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死灵术士情绪低落
星星点点白色光电从天空中落下，但那并不是雪，更像是某种东西燃烧殆尽之后形成的灰烬。
大地上，零零散散的行人伸手接住这无法触碰的光点，而后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天空。
他们眼里的天穹是破碎的，无数虚无黑洞把硕大的幕布划分为一个又一个的模块，将现实扭曲；如果是魔法师，他能看见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在不断侵蚀着一片七色之海，千千万万的浪花化作星光落入其中被吞噬殆尽。
片刻后，光之海彻底被黑色深渊同化，与此同时，世界不再拥有光明与黑暗两种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
“喂。”
林顿睁开双眼，迎向少女隐藏着关切的目光。
“你是在梦里看见了什么吗？脸色好差。”
“没什么，只是就算是死灵术士，这么晚了也要休息啊。”
他抬头看天，卡尔维大陆上的星空依然美丽，如梦似幻。
似乎是意识到了少女还想继续追问，他便提前问道：“倒是你，那个薇儿是谁？你在梦中见到我和她干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干！”
林顿似笑非笑：“真的吗？”
“没！有！”艾瑞丝瞪着眼，“我什么都不记得！不要再问我了！”
“好吧好吧。”死灵术士摆手求饶，“那你能告诉我，这位薇儿小姐到底是谁吗？”
艾瑞丝犹豫了下，还是极不情愿地嘀嘀咕咕出声。
“薇儿......是我的朋友。”
“魔法师？骑士？还是其他什么？”
“应该是魔法师吧？”艾瑞丝有些不确定，“从我认识薇儿到现在，她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繁花王室图书馆的阅览室，如果是繁花骑士或者是使用刀剑的战士的话，在没有特别需要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去碰任何书籍，只有需要大量知识储备的魔法师才会一直泡在图书馆里。”
“况且，薇儿的知识量在我看来，就算是宫廷里的供奉们也比不上，那时的我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去找她，一定能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所以她肯定是魔法师。”
“长得又好看，学识也渊博，性格也温和......天啊，繁花之主大人为什么会给人同时打开门和窗！”
“看来是位非常优秀的人才呢。”林顿指尖互相摩挲着，不经意地道，“等我们什么时候去了法拉颂，或许可以去拜访一下这位小姐。”
“好......个屁！不！可！以！”
艾瑞丝刚想答应，梦中的画面再次在眼前浮现，当场炸毛。
但当看到林顿那略带调侃的隐隐微笑时，她顿时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他在股掌之间翻来覆去地玩弄。
这种邪恶术士怎么还不去死啊！玩弄人心的人都快去给我死上一万遍啊！
此时的艾瑞丝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哪里还想得起她最初开口是为了挖掘林顿的梦。
当她反应过来时，不得不感慨，这个家伙没成邪教头子真是真理会瞎了眼。
......
“小黑，你不要走，小黑，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我寻思要走的也不是我啊？”
“小黑，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我爱你爱得深沉吗？”
“以普遍理性而论，眼泪不止，可能是因为熬夜太久导致眼睛干涩，触发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小黑，我在峡谷杀了十年河道蟹，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和我的CPU一样冰冷，直到我遇见了你。”
“......啊对对对。”
林顿头疼地看着这群“热情”的玩家，怎么也想不到都，人快走了还来给他整套活。
他扭头看向在一旁若无其事哼着歌看戏的艾瑞丝。
人偶小姐身边倒是没有玩家靠近，和他所遭遇的景象截然不同......如果没有一把骑士剑挡着的话。
如果是平常，林顿或许随便塞个任务就把他们打发走了，但现在内测都快结束了，谁还在乎你那点经验......
“小黑小黑，我来交任务了！”
氪金玩家甲贺忍蛙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很是自豪地喊道：“我把你要传的话都带给了那位铁匠，说把，你给我的报酬是啥？”
“传话？传什么话？”林顿一脸懵逼。
“你让我去找铁匠，不就是为了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信息传递出去吗？”甲贺忍蛙对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放心，那个铁匠在我们交谈完之后就走了，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出去，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你啊？”林顿呵呵直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铁匠要莫名其妙地来找自己麻烦。
——多半是这些嘴上跑马的玩家们编纂出的一系列故事被人家当真的听了。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甲贺忍蛙捂着自己的胸口，沉痛道，“就算我们是工具人，那也是有感情的人啊，我很伤心......”
“请问，要多少报酬才能修复你受损的心灵？”林顿几乎是咬着牙出声。
这时，甲贺忍蛙幽幽叹了口气：“可惜，马上要删档关服了，就算再好的奖励也留不住......你要是能记住我就好了，这样下次公测的时候，我直接从起跑线领先所有人一大截。”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林顿眼神和善，“你的相貌已经定型，不会再次变化，特征又是如此明显，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真的？！”甲贺忍蛙脸上欣喜根本无法掩饰，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就是内测玩家的福利吗？”
“既然这样，下次就不换id不重新捏脸了。”
距离服务器关闭倒计时已经没有太久时间，看着身边其他玩家纷纷下线，甲贺忍蛙也挥挥手：“小黑，你一定要记得我啊！下次见面我还是这个id，还是甲贺忍蛙！！”
话音未落，他的身型已然消失。
静静看着玩家们一个一个离线，林顿微微垂眼，默然无声。
与此同时，躲在一边看戏的艾瑞丝突然眼神泛起波动，旋即茫然看向林顿，“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呢？”
林顿一愣。
在确认自己关于玩家的记忆没有消失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在算一笔账。”
“是关于与弗雷尔先生合作的事宜吗？”
“差不多吧。”
“我在想，到时候要给他涨价多少才合适呢......”
艾瑞丝看着他突然抬头仰望星空，莫名感觉，在她无法察觉的瞬间，那一刻的林顿，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
不过这种感觉很是缥缈，她无法将其抓住，来具体形容。
人偶小姐现在只能确信两点：林顿口中的“他”值得不是铁匠弗雷尔，以及......
——死灵术士情绪低落。
第三十一章 今天天气真好
“喝啊——”
林顿枕着稻草做成的枕头，偏头看向窗外。
天光未明，繁星点点。
院子里，骑士小姐正一板一眼地举着骑士剑挥砍，模样认真，如果不是被改造成人偶后无法流汗，那可能还有另外一番风味。
自从内测停止之后，他们换了个地方住，但依然还住在黑水村。
艾瑞丝似乎比较喜欢这种平和、没有多少争斗的日子，林顿虽然急着攒钱脱离真理会，但他的特质实在太过坑爹，要是经商，指定得被当做黑商抓起来，而想要去满大陆跑则必须要利用大城市的传送阵，像他这样一看就觉得有问题的人，肯定不会放他任意进入对所有人来说都珍贵无比的空间阵法。
所以他便顺了骑士小姐的意，暂居于此。
不过艾瑞丝虽然喜欢平静的生活，但不代表她是个懒散的人，每天天刚亮时，她便会早早起床，开始磨炼自己的剑技。
只是......
“虽然勤奋很重要，但......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林顿算了算时间，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凌晨两点左右，就算身体被改造过，拥有超越常人的经历，也该适当多休息吧？
“她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心里流淌过万千思绪，林顿试图从中找出真相。
一开始艾瑞丝的训练时间还算正常，只是最近的日子里，变得愈发早了，而且她已经不满足于无实物对抗，还要林顿做他的对手。
且不说死灵术士的技能组里人偶占据了绝大部分战斗力，就算是徒手搏斗，他个念书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从小到大耍剑的？
所以林顿连连拒绝，然后艾瑞丝便提出要出门清理小怪。
其结果就是，这几天村里的居民纷纷议论着到底是哪个巡逻的繁花骑士真么猛，把周围魔物刷了个干干净净。
艾瑞丝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维持手艺不生疏的标准了。
想了半天，林顿觉得自己与其从万千种可能中找到线索将其串联起来拼成结果，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
当然，以这些日子他对少女的了解，若是直接问，那她百分之两百不会说具体原因。
“艾瑞丝！”
骑士小姐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挥剑，头也不回地问道。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休息？”
“你不也没休息吗？”
“睡不着。”
林顿拖着院子里的破椅子走到离艾瑞丝稍远的地方坐下，靠着椅背，眯眼打量着少女的练习。
艾瑞丝顶着他的目光勉强甩了几下剑，但男人的目光实在是有些尖锐，她莫名感觉有种第一次上台表演的羞耻感。
“喂！你能不能回房间去！不要打扰我练习好不好！”
林顿无辜地摊摊手：“我一没说话二没干啥，哪里打扰你了。”
“你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打扰了！”
“好吧好吧。”林顿无奈地起身，摆摆手，“不管怎样，谢了。”
“谢我？”艾瑞丝疑惑不解，“为什么突然要说谢谢？”
“你这么努力练习不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吗？可你提升实力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保护我吗？我可一直记得你当初的话。”
艾瑞丝一怔，旋即月光悄然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盖上一层用作遮掩的轻纱。
她急切喊道：“谁......谁要保护你了！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自作多情的人！！”
“那不然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努力？和之前一样，花小部分时间保证自己的技艺不会生疏不就够了吗？”
“这哪里够！”艾瑞丝生气地说道，“我要变强，很强很强，比所有人都要强！”
“就算这样......也该劳逸结合吧？就算是驴车，在不停止的轮转中也会散架啊。”林顿轻声道，“人的精神是有阈值的，虽然你的身体特殊，不会控诉你的透支，但到了一定程度，一点小小的火花都会成为引爆的起点，那庞大的压力便会在瞬间冲破阀门，让你崩溃。”
“可是......”艾瑞丝突然有些泄气，“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变强，但最近几天，这个进度却停滞不前了。”
“明明战斗还更多了来着......”
忧愁的少女连连叹气。
“难道真像你说的，是因为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负荷过量导致身体无法承受，所以实力才不能继续精进吗？”
实力停滞不前，无法精进？
原来是这样吗？
林顿听着艾瑞丝的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有些飘忽。
他依稀记得......人偶是需要素材才能升级来着......
趁着艾瑞丝没有注意，林顿忙打开面板。
这是他才发现，人偶的属性早已发生变化。
【姓名：艾瑞丝·利泽尔】
【等级：Lv.10（5700/5700）】
【等级已满，可以突破】
【需要素材：长明草灯芯x10、结实的骨片x10、纯净之灵x1】
【属性：力量4、体质2、智力8、魅力9、幸运1】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艾瑞丝的初始等级应该是8，力量与智力分别是3与7。
人偶的属性是随着等级提升而成长的，不能像玩家一样利用自由属性点控制，但可以通过特定的训练来专门提升某一项。
经验值的话，人偶与主人共享，所以在林顿获得大量经验升级的同时，艾瑞丝也享受到了这份福利，甚至都可能有所溢出。
看到这儿，或许会认为人偶其实与玩家没什么太大区别，但人偶在每十级时，都需要素材来突破，也就是所谓的瓶颈，而玩家则没有这种限制，最多只有在进行职业转职的时候需要完成特定的任务。
“原来......是我的问题吗？”
林顿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没办法，第一次当死灵术士，有所生疏，原谅原谅。
悄悄偷看一眼还在对自己感到苦恼的人偶少女，林顿忙找起人偶突破等级所需要的素材。
长明草是繁花国度特有的植物，特点是会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微光，而且据说在凋谢之前，就算面临永夜也不会暗淡；而结实的骨片则是从各种有骨架的魔物身上所能采集到的白银级素材。
以上两者都很常见，所以林顿包里有不少存货，倒是不用再去找了。
毕竟是第一次突破，素材简单很正常。
但最后一项纯净之灵，则是只有首领级boss才能掉落的素材。
至于该如何找到这只boss嘛.......
