?”
苏尘见三人脸上都流露出犹豫之色,又微笑道:“其实我觉得你们都是可爱的女孩子,出发点也都是好的,只不过彼此之间可能有点误会而已,谁都没有恶意。这样好不好,反正我也醒来有一会了,并不是被吵醒的,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好不好?等会裴大夫回来了,见到你们都这么热心,一定也会很开心的,是不是?”
俗语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只要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管长得像恐龙还是像大象,心中那份感情总都是纯真的,就算心里再不乐意,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坏脾气骄纵的一面。
苏尘这几句话一出,大家的面色都不约而同的缓和下来,魁梧女子的脸上,甚至居然还浮上了一层扭扭捏捏的红晕。
“可是我的衣服怎么办?”见苏尘抬出裴一涯,陶春花再也不好意思占了三分理就抓住不放,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又拉起了衣服,“这可是我阿妈昨天刚给我做的新衣服,本来要让我留到过年穿的,现在弄的这么脏,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非得挨阿妈的骂不可。”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们帮你洗洗好了!”单眼皮少女口齿伶俐的道,丝毫不把陶春花放在眼里。
“妹呀!”魁梧女子却比较憨厚,小声地拉过还要逞强的妹妹,“你看她那衣服料子多好,俺们见都没见过,万一洗坏了怎么办?”
“对呀,我的衣服可是半两银子买的,要是你们洗坏了,赔都赔不起。”陶春花这下可得意了。
“我来赔吧!”一个低沉而又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四人的目光都齐齐地转了过去,却见裴一涯正微笑着站在门口,手中还提着一只竹篓,果然是采药去了。
“裴大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陶春花一见心上人,不仅声音低了起来,而且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了,手足更是无措。
单眼皮少女悄悄地朝同样慌乱的姐姐挤了挤眼,意示她裴大夫回来了,尽管放心,魁梧女子却更
的不肯说话,一张像男人般的国字脸上布满了羞红。▋
“今天比较顺利,所以回来的早。”裴大夫向大家点了点头,淡淡的解释,随手放下竹篓,向苏尘走了过来,柔声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苏尘在被子里微微的动了动手脚,微笑道。
“让我看看。”裴一涯道,却并不动手。
“嗯。”苏尘应了一声,知道这么多人在场,他总不方便自己伸手到被子里来,便小心的慢慢地将一只手挪出被子外。
裴一涯坐了下来,两指轻按在她的脉搏上。他明明是刚从严寒的外面采药归来,按理说,手指应当僵冷如冰才是。可他落在苏尘肌肤上的手指却带着微温,仿佛他整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温暖的火炉似的。
其他三人见他诊脉,忙一个个都紧闭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面上神情又是敬又是佩,单眼皮少女还好些,陶春花和魁梧女子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总觉得自己刚才的争吵已经全被意中人听到了一般。
苏尘不由微笑,毕竟是年少青春的女孩子,只不过是为了争自己喜欢的男人而有点小矛盾而已,坏心眼还是没有的。
“嗯,药效发挥的还不错,以后每隔三个时辰坚持喝一次,不出二十五天,骨骼大概就会愈合了,不过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不能乱动。”裴一涯放开了苏尘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心的微笑。
“那个……裴大夫,春花的衣服是俺不小心弄脏的,俺自己能赔……俺家今天刚打了一只野猪,能分到一半……俺回家就让俺爹把剩下的猪肉给卖了……俺……”魁梧女子终于鼓起勇气道。
“没关系,你们常给我送东送西的,我还没谢谢你们呢!刚才你们又送猪腿来了吧!我一进院就闻到了。”苏尘发现裴一涯转过头后脸上的微笑虽然还在,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戴了层薄薄的面具。
“那个……那个……”
“别那个啦,姐,裴大夫,衣服是俺们弄脏的,春花姐姐要俺们赔,俺们赔就是,俺们人穷……对,人穷志不穷!”单眼皮少女细细的眼睛溜溜的一转,小小年级竟将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不用了,我回家让佣人洗一洗就是了。”陶春花虽然有点刻薄,但却并不傻,自然明白张家姐妹和裴一涯都这么说了,再坚持下去自己反倒徒惹裴一涯讨厌,也忙作大度的道。
“既然春花妹妹都不计较了,依我看,小妹妹,不如你们就向春花妹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苏尘柔柔的建议道。
“好!我们听苏姐姐和裴大夫的。”单眼皮少女一口答应下来,姐妹俩一起向陶春花赔了个礼,陶春花也只得勉强的回了个礼,屋中的气氛总算平复了下来。
“饿了吧?粥应该熬好了,我去给你拿!”裴大夫含笑望了眼苏尘,作势欲起身。
“我去我去……”三个少女忙异口同声地道,然后又一起冲向门口。却不料因为张家大女儿身子太过魁梧而三人一起横堵在门口,挤了好几下,才被单眼皮少女抽了个空率先跑了出去。陶春花立刻气得哇哇大叫,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
“呵呵……”看到三人终于都消失在门口,苏尘不由地轻笑出声,目光一转,正对上裴一涯微微好笑和无奈的眼。
有时候,桃花运太多,可也不是件什么好事,不是么?呵呵!
卷二之第六章 谁来抱?
里外张家村的猎户女儿来送野猪腿,和五里外小暴发冤家路窄地上演了一出小小的风波之后,裴一涯的云松堂便热闹了起来。
张亚男和张小美两姐妹之前不知道裴一涯收留了个特殊的女病人,也就算了,此刻既然知道了,又看到情敌陶春花处处一副居功自傲的样子,哪里还肯轻易回去,非坚持着也要留下来照顾苏尘不可。
为了确定由谁来照顾苏尘,三人差点又吵了起来,谁也不愿意离开。
以裴一涯的意思,本来是想陶春花回去,让张亚男来代替,陶春花却坚决不同意。
虽说她从不觉得张亚男能和自己相比,这个裴大夫又是对谁都那么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也没见谁不好,也没见对谁特好的,喜欢上张亚男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可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能保证张亚男不会利用她孔武有力的优势逼迫文弱书生般的裴一涯就范呢?还是防备着点好!要是裴一涯真被张家招了倒插门女婿,她陶春花哭死不说,她的面子可往哪里搁啊?
更何况,这几天自己虽然一直都是看在裴一涯的面上才主动地要求照顾苏尘,真正服侍起来时总没有那么尽心尽力,裴一涯不在时就立刻偷懒,可她自认自己这个小姐亲自来服侍一个病人来换取裴一涯的好感,已经是很委屈了,当然绝不肯将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和近水楼台的机会给让出去。
裴一涯见陶春花态度坚决,只好婉言谢绝张家姐妹的帮忙,以免多欠一份人情。
可没想张小美这个小机灵却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冲着陶春花嚷道:“请问桃花姐姐,如果苏尘姐姐现在就想上茅房,我姐姐又不在,那是你来抱?还是让裴大夫来抱?”
词语一出,满室皆静,苏尘顿时一下子闷的个大红脸,裴一涯也不禁微微尴尬地侧过了眼,陶春花更是瞠目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凭她那小身板,就算她愿意也抱不动啊!
在之前的四天中,苏尘虽苏醒过两次,但时间却并不长,因此苏尘并未意识到某些生理方面的需要。可这一回却不同了,苏尘是喝完了一大碗药汁后才沉睡的,这次清醒之后没多久,就已然隐隐的有些内急,她本想将张家姐妹和陶春花劝定之后,就厚颜请她们帮忙找个夜桶。却没想到裴一涯却忽然回来了,又为了谁来照顾她而吵了半天,害得自己那个要求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如今被张小美无意中一语道破“天机”,苏尘就是再过镇定,面颊之上也难免红霞漫天,只好将头侧往床内,闭上眼睛,故意装作不曾听见。
于是,在张小美的得意的笑脸中,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因为张家姐妹离得近一些,又考虑到苏尘行动不便,生活暂时不能自理,因此早上和傍晚就由她们负责。而陶春花由于做菜还不错,新房子到这里路途又稍微远一些,便中午前再来,三人轮流着一起照顾苏尘。
当然,她们这两个怀春少女自告奋勇、善良热心的背后,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能多找一些机会和年轻英俊的大夫单独相处了。
只可惜,连续两天,她们的希望却都落空了,尤其是陶春花。
只因自从确定张家姐妹和陶春花一起轮值后,裴一涯在屋中逗留的时间就越发的少了起来,总是常常张亚男一来,就请张亚男将苏尘抱上**的棉榻,专心的为苏尘针灸上两刻钟光景,并配合着上药完之后,交代上几句便匆匆地出门,直到天色渐晚才回来。
来了,张亚男又必须趁着天没黑要赶回家去,莫说单裴一涯相处的时间都不多。
而陶春花则更是气闷,一连两天都没见到过裴一涯,只能趁着裴一涯不在,偷偷地到他只是虚掩的房间里东转转西转转,左摸摸右摸摸,甚至有时候会将脸贴在裴一涯的衣服上,自己一个人痴痴地傻笑,
她自以为隔壁躺在床上还是不能动弹的苏尘什么都不知道,却没想到这几日的静养和无聊早已让苏尘耳朵变得异常灵敏了,当一切都安静的时候,有时苏尘甚至都觉得自己能听到院后的松树被积雪压弯的声音,以及老远就感觉到张亚男踩着积雪走进院子。
但她却从未听见裴一涯踏雪的声音,他每次回来,总是在踏上干净的走廊之后,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轻微的落地声,一如其人性格,温和地提醒屋里的人他的归来。想起那天裴一涯落针如飞的治疗过程和二十多天就能让自己的身体大概恢复的自信,以及那双内蕴却湛然若神的眼睛,苏尘总觉得这个裴大夫绝对不像一般的凡俗行医或大夫。
她记得,就算在以前那个医术那么发达的时空,伤筋动骨了也得休息上好多天,骨折了更得绑上石膏过上几个月,事后还要做康复运动,才能完全痊愈。
可好奇归好奇,对于这位年轻而内敛的大夫,苏尘却从未怀疑过他高深的医术。这几日以来,她想的最多的,除了祈祷自己的身体早日康复,就是日日夜夜牵挂那不知道在何方的彬彬了。
从她被云常立和蒋坚掳走,已经快**天了,这些天来,彬彬是生是死?是危险是平安?是清醒还是糊涂?是冷静还狂乱?她统统不知,统统不晓。清醒后,她也曾想过要拜托裴一涯去探听一下彬彬的下落,可是人家大夫救了她,不计任何报酬的免费医治她,已经很难得了,怎能再给他添加麻烦呢?
最重要的是,万一他去打听,被什么夜枭帮的人或着云侍卫的人发现了,岂不是平白地连累他?
