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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若雪     术士客栈txt下载     术士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仇人登门乞收留

    当初和尚跟着白冉去了雨陵城,本想算计白冉一番,没想到床笫之间被苏樱雪套出了实话,反倒遭了白冉的算计。手机端

    如是说来,苏樱雪害过和尚,和尚理应与她有仇。

    可今天和尚非但不计前嫌,反倒在危难之时出手,要娶苏樱雪为妻。

    苏樱雪今年二十八岁,在风月场跌爬了整整一十六年,这等痴心的郎君却从未得见。待与和尚吃了合卺酒,樱雪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和尚见苏樱雪哭了,红着脸道:“苏姑娘,贫僧不是那趁人之危之辈,你要是当真看不贫僧,贫僧绝不勉强于你,你明日把姐妹们接山来,贫僧照样养活着。”

    苏樱雪道:“夫君,莫再说这等话,樱雪落泪,是因为樱雪感激这福分,夫君给樱雪一个名分,樱雪日后再无他求,娶妻纳妾,全都由着夫君是。”

    白冉笑道;“都叫了夫君,却还客气甚来,日后踏实度日,赶紧生个娃娃才是正经。”

    一说生娃娃,和尚与苏樱雪同时哑然。

    苏樱雪看看和尚,满脸羞惭道:“贱妾出身风尘,昔日服过秘药,只怕再也不能为夫君生养了。”

    和尚道:“不打紧,我是个鬼僧,本来不能生养。”

    白冉道:“这是什么话?你当初不说那法术很灵验么?”

    和尚道:“莫说那法术了,吃酒,吃酒!”

    众人轮番给和尚道喜,当晚全都喝了个泥醉,次日天明,和尚带着苏樱雪下山,亲自把姐妹们接到了山里,这是说定的事情,清风这厢也叫人收拾好了禅房,且把苏樱雪等人一并安置在了东跨院,可这群姐妹身后还跟了一个男子,这却让白冉有些不悦。

    “苏二姐,你光说有一般好姐妹,可没告诉我还有一个好兄弟。”

    看到那男子,苏樱雪也是一怔,道:“这却不是你客栈的人么?”

    白冉道:“这是什么话?这男子从山下跟着你们的山,几时成了我客栈的人?”

    和尚摇头道:“是我带着娘子的山,路绝对没见到这男子。”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整个客栈里没有人认识这名男子。

    白冉走到近前,看这男子二十多岁,穿着素朴,但干净整洁,像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可他腰间带着一串铃铛,这串铃铛白冉认得,是郎招揽生意用的家伙。

    “这位小哥,你是个郎?”

    那人回答道:“在下名唤乔溯,是个医者,不请自来,恕在下得罪了。”

    医者和郎原本没什么分别,都是行医为生的人,只是在术士行里有一句切口,若是一个人自称为医者,证明他是修医道的术士。

    这个乔溯的年轻人是个术士,这可让白冉有些紧张,因为陆神医是个修医道的术士。

    “乔兄弟,你来我客栈有何贵干?”

    乔溯道:“来到客栈,自然是住店。”

    白冉道:“雨陵城里有的是客栈,为何偏要来我这荒山野岭?”

    乔溯道:“想必掌柜的许久没有去过雨陵城了,如今城里十室九空,哪还有人开什么客栈。”

    白冉道:“既然如此,你且趁着地价便宜,开个医馆是了。”

    乔溯脸一红道:“在下没那么多本钱,来到宝方,只想求两餐一宿。”

    白冉笑道:“这倒好说,既是来住店,你可知道我这里的房钱?”

    乔溯道:“在下囊如洗,委实拿不出房钱。”

    白冉皱眉道:“你是来讨饭还是来住店?”

    乔溯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我知道白掌柜是个有情有义的侠士,特来向白掌柜求一条生路,待日后小人积攒些钱财,一定加倍报答白掌柜。”

    “有情有义?侠士?”单这两句,便把白冉逗笑了,“你这两句话说的却是我?你以前见过我么?”