在繁花国度，还有曾经的顶尖玩家找不到、没打过的boss吗？
“艾瑞丝。”林顿拍拍手，把思维陷入纠结的少女从中拉出来，“既然你这么想提升实力......走吧，我带你去打个大的，和它战斗，肯定对你有提升。”
“奥。”
艾瑞丝愣愣应了一句，旋即意识到有哪儿不对劲。
“等会儿，你刚刚不是还叫我休息吗？”
“有吗？”
“.......混蛋！我的实力没办法提升是因为你对吧！！”
“啊！今天天气真好。”
“绝对是的吧！！”
第三十二章 有问题的人竟是我自己
“这次我们要解决的魔物，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故事吗？”
“应该没有吧.....就是普通的怨灵在死后因为某种机缘巧合没有消散，所以成了魔物。”
“那我们去找它的路上，一定需要个特殊的激活方式吧？”
“......大抵是不必的，它被固定在那片区域，没办法四处跑动。”
“奇怪，这个魔物怎么听起来这么普通？”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它确实是个普通的魔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艾瑞丝斜着眼看向死灵术士：“既然你说它能让我提升实力，那它肯定有特殊之处，不可能像大号史莱姆那样容易解决吧？”
“棘手的话，确实有点。”林顿淡淡道，“但它的棘手点在于，其本体是个虚无的灵魂。虽然很脆，但由于其无形的特质，总能像是捉迷藏一样让人难找，时不时还从视野之外来偷袭一手，让人猝不及防，而不是你认为的体型巨大魔力溢出的大号数值怪物。”
“像是刺客一样吗？”艾瑞丝开始认真琢磨起来，“如果是刺客的话，身为骑士的我确实很难对付......虽然现在的我一点儿也不像骑士就是了。”
骑士的特点是高血条高防御，开团抗伤害放嘲讽的一把好手，但人偶小姐虽然顶着个骑士职业，走的却是在刀锋上跳舞，去了就根本没想着回来的极度偏科道路。
从这个角度看，艾瑞丝倒是和那些拿着法杖乱敲人的牧师，扛着大剑开无双的刺客们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玩家呢！
“放心吧，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其诡异的机制确实难以让人将其解决。”林顿指着自己，自信道，“但我可是对付灵魂生物最有研究的专家。”
“最好是这样......”艾瑞丝话语一顿，旋即疑惑看向男人，“不是我一个人上吗？”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林顿奇怪道，“就算是骑士团去讨伐魔物，也是多人团队协作作战吧？你难道认为凭借一个人的实力就能战胜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魔物吗？”
“你在看不起......”
“虽然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确实可以做到，但身体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损伤。而我想要修复你的话，就需要去寻找更珍惜的素材，这段时间里你就肯定没办法提升实力，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林顿一番话说得艾瑞丝哑口无言，哼哼唧唧两声，勉强接受了团队作战的现实。
“我知道了......还有多远才到啊？”
“快了。”
两人在由人踩出的道路上又行走了半天，直到视线中出现了一片村庄。
艾瑞丝看见远方飘起的袅袅炊烟，惊讶道：“这种地方也会有人居住吗？”
她的问题确实有所道理。
此时二人正处在一片深山之中，距离城镇十分遥远，如果换做普通人的脚程，至少要走一个礼拜左右。他们两个为了来这儿，花了大价钱从商会那里租赁了一辆由异种马拉着，加持了魔法阵的马车，但即使是这样，也花了接近一个白天的时间。
林顿瞎猜道：“可能是祖祖辈辈一直都在这儿，不愿搬走吧？”
虽是隐世山村，但其实并不像桃花源那样与世隔绝，时不时会有行商在这儿歇脚，村里的人也会用粮食等东西和商人做些置换。
——这些是在林顿当年锄大地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的。
“我们先去那里落脚吧，魔物出现，还得到晚上。”
“好。”
艾瑞丝很听话地顺从了林顿的想法。
来到村口，几个年纪尚小的孩童正在打闹，见到有外人来，打扮得也不像什么好人，可他们非但不怕生，还嬉笑着与林顿二人打着招呼。
“你好呀，从外面来的大哥哥和大姐姐。”
“你们好。”林顿温和地笑着，从背包里取出几枚糖果，“拿去吧。”
“谢谢哥哥！”
小孩子们咯咯直笑，欢喜地跑开，换个地方继续玩闹。
艾瑞丝对于林顿的举动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很喜欢小孩子嘛。”
“单纯的孩子们是世间最珍贵的瑰宝，尤其是像这种淳朴地没有被世俗烙下印记的孩子......我喜欢他们，不是很正常吗？”
“这倒也是，如果是法拉颂的小孩，你给他们糖果指定得被当做人贩子不给你好脸色看，相比之下，他们确实很可爱......只是你之前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啦！”
“进村以后遇到只狗都要给它一巴掌，瞧见只蚯蚓都得对半切，连蚂蚁窝也不放过，看见就要用热水浇.......这样是不是就符合你的印象了？”
艾瑞丝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然后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赶紧把你的想象力给我收起来啊！”
捂着脑袋的少女幽怨地瞅着林顿，默默别过头，敢怒不敢言。
虽然表面上没说，但她的心里，突然觉得林顿似乎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等等，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艾瑞丝立马将其锁死，并且为其划上“一切都是死灵术士的阴谋”的封条。
天天就知道骗自己，玩弄人心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和可爱两字有任何关系！
“我应该没用多大力，不该把你打傻了啊？怎么突然就不动了。”
艾瑞丝这才发现林顿离自己已经有好几步远，正回头等待自己。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个混蛋。
心里这样想着，但骑士小姐的步子却没落下，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进了村，艾瑞丝并没有发现这个村子与其他村子有什么不同，便熄了探寻的想法，转而问道。
“我们要在哪儿歇脚？这附近也没有有像广场的地方吧？”
“随便找一户人家就行了。”林顿挑了一间屋顶没破的房子，轻轻敲了三声门。
门从内侧被打开，里面出来了个面容苍老的妇人。
林顿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您好，我们是从外地而来的旅行者，可否请您让我们在此暂时歇息一会儿。”
艾瑞丝听着死灵术士的话，眼皮直跳。
哪有这样请人家帮忙的？好歹说句“我们会给与您相应的报酬”之类的话吧！
我们对他们来说可是极其陌生的存在，哪有人会因为你前因后果都没有的话语答应让你进自己家？
怎么想都进不去吧.......
“没问题，你们来得时间刚刚好，我们正在准备晚饭呢。”
老太太和蔼地笑了笑，又扭头朝屋里喊道：“有客人，多添两个人的饭菜。”
“请进吧。”
林顿带着微笑再次躬身谢过，跟在老太太身后进了屋子，留下艾瑞丝在原地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有问题的人竟是我自己？”
第三十三章 鬼：见了鬼了
“来，小姑娘多吃点，长这么高这么好看，看得我真喜欢啊。”
“谢谢奶奶。”
艾瑞丝甜甜一笑，欣然接受了热情的馈赠。
这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农家，饭菜说不上多好吃，甚至有些粗糙，但艾瑞丝已经不是曾经的贵族小姐了，所以倒也能接受。
更何况，她现在其实并不太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机能，林顿的魔力就是她的营养来源。
吃完饭，天色也暗了下来。
谢过一家五口人后，林顿与艾瑞丝便欣然告辞。
路上，艾瑞丝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感慨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如此淳朴的人。”
那户人家虽说屋顶是完好的，窗户是糊好的，但墙壁上因为潮湿所产生的裂痕与破烂的家具却时刻提醒着她，他们的生活很是清贫。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接受了来自陌生人的求助，甚至根本没有怀疑过她们两个身着奇怪装束的人——尤其是林顿。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那别人和她说起这种几乎像是神话故事的场面，她一定会毫不吝啬“愚蠢”“可笑”之类的讽刺。
而现在，艾瑞丝会把愚蠢按在自己的头上，默默为那怀揣着质朴的家庭祈福，祝愿他们永远平安，永远幸福。
良久，少女偏头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对我们，是吗？”
“我偶然来过几次这里。”林顿笑笑，“第一次面对如此善良的人，我其实也有所感叹。大概任何被城市污染过的人来到这座山村，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被净化了吧。”
“这座山村......你的意思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吗？而不是个例。”
“对于陌生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戒备之心，完完全全开放自己的所有任由陌生人观赏，而且你要是在他家吃了饭想给予一定报酬，他们甚至会生气。”林顿幽幽叹了口气：“我曾经也觉得，一个地方出现这么多没有戒心的人，是个不寻常的现象。但在多番探索却没有任何头绪之后，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用怀疑去面对真诚，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完全不可信呢。”
林顿耸耸肩，倒没有在意少女的含沙射影，只是简单说道：“我们快到了，做好准备。”
听到指令，艾瑞丝顿时收起了表情，眸海里再也没有任何涟漪，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无形波纹。
在转过一道山间小路后，眼前的景象终于不再是无尽的密林与高耸的山峰，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
——那是一方宽敞的平台，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但并不是某种法阵，更像是孩子们常玩的跳格子。
其他角落零零散散伫立着破旧的秋千、柱子、谷堆，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诡异的氛围，更像是孩子们经常会在此玩乐嬉戏的地方。
可就在林顿与艾瑞丝踏上平台的那一刻，辉月之光骤然暗淡几分，平台中心则多了一团浑浊的阴影。
阴影转了一圈，像是察觉到有人踏入了它的地盘，旋即四面八方传来其尖锐的笑声。
“你们，也是来陪我玩的吗？”
【晦暗之影（Lv.20）】
林顿眼帘微垂，无视了几乎能引起灵魂波动的尖锐之声，平静喊出骑士小姐的名字。
“艾瑞丝。”
“明白！”
艾瑞丝脸色沉着，踏前一步，但并没有贸然突进。
死灵术士说过，这只魔物的机制很是古怪，她在没有完全适应之前就向前冲锋，很有可能陷入险境。
“呵呵呵呵。”
阴影的形状突然开始膨胀，如墨的雾气逐渐弥漫了整个场地，下一秒，它的身型被雾气吞没，消弭于无形，只留下刺耳的话语。
“我们，来捉迷藏吧！”
“你要快点藏好哟。”
“10、9、1！”
“我来抓你啦！”
“魔物也会耍赖的吗？”
艾瑞丝忍不住吐槽了句，但心里却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人家生前可能是个调皮的小孩嘛。”林顿的神情倒是显得很是轻松，“左边。”
“锵——”
清脆的金铁交戈声来自剑锋与没有实体的阴影，艾瑞丝眼神微凛，身体周围黑光流转。
【骑士剑技·变速斩击·改】
几乎是刹那之间，三道速度略有差距的剑光交替闪烁，继而没入黑雾，消散不见。
艾瑞丝收回架势，脸色稍微有些凝重。
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砍中了东西。
“不用担心，你确实对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林顿看着一闪而逝的血条，淡淡道。
三次速度奇快的斩击只有伤害最高的最后一剑没中，但即使是这样，【晦暗之影】的血量也下降了近十分之一。
这让林顿不由得感叹，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人偶小姐的真实伤害技能组太过OP。
按理来说，灵魂类生物对于物理伤害拥有不低的抵抗，但艾瑞丝哪跟你讲这些道理。
——我智力是多少倍率是多少算出来的结果是多少你就得给我掉多少血！
“右边！”
艾瑞丝再次轻松抵挡住阴影的袭击，不过这次并没有进行反击。
她的体力并不支持她进行连续高强度的斩击，一旦消耗过度，就会让她强行从林顿那里摄取魔力来进行补充，从而陷入短暂的僵直。
这种几乎攸关二人性命的失误她可不会犯。
“呀！你们耍赖！！”
阴影似乎察觉到了死灵术士对自己能力的熟悉，声音中顿时充满了气急败坏，周遭黑雾也翻起层层波动。
艾瑞丝不屑道：“你利用倒计时来骗来偷袭我都没说你，玩不起就玩不起，当婊立坊。”
“可恶！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阴影骤然收拢，汇聚成一枚约莫篮球左右大小的黑球，下一秒，骤然腾起，遁入虚空。
林顿抬头看天，忽然问道：“艾瑞丝，你知道高尔夫球吗？”
艾瑞丝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回答道：“知道，贵族们玩的无聊游戏。”
“你玩过吗？”
“一次。”
“知道怎么开球吧？”
“大概？”
“够了。”
林顿咧着嘴笑着，白净的牙齿在月光下微微闪光，遮掩住惊鸿一现的眼中之影。
“呼——”
黑色流光停滞在距离林顿的脸不足一拳的地方，带起的气流吹翻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他精致完美的脸庞，却没能让其稍微眨下眼睛。
看着眼前的黑团团，男人嘴唇微动，轻声念叨。
“全垒打。”
“砰——”
黑球被骑士剑重重扫远，从哪儿来的，又回到那儿去了。
艾瑞丝把手平放在额头上看天，忍不住吐槽：“全垒打和高尔夫球没有半个金币关系吧！”
“不知道，随便啦，我又没打过高尔夫。”
“真是服了......话说，我刚刚打死它了吗？”
“没有哦。”
“那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看你用了几分力呗。”
“......全力。”
“那估计要有一会儿了......它不是想玩嘛，那我们多陪它玩会儿就是了。”林顿唇角弯了弯，“艾瑞丝，记下这次它飞了多久，看下次能不能超过这次。”
艾瑞丝的眼神顿时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林顿。
“连魔物都不放过玩弄的机会吗？它难道和你有仇吗？”
林顿沉重地点头。
别看他这次收拾【晦暗之影】这么轻松，但当年他还是新手时，不知道被这只怪物送回重生点多少次。
【晦暗之影】的机制说特别也特别，但要多特殊也没有，了解机制之后还是能轻松解决血皮较薄的它。可开荒时期哪有那么多攻略，因为其看不见摸不着的特性，就算是机智如林顿当时也只能站着挨打，特殊机制在当时的人们眼里纯纯就是恶心人，所以几乎每个玩家在等级高了之后，都要来拿它试试刀。
鬼？
你给我见鬼去吧！！
.......