因此,千般愁绪,万般牵挂,都只能黯然地藏在灰黑色的面容之下,藏在凝望窗纸的怔然视线中。
这一日还不到申时正,就提早回来的裴一涯,落足在苏尘门口中,看见的就是苏尘一副虽然平静却又分明流露出浓浓哀伤,正默默地透过微开的窗子望向天空的眼神,仿佛正深深的沉浸在自己的天空中,意外的没有马上发现自己的存在。
裴一涯正欲抬起敲门的手,不知为何地顿住了,除了那日针灸时因痛极而失控的惨叫,以及因为深深的担忧其弟的安全,而无助流下的泪水,他所看到的,一直看到的都是她的坚强,她的忍耐,而从未见过她如此真切的悲伤。
倘若,她听到自己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应当会放心一点,安心养伤吧!
想到此,裴一涯不再迟疑,微笑着曲起修长的中指轻叩木门。
卷二之第七章 消息
定是彬彬,一定是。”听说裴一涯打听到这些天有I一直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在四处地寻找小男孩的姐姐,正沉浸在思念和担忧之中的苏尘,再也抑制不住激动之色,反射性地想坐起来去抓裴一涯的手,目光中充满了又喜又急之色,“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他看起来怎么样?他还好么?”
被迫卧床修养的这些天,苏尘表面上虽然一派平静如水,可她的内心却仿佛是遗弃在暗海之上的一夜扁舟,不仅自身绝望、孤苦、无依,还时时担心着不知在何处漂泊的彬彬。
有时候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梦见彬彬睁着一双血红的眼,到处地找人拼命,就是仿佛听见彬彬在不住地哭喊着找她,一声声“姐姐”,唤得她的心疼的都快要碎了。甚至,她还曾梦见那个云侍卫狰狞着脸残忍地逼向弱小的彬彬,而自己明明就在旁边,却动也不能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彬彬一身鲜血……这样的噩梦,常常惊得苏尘一身冷汗地醒过来,然后怀着满腔无人诉说的担忧,悲伤地失眠到天亮。
此刻听说裴一涯居然打听到彬彬的消息,又怎能不教她神色失常?
裴一涯早料到了她会如此激动,两只手轻按了一下她的肩穴,苏尘顿觉肩头微麻,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无力地软在床上。
“你别急,令弟现在很安全!”
“真的么?”
听到裴一涯肯定的答复,苏尘的心陡然地跌落回原处,欢喜地想笑,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泪光隐隐地闪现。彬彬没事,彬彬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真的,你好好躺着,不要着急,我会慢慢地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见苏尘终于展露了多天来第一次开心的笑容,向来淡泊无欲的裴一涯觉得自己的心头也暖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曾不计报酬地帮过无数的人,也曾妙手回春将许多人的生命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继亡故的师父之后,被世人敬喻为另一个神医,但却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只单单看到一个笑容就如此满足。
仿佛只要眼前这个集剧毒重伤与一身、却依然丝毫都不肯向命运屈服,又可怜又坚强的女子能不再那么忧伤,哪怕自己做的再多也都是值得的。
“好,我不乱动,裴大夫,请你快点告诉我。”苏尘乖乖地任裴一涯给自己盖好被子,眼神期盼地紧盯着裴一涯,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哀求。
“我记得你曾提过你和弟弟是在后金镇离散的,正好我在那一带有个朋友,就顺手托他打听了一下,今日他终于传信给我……”
裴一涯收回按住苏尘的手,望着她带泪的笑颜,语带安慰地道,绝口不提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特意地去请人帮忙,同时技巧地避开越打听就越发现这件事背后所隐藏的复杂性,也丝毫不提那个小男孩找不到亲人之时那种令任何人都为之不忍的绝望、悲伤以及疯狂,以免苏尘更加担忧不安。
“这么说,彬彬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了?”苏尘又喜又忧地喃喃地低语道,喜的是,彬彬至今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展晟飞一直都未弃他而去,忧的是,那个云常立居然也随着蓝暖玉一直跟在旁边,不知何时又会突然对彬彬不利?
“放心吧!令弟有那位……展公子和蓝郡主一起照顾,一定不会有事的。”裴一涯微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令弟的下落,是否需要我告诉他们你在这里?据说,若是再过两日还找不到你,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
“不要!”苏尘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道,绝不能让那个云侍卫知道自己还活着,那个不知为何要杀她的凶手,如果知道她还在人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倒还不如先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许这样一来,他反而不会为难彬彬一个小男孩。何况,自己如今现在几乎是废人一个,连动都不能动,又谈何保护彬彬?展晟飞这几日既然一直陪在彬彬身边,至少证明他能保护彬彬,也愿意保护彬彬,她也多少可以放心些。
至于彬彬……想到自己明明还活着,却还要让小小年纪的彬彬继续担忧自己的生死未卜,苏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中一片灼热,心中默念:彬彬,你一定好好好地等着姐姐来找你!
“也好,那就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裴一涯体贴地假装没有看见苏尘的挣扎,也不追问原因,只是语气柔和地道,“张姑娘和陶姑娘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早就嘱咐过她们不要泄露出你在我这里。”
苏尘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倘若眼前这个女子,只是个普通的姑娘,绝不可能被人迷昏了扔到冰天雪地的荒山里,更不可能令得朝廷的郡主因为她的失踪而大发雷霆,甚至威逼官府找夜枭帮要人!还有那个展晟飞,应该也不是个普通的人物,如此轰轰烈烈之下,相信要害苏尘的那个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的弟弟。
“裴大夫……谢谢你!”苏尘睁开红红的眼,动容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温和的男子,柔柔地一笑,心中如流过汨汨的暖流,像春风般解冻她冰冷的心。
眼前这个不仅医术**,医德更是高尚无比的年轻大夫,简直完美地如同从小说中走出来的一般,不仅尽心尽力地免费医治她的身体,而且还如此有心地帮她打听彬彬的下落,对人对物简直都令人感动到了极点。实在难怪张亚男和陶春花根本不顾这个时代女儿家所应有的矜持和羞涩,也要想尽法子地给自己制造机会了。
鼻中闻着身旁裴一涯身上所特有的淡淡药味和男子气息,想到陶春花偷偷摸摸地抱着他的衣服陶醉的厮磨,苏尘的脸忽然觉得心跳微微地加快,心中泛起一丝异样,连忙垂下了眼。
“举手之劳,无需挂齿。”裴一涯温和地道,看着苏尘轻轻颤动的眼睫毛,忽然也不敢再看地站了起来,语气略显仓促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等时辰到了我再拿药过来!”
“嗯!”感觉裴一涯离开了床沿,往房间外走去,苏尘低低的应了一声,忍不住又抬起了眼,下意识地注视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却不料正好转上裴一涯突然回头的目光,忙慌乱地移开,宛若一只易惊的小兔藏进了葱葱的青草丛里。
“对了,令……在下是说,既然令弟已有消息,姑娘以后还是放宽心养伤吧!你们姐弟情深,老天是不会让你们分开的。在下……先走了。”这一眼无意的对视,尴尬地似乎不止苏尘,裴一涯也一改温和舒缓的口气,匆匆的说了两句,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直到进入自己临时的房间,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凝视着桌上的医术怔然起来。
而苏尘这边,在裴一涯的脚步声消失了良久之后,脸色和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的苏尘,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有些事,有怎么是她能想的呢?这一生,除了为彬彬报仇和抚养彬彬长大,其它的任何一切,都该心如止水才是。
卷二之第八章 悲伤的恐惧
的别庄内,苏尘所担心的一幕正在发生。
“你们让开,你们不去找我姐姐,我自己找去!”头髻凌乱,衣服也好几天没换的彬彬睁着血红的眼睛一边大吼,一边疯狂地用小小的身体撞击着面前的人墙,试图找出一个缺口冲出庄去,心中充满了愤怒、悲伤、无助和憎恨。
他恨这个蓝郡主,更恨那个浑身都透着阴冷气息的云常立,甚至也讨厌他一直认为是来帮助他们的展晟飞。
如果不是这些人,她们姐弟俩现在还好好地呆在凤鸣楼,日子虽然枯燥乏味,虽然还是要偷偷摸摸地,但是至少吃的饱穿的暖,不要受人歧视,日子也过的平平安安的,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姐姐……他那不是亲人却和亲人无异的恩人姐姐,又怎么可能被人家掳走?而且……而且还到现在还生死不明……
想到已经失踪了足足五天的苏尘,彬彬眼中的血色再度加深!一股悲伤而绝望的酸涩又要冲上鼻头,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对姐姐发过誓的,他不能哭,坚决不能哭!
“彬彬,你冷静点先听展哥哥说……”
展晟飞试探地将手搭上彬彬瘦小的肩,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受刺激之后,这个小男孩前后的性格会变化的这么大,但经过这几日,他已深深的了解在这个小男孩地眼里。自己早已从一个受欢迎的大哥哥变成了坏人的帮凶。
果不其然,他的手刚碰到彬彬,立刻就被狠狠的甩开。
“我不要冷静,要是被坏人抓走的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办?”清醒后的彬彬成熟地吓人,他嫌恶地甩开展晟飞地手,远离众人退到一边,以弱小的气势独对他眼中所有的罪魁祸首。大大的眼睛中,不再是吸引人的灵动,而盛满了闪闪的水光,倔强地让人心疼,“你们要是真地为我姐姐好,就让我自己去找。”
展晟飞的手僵在空中。苦笑不已。
他确实没有资格来安慰彬彬,因为当初是他为了一己之私,强行地将他们姐弟俩带离了连云城,却又没有好好地保护他们,彬彬责怪他也是正常。就算他曾经替苏尘姐弟清扫个两个夜枭帮的宵小,可展晟飞心中也明白,这两个宵小十有八成还是因为自己在大街之上的那出戏而招来的。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那个小弟弟……”蓝暖玉尴尬地开口,她其实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这次的事儿明摆着是自己这边理亏。再则她也确实着急苏尘的失踪,才不计较彬彬的仇视态度。“我们没有不管苏姐姐,事实上。我们早就命令各方官府……”
“谁相信你们地花言巧语,官府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了!”彬彬丝毫也不领情,仇恨地盯着站在蓝暖玉身后、面无表情的云常立,脱口而出家乡百姓地口头禅,“我姐姐不就是他们抓到这里来的?你们还我姐姐!”
不提到官府也罢,提到官府,彬彬记忆中地仇恨更加如火山爆发。恨的指甲深深地刺进掌中。
如果张家的人不是勾结官府,他的爹娘又怎么会含冤而死?他的亲姐姐又怎么会被那帮畜生凌辱含恨离世?他和苏尘姐姐。又怎么会无家可归,到处被人欺负?还有,要不是这两个官府的鹰爪偷偷地抓走姐姐,姐姐现在也不会失踪!
现在一个个都假仁假义地来劝,还说要带自己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他们以为他稀罕?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仗着权势欺负善良百姓的恶人了!他真恨不得自己拥有强大地力量,可以把前面这些人都一拳打扁,好为他的亲人们报仇!
“你……”见彬彬不仅一而再地不领情,还出口侮辱,蓝暖玉气得腾地站起,正要大发郡主脾气地命令左右索性继续点彬彬的穴让他昏睡,可话到嘴边忽然又改口道,“行,你不放心我们要自己去找,那你就自己去找!你们让开,谁也别拦他!”