    乔溯道:“说来惭愧,白掌柜可能不记得在下,但在下当真见过白掌柜,昔日宁王征召术士,在下也是其之一,这几十日来,也和白掌柜交过几次手了。”

    “你是宁王的人?”白冉后退一步,黄芙和李青站到身前,拔出了长剑。

    “诸位勿惊,在下肯以实相告,足见在下绝无歹意,”说着,乔溯解开衣,露出胸前一道伤痕,道,“当初叶大侠夜袭雨陵城,在下与之交手之时受了伤,这伤痕,叶大侠一定还认得。”

    白冉命人请来叶秋,叶秋看了看那伤疤,低声对白冉道:“这伤是我留下的,可是这人我委实不记得了。”

    乔溯又道:“在下一时糊涂,投靠了宁王铸成大错,而今吕知府身死,在下侥幸捡回条性命,在城外漂泊了两日,粒米未曾沾唇,只求白掌柜不计前嫌赏在下一口饭吃,在下愿当牛做马以报厚恩。”

    白冉看着乔溯,嗟叹一声道:“你能悄无声息混进我客栈,足见你真有一些本事,混进来了也没出阴手害我,看来你说的也都是真话。”

    乔溯跪地道:“白掌柜,在下若有半句虚言,甘愿死在诸位面前。”

    白冉躲在一旁道:“你不必多礼,我也不会收留于你。”

    乔溯抬头道:“白掌柜,在下诚心乞怜,绝无半点歹心。”

    “你没歹心又怎地?”白冉道,“一来你是反贼,我若窝藏于你必受牵连,二来我与你非亲非故,你纵有天大的苦处又与我何干?”

    这番话,说的乔溯无言以对,白冉叹口气道:“你走吧,只当我不曾见过你,若还在这里纠缠,我可要报官了。”

    “在下一时糊涂……”乔溯声音有些哽咽,“在下虽投靠了宁王,却从未做过半点伤天害理之事……”

    白冉道:“且当说的都是真的,这又与白某何干?算你品行端正,难道还算白某欠了你的不成?”

    乔溯指着黄芙道:“那一夜,白掌柜和这位姑娘一并搭救鸾香院的女子,在下曾亲眼见到白掌柜对吕知府用了点指之术,可在下并没有拆穿,更没有帮吕知府破解,难道这也不算一份情谊么?”

    白冉闻言一愣,道:“这件事,却有考证么?”

第六十四章 收下新客立新规

    医道术士乔溯,说他曾经见过白冉对吕知府用过点指术,却没有当面揭穿,白冉问了一句:“这事,有凭据么?”

    乔溯一愣,道:“这却让在下往哪里寻找凭据?”

    白冉道:“你能认出点指术么?就算你能认得出点指术,你却有办法破解么?”

    乔溯闻言道:“恳请白掌柜施展手段。”

    这个年轻人还真敢叫阵,恰逢一只公鸡大摇大摆走进了院子,白冉拿出灵符,正准备念咒,却听和尚道:“练了这许久,手段还是不精纯。”说完,和尚顺手一指,那公鸡羽毛倒竖,直扑乔溯而来。

    和尚确是下了狠手,若是乔溯说大话,这只鸡能让他血溅当场。

    眼看公鸡飞一般扑来,乔溯当真有些慌乱,踉踉跄跄闪过一击,乔溯从背囊里掏出一枚银针,与公鸡周旋了几合,一针插进了公鸡的头顶。

    这一针刺的恰到好处,公鸡头一歪,叫了两声,立刻恢复了平静,刨刨地,捉捉虫,还是鸡的天性。

    白冉看了看和尚,和尚抿着嘴唇没作声,乔溯抱拳道:“掌柜的,你且看仔细,在下绝无半句戏言。”

    静默片刻,和尚把白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时才说他是反贼,窝藏便是重罪,这话当真么?”

    白冉道:“这岂能有假,大明的律法你还不知晓么?”

    和尚道:“这事却没得通融么?”

    白冉挠挠头道:“倒也不是没有,跟着宁王造反的有几万人,朝廷也不至于把几万人的脑袋都给砍了,这厮若当真只是个无名小卒,朝廷倒也未必能追究下来。”

    和尚道:“看这厮那狼狈模样,想必也不是那有身份的人,若是朝廷不追究,你就把他留下来吧。”

    白冉道:“怎么?你是可怜还是领了他的情?”