就在林顿与艾瑞丝胡乱玩弄可怜的小阴影时，他们没有发现身后的密林之中，来自真理会的蓝衣神父因为他们的举动，心里泛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第三十四章 伟大的克雷维希尔先生
“怎么可能？！”
真理会部分区域教众的引导者，真主最虔诚的信徒之一，比尔特·马文先生看着林顿轻描淡写地指挥少女在迷雾中招架还击，忍不住喃喃出声。
【晦暗之灵】在数年前就被冒险家工会记录在《特异魔物图录》中，但由于其身处荒郊野外，且并不会主动伤人，加上每次消灭它过不了多久便会再度重生等等特性，骑士团并没有对其执行清除计划，保留至今。
以上种种，说明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魔物，但林顿却显得很是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精力和那位小姐调笑。
当然，马文并不是因为林顿的操作而感到震惊。
虽然想要消灭这团雾气很难办到，但只是将其打败，打散，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以他的实力，随便挥挥手丢几个法术就能做到。
马文震惊点在于，【晦暗之灵】的每一个举动，每一步动作，全都落在了死灵术士的掌控之中。
在自己的领域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招式，表现出来却像是被人看穿了底裤。
作为已经能算是真理会中层份子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预知。”
这是真主宣扬其信仰的最主要手段，也是最货真价实的宣传片。
前几天是礼拜日，林顿也参与了，按理来说就算他记下了梦中的画面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但问题在于......
——那次礼拜失败了！
没错，真理会的礼拜日梦境是有失败的可能性存在的。
马文曾经看过真理会内部的经文记载，具体话语因为太过含糊他无法完全记下，但大体意思便是：
“规则，是繁花之主等神明为世人拴上的枷锁，真主仁慈，怜爱世人，不愿见到人们从出生伊始便被规划好以后的路。他偷偷将人们的未来放置于其眼前，任由其选择道路。于是，世间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之景。”
“然而，真主的伟大却被繁花之主等神明当做背叛，用十二枚星辰所化的钉子联手将其钉在耸入云天的山峰之巅，把世人的枷锁同样加于其身，使其终日受尽人世间所有苦难与折磨。”
“但即便如此，真主依然满怀慈爱，在每个月的某一天，悄悄播撒福音。”
这一天，便是礼拜之日。
可既然是“悄悄”，那必然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在礼拜日，书卷破碎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所以当初马文处理场面时也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但礼拜失败，就代表真主无法传递其福音，被枷锁束缚的人们无法窥视到未来之影。
而若是礼拜成功，梦境里被记下的画面必然会在下一次礼拜日之前发生，这是没有例外的事实。
那么问题来了。
林顿是怎么在礼拜失败的情况下做到“预知”行动的？
马文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礼拜日那天。
先是铁匠弗雷尔跑来和他说有人利用真主的名号牟利，但他没太当回事。
——信仰狂热的他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把一坨毫无意义的金属物质与伟大的神明联系在一起呢？
而后是礼拜进行时，他注意到有位少女比所有人醒的都要早。
这让正在攻读《真理经文》的他对其多了几分注意。
因为当时，礼拜开始不过五分钟。
而在少女醒来后没多久，礼拜便以失败告终。
马文一开始认为可能是这位少女干了些什么，但当他察觉到少女可能曾经是为骑士时，他顿时了然。
作为繁花国度最为特殊的存在，繁花骑士与普通人之间的异同就像王公贵族与贫民窟穷人一样容易分辨，尤其是从儿童起便被熏陶长大，烙下终生印记的艾瑞丝。
在马文看来，或许是繁花之主插手破坏礼拜时，提前放过了这位曾经的骑士小姐，让她免遭受精神冲击。
毕竟在所有存在的文书记载里，繁花之主对自己的“孩子”们，拥有无限的宽容，即便她已经放弃了曾经的信仰。
但当少女身边那位林顿·克雷维希尔先生也醒来时，身为魔法师的马文立刻发现，这两人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在等级高达20级的等级差面前，林顿的“隐蔽者”失去了它唯一的作用，与艾瑞丝之间的灵魂链接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当然，对于虚无缥缈的灵魂完全不了解的马文并不知道那种联系叫什么，该如何形容，但他能察觉到，艾瑞丝，绝非人类。
她是不被规则允许的存在，是不该出现在世界上的东西，她本身就是......
——禁忌！
若是在其他地方被魔法师发现了这种异常，不需要多久，大队繁花骑士便会出现在你家门口。
但这里是真理会，本身就是被神明们排斥的地方，而林顿身上又有着洗礼的痕迹存在，明显是自己人。
当时的马文因为搞不清楚状况，所以按照规章制度将林顿的异常上报上级。
现在再回想时，他的心中多了几分明悟。
而在看到林顿使用【终末悼词】时，他身后那尊一闪而逝的像是神像般的庞大黑影，更让马文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使用着关于“预言”的术法，被像是神像的黑影庇护，表现形式是用作束缚的锁链......
林顿不可能利用真主的名讳牟利，因为他要么是被真主亲自指引过并且赐予了他行使权力的幸运儿，要么......
——就是真主行走于大地之上的代行者！
马文眼帘微抬。
此时他的眼中些许的理智荡然无存，已经满是狂热的火焰，恨不得冲上去亲吻林顿的脚尖。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监视者，若是莫名其妙暴露在人家眼前，必然会引起林顿的不满。而一想到自己居然在监视真主的代行者，马文恨不得当成自裁以证其信仰并无不忠。
在恋恋不舍地多看几眼林顿后，马文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间。
他要回去报告，同时，他还要问个问题。
“到底是哪个小比宰治让我来监视伟大的克雷维希尔先生！！”
.......
【晦暗之影】曾经存在过的平台上。
林顿与艾瑞丝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继而又同时把视线放在【晦暗之影】消失后，重新凝聚成的透明身影之上。
那道身影眨着明媚的眸子，用稚嫩的嗓音喊道。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来带我回家的嘛？”
第三十五章 追寻，虚无之泡影
在艾瑞丝将【晦暗之影】最后一丝血槽清空之后，林顿使用【采集术】成功采集到了boss所掉落的纯净之灵。
然而正当两人准备离开这里时，异变突生。
黑雾在霎时间重新凝结，形成一个模糊的孩童人影。
按理来说，一只首领级别的boss被击败后，通常需要72个小时才会重新刷新，可现在连7分钟都没过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复活？
惊讶之余，林顿发现那道人影身上的黑正在迅速褪去，继而浑身被银色月光浸染，逐渐凝实，化作个可爱的小女孩。
女孩扎着两捋小辫子，面容稚嫩，溢满灵性的眼睛滴溜溜在面前两人身上打量着，最后停滞在林顿身上。
“大哥哥，你们是来带我回家的嘛？”
女孩声音轻轻软软，奶声奶气，要不是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出来的，指定得来个血包补补。
刚刚还在策划着玩弄魔物的林顿缓缓弯腰，看着女孩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艾瑞丝难以想象的温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里？”
“我叫贝菈！”贝菈说出自己的名字，旋即又陷入苦恼之中，“家住在......住在......住在一个村子里！可是.....我忘记怎么走了.....”
她伸手拽住林顿的衣角，软软道：“大哥哥，可以请你带我回家嘛？我家里有好多漂亮的花，到时候我可以分你一朵最漂亮的哦！”
艾瑞丝凑过来，压着声音，作出一幅很恐怖的样子：“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我们会把你卖到很远的地方去哦！很远很远哦！”
人偶小姐的恶作剧毫无演技可言，但贝菈却还是被吓了一跳，眼中顿时蒙上几分朦胧。
她一跳一跳地钻到林顿身后，只探出一张小巧的脸，害怕道：“大哥哥，这个姐姐是坏人！我们快走，快回家。”
“？”
艾瑞丝眼皮抽了抽。
“明明你前面这个人才像坏人吧！你看他穿的乌漆墨黑，拥着诡异的魔法......”
“才不是！”贝菈大声反驳，“大哥哥绝对是好人！绝对绝对！！”
“你才是坏人！”
艾瑞丝捂着胸口，难以置信。
骑士小姐从小到大走到哪儿都颇受欢迎，坏话都难听到几句，更别说被小孩讨厌，当做坏人了。
她想反驳几句，但正要开口之时，她却发现周围好像有点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看见自己吃瘪，某个死灵术士不说来几句风凉话吧，也该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才对。
但他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目光看向林顿，人偶小姐发现他正安静地低头看着地面，脸上带着思考之色。
......