“是。”一排院丁立刻领命分开,彬彬毫不犹豫地一头就冲了出去。
“蓝暖玉!”展晟飞一瞪蓝暖玉就要追上去。
蓝暖玉却一伸手:“晟飞哥哥,你也看到了,这个小男孩脾气大的狠,不让他去找找,他会没完没了的。不过你也不用急!云侍卫!”
“属下在。”云常立不冷不热地上前一步。
“事情是你们惹的,从现在开始,彬彬的安全由你负责倒地,少一根毫毛我就唯你是问,等他找累了,你再带他回来。”蓝暖玉冷冷地命令道。
“是。”云常立身影一展,人已掠了出去。
“我还是自己去比较放心!”展晟飞的脸拉的比蓝暖玉更加冰冷,不等蓝暖玉回答,已消失在门外。云常立和蒋坚两人虽是蓝王爷手下四大高手之二,更是几乎从他的眼鼻子底下偷走苏尘,可并不代表他展晟飞就不得不服。
何况,他实在很怀疑,就凭夜枭帮那般无用的宵小也能在蓝王爷的别院里劫人?什么时候,这些江湖人的胆子居然大到和官府作对了?他们以为都能像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一般来无踪去无影么?
“你……你们都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蓝暖玉气得直跺脚,回头看到身后一堆低着头的众人,满腔的脾气顿时又上来了,冲上去就是一阵乱脚,“还有你们,连个人都保护不了,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见蓝王爷唯一的掌上珍珠大发雷霆,别院的众人慌忙伏倒在地,任由蓝暖玉出气,却一句话都不敢分辨,谁也没有注意到最边上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额头上已泌出了层层的细汗。
重重地院落外,彬彬终于冲了出去。
然而,等待他的仍然是白蒙蒙的天地、不可预测的未来、以及残酷的现实。
姐姐在何方?未来在何方?纵然再过早熟,可彬彬毕竟只有七八岁,这连番的人间苦难,又如何是他小小的心灵所能承受的?
他只有不断地跑,茫然无方向的跑,只有拼命地喊着姐姐,绝望地喊着姐姐,来抵御比愤怒和仇恨更深的恐惧,一种生怕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的恐惧,一直到力量耗尽,一直到摔倒在厚厚的积雪当中,任由融化的冰雪代替眼泪濡湿了他的面颊。
而他的身后,不知何时悄然地立着一条比雪还要白的身影,眼底深处,有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第一次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中。
卷二之第九章 背后
了,可暴虐的寒风还在不时地呼啸着巡逻领地,毫不卷走世间所有的温暖,包括人身上的,也包括人心中的。
树上轻薄的积雪经不起这样的威严逼迫,忍不住颤抖地抖落,却还来不及落地,就被狂风丢进那细细的脖颈之中,以融化自己的代价去夺取人类的体温。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是么?
展晟飞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挺直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心中的愧疚和沉重,却一点都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越涌越多,夹带着他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现的另一面如泉水般喷出,冲击着他以往十九年的人生观。
在遇到这对姐弟之前,在听到彬彬绝望地呼唤着“姐姐”之前,他从来都不理解分别有什么可痛苦的,也从来不懂什么是亲人离散的绝望。
打从懂事起,在他的记忆里,就从来都只有一大堆整天跟在他后面、拿各种他不喜欢的东西来拼命讨好他的奴才下人,一大堆自命宠他想要什么都会满足他、却又总不许他爬树、下池塘、出门和外面那些男孩子打架的长辈们。
他烦透了那样的生活,烦透了那些虚伪的人,烦透了那群徒有虚表却从来不敢和他真打的家丁们,只恨不得这些人都可以统统消失,只恨不得自己能摇身一变,就立刻能变成说书人口中地江湖高手。从此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傲游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想到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此,在他十九年的生活里,他从来不觉得离开家,离开这些所谓的亲人,有什么值得想念。甚至有什么值得痛苦的?也因此,七岁那年时,他才会在终于好不容易一个人偷偷溜出府门外时,只因为那个随手就能削下麻雀一边翅膀的怪人的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连家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而且一走数年都从未因为想家而哭过一次鼻子。
师父常说自己无心无情、本性凉薄,是天生做这一行的人,自己也曾一直以这句评价为傲,可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因为这句话而自傲了!
想起发现苏尘失踪那日,眼前雪地里这个小男孩脸上前后那判若两人的表情,想起他恐惧无助地寻找亲人之后那渐渐涌上来地血色和疯狂,想起那一位虽然一身黑肤但清澈的眼中却从未有一丝自卑的女子,展飞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彬彬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彬彬指责的对,是他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获得地平静。是他害得他们姐弟离散,是他在这个原本已饱受家破人亡的孤儿心中。又狠狠地插了一刀,是他令得那一个冒险回归故土的奇女子踪影全无、生死不知。
是的。他可以安慰自己说,如果那天不是他及时赶到,将两个夜枭帮那两个欲对苏尘不利的宵小暗中拿下,苏尘早被人家抓走了。可他同样不能否认,如果那晚他没有在大街之上刻意地拉了苏尘做挡箭牌,故意激得蓝暖玉去掀开苏尘的蒙面,苏尘也不会被夜枭帮的人发现,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风波。
不管这个蓝暖玉口中历经艰辛才从异国归来的贵族寡妇。是如何和夜帮结仇的,但他总该懂得。好好地一个女子,不被逼到绝路是绝不会投身到青楼之中的,即便她不是去卖身,即便她真地是因为中毒才变成一个黑人,可她毕竟还是一个清白的女子。
而自己,却任性地自私地残忍地掀了这把最后地保护伞,却又没有履行保护他们的诺言。
良久良久之后,展晟飞眼中的悔恨渐渐地转化成冰冷的坚决,如果……如果事情真的是最坏的那一种,他会让所有的凶手偿命,还有……
展晟飞冷冷地以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另一条身影,就算自己技不如人,也会给彬彬姐弟俩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尘儿……方圆百里都已搜遍,夜枭帮地分部已被官府清扫了多次,却始终不肯承认绑架了你,那么你又会在哪儿呢?倘若再过几日还是找不到你,我又该怎么办?
……
找吧!尽管找吧!只可惜任你们翻遍周围府县,也再也不可能找到那个黑女人!就算她的尸骨没有被野兽撕碎,也早被百里之外地落雁崖底的冰雪封成了一堆冰坨了。
一阵北风又急掠了过来,云常立的眼眯得更细,敛住了深眼中的重重精光和算计。
可笑的郡主,还以为蓝王爷是单纯的宠爱自己这个独生女,才放纵自己倒追展晟飞。却不知,王爷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能和富可敌国的展家联姻,甚至早在两家儿女幼小之时就已打了这个主意,否则,那般估计体统的王爷,又怎会允许堂堂的暖玉郡主,这样去追一个男人?
所以,任何一个可能妨碍到这个计划的女人,都必须消失!更何况,他早已看出来了,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倘若过两日郡主她们还不放弃,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找人,那么,就如他们所愿,让他们找到“苏尘”,好彻底绝了他们的念头,然后再把这个黑锅再给暗中支持那个老家伙的夜枭帮彻底地背一背,这样一来,岂不正是一箭双雕?王爷得知,必定大喜,等到那时,自己的荣华富贵,也就垂手可得了!尤其重要的是,那个位置!
想到不久之后的未来,云常立瘦削的面容之上,不由地微微地露出了一丝得意。
至于这个小男孩,不过是那个女人捡的一个孤儿而已,想必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此刻郡主命令自己保护,也动不了手。就暂且留着他一条小命,如果以后这个小男孩还如此仇视自己,再想法子解决也不迟。
卷二之第十一章 黑手
夫……”看到裴一涯稳稳地拔出了最后一跟针,苏尘住叫道。
“苏姑娘有何需要么?”裴一涯微笑着抬眼,温润如玉的眼神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像是早已猜透了旁人的心思。
方才一见到她,就明显地感到她心神不宁,此刻又这么欲言又止,一定是和她的弟弟有关了。
一旁的张亚男也侧转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苏尘。这些天来,苏尘除了配合裴一涯治疗吃药外,几乎从未主动和裴一涯说过话,今天确实怎么了?
“我……”苏尘微微咬了咬唇,自从昨日裴一涯带回彬彬的消息后,她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可是她并没有就因此而完全放心。一来裴一涯所得到的消息都只是通过别人打听,并未亲眼见过彬彬安好,二来裴一涯得到消息时并不是最近的,如果事情有变化,不要说一两日,就是一时半会也很难保证没有意外。
这样左思右想,苏尘心里的那根刺又窜了上来,扎的她一晚都无法安睡,只恨不得能亲眼去见见彬彬完好健康的活着,但她眼下这幅境况……
“你放心,针灸很顺利。”裴一涯眼眸微敛了一下,神色自如地道,仿佛苏尘只是担忧自己的病情而已,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旁微转半分。
苏尘心中一凛,忙顺水推舟地道:“谢谢裴大夫!”
“苏姐姐你就放心吧!过几天你就能起来活蹦乱跳地啦。裴大夫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不管有多重的病,从未见过裴大夫治不好的呢?”张亚男心思单纯,根本就未有一丝察觉,憨厚地给苏尘盖好被子,又立刻捧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热水,让裴一涯净手。
“张姑娘过誉了,”裴一涯拭干了手。收起针包走向桌子,状似随意地道:“张姑娘,药应该已经好了,烦劳你滤一下,再端过来,让苏姑娘趁热喝了比较好!”
“好。我这就去。”张亚男丝毫不疑其他,端着脸盆就出去了。
裴一涯见她先走到庭院里去倒水,这才转身望着苏尘,温和问道:“是不是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弟弟?”
“……是。”苏尘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苦笑着承认。不知为什么,在裴一涯这双清澈的眼眸下,她总会不知觉地吐露出自己内心真实地一面,却又不敢让自己过多的注视着这位温柔的如同男菩萨般的医者。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并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地缘故吧!
“这样吧,”猜到苏尘的心思。裴一涯面上并无丝毫的得意,反而微忖了一下。很快地就做了个决定,“你的伤势已基本稳定,停一两天针灸问题不大,我就再出去打探一下,亲眼看看令弟的情况。”
“不……不用了!”苏尘忙抬眼谢绝道,她确实是心心念念地担心彬彬不假,可人家无亲无故的大夫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又岂能再受深恩?
云松堂虽不是位于深山中。但这里离后金镇起码有七八十里路,倘若再去蓝王府别院。还要再过几十里,路途如此遥远,奔波已累,何况早上张亚男来的时候,才刚说外面又开始下大雪了,道路更加难行。
最重要的事,不管是什么夜枭帮还是云侍卫,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裴一涯因为打听彬彬的消息而受到牵连……
裴一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心意已决。苏尘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正待说话,张亚男已快手快脚地端药进来。
“我去给银针消消毒。”裴一涯不给苏尘任何开口机会,张亚男一进来,他就走了出去。苏尘本想再喊,可又顾虑着张亚男,只好暂时不语,想稍后再寻个机会劝阻。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等来的确是张亚男传达地口信,说裴大夫又已出门收集药材去了,而且临走前交代说这次要收集的药材比较复杂,可能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回来,至于每天几次地服药,走之前都已安排好了,张亚男会留下过夜来照顾她。
听说裴一涯果然还是出门了,苏尘心中猛然一热,眼里酸涩不已,百感交集,犹如潮生。
她欠裴一涯的,已不再是一条命了!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提醒裴一涯一句,此去危险重重,千万小心!若……若……苏尘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将脸侧向里头,咬紧了牙命令自己不准再想!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地!她必须要如此坚信!她的身上,可以背负恶人的人命官司,却背不齐如此沉重的罪孽和恩情啊!