    和声道:“我和他没什么情好领,我也没心思可怜他,可能用医术破解法术的人太罕有,这人若是留在山中,以后定有用处。”

    别看和尚疯疯癫癫,正经有一双辨人识才的好眼睛,叶秋也在一旁道:“这样的手段当真不可多得,我看这人也算忠厚,白兄若是不肯收他,叶某且把他收到后山去吧。”

    白冉看了看清风,清风面带踟蹰,只觉此事不好定夺,僵持许久,忽见乔溯对苏樱雪道:“这位大姐,你身上好像有伤。”

    被人叫了一声大姐,苏樱雪有些不悦,近日来受了太多苦楚,她也的确比往日苍老了许多。

    “些许小伤,不妨事。”苏樱雪草草应付了一句。

    乔溯摇头道:“这可不是小伤,若是不及时诊治,日后伤及筋脉,只恐酿成大祸。”

    苏樱雪红着脸道:“不劳你费心就是了。”

    和尚上前拉住苏樱雪,问道:“娘子,你到底受了什么伤?”

    苏樱雪咬唇道:“皮肉之伤而已。”

    和尚皱眉道:“却连我都说不得?”

    苏樱雪面带愠色道:“你昨夜却没看见么?”

    难怪苏樱雪羞于启齿,她在知府衙门挨了板子,伤在了屁股上,这话可怎么说得出口,也怪和尚昨晚喝得烂醉,却也没留意娘子身上的伤痕。

    看着苏樱雪的站姿和步态,乔溯已经大致看出了苏樱雪的伤势,他从背囊里拿出两包药,对苏樱雪道:“这位大姐,这两包药,一包内服,一包外敷,每次只用少许,十日过后,伤势便可转好,天气湿热,姐姐却要多加留意,切莫染了疮毒。”

    苏樱雪哪肯接一个陌生人的药,且一脸为难的看着大和尚。

    大和尚却不客气,上前把药接过,回身牵着苏樱雪的手,道:“娘子,你随我来,我多少懂些药性,且让我看看你伤势。”

    和尚自去验伤,白冉这厢盯着乔溯又看了许久,乔溯也想多跟白冉搭搭话,可惜这是个嘴笨的人,想了许久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多时,和尚回来了,拉过白冉,低声道:“我那浑家伤在了屁股上,难怪她不好开口,这厮当真有手段,那药也的确有奇效,要我说,咱就把人收了吧。”

    白冉道:“这事我还是做不了主,还得问问三当家。”

    李青把陈达找了过来,陈达上下打量着乔溯,问道:“你既是医者,敢问出自哪门哪派滴呀!”

    乔溯道:“在下出自葛门,葛门只有一派正宗。”

    葛门,是东晋葛洪独创的一门,说来也算道术一派,这一派的术士最擅长炼丹和医术。

    陈达闻言冷笑一声道:“后生,你可莫说大话滴呀!葛门医道最是繁复,我问你几句,只怕你就要露了马脚滴呀。”

    乔溯道:“先生只管问来,在下若是对答不当,愿即刻下山,再无纠缠。”

    陈达道:“且说肘后方中有一病症,人周身生疹,疹中带脓,处之即破,破之即烂,烂之则死,此症可有治愈之法?”

    乔溯道:“此症名唤掳疮,十之八九难以痊愈,取生疮之人脓血,热敷于身,可防此病。”

    掳疮,即所谓的天花,这病当时无药可治,用患者的脓血热敷在身上,是唯一的预防天花方法。

    陈达有意为难乔溯,但乔溯说对了,这让不禁让陈达对这后生刮目相看,陈达又问了些疑难杂症,乔溯对答如流,陈达和他聊得投契,转而对白冉道:“奇才,当真是奇才。”

    白冉依旧放心不下,还是想问清风之意,清风犹豫许久,对白冉道:“既是开店做生意,且当生意处置吧。”

    白冉点点头,心下有了主意,当着众人面,对乔溯道:“有这一身好医术,想你终究不缺饭食,你既想留在我这,我倒也能容得下你,有吃有住,日后还能给你找些生意做,可有一件事情要事先说个分明,你既是住在我这,行医赚得银子必须分我一半,哪怕是赚了一个铜钱,也得砍下一半给我,这是我立下的规矩,你可答应么?”