【诡谲的广场中，神秘的少女向你发出请求......】
【世界任务：追寻，虚无之泡影】
【任务目标1：带着贝菈一起回到她的家】
【任务奖励：20000经验、50000金币】
【任务目标2：？？？】
【任务奖励：？？？】
林顿看着突然浮现的文字，陷入沉思。
世界任务，顾名思义，便是玩家在游历世界时有可能触发的任务，难度有高有低，奖励有多有少，其触发方式也多种多样。
由于《天理国度》每一个国家的地图都非常之大，所以其数量与天上的星星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以至于在林顿穿越之前没有任何一条帖子敢说所有世界任务都被发掘。
但问题在于，他脚下这块地方作为boss的所在地，曾经被无数玩家踏足，可他翻遍记忆也想不出来，有谁曾经触发过这个任务。
“或许......是因为死灵术士的特性？”
疑问暂且按下不表，重新看向任务介绍。
奖励并不多，代表着这不是个难度很高，或者流程很复杂的任务。
可后面的问号又是为什么？
“喂！”
林顿的思考被外界声音打断，他这才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象棋里的楚河汉界，少女与女孩隔着他互相对峙。
贝菈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大哥哥，我们快走吧，这个姐姐好吓人的。”
艾瑞丝顿时气结：“我哪里吓人了！我明明是在好心提醒你不要被人骗好吧！！”
“你就是骗子！”
“我不是！！”
“好了好了，别吵了。”林顿哭笑不得，拍拍手阻止两人继续用幼稚园水平的垃圾话互喷，“艾瑞丝，就算你赢了我也不会奖励你糖果的。”
他万万没想到，艾瑞丝居然能跟在跟小孩争论时，被其把智商拉倒几乎差不多的幼稚水平，还差点被人家用丰富的经验击败。
果然也是个小孩呢。
“谁要你的糖！别把我当小孩啊，混蛋！”
艾瑞丝白了死灵术士一眼，本就没生多大气的心里重新平复。
她看了眼躲在林顿身后的小女孩，问道：“你要答应她？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这附近还有别的地方有人烟吗？”
“那个村子吗？”
艾瑞丝皱着眉沉吟道：“我明白了。”
“贝菈。”林顿也低头看向小女孩，伸出手，“我们走吧，带你回家。”
“好耶！”
贝菈把手放在林顿手心，温和的包裹感顿时让她忍不住眯上眼，露出如猫儿般的愉悦表情。
“......”
艾瑞丝看着手牵着手并肩行走的一大一小二人组，心中莫名淌过几分异样的感觉。
“他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呢。”
她又把在村口时说过的话于心里重复了一遍，只是她没察觉到，同样的话语，这次却多了几分柠檬的味道。
......
“大哥哥，你刚刚说的糖果是什么呀？是和苹果一样好吃的果子嘛？”
林顿低下头，迎上女孩好奇的目光。
他轻轻笑了笑，手一握一张，一枚亮晶晶的糖果便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就是糖果，给你，尝尝吧。”
“谢谢大哥哥！”
贝菈眉眼弯弯，接过质量不算太好的糖，丢进嘴里，细细品尝。
“比苹果要小好多好多呢......味道......味道......好像没有味道诶......”
林顿一愣，旋即想起女孩其实是没有实体的灵体生物。
“抱歉，我拿错了。”
他拍了拍脑袋，眼中辉光流转，当他再次张开手时，两枚颜色比之前暗淡了许多的糖果再次出现在他手里。
女孩捏起一枚，放入口中，旋即又愉快地眯起眼：“好甜，好甜好甜！”
她又拿起另外一枚糖果，举到林顿眼前：“大哥哥，你也吃呀！”
“妈妈说过，有好吃的要和大家一起分享才对！”
“我还有好多，你喜欢就好。”林顿温和地笑着。
“怎么做到的？”艾瑞丝凑过来，好奇地问道，“按理来说，灵体应该无法拥有本体感觉才对，你怎么让她觉得糖会甜的？”
“不难。”林顿轻描淡写道，“灵体无法拥有感觉，这点没错，但在其成为灵体之前，曾经通过身体将这种感觉记录了下来......我将我认为的糖果的味道从我自己的感觉中提取出来，然后通过魔力当做媒介，传输给贝菈，从而激活她潜藏于深处的‘甜味’。”
“......”
艾瑞丝的眼神顿时跟看怪物没什么两样。
别的不知道，但光是把自己的“感觉”备份提取这点，她就觉得已经够离谱了。
其他部分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也令人大感震撼。
她忍不住吐槽道：“明明很复杂的事情，怎么在你眼里就跟把块木头搬来搬去一样简单。”
“可能......我也是天才？”
“切，凑不要脸。”
林顿笑笑，没有作答。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漫步在山路之上，没多久，山间唯一的村庄便再度出现在几人眼前。
只是这次，夜幕笼罩之下的山村不再淳朴，反而多了几分隐匿于无形黑暗之中的诡谲。
第三十六章 关于贝菈
乡村生活的节奏通常都比较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时夜幕已至，万籁俱寂，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已熄灯，准备迎接在他们眼里更美好的明天。
“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我们要怎么才能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找到贝菈的家？”艾瑞丝偏头问道，“更何况......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贝菈的家到底是不是位于这个村子。”
林顿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
“先生！”
三人一齐望向声音的来源。
在那里，一位中年大汉正急匆匆地朝着自己这边跑来，口还不断喊着：“先生，终于找到您了！”
他在林顿面前站定，一边微微喘气，一边从自己的粗布衣衫中掏出几枚亮金金的金币。
“先生，我母亲在收拾餐桌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几枚金币，一看就是您掉的，她老人家可担心了，害怕您心急如焚地到处乱找，便让我在村口等您......您也太不小心了，金币怎么能不放在安全的地方呢？还是说钱袋破了？赶快检查一下，要是丢太多可就糟了。”
艾瑞丝的脸色顿时显得有些讶异。
她知道林顿有特殊的存放物品的方法，且不可能像口袋一样破个洞掉东西，所以很显然，林顿是故意的。
可对方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还特意在村口等了许久，只为物归原主。
这还真是......
与人偶小姐复杂的心思不同，林顿只是有些无奈。
他温和地笑笑：“谢谢。”
“您赶快收好吧。”
中年大汉把金币塞到林顿手里，旋即打量几眼二人，又看看天，说道：“这么晚了，您有地方歇息吗？如果没有，我家还有一间空房间，不过平常用来存放杂物，可能有点乱，但我母亲喜欢洁净，经常清洁，所以绝对不脏，如果您不介意......”
林顿沉吟少许。
他们正在做的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月黑风高之夜确实不太方便，如果有个地方能让他们安稳渡过到白天，确实不错。
他又看了眼艾瑞丝。
人偶小姐表示自己不发表任何意见：“你决定。”
“那好吧。”林顿微微躬身，“麻烦您了。”
“好嘞。”
大汉呵呵笑着，走在前面带路。
他似乎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与林顿絮絮叨叨个不停。
“先生，您是从哪儿来的啊？”
“黑水村，离这儿有点远。”
“额......不知道，外面的地方我只知道法拉颂.......”
“只知道法拉颂......你们村里的人一直呆在这里吗？没有出去过？”
“那倒不是，听我父亲说，好像是祖父年轻时候举村搬迁到这里的，到今天可能也才几十年吧.”汉子说，“至于出去......祖父和父亲那辈本就是自觉搬过来的，自然不会想离开；和我同辈的几个家伙倒是满怀冲动的想要出去闯闯，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说是找不到去山外面的路......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这儿的，以前都没什么人来。”
林顿微微眯眼：“以前没人来......意思是最近几年，村里来的人多了吗？”
“对啊。”汉子思索片刻，说道，“大概差不多十年前吧，一个像是商人的男人来到我们村子，那时我还小，听说有外人来村里了，忙撇下手中的活出去看看，他还给了我一个圆圆的东西，说是什么......糖？味道我记不清了，但还挺好吃的。”
点点头，林顿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请问您对于村里的人还算熟悉吗？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害！”汉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是爽朗，“村子就这么大，谁穿反了裤子马上就能传遍全村，您居然问我熟不熟悉人，哈哈。”
“说吧，什么名字，就算是我爷爷那辈的都能给你找出来！”
“非常感谢......我想找打听一个女孩的信息，名字叫贝菈，她是这村子里的人吗？”
“贝菈......”汉子想了想，说道，“这个名字，在我们村里还挺常见的......我们的名字基本上都是继承自祖父或外公，重名的人很多......所以，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嘛？”
林顿想起同女孩刚见面时，她说的话：“她应该是个很喜欢花的女孩，家里也应该种了不少花。”
“有了！”汉子一拍手，似是想起什么，但眼神却有点迷惑，“你说家里种了很多花的人家，我是想起来了，那家确实有个女孩叫贝菈，和我家小子差不多时候出生的。可问题是......那孩子好像不怎么喜欢花吧？”
“我听人家说，那个小姑娘讨厌花讨厌地狠呢，看见一朵就要折一朵。”
“不可能！！”进了村便显得意外有些安静的贝菈突然大声反驳道，“我最喜欢花了！！”
林顿与艾瑞丝同时看向贝菈，但汉子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女孩的呼喊，继续说道：“我猜她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对花有些敏感吧.....这种情况在村里也算个异事，我倒是记得还算清楚......所以她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不是！那个绝对不是我！我最喜欢花了！”贝菈泪眼朦胧地看着林顿，声音微颤，“大哥哥，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花，爸爸妈妈也是，他在骗人！他是坏人！”
林顿牵着贝菈的手微微一紧，露出个温和的笑，旋即同汉子说：“信息还是少了些，我还要再确定一下.......您知道那户人家住在哪儿吗？”
“嗯。”汉子点点头，“在老汉普家旁边......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门口放着谷堆的房子后左转，过两个房子在左转，有个院子的就是他们曾经住的地方了。”
“曾经？”
“是啊。”汉子有些感叹道，“那个小姑娘据说也和我同辈那几个家伙一样，想出去闯闯，但他们因为找不到路回来了，而那个小女孩，则很不幸地碰见了贼人。”
“她父母太急了，在没通知我们的情况下就自行进山去找，结果便是......”
“——再没回来。”
第三十七章 残缺不全
到了大汉的家，他让林顿几人在简陋的客厅先坐了一会儿，自己去帮他们收拾房间，艾瑞丝表示自己想和他一起去，但大汉却以“客人就该好好做客”等理由强硬拒绝了艾瑞丝的请求。
于是，两人一灵便在昏黄的烛火下相顾无言。
林顿在思考，本身也不太爱说话，而贝菈则是神情有些憔悴，耷拉着脑袋，自然也不会想做交谈，最后，还是由人偶小姐先行打破沉默。
为此，艾瑞丝找了个不算太尖锐的话题。
“我说......为什么那个人看不见贝菈。”
林顿抬起头，轻笑道：“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魔力，自然看不见由魔力化成灵体的存在。”
“奥。”艾瑞丝点点头，又问：“我们不是要带贝菈回她家吗？那既然问到了她家在哪儿，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过去？”
这个问题让林顿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任务一是带贝菈回家，但他更想探寻全是问号没有任何提示的任务二。
但这个理由无法同艾瑞丝说，只好勉强解释道：“我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刚刚那个汉子说的话里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
“他是坏人。”贝菈突然抬头，小声道，“我明明很喜欢花的。”
看起来女孩对于自己的爱好被否认这件事非常抵触，一直纠缠不休。
林顿揉揉她的脑袋，轻笑道：“知道，我知道.......不过贝菈，你知道好人和坏人是什么意思吗？”
贝菈想了想，说：“好人......像大哥哥一样的就是好人。”
“谢谢。”林顿温和地笑着，“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好人呢？”
“因为大哥哥很香，很舒服......而且会给我糖果吃呀！”女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说，“糖很甜，所以大哥哥是好人。”
“那......什么样的人是坏人呢？”
“坏人就是......”贝菈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这个姐姐是坏人，那个大人也是坏人，除了大哥哥，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面对贝菈的发言，即使是林顿也被惊到了。
正当他准备继续追问时，大汉从另外一头钻了出来，他只好暂时收回已经到嘴边的话。
“完事了，两位，你们早点休息吧。”
“谢谢。”
“愿繁花护佑您。”
......