……
蓝王爷的别院的客房之中,彬彬已在沉睡,然后他那小小的眉头却始终是紧皱的,仿佛几次要催促自己醒来,却终究还是沉在重重地梦魇之中。
展晟飞坐在床头,仍是一动不动地沉思着,仿佛自彬彬睡起他便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姿势,那张令蓝暖玉一直心动不已的阳光俊脸,此刻却没有半分地笑意。
苏尘已经消失了十天了,这十天来,彬彬只肯吃东西保持体力,却坚决不肯睡觉地四处寻找姐姐,眼中日日都是血丝,却还像个小铁人似的浑然不觉疲惫,展晟飞只得每日点他穴道,强迫他睡上几个时辰。
“晟飞哥哥,不好了!苏尘姐姐她……她……”蓝暖玉忽然面容苍白地猛地推门冲了进来,含泪扑到展晟飞的怀中,哽咽道。
展晟飞心头一跳,一把握住蓝暖玉的双肩,霍然站起,几乎是厉喝道:“她怎么了?找到人了?”
“找到了……可……可是……”蓝暖玉踉跄着站稳,泪眼朦胧地望着展飞,杏眼中盛满了恐惧,说了几个字,忍不住又要依到展晟飞的怀里去寻求安慰。
展晟飞却根本就顾不得她的情绪,一把推开蓝暖玉就往外冲去,但他却很快就站住了,院井内,笔直地站着云常立,以及两名神态极其疲惫的侍卫,其中一名侍卫的手上,平端着一只覆盖着白布的托盘。
展晟飞忽然有些胆怯,紧紧地望着那块白布。
云常立见他不上前,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是官府刚在一处荒山中找到的,听说我们别院失踪的女子是个黑肤之人,便立刻将其中一部分送了过来,展公子,要不要让那位小公子出来辨认一下?”
展晟飞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动作僵硬地掀开白布。白布下,赫然是一堆血迹早已凝固黯淡的碎肉,而碎肉的中间,赫然是一只黑色的断手,其中三指仿佛已被什么咬去,连手都不再齐全。
卷二之第十二章 伊人已“逝”
是我姐姐,不是!”
听到这个冷静的可怕的童声,展晟飞下意识地立刻松手,白布飘然而下,重新覆盖了那一盘血腥。回头望去,只见只穿了件单衣的彬彬正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目光异样的沉静,站的很直很挺,仿佛浑然不惧外面的寒风。
“彬彬你怎么连衣服也不穿一件就跑出来了?我们回屋说。”展晟飞一步就跃上台阶,搂住彬彬就要往里带,却遭到了僵硬的拒绝。
“衣服!”
展晟飞不忍将他强行抱回屋子,只得狠狠地瞪了眼旁边发呆的蓝暖玉,蓝暖玉呆了一下,忙抹了把眼泪,冲进去一把扯起床上的被子又跑了出来,展晟飞立刻接过紧紧地裹住彬彬的身体。
彬彬一动不动地任由展晟飞动作,他口中坚决地否定盘中的血肉是苏尘的,可目光却始终死死地盯着托盘上的白布,血丝渐渐蔓延。
“我也不希望这是苏姑娘,可我们已经找了十天了,若说有人蓄意绑架苏姑娘,也早该有信传来……”云常立特意地看了一眼白布,声音似乎充满了无奈,却又不得不打破彬彬的奢望似的,“而且据仵作检验,那具死于三日前的女尸的皮肤正是黑色,还有……在尸体的不远处,还发现了两头被毒死的狼,同样浑身发黑……”
“住口,住口!”彬彬突然动了起来,疯狂地挣开被子往云常立的方向冲去,双目赤红地圆睁着,愤怒地狂吼道,“我说过那不是我姐姐,姐姐她不会骗我的!她绝不会骗我的……你再诅咒我姐姐我就和你拼命!”
展晟飞忙一把抱住他,阻止道:“彬彬,不要激动,我们没说那是你姐姐,你先别急,先回去穿上衣服好不好?”
云常立叹道:“展公子,你我心中都清楚这便是苏姑娘的遗骨,又何必再给他虚假的希望?他是苏姑娘的弟弟,有权知道真相,再说,苏姑娘的身后事……也总要办的。”
“云常立,你有没有同情心啊,”蓝暖玉红着眼急怒地喝道,“彬彬还是个孩子!你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告退!”云常立立刻垂眼道,挥了一下手,那个托盘的侍卫立刻转身欲离去。
“不……”这个动作顿时更加刺激了彬彬,彬彬的眼睛几乎已红的快滴出血来。
他挣了两下挣不脱被子,忽然身子一矮,不顾一切地从棉被下面滑了出去要去追侍卫,根本就没考虑自己原本就已站在台阶边了。这一滑,身子顿时重重地倒在台阶之上,翻滚了下去,幸而台阶没几级,但地上的积雪却已沾了他一身,迅速地透过他单薄的衣服,冰冷直扑向肌肤。
“彬彬……”展晟飞和蓝暖玉惊呼了一声,几乎同时扑了上去,将他扶起。那个侍卫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走好还是留好。
见彬彬还不死心地挣扎着,展晟飞无奈,只好示意让那侍卫带着托盘走过来。
“这不是姐姐,一定不是。”蒙着白布的托盘近在咫尺,彬彬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颤抖着伸手去碰那白布,却又在指尖触及的时候顿在那里,两颗豆大的晶莹从赤红的眼中陡然滚下面颊,声音低的空虚而缥缈,“姐姐她不会骗我的,她说过一辈子都不离开我的……她说过要一生一世都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她说过要为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说过要陪我一起报仇的……”
“彬彬!”
展晟飞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已经贫乏地只剩这一声呼唤,望着彬彬乖巧中透露出无比绝望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一块地方也深深地痛了起来,那一张沉静聪慧面容的主人,那一双亮如明星的眼睛的主人,他真的再也看不见了吗?真的再也无法触及了吗?
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有一份比后悔更加沉重的感情,压得他也如此的绝望?
“彬彬,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的人乱来,苏尘姐姐也不会被人抓走,”蓝暖玉愧疚地走上来,俯身从背后抱住彬彬,哽咽道,“暖玉姐姐没法补偿你,但暖玉姐姐发誓,以后暖玉姐姐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谁要敢欺负你姐姐就砍他的头。”
“姐姐?”这样的相似话语,好熟悉啊!
彬彬低头注视着交叉在自己胸前的红色衣袖,神色恍惚地轻轻地眨了一下眼,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一夜小小的山洞中,苏尘温柔而心疼的声音:“……姐姐也是一个人,也没有爹和娘,彬彬要是愿意,以后就叫我苏尘姐姐吧!你姐姐去了,可你苏尘姐姐还在……姐姐发誓,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照顾你的……”
声音犹在耳边回绕,可慈姐的音容笑貌呢?
彬彬忽然打了个寒颤,恐惧地看着白布所覆盖的突起,不……他怎能接受那么温柔、那么深爱自己的姐姐,如今只剩这一堆血肉?
“对,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蓝暖玉还以为彬彬已经原谅了自己,正要热切地转到彬彬的前面再继续劝慰,下一秒却猛然被猝不及防地狠狠推开,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谁要你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当姐姐?你们都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全都是!”彬彬再也无法控制内心喷涌而出的绝望和极痛,猛然像
的小野兽一般跳了起来,几下就将身上的被子扯落在就近的展晟飞就是一阵乱踢乱抓,嘶喊道,“我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展公子?”见展晟飞毫不反抗,任由白衣之上落满污点,云常立踏上一步,正要阻止疯狂的彬彬,却被展晟飞冷冷地瞪住。
“拍拍……”蓝暖玉身影一闪,已跳到云常立面前,左右开弓狠狠地连扇了几巴掌,气怒交加,“要不是看在父王的份上,我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你这个自作主张的狗奴才……”
“属下有罪,属下愿受郡主责罚!”云常立浑丝不动地接受了这几个重重的耳光,垂落的眼底,却暗跳着两簇隐忍的火焰,无情地冷笑。
“杀死你们……”狂猛地发泄之后,彬彬的拳头渐渐地无力,可他还是坚持着要尽量地给眼前这位自己迷糊时曾全新信任的大哥哥以最大的攻击。
“想不想为你姐姐报仇?”展晟飞等他打累了,自己的身上也一片狼狈,才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仿佛决定了什么。
“……”彬彬猛地住手仰头望他,目光中却仍然充满了仇恨和戒备,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你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天下最厉害的武功!”展飞曲下单膝,认真地平视着彬彬,“你去学武,我负责继续追查杀害你姐姐的仇人,找出他,然后,等你回来亲手报仇,你可愿意?”
“……为什么?”彬彬声音沙哑地道,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复杂。
“因为,确实是我欠了你们!你姐姐的不幸,我必须承担一部分!”展晟飞淡淡地道,“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愿意原谅展哥哥,也可以来找展哥哥报仇!”
“晟飞哥哥……”听到他居然鼓励彬彬找自己报仇,蓝暖玉骇然地叫了一声,展晟飞却似根本就没有听到,目光只凝注在彬彬的脸上,耳朵,也只关注他的回答。
蓝暖玉怔怔地注视着他那张再也找不出一丝少年轻狂的俊脸,忽然发现这个自己从小就爱慕着的男孩子,此刻竟是那么的陌生,是那么的遥远!又那么地令她心疼,令她越发地动心!
她忽然想起父王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来:“晟飞这孩子十分聪明,悟性又强,就是过于年少气傲,磨砺太少,等他成熟了些,自会慢慢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成熟的代价么?
……
几乎与此同时,夜枭帮总部。
“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我们后金分堂就完了。”颜老大霍然坐起。
“不忍也只能忍,他们将尸体扔到我们分堂附近,栽赃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现在等的就是我们的沉不住气,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乱。”张淮俊解开斗篷,随手扔往后头,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所有的人都不用找了,立刻全回各分堂待命,没有总部的指示,任何人都不得妄自行动!”
“是。”后面的人看都没看颜老大一眼,直接躬身出去。
颜老大也似乎早习惯了张淮俊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号施令,和张淮俊一起入座:“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
而云松堂的苏尘,还浑然不知自己已“死”,而且自己的“死”在被人用作文章,仍然一心地期盼着裴一涯能早日回转。
“苏姐姐,我们还是先吃吧,天都黑了,裴大夫应该不会回来了。”张亚男端进已热过一遍的饭菜,利落地一边将菜夹到碗里准备到床边来喂手臂还无法弯曲的苏尘,一边随意地道,“裴大夫临走前,反复地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能饿坏了。”
“你每天都要我吃那么多,哪能饿坏呢!”苏尘微笑道,昨日陶春花以为裴一涯这回肯定在家,冒着风雪兴冲冲地提早跑来,没想到居然听说裴一涯又出门去了,气急败坏之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走!幸而张亚男还在,否则苏尘的午饭就没着落了。
“勉强才一碗饭而已,哪里多了?苏姐姐你就是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身体才能早点好啊!”