    “莫说是一半,都给掌柜的就是!”乔溯道,“在下只求两餐一宿,再无奢望。”

    “生意终究是生意,你也不必客气,”白冉道,“既是说定了规矩,且在北院找间房,暂且住下吧。”

第六十五章 一桩生意探底细

    白冉收了乔溯,且让他在北院住下。乔溯倒也安分,平素里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到山中采些药材,回到房中,研磨掺配,终日炼丹。客栈里有人生病,乔溯主动去诊治,药到病除,还不收钱财,短短几日,已和众人相处的非常融洽。

    这一日,黄芙去城里打探消息,回来告知白冉道:“王阳明连战连捷,已经把宁王逼到了绝境,夏提刑四下筹集钱粮,雨陵城也多少有了些生气。”

    白冉闻言苦笑道:“这宁王到底安得什么心思?就这点本事也敢举旗造反?”

    黄芙道:“且莫说什么宁王,我这次下山遇到了一桩生意,不知哥哥有没有兴致赚两个银子?”

    白冉一脸正色道:“你这妮子胆子也忒大,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又想招惹是非。”

    黄芙嘴一撅道:“人家雇主可是出了二百两银子,这样的生意谁不疯抢。”

    “二百两?”白冉冷笑一声,“那也得看是什么生意,要是捉妖除鬼,可真不算多。”

    黄芙一撇嘴道:“把你张狂的,当初二三十两的生意不也接过不少?”

    白冉叹道:“当初是当初,现在咱们不缺银子,行事也该谨慎些了。”

    黄芙道:“人家也不是让咱们捉鬼,就是让咱们治病,前两日兵荒马乱,鲁员外的千金受了惊吓,得了一场重病,而今郎中束手无策,人家员外才想起找咱们出手。”

    白冉点点头道:“若单单是治病,二百两银子也不算少,你认得这鲁员外么?”

    黄芙道:“员外我是不认得,以前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听说过此人。”

    白冉道:“那你怎么找到这桩生意,难不成是小叫花子替你牵的线?”

    黄芙道:“别提那小叫花了,这厮被官军打成了残废,听他手下人说,而今他躲在城外,再也不敢踏进雨陵城一步。这桩生意是官府给牵的线,夏提刑亲自做的保人,他说鲁员外是他多年故交,还望哥哥看在他面上出手相救。”

    “呸!”白冉啐一口道,“他当他是什么人,我又凭甚给他面子?不过要说这治病么……”

    白冉把目光定在了乔溯身上。

    黄芙见状道:“你想把生意交给他?”

    白冉道:“我正好想试探他一番。”

    黄芙道:“他可当过反贼,这桩生意又有官府出面,让他去只怕不妥吧?”

    白冉道:“那就要看夏提刑能不能认出来他,若是当真认出来,我也不敢收留这厮,若是认不出来,留在山里倒也无妨。”

    黄芙露出一丝坏笑道:“哥哥还是这般阴险。”

    白冉道:“世情便是这般险恶,纵使这般谨慎,也难保不出罗乱。”

    黄芙找到乔溯,把事情跟他说了,乔溯面露难色道:“这可使不得,我若进了雨陵城,官府岂能饶过我?”

    黄芙道:“那就要看你本事了,你若是连一趟生意都不敢做,难不成还指望我家哥哥白养你一辈子?”

    乔溯哑口无言,没奈何,只得收拾行囊下了山,刚到雨陵城门便打了退堂鼓,城门虽说开了,但门前有官兵把守,过往行人免不了受一番盘问。

    乔溯踟蹰许久,咬着牙且进了城门,官兵问一声道:“汝乃何人?进城何事?”

    乔溯实话实说:“在下姓乔,奉我家先生之命,来给鲁员外诊病。”

    “你家先生?他姓甚名谁?”

    “我家先生姓白,他叫……”

    “可是南山上的白先生?”

    乔溯点点头道:“正是。”

    官兵面露喜色道:“你怎才来?提刑大人问过许多次了,白先生现在何处?”