杂乱但干净的房间里，艾瑞丝回想着大汉的话语，沉默良久。
贝菈虽然是灵体，且至少存在了数年之久，但无论是话语还是行为都保持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可经过大汉那一番与其几乎完全相反的描述与她那堪称厌世的话语后，艾瑞丝很难相信这个孩子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单纯。
她先看了眼临时拼凑而成的床板，在那里，女孩正安稳入眠。
随后，她扭头凝视站在窗边看月亮的死灵术士，轻声问道：“你还相信她吗？相信她只是想回家？”
林顿回过头，模糊不清地回答了骑士小姐的问题：“完全相信一个人是件非常难做到的事情，即便是个孩子。”
“所以......”
“但我不相信她，并不代表她骗了我们。”
艾瑞丝歪歪脑袋，表示自己没听懂。
林顿笑笑，缓缓道：“艾瑞丝，你在小时候，觉得什么样的人什么是坏人？”
“.......你纠缠贝菈没成功，换我了是吧。”艾瑞丝瞥了他一眼，旋即沉思片刻，回答道，“小时候，我认为家里那些‘客人’们是坏人，因为她们很吵闹，经常吵得我睡不着。”
林顿点点头：“你渴求入眠，但这些人破坏了你的诉求，所以你认为他们是坏人......这确实是小孩子的想法。”
“有什么问题吗？”少女满头问号。
“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很单纯，给予她心情感到愉悦情绪的人便是好人，而给她带来负面情绪的则是坏人。”林顿缓缓道，“你和贝菈一见面就吵架，虽然差点没吵赢，但她还是觉得你是坏人；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也是同样，给她带来了负面情绪，所以是坏人；可她为什么会觉得其他所有人都坏人呢？”
“谁没吵赢了！我只是不想和小孩子计较好吧！”艾瑞丝忿忿反驳，“至于为什么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坏人......我哪儿知道。”
林顿笑着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人偶小姐差点被他这360度转折的回答气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做出什么高谈阔论来呢，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我又不是什么神，怎么可能知道所有。”林顿没有对少女的嘲讽有所表示，只是耸耸肩，说，“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认为。”
艾瑞丝很想问他为什么，但生怕他又来个“我也不知道。”
但林顿像是看出来少女在想什么似的，笑眯眯道：“你不想知道吗为什么吗？既然这样，那我不说了。”
“想！想死了！”人偶小姐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声音完全是用挤出来的。
林顿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旋即又化作平和，把视线放在熟睡中的女孩身上。
“她是残缺不全的。”
艾瑞丝一愣：“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给她的糖吗？”
“记得。”艾瑞丝点点头，“你什么提取，传输，什么什么的......”
“你这是完全没记住吧......”林顿斜了她一眼，倒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我将我自己的感觉提取出来，然后传输给她，但这种传输方式并不是单方面进行，而是双向流通的。”
“在她接收到我的感觉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管道构建完成，一部分她的情绪也随之回流。”
“那种感觉，有喜有悲，有善有恶。”
艾瑞丝歪歪脑袋：“听起来很普通啊？哪里残缺了。”
林顿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份恶，比所有情绪加起来，都大上无数倍。”
“但这份恶，并不是被放大，而是......其他的情绪几乎都被剥夺，压制，导致所谓的恶意一家独大。”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份恶意最庞大，在时间的刀锋下，它也是最先遭重的。我们现在看到的贝菈没有多少攻击性，情绪丰富，有喜有恶，正是因为那份庞大的恶意已经破损地与其他情绪几乎等量”
“至于为什么她其他的情绪会被压制，为什么又会被放大恶意，为什么会将所有人都当做坏人......”
“这或许，就是我们需要寻找的答案吧？”
第三十八章 花
次日清晨，林顿一行人向主人家辞行。
路上，经过休息之后的贝菈明显比昨天晚上更加活跃。
“大哥哥，你看。”她指着树梢上说，“那只鸟儿好漂亮。”
林顿抬眼看去。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体型不大，像是麻雀类，它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见林顿等人也不怕生，叽叽喳喳叫着。
“确实很漂亮。”
得到回应的女孩笑的更开心了，路上碰见什么东西都要和林顿分享一下。
“看，这朵花也好看！”
“这里这里！”
他们本来是准备沿着昨天汉子指的路去贝菈家的，结果左转转右转转，当到目的地时，比起预算的时间要多了许多。
艾瑞丝看着兴奋地左跑右跳的女孩，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有一种......家长带小孩出来春游的感觉。”
“是啊。”林顿调侃道，“听话的大女儿和调皮的小女儿，还有个老胳膊老腿的老父亲。”
“去去去。”艾瑞丝撇撇嘴，“尽想着占我便宜是吧？”
“好吧，是两个调皮的女儿。”
眼见艾瑞丝作势要动手，他忙转移话题，喊了声贝菈。
“我们进去了！”
“来啦来啦！”
贝菈踮着小脚回到林顿身边，熟练地将手塞进他的手里。
贝菈的家和村里其他房屋差不多，都是用土砖砌成的，上面在长期没有维护的情况下布满裂痕。与其他人相比，他们还用木栅栏围了个小院子，里面也同贝菈形容的一样，整整齐齐种着许多开的很漂亮的花......
等会儿，开着的花？
艾瑞丝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那个家伙好像说过，贝菈他父母......咳，好久没回来过了吧。”
林顿也有些奇怪。
这场面，不像是没人的样子啊？
难道他们走错了？
可贝菈此时突然兴奋起来，指着那些花说。
“这里是我的家！我记得它们！”
她的话音落下，林顿耳边也同时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女孩确实没骗人。
“进去看看吧。”
几人轻松越过木栅栏后，贝菈在院子里欢快地到处奔跑，艾瑞丝则在警惕地观察四周，而林顿径直走向正屋，刚要敲门，发现那扇破旧的木门并没有关死，只是虚掩着的。
轻轻推开门，一股灰尘与潮湿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屋里一片灰黑，灶台早就废弃，所有的家具几乎完全报废。
“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林顿做出定论，但疑惑却没有解除。
“那些花又是怎么回事？那种整齐的模样，明显是有人长期打理的。”
“大哥哥大哥哥！”贝菈突然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枝花。
她把其中蓝白相间的花的那枝递给林顿：“送给你！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啦！”
“谢谢！”林顿受宠若惊地接过花。
他差点都忘记女孩还和他做过这样的约定了。
贝菈挠挠脑袋，嘿嘿一笑，又跑了出去。
林顿跟在她后头，发现另外一枝居然是给艾瑞丝的。
“姐姐，这朵送给你。”
比起赠送给林顿时的大方与欢快，这次贝菈明显小声了许多，但还是挺着小脑袋送了出去。
艾瑞丝对女孩的行为惊的不行。
她指着自己说：“我是坏人诶，你居然要送我花？”
“为什么不能给坏人送？”贝菈对艾瑞丝的惊讶感到不解，怯怯道，“虽然姐姐是坏人，但是我不讨厌姐姐呀！而且姐姐刚刚还陪我玩了......”
“收下吧，艾瑞丝。”林顿在后头笑道，“可别辜负人家的心意哦。”
“谢谢。”
少女心情复杂地接下花，凑到林顿身边，小声道：“你不是说她脑子里全是什么......恶意吗？”
林顿却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斜着眼看少女：“你之前不还怀疑人家吗？怎么一朵花就给你收买了？”
“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怀疑的好吧！”艾瑞丝没好气道，“之前是我的错，我多疑，行了吧！”
“别闹。”
林顿无奈摆摆手，沉吟道：“我的感觉不会出错，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时间中丢失了一些东西，包括‘坏人’的概念。”
“虽然她依然在用坏人当做形容词，但本身其实并不带有任何意义——就像我们说苹果是红色的一样。”
艾瑞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正此时，她突然听到一阵笑声。
“哈哈哈——”
“你笑什么？”
“不是我，是那些小家伙们。”林顿无辜地摊摊手，指着外面说道，“或许，我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花长得那么好了。”
艾瑞丝抬眼看去，几个年纪约莫在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正提着水壶与剪刀等工具朝这边走来，见到他们几人在院子里，有些惊讶。
其中领头的一个男孩子率先发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贝菈的家里？”
“没错吧没错吧！”贝菈兴奋地扯着林顿的衣角，“这是我的家！我没有骗你哦！”
“我知道。”林顿对女孩笑了笑，旋即又看向那些小娃娃们，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是你们一直以来在照顾这些花吗？”
对面几个人被他这反客为主的问题问愣住了，片刻之后才答道：“是我们......”
“谢谢谢谢！”贝菈兴奋地抢着喊道，但发现自己说的话对方听不见时，她又扯扯林顿，眨巴眨巴眼。
林顿摸摸她的小脑袋，对几个少年说道：“贝菈说，谢谢你们。”
“你也是贝菈的朋友吗？”领头的小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也是，我叫卡文，你叫什么啊？”
“林顿。”
“林顿......没听过呢......贝菈有了新朋友都不没和我们说过......”卡文有些苦恼，旋即又释然了，“唉，肯定是来不及吧，如果她能回来的话，肯定就会把你介绍给我们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找出去的路......你长这么高，肯定看得更远。”
艾瑞丝见着几乎没有任何含金量的谎言都能唬住几人，小声嘀咕道：“这些小孩子还真是单纯呢。”
林顿没有理艾瑞丝，而是皱着眉问道：“你们说......你们一起找出去的路？”
“对呀！”卡文说，“贝菈当时拉着我们说，外面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想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呢！”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一起出发了呀！可惜才出去没多久，贝菈突然说前面不远有坏人，要我们回去找她爸爸妈妈来帮她打坏人。”
“然后你们就回去找了？”
“不然呢？”卡文疑惑道，“我们又打不过坏人，所以肯定要找大人帮忙啊？”
林顿眉头皱地越来越紧：“你们先是找的贝菈父母吗？”
“是的呢。”卡文没有察觉到林顿的异常，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叫了贝菈的爸爸妈妈后，他们立刻就冲出去找人了，我们又回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但是我们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他们。”
卡文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自责：“肯定是当时贝菈发现了坏人，自己拖住他们让我们逃跑，可是......我们没能救下她。”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只是他，身后几个小孩脸色同时暗淡下来。
“所以你们照顾这些花......”
“这些花呀？”卡文微微抬头，说道，“这些花本来是贝菈爸爸妈妈种的，而贝菈最喜欢折这些花了，我们想着如果她回来后看见花都谢了，不能折了，肯定会很伤心吧？所以我们每天都来照看它们，希望贝菈有一天回来时，能开开心心地折个痛快。”
“呼——”
林顿长舒口气，叹道：“虽然这样想很不好，但......艾瑞丝，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艾瑞丝看着浑身突然开始颤抖的女孩，也叹了口气。
“很不巧，我也是。”
第三十九章 极致的善与恶
面对一群穷凶极恶之人，女孩主动提出自己殿后，让别人去求援。
如果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或许林顿与艾瑞丝或许会觉得女孩很勇敢，但在知道女孩脑中有着无限的恶意时，他们不得不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女孩的行为。
“不好的感觉？”卡文奇怪的看着两人，“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是不舒服吗？我家里有些剩余的草药......”