张亚男将饭碗放到床边小几上,小心地将苏尘扶坐起来后,正准备坐下喂苏尘,院门忽然被敲了几下,一个陌生的男声高声喝道:“这是裴大夫的家么?”
“谁呀?”张亚男大声回了一句后,意识苏尘先等一等,侧身放下碗筷走了出去,“裴大夫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哎哎哎,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都说裴大夫不在家了……喂……你干嘛推人啊!”
卷二之第十三章
这对话听来怎么这么熟悉啊,对了,好像就是亚男第一次来时,陶春花说的话似的。
苏尘不由莞尔一笑,但笑容很快就凝滞住了,一个疑问忽然浮上了心头,这些陌生男人明知裴一涯不在家了,为什么还要往里闯?
想到这些日子异样的平静,苏尘的脸猛地苍白了起来,会不会是来找她的?如果是,以他们这样的态度,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那她该怎么办?自己伤势未好,仅能偶尔坐坐,还走不了路,逃是逃不了的,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么?那时才会更加患得患失。
苏尘挣扎着坐了起来,焦急地四顾,不管来的是谁,她这样一张脸都太引人注目了,必须设法遮掩一下才行。
“我们找裴大夫,明明听说他在家的,怎么这会又不在了?”又是一个陌生的语声,加上混乱的脚步,最起码来了三个陌生人。
“那屋子里有灯,进去看看。”不等张亚男回答,果然又响起了第三个声音。
“谁说裴大夫在家的?裴大夫昨天就出去了……哎哎唉……那里面住的可是位姑娘家,你们不能随便进去!”张亚男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无理,顿时急了。
“什么?姑娘?哈哈,我们要找的就是姑娘。”其中一个冲口而出道。
“刁小三!”一人似乎嫌他出口太快,恼怒地叱道。
“呸呸呸!不要脸的东西,你说什么浑话呢,我们这里可没有你们要找的姑娘,快给俺滚出去!”听说三个陌生男人居然是来找姑娘的,单纯的张亚男还以为是附近的下流无赖来骚扰,当场就拉下了脸。斗大的眼睛一转,正好瞧见旁边有堆架劈好的柴火,便随手抽了一根,作势就要赶人。
“敢骂老子不要脸……”
“住手,现在可不是惹事的时候,没看见天都黑了,后面还要好几家要搜呢。李四,你来看着那个婆娘,小心别伤着她,这是裴神医的家,我们不能不给面子,随便进去看看就好,不是就立刻走人。”
三人的言辞间虽然似对裴一涯有所顾忌,但却也并没有把张亚男放在眼里,停也不停地就往里走。
“你们都认识裴大夫还这么无理,太过分了,喂,你们要是再上前俺可就翻脸了啊!俺可是学过武的,村里头五个男人一起都打不过俺,”张亚男没想到对方居然理也不理她,顿时又抽了根木柴,大喝着摆开了一个架势。
而房间里面,把所有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苏尘心更加往下沉,但她没有时间去叹息自己的预感不幸成真,因为危机已经迫在眼前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掩饰自己?……忽然,苏尘看到了两米外的药架。
由于裴一涯在她之前并未曾收留过病人过夜,一般都是去病人家上门医治的,因此仅有的一间客房倒有一半地方是拿来放置草药什么的。而苏尘目光所落处,正是药架左边的一包中药粉,要是她没看错裴一涯取药顺序的话,那里面的药粉应该是白色的。
眼下看来,只好试试看能不能用药粉遮一遮脸上的皮肤了,苏尘咬着牙掀开了被子……
“嗬,没想到这个男人婆还是个练家子啊?”三人怔了怔,忽然一起哄笑了起来,浑然不把张亚男拙劣的架势放在眼里。其中一个一甩风袍,“当”的一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随手一扬就将张亚男其中一根木头削掉了一半。
“你们……”
张亚男没想到对方竟然带着兵器,顿时慌了手脚。她虽然从小身体就魁梧的像男人,力气大的也像男人,平时偶尔和男人打架也是赢的时候比较多,可毕竟还是女人,而且是个没有学过武的女人,从街头耍艺人手中学的半招架势又怎唬得了真正的江湖人?
“怕了吧?快老实点让开,大爷今天忙的很,里头要没有大爷们要找的人,大爷也不会为难你们!”
“你们要找人也要等裴大夫回来再说……”张亚男虽然害怕,但想到裴一涯的嘱托,还是鼓起勇气想上前阻拦,却没想到被那个叫什么李四的大汉轻易地就推得一个踉跄,魁梧的身体正好撞在木柴堆上,哗啦啦地散了一地的木柴。
等她爬起来,三个陌生人已毫无阻碍地推门而入,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正艰难地拖着伤腿移动药架的苏尘,以及她那张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的、一片灰黑的脸。
苏尘自然也同时看清了闯入者一副江湖众人的打扮。
八目相接,两方神情各异。
当先一个大汉震惊过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老子进来前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你这个黑婆娘居然会在这里?哈哈哈,小三,这个就叫什么来着?”。
“这就叫那个什么山什么水,什么柳什么花。”名叫小三的大汉也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山水柳花的,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四鄙视了一眼小三。
“不管是什么,总之我们三兄弟这几日总算没有白辛苦了。小三,把这女人给我带上,我们立刻回总部。”
“是。”
……以下为下半章……
“等一下,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走苏姑娘?”
看到刁小三粗鲁地一把抓住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苏尘,躲在门口的张亚男忍不住冲了进来,想用力滴拉开刁小三的手。
“真是麻烦!”
刁小三捏住苏尘得手臂侧身一转一退,轻易地就避开了猛扑过来的张亚男,还用刀背顺手在她后颈上敲了一下,空有一副身材魁梧的张亚男只不过哼了一声,就如同一只无力的小羊羔般扑通滴伏倒在地,速度快地苏尘连喊住手的时间都没有。
“亚男!”
苏尘有心去过去检查,可她的伤势本来就没好,强行下床已经很勉强了,此刻被刁小三粗鲁地一拉一带又一踉跄,身子正好撞到药架之上,伤势顿时重新复发,疼的像是被当场撕裂开来一般,冷汗涔涔,一分力都使不上来。若不是胳膊还被刁小三拽着,整个人都已当场瘫软如泥了。
“要不要索性把这婆娘灭口算了?”刁小三根本就无视苏尘的痛苦,回头问另一人。
“你们要是敢伤害她,就别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半句宝藏的消息。”见对方有杀亚男灭口之意,苏尘急中生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抛出了个弥天大谎。
“宝藏?”三人顿时一怔,互相对视。
“……”苏尘也反应灵敏地跟着假装一怔,故意抬起僵硬的胳膊挡住口唇,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仿佛刚才纯属失言,慌乱地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可我们却都听见了,”三个大汉果然信以为真,短暂的惊讶过后,无不浮现惊喜之色,为首的大汉态度顿时郑重了起来,眼睛一转,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这下可得好好问问的架势,掩不住兴奋的语气,道,“小三,先放开她。”
“哈哈,宝藏?”小三看着苏尘的眼神立刻贪婪了起来,依言放手,让苏尘倒在张亚男的身旁。
“亚男?亚男……亚男你怎么样了?”苏尘一得自由,立刻用肩去拱张亚男的身体,张亚男却一动不动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放心,她现在还没死,不过你要是不跟我们哥几个好好地说说你那宝藏的事,再过一会,她可就一口气都不会剩下了。”为首大汉自以为抓到了苏尘的把柄,心中早已把原来找到人后,就速速回转的念头抛到了九天之外,满心都是苏尘脱口而出的“宝藏”。
如果这黑女人真有宝藏的消息,如果他们哥三能得到宝藏……
“你们是夜枭帮的人?还是张家的人?”苏尘故意颤声道,脑中却在快如闪电地运转着,自己情急之下的计策果然是对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镇定、镇定、再镇定,就算拖不到裴一涯回来,至少也要保住张亚男的性命。
可是,裴一涯,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仿佛是为了响应苏尘的期盼似的,苏尘心中才想到裴一涯,就感觉到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极淡的药味,她的心顿时如擂鼓般狂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偷眼看向半敞开的门口。
会是裴一涯回来了吗?
“咦……”为首的大汉一怔,似是想要问苏尘怎么猜到的,但又马上意识道不妥,话刚出口又及时地改道,“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告诉你,老子们今天就是为了那批宝藏来的,你若识趣,就乖乖地把一切都告诉我们,要不然,不仅这个婆娘小命难保,就连你自己……哼哼……”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难道你们把我害成残废还不够么……”苏尘故意一边愤怒而绝望地道,一边神色害怕地不住地往后缩,引得三人的注意力全放道了自己身上。
“废话少说……”
听苏尘说自己残疾,为首大汉不由地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就一拍桌子,进一步威逼苏尘,其它两个大汉也随身附和,凶相毕露地各自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打算先以气势压人!
“那我就不说了。”身体上的痛觉依然清晰,苏尘却反而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只因,门口果然多了一抹青色的身影,而屋内的三人却没有一个察觉一只修长的手指已看似缓慢却稳稳地点向自己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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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之第十四章 催眠
切几乎都只发生刹那间。
三人正要叱喝苏尘,话还未开口就已被裴一涯轻轻松松地各自点住了穴道,只剩下六只眼珠子还能咕噜噜地转动,脸上的威胁和得意也瞬间失去,待到清楚地看见从身后转出的人时,脸色越发显得难看和骇然。
不用猜,他们也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大那么推崇的神医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不仅轻功超绝地令他们一无所觉,而且还会点穴。更没想到,夜帮全力寻找的黑女人,竟然就藏在这里。
想到江湖上一般这类事情败露后可能会有的后果,三人面色更如死灰,偏偏连半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先别管我,看看亚男怎么样了?”见裴一涯越过三人就要来搀扶自己,苏尘不顾自己的虚弱疼痛,忙摇头示意他先看旁边的亚男。
“张姑娘身体壮实,只是一时被敲昏了,没大事,不出一刻自会醒转,倒是你……”
裴一涯也不坚持,依言先检查了一下张亚男的脉相之后,立刻转目打量苏尘瘫软的身体。他快速地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看到苏尘满脸的虚汗,不由地微愠地蹙起了眉头,低语了声“得罪”,长臂一伸,忽然托住苏尘头颈和屈膝处,将她快速而平稳地抱起,走向木床。他的动作虽然已经尽量低轻柔,但苏尘还是疼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忍一下,我马上给你检查。”感觉到苏尘的身体异样的冰冷,裴一涯的眉不自觉地皱了更深,手中的动作却越发的小心。
俯身欲放平苏尘时,裴一涯未曾束入发顶的那些头发自然地垂了下来,其中几缕发梢不小心地触到了苏尘的脸颊,这个细微的接触,顿时让一个原本单纯的救人动作,陡然间变得暧昧起来。苏尘的鼻端,忽然清晰地嗅到一股淡雅而又舒暖的男子气息,两人的肢体所接触的部分热度也陡然地升高了起来。
苏尘忽然意识到,她虽然被裴一涯救了已有十数天了,但这却是她清醒之后,裴一涯第一次抱她。虽然这个举动完全是出自医者的怜悯天德,并无半分儿女私情,但不知怎么地,苏尘却依然忍不住微微轻颤了一下,而后忙又心虚地微合起了眼睛,不敢再面对裴一涯的目光。
裴一涯心无杂质地放下苏尘,正准备将手抽离拉过棉被,好让苏尘的体温先回升一些,却没想到无意中看见苏尘正慌乱地敛起睫毛,避开他的视线,心头顿时忽然轻轻的一荡,动作也不禁为停滞,差点就这样顿在半路。方才心中那份因进门所见的一幕而升起的愤怒,竟奇异地平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浅浅的情愫,如同初生的小猫的爪子一样轻挠着心口……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里疼吗……还有这里呢?”