    若说白冉不肯亲自来,却有些怠慢之意,乔溯懂得世情,随口编了一句道:“我家先生别有要事……”

    没等他说完,另一个官兵上前道:“这点小事也不劳白先生亲自出手,既然叫他来,足见这也是个有本事,且带他去就是了。”

    真没想到,与宁王恶战一场,竟然给白冉赚来了如此显赫的名声,乔溯跟着官兵进了城,不时便到了鲁员外的府上,听说是白冉派来的高人,鲁员外摆酒设宴,盛情款待。乔溯是个谨慎的人,本是戴罪之身,行事岂可张扬。几番推辞之后,鲁员外也不再勉强,且带他先去了女儿的卧房。

    鲁家千金一十五岁,而今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看她满脸黑气,乔溯便知这病症不寻常,等诊过脉后,基本断出了八九分。

    他从背囊之中拿出一包药粉,取来清水化开,用药水洗了眼睛。借着药力一看,但见一个泼悍女子,披头散发,满口獠牙,骑在姑娘身上,正吸取姑娘精气。

    乔溯神色从容,回身对鲁员外道:“员外,劳你带众人稍作回避。”

    鲁员外闻言,赶忙道:“留下个丫头伺候着,其余人都出去吧。”

    乔溯摇头道:“一个人都不能留。”

    “这个……”这可让鲁员外有些为难了,因为乔溯的做法不合规矩。女儿刚刚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只留个丫鬟在此,误不了先生就是了。”

    乔溯神色凝重道:“实不相瞒,令嫒性命危在旦夕,员外若是信得过的乔某,乔某自当全力以赴,员外若是信不过乔某,乔某就此告辞,却也不想牵累旁人,此间但有一人在场,乔某非但救不了令嫒,只怕还要再多添一条性命!”

    员外大惊失色,本想多问一句,可想想白冉的名声,便知这其中出了邪祟。没奈何,众人只得退到门外,员外夫人放心不下,且坐在门口侧耳倾听,先听房中风声阵阵,又闻门缝异香非常,过了多时,只听乔溯在房中低声道:“还不走么?”

    员外夫人一惊,心下暗忖:这是说我么?

    没等回过神来,忽听房中传来一声阴笑,那声音是个女子,但绝不是自家女儿,员外夫人一惊,慌乱之际,又听那女子狂笑不止,飒飒冷风吹得夫人魂不附体,一下跌落廊下,连滚带爬,来到员外身旁。

    “闹鬼了,这是闹鬼了!”

    员外紧咬嘴唇道:“难不成是她!”

第六十六章 妙医施术驱厉鬼

    员外一家心惊胆战,在闺房门前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见乔溯推开了房门。

    乔溯满脸疲态,擦擦汗水道:“且煮些粥来,令嫒需要尽些饮食。”

    员外夫人愕然道:“小女已三日不进水米。”

    乔溯笑而不语,员外欢喜道:“莫非小女的病,已经好了。”

    乔溯道:“病根已然除去,我且开个药方,员外自去抓药,每日三剂,连服十日,便能痊愈。”

    员外欣喜非常,这厢命人煮粥,伺候姑娘饮食,又命人重置酒食,款待乔溯。

    此番却不好再推辞了,席间,员外问及病由,乔溯道:“实不相瞒,令嫒被恶鬼纠缠,昼夜被恶鬼吸**气,再有两日,便要油尽灯枯,香消玉殒。”

    员外夫人道:“哪里来的恶鬼,为何要纠缠小女?”

    乔溯道:“说起这恶鬼,只怕还和府上有些瓜葛。”

    鲁员外道:“那声音若是没有听错,想必是小女的乳娘任二嫂。”

    员外夫人咬牙道:“这泼贱却还阴魂不散?”

    乔溯道:“不知此间有何隐情?若是信得过在下,还望以实相告。”

    员外长叹道:“任二嫂哺育小女多年,对小女视如己出,疼爱非常,我等也把她看作家人,这十几年来,相处的倒也和睦。”

    乔溯道:“既是相处和睦,为何那女鬼身上满是怨气。”

    员外面带惭色道:“还不是因为逢了战事,家境不济,只为些许粮米,逼得内子动了家法。”

    员外夫人道:“这却怪不得我!存粮养活家中老小尚且不够,这泼贱还敢来偷,我打她却不应该?”