“我们没事。”林顿微微抬眼，问道，“卡文，在你眼里，贝菈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他还要想确认一遍。
“啊？”
这个问题把卡文问愣了一下，陷入久久的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贝菈，是个有点笨，但是其实很好的人呢。”
卡文的形容又让林顿二人怔住。
“我说，你的感觉到底准不准？”艾瑞丝狐疑地看着男人，“你说贝菈脑子里全是坏水，我差点都以为他父母是被她故意......但是这孩子又说她是个好孩子......救命，我感觉我的脑子要坏掉了。”
“你应该相信一位死灵术士对于灵魂状态的敏感。”林顿沉吟片刻，又问卡文：“贝菈笨？我觉得她应该挺聪明的吧？”
“哪里啊！”卡文吐槽道，“她在河边走着都会不小心掉下去，去山里的时候又总会被好凶的猛兽抓，能爬上树但是不敢下来......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多呢，你说她笨不笨。”
“......”林顿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身边的女孩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顿从包里掏出几枚糖果，递给卡文等人：“谢谢你们，这些花我来照顾，你们去玩吧。”
“好！”
“哇，这个糖比商人给的要甜诶......”
“谢谢哥哥！”
......
待到几人离去，林顿蹲下身子，凝视着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女孩。
“贝菈？”
贝菈抬起头，神色悲伤：“大哥哥，我想起来了。”
“你们猜的没错，爸爸妈妈是我害死的。”
“我不喜欢他们，所以我欺骗卡文他们，说有很凶的坏人来追我们，让他们去找我的爸爸妈妈，然后，我真的把他们引到了那些坏人面前......”
“他们说我笨，其实每一次我都是故意的。”
“故意掉下水，然后让不会游泳的人来救我；凶恶的猛兽也是我主动勾引过来的，他们救我的时候，我就躲在后面，看着他们被咬死；爬树时，我在树上藏了石头，等谁在下面接我时，我就把石头丢下去......”
“——我才是真正的坏人。”
“你......”
艾瑞丝满脸不可置信。
她算是明白了林顿说的无数倍大的恶意到底有多大。
一个小孩子，居然能利用别人的善心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林顿的感觉没有出错，她确实是个满腹坏水的恶人。
“为什么！！”
贝菈的眼神有些麻木：“我讨厌他们，我讨厌他们所有人！讨厌他们有喜欢的东西。”
“爸爸妈妈喜欢花，我就把他们的花全折断；喜欢探险，我就把他们害死在探险的路上.....”
“一共一十七个人，四个大人十三个小孩，都被我这样害死了！”
“——仅仅是因为我讨厌他们而已。”
“就因为这个？”
艾瑞丝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时间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贝菈，唇瓣启合，却吐不出任何话语。
即便她穷尽词汇，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意义如此简单的罪恶。
“你的话有问题。”
艾瑞丝与贝菈同时怔住，扭过头，看向突然出声的林顿。
死灵术士冷静道：“每次都有人因你而死，他们难道没有怀疑过你吗？这里的人是善良，但是次数至少高达十七次，除非是没有脑子的木偶，否则绝对能看出你的异常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贝菈木然道，“明明有时候就在他们眼前，可他们还是认为我不是故意的，就算死的是他们的孩子，也仍然认为是意外......”
“都这时候你还相信她是无辜的吗？还想替她洗白？”艾瑞丝不解道，“她都自己承认了，那可是十七条人命啊！”
林顿摇摇头，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出声：“我不会试图去替她否认这些已成事实的事，我只是在想......艾瑞丝，你有没有感觉这个村子很奇怪？”
“什么意思？”少女一愣，“除了村民淳朴一些，善良一些，还有哪里奇怪吗？”
“就是善良得很奇怪。”林顿叹了口气，“毫无保留地接待陌生人；不愿意收下客人故意留下来的报酬，这些我可以理解为心善，但若是当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还要替凶手辩解，就不是单纯的善良所能解释的了了。”
“还有，你不觉得这些孩子们太容易骗了吗？”
“啊？”
如果说前面林顿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后面这点艾瑞丝还真没觉得。
她自己就天天被他正反手耍来着。
“我们来做个试验吧？”
眼见少女似乎有些不太信自己，林顿自顾自走出门。
“等会儿。”
艾瑞丝挠挠自己漂亮的金发。
明明他们是在开批斗大会来着，怎么突然又变成实验交流了？
她犹豫少许，正要出门跟上，又看了眼麻木僵硬的女孩，旋即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她一起拉了出去。
......
“你要做什么实验？要证明这家伙其实是无辜的嘛？”
林顿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四处张望着，在瞧见一个正在院子里除草的男人时，他径直闯了进去。
艾瑞丝瞧见他这么莽撞，顿时喊道：“喂，这样不打招呼就往别人家闯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她愣愣看着死灵术士说了声抱歉后，一把将正在除草的男人推到。
“这是干什么？”
很快她的疑惑便变得更深了。
那个被推倒的男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关切地问林顿：“你没事吧？”
林顿摇摇头：“我是故意的。”
“不不不，你怎么会故意的呢？”男人连连摆手，“是不是我门口的地太滑了？你肯定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上面滑进来的，才把我推到的，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艾瑞丝瞳孔骤然缩小，脊背涔涔生寒。
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你家，莫名其妙把你推倒，然后你反过来关心别人有没有事，还要替他找理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顿说这种善良是异常的了。
死灵术士回到艾瑞丝身边，淡淡道：“我回想了我们进村之后的场景，发现无论是我们落脚那家的主人与老太太，还是那些孩子们，都在在把我们朝着最好的方面想，绝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坏心思。”
“我说我们是旅行者，是贝菈的朋友，他们丝毫不带怀疑地就信了；贝菈其实并不喜欢花，只喜欢破坏她父母喜欢的东西，但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折花，那些孩子更是简单的认为因为喜欢把花折断而折花；甚至于我当面故意推人，他也在找理由为我辩解。”
“无论我们做了什么事，他们都不认为我们是错的，就算是错，也有不可抗力的原因。”
“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也以为原因是我想象中的‘善良淳朴’，然而当我开始怀疑这份‘好意’时，我才发现，这个村子到处都是问题。”
“可是你不是说......之前你来过这个村子，还调查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因为那时候我没有久留于此，身边也没有贝菈。”
林顿幽幽道：“艾瑞丝，我之前说过，贝菈是被压制了其他情绪，放大恶意，那有没有可能，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是相反的呢？”
“如果说贝菈所作所为是极致的，单纯的恶，那他们或许就是与之对立的......”
“——极致的善！”
他抬头看天，凝视着虚无的任务面板。
【追寻，虚无之泡影】
追寻，追寻。
要探索解密的任务二，就是这个互相对立的异常现象吗？
第四十章 但我相信你
追寻，追寻。
该怎么追，怎么寻？
这是个问题。
林顿把视线投向这次任务的主角。
女孩自从将自己的“光辉事迹”讲述完后，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身型也愈发透明——这是因为情绪波动导致构成灵体的魔力急剧消耗的原因。
想要完成任务二，他所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艾瑞丝。”林顿沉声道，“想一想，我们从进村到现在，得到了什么信息。”
“我不相信有人是天生的善人，也不相信一出生就带着纯粹的恶意，绝对是有第三者插入其中。”
这第三者是谁无从说起，依靠他一个人的思考很有可能出现纰漏，但如果是由艾瑞丝来回忆，他便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查缺补漏。
艾瑞丝闭上眼，将记忆力所有的画面仔细翻阅了个遍。
“从进村开始，按照时间顺序，我们分别遇见了老太太、中年男人、贝菈、还有那些孩子们，其中除了贝菈，其他人都是被异常善所干扰的普通村民......”
“不，不止这几个人。”林顿微微眯眼，“还有商人和贝菈口中的‘坏人’。”
“商人和坏人？”艾瑞丝沉吟少许，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这里偶有商人会经过吗？他们又不会在这里久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暂且不提，我们得先将他摘出来，不能再被自己的观念先入为主......至于‘坏人’......”
林顿猛地看向女孩，音调微微提高。
“贝菈！”
“啊？”
贝菈像是被吓了一跳，茫然抬头。
“我问你，你说你把你父母引到坏人面前，是吗？”
“是......”
“你以前出过村子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外面有坏人？”
贝菈怔怔道：“是商人告诉我的。”
“商人说，他在进村的路上碰见一伙匪徒，差点就被他们抓到了。他还说，那些人是亡命之徒，落到他们手里便是必死之局。”
“那时我刚好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把爸爸妈妈......所以......”
“你还记得当时的路怎么走吗？”
贝菈点点头。
“那，带路吧。”
林顿转身出了院子。
女孩怯怯跟在他身边，下意识地想把手伸过去，但忽的想起了什么，顿时一僵。
但当那只已经开始展现部分透明的手正要落下时，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她猛然抬头，见到的是一张无悲无喜的冷峻脸庞。
“走吧。”
......
艾瑞丝跟在林顿左边身侧，看着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但依然不敢说话的女孩，皱着眉问。
“你既然知道她之前的‘辉煌战绩’，不怕她骗你吗？”
林顿斟字酌句地说道：“艾瑞丝，我觉得我们暂时可以相信现在的她，因为现在她的状态很是残破，原本占据所有的恶意情绪比其其他差不了太多，甚至还低一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她或许比这里的村民们‘善’地更单纯。”
他始终不相信一个小孩子天生就能坏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在与贝菈进行了情感交换的情况下。
当然，林顿并不是什么圣母，不可能无缘无故可怜一个杀人凶手。
从回流的情绪来看，他感觉孩子本该拥有的“天真”、“活泼”等等一系列特质完全不存在，就像是被勺子挖走的冰淇淋一样，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
而剩下的那份恶意就像是失去了天敌的动物，开始疯狂繁殖，增长，掩埋那几个巨坑，直到吞没理智。
——这绝对是有外力干预的情况，绝非自然。
那些村民也一样。
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对你的所作所为不分好坏无限包容——除了父母。
然而艾瑞丝无法与贝菈共情，对于林顿的劝说，她很强硬地拒绝了。
“抱歉，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可能给与她一丝信任。我不可能相信一个只因为自己喜好就杀害了十七个人的人，即使她是个孩子。”
“好吧......”
“但我相信你。”
林顿被少女峰回路转的话语说得一愣。
“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你是我效忠的对象，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必须完全相信你。”末了，她又补上一句，“忠诚，是一位骑士必备的品格。”
点点头，男人眸海微微泛起温和的涟漪。
“谢谢。”
“切。”
艾瑞丝别过头，不让别人品尝她柔美脸颊上那可口的晕红。
低着头的贝菈其实一直在注意着两人的互动，听到这里，她的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羡慕，旋即又化作落寞。
......
在路过他们昨晚住下的人家时，林顿突然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
他敲了几声门，开门的依然是那个中年大汉。
“您回来了？今晚还要住这儿吗？我可以让我儿子跟我们睡.......”
“不用了。”林顿笑笑，说，“我想请问您，您说的那个给您糖的商人，一般多久来一次村子？住多久？”
“嘶，让我好好想想。”
男人苦思冥想许久，才慢慢出声：“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才八九岁，好像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他每年来个一两次，每次都是大概住一两个礼拜左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概六年前，之后他就没来过了，最近两三年倒是又来了新的商人，不过他们和前面那个不是一伙儿的。”
“那您还记得，他当时住的地方吗？”
“这......”
“拜托了，请仔细回想一下！”
“好吧......”