意识到对方正处在痛苦之中,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裴一涯忙收住心神,为了让苏尘先暖暖身体,他没有如平时检查般掀开被子,而是全凭经验先隔着棉被轻捏了几处苏尘的四肢关节,大概地勘察伤势的轻重。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裴大夫请先救醒亚男吧!”苏尘避而不答,微微摇头道,身子躺平后,疼痛确实减轻了很多,天这么冷,就算亚男身体再好,老躺着被寒气侵袭也会生病的。
见苏尘坚持先照顾别人,裴一涯停了手微忖了一下,起身走到张亚男身边,但并没有像抱苏尘一样把张亚男抱回临时的客房去,而是将张亚男扶坐到桌边,顺手推开桌上的碗碟,让她暂时先伏着。
苏尘跟随着他的动作调整视线,正见为首的大汉眼珠子拼命地往
,想揣测裴一涯会如何对待他们,心中异念顿时全消深的担忧来:“裴大夫,我给您和亚男添大麻烦了。”
现在人是制住了,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因此就杀了他们吧?何况夜枭帮和张家的人既然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放弃找她,见三人没回去,后面肯定还会有第二批人,躲是躲不过的,走自己又无法走,可要是自己不离开,肯定还会继续拖累裴大夫的。
“无妨。”裴一涯看了看三人,对着苏尘抚慰地一笑,从容地走到三人面前,又添了一指,三人的眼睛相继一翻,立刻人事不知。
“裴大夫,这……”看到三人昏倒,苏尘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先让他们睡上一觉,等会我自会处理。”裴一涯含笑解释了一句,将三人摆到避风的墙角,想了想,又去隔壁厨房端了个火盆进来放到床和桌子中间,顺便将一直放在门外的一个包裹拿了进来,这才重新来搭苏尘的脉搏。
“裴大夫,请问……你要怎么处置他们?”尽管裴一涯的态度显得异常的轻松,可墙角的三人还是像根鱼刺一样哽在苏尘的喉里。
“看来不先处理好他们,你是不会安心的。”屋里头明明多了三个不速之客,而且显然来意不善,裴一涯却似仍浑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但见苏尘担忧,微笑道,“那你先躺一会,我稍后就回来。”
说着裴一涯放下帐子,起身走向散落的药架,然后取了其中两种的少许,放在一个小石臼中鼓捣了一会后,又添加了点什么。
苏尘疑惑地隔着朦胧的帐子看着裴一涯一如平时般从容地工作,却不知他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是制作毒药,以毒药威胁三人不准将今晚之事说出去么?可看裴一涯的性子,应该不是这种人啊!那他又在做什么呢?
苏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继续看着裴一涯很快就将那几样不知名的药材全部捣成粉末,又取了其中大汉身上的皮囊,倒了一碗酒溶开,并一一灌进三人的口中。
“裴大夫,你给他们吃了什么?”苏尘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裴一涯回身一笑,动作利索地将地上的各种药材都一一的收拾好,将屋中的混乱还原整洁。
“?”苏尘不由怔住。
裴一涯点头微笑道:“是,他们虽然对苏姑娘你们无理,但念在他们还未犯下大错,就暂且饶过他们一次,也正好为苏姑娘你掩饰行踪。”
又要饶过他们,又要为自己掩饰行踪?苏尘更加不解了。但她没疑惑多久,就见裴一涯举着油灯走到了为首大汉的面前,解开了他的穴道,一面将油灯反复地在大汉的眼睛前晃动,一面用低沉地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亮亮的……又黄黄的……”为首大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团光晕在自己前面晃动,原先眼神中的锐利、贪婪以及恐惧等各种情绪再也不见半分,只剩下一片迷茫之色,明显的神志不清。
加催眠术?苏尘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裴一涯还会这个?
卷二之第十五章 轻松化危机
实证明,裴一涯的催眠之术不仅高明,而且也许因为助,速度还奇快,当张亚男发出第一声呻吟似要苏醒之时,裴一涯已从容地逐个催眠好三个大汉,并将他们引领了出去,又回到了苏尘的房间。至于催眠的内容,简单地说,就是让三个夜枭帮的喽啰忘记进院后的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们觉得来敲门时裴一涯正在家中,由于天色已晚,雪路难行,裴一涯便借出自己的房间让他们休息了了一晚,天明才告辞离去。而这中间,他们并不曾见过任何可疑人物,可别说是苏尘,不仅轻松化解了此次的危机,同时也一了百了地杜绝了以后夜枭帮再次派人来寻找苏尘的后患。
此刻裴一涯还未将探听的结果告诉苏尘,苏尘自然不知这几人回去后,哪怕一无所获他们的头头也不会再派人来找自己,因为在世人的眼里,如今的她早已葬身在狼口之中了。这样的方法不仅远出苏尘的意外和惊喜,也无疑是最为合适和最最高明的办法了!
苏尘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呼吸,隔着帐子静静地旁观着裴一涯的催眠全过程,心情渐渐地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地转变成释然和安心,他是连夜帮的人也敬重的神医啊!他能把自己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保证二十多天身上的伤势就能基本痊愈,又会点穴和武功,此刻只不过利用催眠。又有什么好震惊地?
被窝渐渐地暖和起来。
灯光将裴一涯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正好映在帐上,油灯在三人的面前晃动着,裴一涯的身影也随之左右摇摆,伴随着他那低沉而又令人无比安心的声音,仿佛也如一道催眠术,渐渐地恍惚了苏尘的心神,连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地淡化了。
老天并不曾薄待她啊!虽然给了她如小说故事里才有地重大变故和挫折。却也让她有幸遇见了这样的好人。
如天神般从天而降,将她从冰天雪地中救回,不问任何缘由不计任何回报地细心医治,不惜欠自己仰慕者的人情只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又只因她愁眉难展就冒着风雪为她远途奔波,如今又在最紧急的关头出现在她面前……轻轻松松地为她去除担忧……
若说这样的热心只是古道肝胆、侠义心肠,那这份侠义和恩情也太教她感动。太让她动心……
“我怎么睡着了?”
张亚男动了动,终于真正地清醒过来,她的声音和动作,顿时打破了苏尘的遐想,也令得她回神后的面颊顷刻间火烫的灼人。动心?她刚才居然竟想到这个词了么?她什么时候竟也像陶春花和张亚男这般……这般……
“张姑娘,你醒了?”裴一涯快速地撇了一眼苏尘这边,微笑对还搞不清什么状况的张亚男道,并趁着张亚男不注意,不露痕迹地收拾起倒酒过的那个碗。
“裴大夫,你回来了啊?晚饭吃过没?要是没吃。我马上给您热去。”张亚男惊喜地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正要去收拾桌上的菜肴,却发现那些饭菜似乎都没动过。不由地愣了一愣,然后忽然“呀”地一声叫了起来,猛然转头往苏尘那边望去,“苏姑娘呢?”
“我在这里呢。”苏尘略略拨开了帐子,微笑着回答。
“你没事吧?”张亚男舒了口气。
“嗯,我没事。”看到张亚男的自然反应,苏尘地心中又流过一股暖意,在她遭遇危险的时候虽然害怕却挺身而出。一苏醒后又马上想到她地安危,证明这个魁梧的女孩子。确实是真心对她好地。
“那就好。”张亚男憨憨地笑了笑,想走过去看苏尘,走了两步又咦了一声,扭头四处地查看。
只见房中物品依然摆放的秩序井然,药架上的药也放的整整齐齐的,再看看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苏尘,和含笑裴一涯,不由地糊涂地愣住了。她明明记得有陌生人闯进来,要带走苏尘,还把自己打晕了,怎么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
苏尘也望向裴一涯,不知裴一涯打算怎么和张亚男交代,还是也同样催眠张亚男?
“刚才……”张亚男摸了摸还在发疼的后颈,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真是抱歉,我回来晚了,害你们等的饭菜都冷了,张姑娘下次可别这么伏在桌子上睡,小心冻着。”裴一涯神色自如地撒谎,苏尘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他地意思是瞒着张亚男么?可人不是就在隔壁么?难道他就不怕亚男看见了?或者,他早有办法保证不会让亚男看见那三个人?
“我睡着了?”张亚男狐疑地转头问苏尘,目光落到了床前的那碗饭菜上。
“是啊,”苏尘只得顺着裴一涯地谎言,编道,“你给我盛了饭想让我先吃,我因为还不饿所以就想等等裴大夫,结果你也不肯先吃,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样啊:
“对了,张姑娘,你看饭菜都冷了,大家既然都没吃晚饭,能不能请你去热一下?我先给苏姑娘补上今日的针灸。”裴一涯若无其事地从包裹中取出针包。
“哦,好的。”心思单纯的张亚男,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应声将饭菜收拾好端了出去。
裴一涯看着她走出去,跟着关上了门,回头对上苏尘若有所思的眼,微微一笑。
苏尘回以浅浅的一笑,既然裴一涯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论如何,相信他的目的一定都是为了大家好的!
经过这番折腾之后,裴一涯专心为苏尘针灸,苏尘也一时忘记询问裴一涯这两天出去打听到情况,后来想起来了,张亚男又一直横亘在其中,没有机会,原本充满不平静地一夜就这样最终静静地过去了。
次日一早,三个大汉醒来之后,果然都只以为是裴一涯留他们住了一夜,不仅丝毫没起疑心,反而还十分感谢裴一涯的收留,也未曾对另一间紧闭的门户起任何的疑心,早早地告辞了。
他们的说话声音虽大,几乎一开始就惊醒了浅眠的苏尘,但张亚男却始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未起身,想必是裴一涯已提早点了她的穴道,等到她起来,飞扬的大雪早将三人的脚印淹没干净。
卷二之第十六章 药浴
场隐祸就这样轻易地消弭于无形之中,虚惊之后,日平静下来。
次日裴一涯趁张亚男回家之时,详详细细地将自己探听的结果告诉苏尘。苏尘听说自己已“死”,彬彬最终跟随展晟飞回京城之后,怔了半天没有言语,裴一涯体贴地退了出来,将空间单独留给她。
“裴大夫,麻烦你把窗户打开吧!”苏尘唤住了裴一涯欲离去的脚步。
裴一涯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了回来,打开其中一扇窗,从苏尘的角度望去,刚好可以看见一刻积雪的云松。
死了?自己竟然死了?