    员外道:“她家中尚有两个孩儿,终日食不果腹,我看着却也心疼,我也曾接济她些银两,怎奈战乱之下,城中无粮可售,银两更无用处,这才让她动了歹心。”

    员外夫人道:“这泼贱挨了打,心有不甘,却在家仆面前诋毁与我,我岂能容她,却又惩戒了一番,也是她身子骨不济,受了些伤,没过几日便死了,临死之前却还留下毒咒,说我孩儿吃了她的奶,她要用我孩儿的血来偿!我只当她说了句屁话,万没想到,她化作厉鬼,当真来害我孩儿!”

    听这夫妻一唱一和,乔溯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难怪这妇人身上这么大的怨气,原来是偷了米粮,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了。

    看这一桌酒席,算不得奢侈,可也颇为丰盛,战事当头,家家日子难过,可这鲁员外家里还没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乳娘不该偷粮,稍作惩戒也是应当,可把人活活打死,这可当真是天理不容。

    这桩生意做得有些后悔,可事到如今乔溯也不好多说什么,草草吃了些饭菜,乔溯起身请辞,鲁员外包好银两,送乔溯出了城。

    等到了城外,天色已晚,乔溯不敢耽搁,一路疾行而去。走不多时,忽觉杀气逼人,乔溯停住脚步,只听耳畔有人说道:“留下米粮,饶你不死!”

    遇上劫道的了,大战过后,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荒郊野外,乔溯也不想生事,且退一步道:“这位好汉,在下走的匆忙没带干粮,身上有些银两倒可以分你些。”

    乔溯身上有二百两银子,他对钱财看的不重,想分给这贼人一百两,剩下一百两拿去向白冉交差,且把这场干戈化解了就是。

    可没想到那人喊道:“不要银两,只要米粮。”

    乔溯道:“在下身上委实没有米粮。”

    那人道:“既是没米,就只能吃你的肉了!”

    话音落地,一阵腥风扑鼻!乔溯一惊,知道对方会些邪术,可眼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乔溯也不敢轻动,且先解下背囊,拿出银针,喝道:“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如此猖狂!”

第六十七章 一客又引一客至

    乔溯回来了,身边跟了一个九尺壮汉,这汉子甚是强横,见了黄芙便打,黄芙哪能吃亏,运起仙术上前还击,这汉子法力不及黄芙,可这身板却占了大便宜,一拳打下,有如千斤之力,黄芙本想和他小心周旋,奈何她本就不是一个小心的人,一招疏忽被这壮汉近了身,一拳打在了胸口上。

    黄芙只觉一阵闷痛,胃里上下翻涌,且把那吃下的几尾鲜鱼全都吐了出来,起初白冉还想看看这厮身后有没有埋伏,但见黄芙受了伤,白冉勃然大怒,上前一拳将那壮汉掀翻在地。

    壮汉爬起身,看着白冉不过七尺身材,却有如此膂力,站在原地惊愕许久。

    站在一旁的乔溯脸都绿了,他上前几次拉扯那壮汉,都被壮汉推在了一旁,好容易等这壮汉站定了,乔溯才将他拦住道:“杜兄,使不得呀!这是主人家,时才那是主人家的妹妹!”

    “主人家?”壮汉看了看白冉,又看了看黄芙,转而放声笑道,“都不是一个血种,还敢说什么兄妹?”

    乔溯道:“我临来时却怎么跟你说的?这主人家可大不寻常!”

    “不寻常怎地?不寻常也不能认了妖精做妹妹!”

    “你说谁是妖精?”黄芙大怒,正要上前,却被白冉拦在身后。

    白冉盯着壮汉看了片刻,锁眉道:“哪里来的讨死鬼?敢在我门前撒野!”

    乔溯赶紧冲白冉抱拳道:“掌柜的,你误会了,这位兄台姓杜,叫杜腾,我在归途之上偶然与之相遇,这位兄台太过憨直,也是与我打了一场,打过之后方知,其人也是个有血性的好汉,特来引荐给掌柜,也求一口饭吃。”

    白冉喝道:“这是客栈,又不是施舍棚,你做得好大人情,叫个人来就有饭吃么?”

    杜腾道:“俺也不白吃你的,这是俺的见面礼!”