汉子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天：“他应该没住在村里，每次都是从外面进来的......好像是西边......抱歉，我只想得起这么多了。”
“没关系，已经非常麻烦您了。”
林顿道过谢，回到两人身边。
听全了两人对话的人偶小姐率先发言：“这个商人确实有问题。”
“没错，而且按照我的猜测，这个‘商人’就是所有的关键所在。”林顿淡淡出声，“他既然提醒贝菈说外面有匪徒，而且是手染鲜血的亡命之徒，那他为什么要不顾自身安危住在村子外面？”
“或许，我们不需要去找‘坏人’了。”
第四十一章 笔记
密林之中，艾瑞丝拨开一从树枝，抬眼望向前方。
前方依旧是无尽的树海，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商人住的地方。”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哪儿？”
林顿回过头，平静道：“艾瑞丝，我刚刚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四周被重重群山包裹，只有村子所在的地势平坦一些，按照地理的解释，属于盆地。”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暂时放着。”林顿沉声道，“我问你，如果有人能做到剥夺一个人的部分情绪，你觉得他的能力应该是什么？”
“心灵系魔法师。”艾瑞丝毫不犹豫答道，“他们的能力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来控制人的情绪，达到掌控他们的思维的目的，与其为敌，只要和他们稍作交流，就有可能落入他们的控制，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是最恐怖的魔法师。”
“至于剥夺情绪......只有在心灵魔法上造诣极深的人才能做到吧？”
“很好，现在我们初步判断出了制造这座诡异村庄的人的部分特征。”林顿继续说道，“我记得之前那个男人和我们说过，这个村庄很多年没有外人进来，而唯一进来的人则是一位魔法师，且实力可能非常之强.......”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有讨论过，一位魔法师想要精进实力需要汲取许多的知识，但假如他们走的路与前人不同，或者说没有人到达过更远的前方，需要自己来开拓。”
“你觉得，这些魔法师该怎么做？”
“——善与恶的碰撞，是个很有意思的课题，而这儿，又是个天然的，拥有足够素材的实验场地，不是吗？”
艾瑞丝突然沉默了。
她抬头看向四周。
山扭曲的不像是山，而是一根根硕大的栏杆，互相勾结，架起一副规模庞大的栅栏。
村子里的人不像是人，而是一头头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他们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在不大的牢笼里活动，但终有一天，他们需要完成被赋予的“使命”。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林顿突然笑笑：“想要知道真相，我们得先找到‘商人’住的地方，或许那里会有线索。”
“可我们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这地方又这么大，该怎么找？”
“艾瑞丝，你知道吗？”林顿轻声道，“刚刚还在存在里的时候，我朝着西方看了一眼。”
“那里有座山，是附近最矮的山，但比起附近，那边的植被更为稀疏，我甚至可以用肉眼数清楚上面有几棵树。”
“反过来想想，从那上面看，能不能把这个不大的村子所有暴露在外的东西，都纳入视线里？”
艾瑞丝叹服道：“我懂了。”
“观察实验，总要选个好地方，对吧。”
“那，走吧。”
......
事实证明，林顿的猜测并没有错。
在那座山上，他们找到了一处简单搭建而成的营地。
营地由数个帐篷组成，其模样很信，不染一丝灰尘，很明显是被魔法加持过的特殊物品。
掀开门帘走进去，其内部简简单单，只有一套方便携带的折叠桌椅。
而那张桌子上，摆着一本摊开来的本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太奇怪了。”
在见到那本本子的一刻，艾瑞丝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很强的异样感。
她感觉，那玩意儿仿佛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一般，等着他们来解开答案。
林顿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异常现象。
于是他带着警惕走到桌前，将其拿起，细细翻看。
“7月13日：找了大半个繁花国度，终于找到一个不会被那些愚蠢的骑士们打扰的地方，呼，善与恶，人类生来便具有的本性，在没有其他因素的打扰下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火花？我可是很期待啊！”
“8月7日：这些普通人脚程也太慢了，走这点路居然走了这么久，身体素质也不行，明明洗了几百个人的脑让他们过来这儿，结果爬个山死那么多，现在就只剩一百来个人了......不过也还行吧，接下来开放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在困境之中互相猜忌，而后，成为滋生罪恶最好的温床。”
“3月21日：不错，这些人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互相争斗，互相排挤......差不多了，可以收割了。”
“3月30日：失策了，这种充满杂质的恶意果然不是那么好糅合成型的......唉，再多找点人来吧。”
“9月17日：换了几波人，总算找到了平衡点在哪儿......我给这个恶念集合体取了个名字，叫贝菈，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好听......接下来，该捏造一个符合人类生活环境的身份背景了，又是一个大工程啊。”
“10月2日：给每个人植入他们是从外面搬进来的想法已经初步完成，这样一来，简单的背景也打造好了......反正只是一次性用品而已，用不着弄太复杂......接下来把贝菈找户人家放下去，呵呵，人的恶念集合体与失去所有坏心思的‘好人’生活在一起......光是想想都有趣的不行啊！”
“2月7日：有意思，有意思，恶念集合体居然衍生出了后悔、愧疚等其他情绪，正在朝着真正的人的方向转变......由人类的思维中诞生的产物终究不会脱离本质，无论原本有多纯粹，始终都会朝向真正的人格而发展吗？还是说由于人类天生便是带有杂质的物种，我没能成功提取到最干净的恶意？亦或者，是因为纯粹的善意感染力太强.......还得再多观察观察啊。”
“1月29日：该死，太久忘记回来看，贝菈的各种情绪居然已经快接**衡状态了，得处理一下......噫？这些‘好人’居然也衍生出了一点恶意？果然，情绪是会互相感染的。”
“......”
“4月4日：要命，我插手次数太多了，贝菈的平衡已经被破坏，在她害死‘父母’之后，愧疚吃掉了其他所有的情绪，瞬间碾压了恶意.....算了，坏了就坏了吧，多少也算有些收获......”
到这儿，笔记就此终结。
林顿错了。
任务的关键点并不在追寻，而是......
——泡影！
第四十二章 我们回家
所谓泡影，代表的是毫无意义的状态，毫无意义的结果。
村子里的村民们是如此。
他们是被圈养的实验消耗品，身份背景、行为模式、甚至是生物所该遵循的本能，被人恶意篡改、改造成精心设计过的死板程序，继而作为温室，培育所生产出来的情绪。
贝菈亦是如此。
只不过比起村民们，她甚至连人都不是，仅仅只是割裂了千百个个人的情绪所捏造而成的产物。
普通人的生存意义是简单的因为活着而活着，更优秀的人的生存意义是为了社会发展做出贡献，而他们存在于此的意义，仅仅是因为某位魔法师的一次可能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实验。
——并且，是个失败的实验。
艾瑞丝震惊于实验的残酷，声音沙哑：“所以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我是......这样的东西吗？”
贝菈几乎从物理意义上失去了颜色。
她眼神涣散，身型透明，任何人都能察觉到，她的时间不多了。
“原来，我......连人都不是。”
“谁说的！”
林顿一阵沉默过后，轻声驳斥了女孩的话。
“存在先于本质，在人类的世界中，开始大家都一无所有，后来思维逐渐丰满，才拥有了一个个设想，并且希望成为他所希望成为的存在。”
“人的本质，并不是生来便拥有，而是在生活中不断自我升级，自我早就的过程。”
“贝菈，你与其他人唯一的区别是所带的初始属性不同，但你仍然是活生生的人，这毫无疑问。”
“笔记上说是你也会受到其他人的情绪，产生共鸣，这说明你虽然生来与大家大相庭径，但却没有被被赋予的单一属性所禁锢，依旧与所有人类一样，于成长中发觉自身所拥有的无限可能性。”
他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发丝，说：“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啊！”
“呜——”
剧烈的情绪波动在贝菈身上泛起层层涟漪，她的膝盖微微弯曲，几乎要与地面垂直接触，但身边的人却在此时此刻她即将陷入巨大的恐惧漩涡时，成为了她唯一的救生绳。
女孩眼里淌过淡淡的色彩，但在转瞬之间便再度消散。
她哽咽着说：“可是......我是坏孩子。”
“是吗？”林顿轻声反问。
“是......”
“真的？”
一次又一次的反问让贝菈再也坚持不住。
她扑进男人的怀里，大颗大颗水银般的眼泪顺着稚嫩的脸庞轮廓落下，在离开她皮肤的那一瞬间，弥散不见。
“我不是坏孩子！不是！！”
“贝菈不想骗人.......贝菈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贝菈不想伤害别人......”
她的嚎啕大哭之声传了很远、很远。
“爸爸......妈妈......大哥哥......”
“我在这里。”
林顿的声音轻地像是一触即化的羽毛，目光温和地宛如一潭在阳光下泛着温涟的池水。
“贝菈，我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的约定哦。”
女孩睁开朦胧的泪目，看见在昏暗光线下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用充满无限柔和的声音说：
“别哭。”
“——我们回家。”
......
艾瑞丝咬着下唇，看着女孩的最后一缕发丝也化作点点星光，看着死灵术士收起眼底的疲乏，缓缓起身。
“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
林顿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事情还没有完结。”
他并没有听到第二个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怎么会......”艾瑞丝怔怔道，“我们不是已经调查清楚这个村子的情况了吗？难道说还有什么隐情？”
“这倒不是，在没有其他特别线索的情况下，这个村子的情况基本已经定型。”林顿拿起那本笔记，淡淡道，“艾瑞丝，你说这本记载了所有试验过程的笔记，为什么会放在这里，而不是放在魔法师的书房中？按理来说，就算是失败的实验，也会做留存吧？”
艾瑞丝想说可能是人家忘记带走了，但她又想起刚进门时的异样感觉。
“的确很奇怪，就好像.....故意放在这儿，等人来看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
林顿紧紧皱着眉头。
但他回想着至今为止的所有东西，再也没有发现还有别的地方有所疏漏。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再次翻开这本笔记。
笔记依然如常，密密麻麻记载着本次实验的过程。
林顿一页一页，一字不落的观看着每一条段落，依旧没有发现到底哪里还隐藏着信息。
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之时，异变突生。
笔记的最后一页布满了大量的空白，其上只有两个单词。
“——您好，先生。”
“喂！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少女惊诧与焦急的呼喊声，林顿很想如往常一般说一句“我没事”，但此时的他思维仿佛正在被漩涡绞杀无法思考，视野开始莫名其妙地扭曲，眼中的视线徒然破碎，一大块一大块的黑色斑点迅速扩散，直到淹没了他眼中的所有颜色。
下一秒，昏暗的光线再次于世界之中亮起。
林顿眯眼打量着眼前的情况。
此时此刻，他像是在一处奇怪的书房中。
他不知道这个房间有多大，因为四方墙壁，从地上到天花板，到处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其中小部分书籍书名所使用的文字，林顿甚至从未见过。
片刻后，他把视线方向屋里唯一一处光源所在地。
在那里，仿若永明之灯于一张红木书桌之上摇曳，其光线之暗淡，甚至无法将书桌后方的人的脸庞画出一份带有轮廓的素描。
那人手里捧着一本书籍，似乎在等林顿观察完，等到其实现锁定他之后，那人才缓缓开口。
“您好，先生。”
那是一种带着莫名强调的声线，并不粗狂，也不尖锐，似乎来自一位身材平庸的男性。
“你是谁？”
林顿问了个很老实的问题，但语气显然有些不太友善。
相信无论是谁被莫名其妙拖进这种奇怪的地方，心情都不会太好。
男人并没有因他的无礼而动怒，只是简单放下书，双手交叠，把下巴放在上面。
“如果您指的是称呼的话......沃尔格，您应该没听说过吧.......”