苏尘将视线从关上的门中拉了回来,凝视向窗外,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微笑,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个多月前,自己在另一个时空死亡,却在这个世界里重生。一个月以后,这个世界似乎又再也没有苏尘这个人。呵呵,死亡?死亡?难道只有死亡才是她苏尘的最后结局么?
她这短短的一生,为什么总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样宝贵的东西却又偏偏会很快失去?为什么她努力再努力,命运回应自己的,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劫难?为什么,别人都能生活的那么幸福平和,唯独自己的命运要如此多舛?
老天爷!我苏尘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看不顺眼?你要这样对我这样一个孤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难道你一定要把我逼成一个冷心铁面的人么?
如果,只有这样,我才能和彬彬团聚,才能为彬彬一家报仇,才能摆脱命运的操控,才能获得平静的生活,那么,我如你所愿!如你所愿!
苏尘无声地吼着,挣扎着坐了起来,紧握着拳头,咬着唇久久的凝视着灰白的天空,直到虚弱的身体以疼痛相抗议,才不得不躺了回去,急促地喘着气。她发誓,她绝不会让这副病身子再拖她太久。
苏尘没有问裴一涯,这些详细的消息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眼前这位医术高明、武功也绝不会弱到哪里去的裴大夫,看起来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好,很亲和,可从他昨日那从容而冷静的处事方法来看,这个众人眼中的好大夫身份之后,只怕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身世。否则,何以连夜枭帮都会顾忌他?
“你若想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中生存下来,他也许是个不错的助力!”一个念头陡然地在苏尘的脑海中浮现。
苏尘被自己的想法惊地陡然坐起,不,不,不,这个世界,除了彬彬之外,她谁都可以利用,唯独绝不能利用他!不仅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更因为他那份无私的帮助……想到这几日总在隔壁敲敲打打不知做什么、却一定是在忙碌的裴一涯,苏尘的眼神渐渐地柔和下来。
她该好好地思考等伤好离开这里后,她该怎么做了?
……
连续几天不是下雪就是阴天之后,天终于晴了。
云松获得了阳光,就仿佛获得了新生一样,竟然抖擞起精神抖落了不少积雪,露出些许青黄色的针叶。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望着积雪间的点点松叶,苏尘忽然想起以前读书时曾学过的一代名将的著名诗句,不知不觉地就吟了出来。若这世界是冰雪,那她也一定要做一棵坚强高洁的青松,不向寒冬屈服!
“说的好!”门口忽然传来裴一涯的声音,“有此胸怀,何愁诸事不成?”
“呵呵,这诗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引用前辈的诗句而已。”苏尘转头,微微一笑,这几天她的身体又好转了些,已经能偶尔在窗前坐一会了。
“虽是引用,其意却相同。”裴一涯端着药含笑走了进来,注视在苏尘身上的目光,温暖若外面的太阳,修长而挺拔的身材却更似外面那株云松。
苏尘笑了笑没有辩驳,接过药碗,小心地捧着,慢慢地喝。自从右手差不多恢复之后,她边坚持要自己照顾自己喝药吃饭,不假与人。
“哎呀,苏姐姐,你的手还没好,怎么能自己端碗呢?让我来让我来……”正喝了一半,陶春花忽然跑了进来,嚷着要去夺苏尘的碗。
裴一涯回来的次日,她就不知从谁那
裴一涯已回到家,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赶来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这几天都没依诺言过来照顾苏尘,这一次来,她着实地带了许多补品和美食,让家仆挑得一身的汗,看的张亚男很不顺眼。但裴一涯却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依然态度自然地好像她一直都在照顾苏尘,而从未曾中途离开过一样,但同样的,相待与陶春花的热切,他也没有任何一丝期待中的反应,依然客客气气地称之为陶姑娘。
倒是对苏尘,两人独处时他却几乎没有再叫过苏尘一声姑娘。
“我自己……”苏尘的话才说了一半,手上的药碗就已被陶春花劈手夺去,只好将最后一个来字咽了下去,无奈的看了一眼裴一涯。
裴一涯宽容的笑了笑,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了起来,回身道:“我看今日天气晴好,你的伤也大有进展,等张姑娘过来了,就让他和陶姑娘帮你沐浴一下,然后再浸泡半个时辰的药水。”
药浴?苏尘略怔,目光转移到颜色又浅了一点点的手上,终于要开始恢复自己的容颜了么?等到皮肤上的异色褪去,伤势痊愈,她是不是也该离开云松堂北上了?可是,该如何先在这个时代上好好地生存下来,并壮大自己的实力,她还是茫无头绪?
这个时代的女性地位和那个时空的古代相差无几,除了卖身给富贵人家为奴为婢,正经的就业机会鲜少,就算她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收入必定也不高,而且也不自由,自然不能去。难道说,她还是只能用当日在连云城中的老方法么?可如果自己的肤色恢复了,又该如何在那种风尘之地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有没有一种法子,既能安全地保护自己,又可以为自己赚得合理的收入,甚至能借此扩大实力呢?
“好的,我马上就去准备。”陶春花殷勤地接话道,苏尘一喝碗,她立刻拿着空碗跑回厨房。她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尽力地弥补自己在裴一涯心目中的形象,却不知,裴一涯的心里从来就不曾有她存在过。
“裴大夫,苏姐姐,俺来晚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陶春花刚踏出门,院门口就传来张亚男洪亮的声音,人来没进门,就先抱怨开了,“今天俺娘硬拉着俺纺了半天的棉纱,俺哪里适合做这种细活?还不如让俺担柴挑水呢?”
“耽误张姑娘家里的活计了,真是过意不去。”裴一涯微笑道。
“没……没有,俺反正是笨人一个,就是在家也帮不上俺娘什么忙,小妹留在家里就可以了。”张亚男憨笑道向苏尘打招呼问好,苏尘含笑回应。
“那等会就劳累张姑娘先帮苏姑娘准备干净的衣服,我先去准备药材。”裴一涯对着苏尘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第一批热水已经烧好。
苏尘被张亚男抱进直接和厨房相邻的小间,一眼便看见小间中竟摆了两个形状大不相同的木桶。其中一个十分普通,不过是半人多高的寻常圆桶。圆桶旁边大概离地一尺多高的一处土台之上,却放着一个极其类似浴缸的低长人形木桶,外面的印痕犹新,仿佛是刚刚制造的。土台中间,有一道木头浴缸上下平行的口子,向普通的灶口大小,一头堆着许多柴火,一边却直通墙外,好像是用来煮人似的。
事实上,苏尘猜的没错。当她沐浴完毕,又在换上新热水的圆桶中泡了半个时辰后,就被重新换上一套深色的长衣裤。这时裴一涯才走了进来,亲自动手,小心地将她放进充满药水的木头浴缸之中,然后盖上与之契合的人形木盖,仅在头部上方开了几个小孔透气。接着,张亚男果真就在底下点起柴火来了,慢慢地加热着原本的温水。
这样的方法着实让苏尘吃惊,若不是裴一涯解释说这是治疗的步骤之一,最后一步的针灸时那些毒液必须借由热水蒸发才不会倒流回体内,苏尘还真难安心地躺在其中。
果然非常之人总是常用非常之法!这样的去毒之法真是连小说中也未曾见过!
卷二之第十八章 梅花香自苦寒来
浴之后,张亚男从旁递了一套特别的衣物过来。从I极柔软的棉质,内衣之外,直接就罩了一件里头塞满了细软棉花的棉袍,样式简单而合身,宛如又一个白色的蚕蛹,将苏尘团团地裹在里面。
苏尘也知此刻的皮肤必然还很稚嫩,经不起粗糙料质的磨砺,便小心的一一穿了,惊艳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的张亚男,忙帮她系好了衣带,眼睛瞧着棉袍,不由地流露出了异常羡慕之色。
苏尘心微微一动,反过来假装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张亚男身上的衣服。
这些日子,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竟从未好好地看过别人的穿着,只是大概知道陶春花穿的要比张亚男好些,此刻仔细一看,发现张亚男身上的布料明显的年代久远,而且有不少补丁,看她身上臃肿的棉衣,也是厚一块薄一块的,显然是里面的棉花已经发硬,保暖效果也可想而知了。
而自己,尽管一身的伤毒,但从进了云松堂,除了三个大汉前来搜查那一次外,再也没有一丝寒冷的记忆,一直都被保护的暖暖的,行动虽不便,可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时闷了让人开窗看看飞雪,也常常会眼里飘雪,心里却忘记身处寒冬之季。再加上每次看到裴一涯不过身着两件衣服的样子,总不觉得有多冷。
如今想想,自己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亚男,你们平时可用围巾?”愧疚得回想这些日子的所见,苏尘忽然意动道。她之前看的大都是朝阳国的历史,对这个时空的历史演变和本朝的朝廷构制有一定的了解,但对这些农商副业却没好好的留意过。
“什么是围巾啊?”张亚男拿着干净的毛巾,动作越发细心地为苏尘擦着湿漉漉的长发,犹如擦拭着十分倾羡的宝贝一般,此刻听到苏尘忽然的问话,不由不解地回道。
“那毛衣呢?”苏尘不答再问,好像她来到朝阳国之后从未曾见过。
“毛衣?苏姐姐说的是兔毛虎毛做的衣服么?那是有钱人才穿的起的,有时候俺爹俺叔他们要是打到了一副完整的老虎皮,可以值好几两银子呢?不过,老虎很难打,难得打中了一只,皮肯定都被戳坏了。”张亚男继续摇头,可惜的道。
“那……你们的棉衣是怎么做的?”这么说,这个时代还真没有围巾和毛衣的概念了?苏尘开始隐隐约约有个主意,自己大本事没有,但小家子的技术倒有一点,比如织各种各样的围巾和毛衣,如果这个时代的原料比较足,或者能制出合适的毛线的话,那么未来的谋生应该不成问题。
“自己家纺的呀,棉花都是自家种的,等收下来后就擀去棉籽……”张亚男虽不善女工,但从小耳濡目染,对如何纺棉却能说的头头是道,说到最后,又补充道,“……不过织出来的好布都是要拿去卖的,差的才能留给自家穿,就算是差的,也是两年才能有一件呢!”
苏尘一边听一边点头,作为以前一直生活在科技发达时代的女性来说,这些古代平常人家的妇女所必须掌握的生活技能,差不多就相当与一种传说,莫说没见过,听都听的极少,仅有的模糊印象也都是从电视上得来的。因此张亚男虽说的详细,她仍然不是很懂。但这些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明白在这段过程中,棉布是从成团变成粗线,再从粗线被纺成细线,而后才将细线织成布匹的,也就是说想要编织围巾和毛衣并非没有条件,一切事在人为。
“苏姐姐,你想学织布么?”