    说完,杜腾从背后拿出来一条布袋,把布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

    这些东西可是了得,有碎银子,有铜钱,有说不清材质的首饰,看样子这些东西都是抢来的,这位兄台也不挑拣,给点干货就能打发。

    “俺原来也是做术士生意的,凭着祖师爷给俺留得本事,捉妖除鬼在关西也有些名声,那一日遇上了一个不长眼的泼皮,俺救了他一家子命,他还不给俺钱,俺一生气就把他打了,本想把他打个半死,没想到这厮不中用,三拳两脚当真死了个全乎,俺遇上了人命官司,没办法下了江南,本以为到哪都能混口饭吃,哪成想江南有他娘的打仗,俺是实在没活路了,这才干起了劫道的营生。”

    白冉看着地上的财物,露出一脸鄙夷之色。杜腾一挥大手道:“你也别看不起俺,俺不是什么人都抢,老弱妇孺俺们从来没沾过,有钱的至多抢他一半,没钱的吓唬几句也就放走了,一连抢了几天,银子也没少抢,可抢了也没用,绕着城外走了十几条村子,愣是一袋米都买不着,后来我就专抢粮食,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乔兄弟,我和乔兄弟打了一场,再后来我就……”

    “行了,别再说了。”听这粗人说话,震得白冉耳朵直疼。他的来意白冉听明白了,他也想和乔溯一样,投奔白冉挣口饭吃。

    白冉指着地上的财物,对杜腾道:“你且把这东西收起来吧。”

    杜腾一愣,圆睁二目道:“你看不起俺怎地?”

    “开店做生意,有谁看不起谁呢?我是不想占你便宜罢了,”白冉笑道,“你既是来讨营生,我给你个营生就是,且和乔溯一并到北院住下,我这的规矩你该明白吧。”

    “明白!”杜腾一拍胸脯道,“赚了银子,不管多少,都得分你一半!”

    “这是生意上的规矩,还有客栈里的规矩,”白冉道,“在我店里,只许安生度日,不可惹是生非,万不可冒犯我家人,但若犯了一次,休怪我心狠手毒!”

    “说什么家人,”杜腾哼一声道,“不过是妖精罢了。”

    白冉皱眉道:“再叫一声妖精,我便割了你舌头!”

    杜腾嘴一撇,眼一翻,道:“不叫便不叫,一夜没睡,俺也困了,且先睡他娘吧!”

    乔溯这厢连声道谢,带着杜腾往院子里走去,黄芙对白冉道:“哥哥,你好没分晓,这等恶人你留他作甚?”

    白冉摇头道:“我会相面,这不是个恶人。”

    “他还不算恶人!”黄芙噘着嘴道,“我不依,不许你留他,你若非要留他,我便告诉嫂嫂!”

    正说话间,忽见乔溯又跑了回来,拿着一袋银子交给白冉道:“差点把正事忘了,二百两银子,如数奉上。”

    白冉笑道:“当真把生意做成了?”

    乔溯道:“不过是个厉鬼,倒也好对付,只是里边牵扯了因果,若是事先知晓,却也不该插手。”

    白冉收了银子,分出一半给了乔溯,乔溯推辞一番,也收下了,正待帮杜腾打扫房间,忽听院子里一顿大乱。

    “哪里来的厉鬼!吃俺一拳!”

    丽娘喝道:“哪里来的泼赖!看我不要你性命!”

    乔溯一路飞奔,嘴里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呀!那是掌柜夫人!”

    白冉长叹一声道:“这厮却得好生管教。”

    杜腾且和乔溯一并住在了北院,起初几日倒也相安无事,又过几日,杜腾且待不住了。他不像乔溯是个有定性的人,百无聊赖之际,却想要下山做生意。

    “乔老弟,咱们在这客栈白吃白住也有些日子了,俺不是那吃白食的人,且下山赚点银子去吧!”

    乔溯道:“这却不妥,当初和白掌柜商量好的,生意的事情由他做主。”

    “他哪有心思管咱们,天天不是种地就是养鱼,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术士,俺是闲不住的人,你若不去,俺自己下山便是了。”

    乔溯拦不住杜腾,又怕他惹是生非,且陪着他一并下了山,走到了山脚下,突然见一个俊俏的女子迎面走来,乔溯脸一红,且往杜腾身后躲了躲,杜腾见状笑道:“你看上她了怎地?”