然而林顿的话语却出乎了阿瑞兹的意料。
“我当然听说过。”
他眼神凌冽，声线冰冷。
“沃尔格，真理会的十二星之一。”
“对吗？”
第四十三章 直视我
沃尔格，自称为连“神明都敢欺骗”的心灵魔法师，真理会十二星之一，位列第六。
他是真理会之中最能“宣传”真主信仰的人，但凡他出现于此，就代表着这儿已经被真理会划作“牧首区”，所以也被人称作为“冥海福音”。
在《天理国度》原本的剧情中，他应该在第三章剧情才会正式出现，掀起一场又一场诡谲的风云，但林顿没想到的是，连剧情都还没开始，他就见着这位不该出现的幕后黑手了。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先生。”
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沃尔格淡淡出声：“虽然通过须臾之眼见到有人会闯进我的实验场地，但它既没有告诉我何者将至，也没告诉我来者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他手一挥，书桌的对面便出现了一张铺着华贵皮草的座椅。
“请坐。”
林顿眉头微皱。
“您不会拒绝我的。”沃尔格似乎在笑，“因为您期待着我为您讲述故事，不是吗？”
“没错。”林顿突然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
他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放松，甚至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可期待了。”
“希望我能给予您需要的回应。”沃尔格淡淡道，“那么，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您是客人，您先问吧，我会告知您一切您想知道的东西。”
“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林顿枕着脑袋，懒洋洋地说道，“你不都把事情经过与结果写清楚了吗？我已经了解了，没什么想问的。”
“先生，您的内心应该不是这样想的吧？”沃尔格悠悠道，“可不要学那些讨人厌的小孩子一般任性哦？”
“哦？”
林顿眉头轻挑：“你觉得我应该想些什么？”
“......”
沃尔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突然多了几分愉悦。
“先生，您真的很有趣。”
“抱歉，对于你的评价，我家的骑士小姐有着不同的意见。”
“呵呵。”沃尔格似是在笑，旋即自顾自说道。
“我在实验将要宣布失败的时候，想通过须臾之眼寻找挽救的办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从万千枚未来泡影中，见到了您，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见到您之前，所有的泡影都指向着不同的未来，无论结果是否相同，其过程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差异变化。可在见到您之后，所有的画面中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
“——您会知道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须臾之眼告诉我，您似乎对于人类幼童有一种格外的偏爱，会因为我的实验而感到暴怒，怨恨。”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之中，声音突兀地高昂起来，
“真主在上，那是一种多么纯粹的怨恨！多么优雅的愤怒！从我拥有认知的那一刻开始，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的情绪。”
“伟大，优越......独一无二。”
“于是......”沃尔格又蓦地平静下来，表现地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我又在须臾之眼指引的泡影之中，选择了一条会让您的情绪最激烈化的未来。”
“您会在遇见贝菈之后，被那些实验用品的‘善’所感染，而后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挖掘到异常的本质。”
“当您看到我的笔记，发现所有的‘善’都是赝作之物，发现贝菈是被人故意创造出来的‘恶念集合’，发现有人在肆意把玩脆弱的生命......”
“您会陷入强大到难以置信的极端情绪之中，而后，我将站在您的面前，告诉您......”
“——没错，都是真的！”
沃尔格的声音忽高忽低，一会儿平静地泛不起涟漪，一会儿又高昂地像是正在剧院演出的歌唱家。
然而的他的表演落下帷幕，他却没听到观众应该给予的掌声。
林顿表情似笑非笑。
“然后呢？”
他没有得到回应，而房间里也蓦地陷入寂静。
沃尔格隐藏于阴影之下的脸色无法看清，但很显然，现在的场面与他所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林顿将身子微微往前探，把肘部抵在桌上，十指交叉，置于眼前。
“您好像搞错了什么？”他说，“首先，我与村子里的村民就算通过‘六人定律’也不可能找到任何关系，其次，我虽然比较喜欢小孩，但我与贝菈认识的时间甚至没有一天，从何谈起‘喜欢’二字。”
“哦？先生，您似乎不太愿意直面事实.......”
“真的吗？”林顿咧嘴笑了起来，“您不是心灵法师吗？为什么不试图探查一下我的情绪呢？”
“看看我对于贝菈，到底有没有‘喜欢’的情绪？”
沃尔格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一件已成事实的事情，并不需要......”
“真的是不需要吗？”林顿眼神略带深意，“您在逃避什么？难不成......”
“——你在害怕我？”
沃尔格再度陷入沉默。
林顿笑了：“从您开口的那一刻，我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您是实力超凡的心灵法师，而我是您皮毛都比不上的小小蝼蚁，您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礼貌？”
“作为心灵法师，居然在一次简单的试探之后便不再继续诱骗我，这可不符合您的行为标准啊，沃尔格先生。”
沃尔格还是没有说话。
“让我来猜猜吧。”林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但深邃的眸底却愈发冷漠，“您说，您通过须臾之眼无法看到我的身份？对吗——可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须臾之眼是真理会特有的技能，被称作真主力量的具现化，教众可以献祭自己的虔诚来供奉真主，得到窥视未来的机会。
——这是当初的玩家林顿在经历第三章的剧情时所了解到的信息。
如今，他已经是真理会的一员，自然会了解的更清楚。
如果说《真名之书》记载的是过去及现在，那“须臾之眼”记录的就是未来。
骑士团的骑士们被繁花之主所庇护，或许须臾之眼无法预言到；可作为真理会的一员，接受过真正的洗礼，林顿不可能避开被其窥视。
“让我猜猜，你看见了什么？”
林顿闭上眼，似乎在想象画面。
“天国与凡间之间的分界线被悄然摧毁，七位无上神明的骸骨被铸造成黑暗王座，天理与人类无法抑制世界的崩毁，灼烧大地的烈焰来自永恒的深渊。”
“——而我，站在最高的山上，为世界的终结编撰讣告。”
“这就是你所看见的，我的未来，对吗？”
下一刹那，男人睁开双眼，漆黑之影从中悄然淌过。
“现在，直视我！！”
——此刻，在骑士小姐印象中永远用冷静姿态欺骗世人的男人，眼神中蕴着犹如天神之势般的威严。
第四十四章 第二次职业任务，开启
【世界任务：追寻，虚无之泡影（已完成）】
【获得奖励1：人物经验x20000，金币x50000】
【获得奖励2：卡尔玛斯的交易工具·伪（卡尔玛斯的公平之秤、卡尔玛斯的平衡砝码、卡尔马斯的对等契约）】
“这是什么？”
车厢中，艾瑞丝看着林顿突然掏出来几个小玩意儿，好奇问道。
林顿把玩着只有拇指大小的秤砣与巴掌大小的天平，随口道：“艾瑞丝，你知道卡尔玛斯吗？”
“知道。”艾瑞丝点点头，“据说是数千年前的魔神，执掌世间一切的交易......等会，天平，砝码......你别告诉我这是祂的东西......”
“确实不是，只是仿品而已。”
林顿耸耸肩，仔细打量着手里这一整套的道具。
【卡尔玛斯的交易工具·伪：你可以向他人发起交易，交易物品价值需通过砝码来判断，在对方选择需要交易的物品后，你可以通过砝码查看与其等价的物品，签订契约后，交易达成（仅可使用一次，使用后消失）】
艾瑞丝看他研究地很专心的样子，好奇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天平和砝码，你觉得还能用在什么地方。”
“买东西卖东西呗.....可是既然是神之遗物的仿制品，肯定会有特殊的功能吧......”
“当然。”林顿轻声道，“普通人做交易无非是金钱换取物品，或者反过来，但这枚天平，可不会接这样简单的活计。”
“具体指的是......”
“一切。”
死灵术士简单的话语却让艾瑞丝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切......难道寿命，或者是其他更神奇的东西，也能用作交易吗？”
林顿轻轻点头。
“如果对方拿出的东西我能给予同等价值的回应，那么就算是寿命，甚至灵魂，都能达成交易。”
艾瑞丝嗫嚅嘴唇，久久才吐出个简单至极的评价：“太可怕了。”
林顿没有继续接话。
他将东西收进背包，继而扶住额头，缓缓闭上眼。
【精神虚弱：你的智力属性降低90％（持续时间：70小时）】
虽然他在于沃尔格的对峙取得了短暂的胜利，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胜利，导致那宛如幻境的房间骤然破碎，让他没有一丝防备的陷入了混乱的思维风暴中。
好在其时间并不长，林顿最终咬着牙挺了过去，但也因此留下了个debuff。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debuff的持续时间不长，稍微修整几天便能恢复，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说起与沃尔格的交锋，他又想起了幻境破碎前，沃尔格怪异的表现。
——当时的沃尔格猛地站起身，浑身发抖，似有两滴血珠从他隐藏在阴影的脸庞上滴落。
而当一切归于虚无时，他甚至还听到了其溢满恐惧的话语。
“真主......拒绝了我......”
真主为什么拒绝了他？拒绝了他什么？
疑惑一重接着一重，在debuff的影响下，林顿感觉大脑正在抽搐，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你.....没事吧？”
艾瑞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自从离开那个村子后，林顿的状态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来时的路上，他总会和自己说一些玩笑话来打发时间，而现在，他连表情都不见了。
骑士小姐很焦急，可她一不会任何的治疗法术，二来，他们现在身处荒郊野岭，想找个医生都做不到，只能用孱弱的话语来稍稍抚慰一下男人。
“没什么大事。”
林顿摆摆手：“倒是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有吗？”艾瑞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沮丧道，“碰见了这样的事，谁能开心地起来啊。”
“因为那些村民，还是贝菈？”
“都有一点。”人偶小姐气愤道，“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毫无敬畏地把生命当做实验玩具，这种人怎么还没死啊！”
“书上不早说过了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唉。”艾瑞丝长叹一声，说，“没想到真理会里居然有这种人存在，明明那个铁匠，人还挺好的......我原以为你们这个教会其实只是信仰不同......”
林顿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对于铁匠有好感，只是因为现在他还只是个铁匠，没有被信仰所召唤，但我必须提醒你......”
“——真理会，从来都不是什么三好组织。”
“普通的士兵，他们上战场的理由千种万种，或许是因为找不到其他出路，或许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繁花骑士们呢？”
骑士小姐闭上眼，颤声道：“因为......信仰的驱使。”
“没错......真理会的教众或许没有骑士们那样强大的实力，可一旦他们身披信仰所铸造而成的盔甲，他们将会成为万死不退的恐怖战士。”
艾瑞丝默然，缓缓说道：“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二人思绪纷纷，不知有没有在哪一点上有所交集。
良久之后，林顿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不算太美好的宁静。
“艾瑞丝，你说的没错。”
“啊？”艾瑞丝满脸茫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男人脸色已经平静，只是轻声说道：“我们，要变强。”
“变得很强很强。”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少女话语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生气？”
“因为那个真理会的家伙吗？”
“呵。”林顿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难道是.....贝菈？”
“都有吧。”
男人眼帘微抬，轻声道：“但我更不希望，我的未来是别人眼中早已注定的选择题......怎么可能有人能预知到......玩家的选择呢？”
艾瑞丝并没有听到林顿后面那句，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回答。
她说：“我明白了。”
简单的话语，却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决心。
林顿轻笑着闭上眼。
也正是此时，熟悉的清脆叮当声再次响起。
【[职业任务：强者之心]开启】
【任务目标1：创造一门独属于你的法术】
【奖励：人物经验x50000、自由属性点x1、自由技能点x1】
【任务目标2：任务1完成后开启】
【......】
【我们的对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