张亚男憨憨的问道,自见了苏尘复容后的脸,她对苏尘的敬佩已隐隐升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在她单纯而自惭形秽的心里,苏尘这样能文博识、故事讲的又生动又好听的女子,应该生来就该让人服侍和受人尊敬的,而不该做下等人的粗活。
“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苏尘柔柔的一笑,一边搜寻着如何制作毛线的具体法子,那微笑的样子看的张亚男又不禁呆了呆,呐呐地道:“苏姐姐,你长的真美,头发又黑亮亮的,比年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呵呵,我哪有仙女好看呢?”这么久了,苏尘还真有些不习惯别人的赞美,笑着欲弯腰去收拾那些脏布。
“俺来俺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能乱动。”张亚男忙抢过苏尘手中的白布,“苏姐姐,你先回房吧,这里俺会收拾。”
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推着苏尘走向门口。
苏尘无奈,只好随她。一踏出门口,就见裴一涯正站在皑皑白雪中,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他微微抬着头,视线
矮的院墙,投射向无尽的苍穹,修长的身影一如后院立,似是正在思考些什么。
午后的阳光温和地洒在他的身上、地面上、院墙上,积雪在闪耀晶莹的光芒,他青色的身影朦上了层淡淡的光华……可不知怎么的,这样一副原本十分和谐的画面,在苏尘看来却突然觉得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仿佛,那样清澈似湖水、温润如美玉的眼睛背后,还藏着所有人都不得而知的深潭。
“……”苏尘想唤他,但张了张嘴却又忽然胆怯地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几个月来,第一次想要拥有面镜子,好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
真是奇怪,当初她满面漆黑,丑陋无比,却从未对裴一涯产生什么不自在,如今皮肤已恢复正常,却为什么反而分外的尴尬起来了。
“苏姑娘?”她这一微微犹豫,听力敏捷的裴一涯已微笑着转了过来,率先开口招呼,语声一如平时般平和。
“裴大夫……”苏尘欲盖弥彰地连忙放下了手,有些仓惶地抬头微笑,极力地忽略有些紊乱的心跳。无论如何,总要和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招呼的不是,更何况,他刚刚恢复了自己的容貌。
“恭喜苏姑娘,你体里的毒性总算全都除去了……”裴一涯笑着道,当迎上苏尘抬起的视线,他的呼吸忽然一窒,苏尘那新生的容颜就那样毫无阻挡地呈现在他面前,跃入他的视野中,也跃进他的心海里。
他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也不是个自由躲在穷乡僻壤、毫无见识的普通郎中,从前跟着师父行走江湖时,更是见多了大大小小的世面。可此刻看到站在走廊上的苏尘,看到她那被簇拥在纯白棉袍之中微微泛红的小脸,和盈若春水的眼睛,心头忽然有一股奇异的错觉。仿佛眼前看到的,不是个白衣无尘、乌发黑顺的女子,更似一株冰肌白梅傲立雪中!那片片的花瓣明明柔弱娇嫩无比,却又坚强的傲然而立,自成芳香。
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如寒梅般的女子,灰褐色的包装之下,竟能绽放出如此无暇的容颜!
她的容貌并不是属于上乘,也就是中等的秀丽,但长期遮蔽的黑肤褪去之后,再加上频频地苦难折磨,犹如烈火淬炼心智,使得此刻的她,看起来竟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只是静静地站立,那内敛而又引人的气质就盈盈地散发了出来。
如果将现在的苏尘放入人群之中,就算千百人海,只怕众人的目光也会同时投射到她的身上,犹如当初暴露出黑肤一般引人注意。
专注之下,裴一涯一时竟忘记移开眼睛,近日那些曾在心头泛动过的涟漪,又悄然地荡了开来。
“多谢裴大夫,多亏了您的妙手回春,苏尘感激不尽!”苏尘低头欠身行礼,她本已有些情怯,此刻被裴一涯这一凝视,更是晕生双颊,犹如晶莹的白雪之中折射出美丽的霞光。
她还没察觉到自己已与以前大大不同,只是觉得目光向来温润的裴一涯,此刻忽然变得和往常有所不同,那目光里,竟似除了欣赏,还有一些别样的东西似的,教人心有点儿慌、意有点儿乱,却又不敢去深思,不敢去多想,只好技巧地转开眼波。
“苏姑娘客气了,其实裴某也是侥幸,才能帮到苏姑娘的忙。”裴一涯恍然梦醒般地一震,忙上前几步,欲扶苏尘,却又半路顿住了脚步,转移话题道,“不过,你的皮肤虽已恢复了原色,但此刻新肤刚生,还很脆弱,这几天还是要多注意,最好还是先呆在房间里,以免被阳光和雪光伤了皮肤。”
“嗯,我记下了。”这边苏尘也竭力沉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自然,“那我先回房了。”
说着也不等裴一涯回答,低着头微微快步地走回了房间,反身抵住门,双手才捂上热热的脸。当日展飞突然闯入她的房间,几乎压着她的身体,那么近距离地接触,呼吸相闻,她都可以镇定的像什么都没发生。可为什么裴一涯仅仅看了她几秒钟,她居然就仿佛重新有了这一种犹如初恋情怀般的羞涩了?
屋内,苏尘怔然出神。而屋外,裴一涯的心潮却更加地不平起来。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沐浴间里将一切都偷偷看在眼里的张亚男,满脸都是少女之梦破灭的黯然神伤。
卷二之第十九章 生存前提
春花赶来时,裴一涯正好被邻村一个病人请去,和她开来。苏尘因为又做了多天的木乃伊,难得起来活动,此刻解放了,便一直坐着静静地看裴一涯的医术以消磨打发时间。只有张亚男还在院中努力地清扫积雪,她清洗完浴桶白布之后,一直不肯闲下来,一味的埋头拼命干活。
看到张亚男拙劣的回避掩饰,苏尘知道张亚男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这种感觉只是本就无凭无据,就算她想否认也无从开口,只得愧疚的装作不知道。
“她是谁?”突然看见房间里多了个皮肤细腻白皙的美女,又换了一身新衣的陶春花当场就沉下了脸,压根儿就没发现“少了”苏尘,还以为裴一涯又捡了什么病人回来,那神情,活像她已经是裴一涯的什么,而裴一涯却瞒着她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春花妹妹,是我啊。”苏尘放下书卷,站起身微微一笑。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陶春花震惊地睁大了眼,眼睛快速地在苏尘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两遍,最后停留在苏尘几近完美的秀丽面容之上,神色顿时变得极其的复杂起来,其中最明显的却莫过于嫉妒和后悔之色。
她和苏尘相处时间虽已不短,也知道苏尘的黑皮是因为体内有毒素所致,但由于打心里厌恶这样地肤色。因此反而从未仔细地瞧过苏尘的面容,并且总以为就算皮肤治好了,苏尘的脸肯定也少不了像张亚男那般粗糙黝黑,哪知今日一看,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差。
那晶莹水嫩的肌肤,不妆而丽,比起自己的精心打扮不知要强上多少……当然,这个多少的程度。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有超出十倍的。方圆十多里,她陶春花地样貌打扮和身家也算是出众了,可此刻在苏尘面前,她的心中却升起了愤怒的自卑,为什么,这个一团黑的女人。居然会摇身一变的这么漂亮?
“是啊,多亏了裴大夫治好了我的皮肤。”苏尘微笑,“对了,也多亏了春花妹妹你和亚男地照顾,我真是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们。”
“我……”陶春花怔怔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尘的容貌本能地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懊恼地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天,目的一直只有一个,那就是想通过照顾“可怜”的苏尘,以“贤惠”赢得裴一涯的好感。好让早就物色好的媒婆前来为自己说亲,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个强大的情敌出来!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裴一涯一定早就见过苏尘的样子了,他会不会觉得苏尘比自己更漂亮?会不会从此更加对她不冷不热?恨啊!
“春花妹妹。过来这边坐,这边有火盆。”苏尘侧身倒了杯热茶,陶春花地表情她何尝没看在眼里,但陶春花也算是自己的恩人,又如何能介意呢?
“不了,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陶春花忽然觉得自己再也难以忍受面对着这张几乎完美无瑕地脸蛋,勉强地打了声招呼。返身就走。
苏尘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闷着声用力将积雪铲到院墙边地张亚男。幽幽地怔住。
她忽然觉得,对于云松堂而言,自己是个彻底的外来着,残酷地破坏了她们的美梦,尽管,她和裴一涯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等伤全好后,她也该走了,只是,她在这里欠了太多的情,又该如何还呢?
……
之后两日,陶春花一直没有来。苏尘一直试图想为大家做点什么,比如烧烧菜、洗洗衣服、或者帮裴一涯收拾收拾药材等等,可每次几乎刚拿起,不是被张亚男给死命的拦住了,就是被裴一涯温和却坚持地劝回了屋,转了半天,依然是闲人一个。
对于两人的关爱,苏尘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更加地过意不去。不过值得高兴的事,张亚男见苏尘对棉花如何变成棉线似乎很感兴趣,便从家里拿了些被自己纺坏的粗线和几根母亲纺地细线过来,好让苏尘研究研究,打发打发时间。
在她看来,苏尘这样尊贵美丽的女子,只不过是一时对下等人地生活起了点兴趣而已,并不会因此就想当个纺织女。
看到这一团陌生的线团,苏尘着实开心了好一会,她立刻请裴一涯削了两根细细的圆圆的竹签,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里,开始试验起来。
她先试着将那些粗线尽可能地揉搓均匀和坚韧些,细细的接上断处,再规律的卷成团,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编织了起来。她的手原本就巧,小时候也做多了各种各样的手工活,不过一会功夫就织出了半尺多,只可惜张亚男带来的线太少了,远远不够编成围巾。
看看半成品,虽然针法匀称,可毕竟是棉线而非毛线,看起来总是怪怪的,要是线能再圆一些、粗一些、柔一些就好了。
苏尘叹了口气,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掠过了蓝暖玉房中无意所见的那快精美细致的毛毯,对啊,既然有毛毯,那定然就有毛线了。
苏尘立刻放好围巾,先去厨房问张亚男,但张亚男自由生长在村里,见识仅限与小镇之内,一问三不知。但裴一涯却给苏尘提供了十分令人振奋的消息:朝阳国的毛毯基本上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所进贡的,因都是纯羊毛所制,因此十分昂贵,只有王宫贵族才能享受,不过他从未听过还有什么毛衣和围巾。
正是要没听说过才好呢?这样她这些小家碧玉的技术才有价值。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北方游牧民族离这里最起码还有两三千里远,就算等自己赶到那里,冬天已经过去了。一旦寒冷不在,这些需求就立刻会下降。何况,路途如此之远,又哪来的路费盘缠?而且她还要去京城找彬彬,又何来这么多时间?
现实的问题一摆到眼前,苏尘心头顿时无力起来,难道离开此处之后,自己只能用老法子,再去青楼卖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