    乔溯不作声,又见杜腾正色道:“咱们是修道之人,离这妇人可要远一点,这东西都是粉面骷颅,一旦近了身,就要坏了道行!”

    乔溯一怔,没想到杜腾会说出这番话,错愕间,忽见那女子走到近前,轻启柔唇问一声道:“敢问二位,可是明湘客栈的房客么?”

    乔溯闻言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杜腾挡在了身后。

    杜腾提着鼻子闻了闻,似乎闻到了些许腥气,且咧开大嘴笑一声道:“说什么房客!俺们都是穷猎户,哪是那住得起客栈的人!”

第六十八章 杜腾临危显本色

    杜腾和乔溯下山,偶遇了一个俊俏女子,女子问他们是不是明湘客栈的房客,乔溯想说是,却被杜腾拦住了。

    杜腾说他们是山里的猎户,那女子看看二人,笑一声道:“现在的猎户胆子好大,都敢南山找食吃么?”

    杜腾笑道:“猎户靠山吃山,别说是南山,算是刀山,只要有路,也得!”

    女子又问道:“猎户山,连个家伙都不带么?”

    杜腾道:“俺们不是那使叉子射箭的猎户,俺们在山里掘坑做陷阱,家伙都放在山里,用不着带在身。”

    女子又问:“你们这么早下山,难道这一夜什么都没打着?”

    杜腾笑道:“还真这么巧了,这一夜当真什么都没打着!”

    看到两人说了许久,乔溯多少看出了些端倪。

    这个女子非同一般,寻常女子不敢来这荒山野岭,更何况见了杜腾这样的恶汉,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敢前叙话。

    再听两人所说之事,都是女子发问,杜腾作答,字里行间听起来,倒好像杜腾有些惧怕她。

    乔溯也走过江湖,虽然没有杜腾这等阅历,可也能看出个深浅高低。

    这个女子有手段,而且手段还不在他们二人之下,这样的人山找客栈十之八九不怀好意。

    女子不停发问,杜腾且编着瞎话敷衍。周旋几句,女子有些厌了,皱眉道:“你们都是那姓白的手下么?”

    “姓白的?”杜腾一挥手道,“俺姓王,他姓张,俺们不认识什么姓白的。”

    女子一咬牙,转而笑道:“我今天心性当真是好,换做往日,我早让你人头落地了。”

    杜腾也笑了:“俺今日兴致也是不错,说了这许久话,连小手都没摸一下,换做往日,你早是俺胯下的人了!”

    女子头一歪,目露凶光看着杜腾。

    乔溯情知不妙,手握银针准备迎敌。杜腾回头看他一眼,皱眉道:“你作甚来?”

    乔溯一愣,道:“我,我,我这不是……”

    这可让他怎么说?难道当真那女子的面,说我这拿好了家伙和她打!

    杜腾一蹙眉,道:“你去给俺煮一坛子酒来。”

    “呃……煮酒作甚?”

    “你当真没经过那风月事,”杜腾笑道,“这等关头要是没酒,十分兴致至多剩下七分,若是有一坛子好酒,五分兴致也能赚来十二分。”

    女子哪有心思听杜腾鬼扯,一步靠近身来,伸出利爪便抓杜腾的脸。

    乔溯睁大了眼睛,这女人太快了,都没看清她的脚步和身法,这女人一把抓下去,换作旁人,连皮带肉得掉下去一片,不想杜腾脸颊一亮,却如水磨铜镜一般,又硬又滑,没有伤到分毫。

    “镜磨功?”女子一惊道,“你这粗人也懂得这种精细法术?”

    杜腾道:“我懂得精细手段多了,等咱们成了好事,你再慢慢领教。”

    女子伸手再抓,杜腾又扛了一下,眼见乔溯还在一旁傻站着,杜腾恼火道:“你他娘的等甚来?老子让你煮酒去!”

    说完,杜腾一脚把乔溯踹了出去,乔溯一路飞奔,沿着山路便往客栈跑。

    女子大喝一声道:“你往哪里走!”

    杜腾拦住女子道:“小娘子,莫贪!伺候好俺才能轮得到他!”

    说完,杜腾朝着女子打了一拳,这女子也是狂妄,不躲不藏,竟生生挨了下来,这一拳打得当真是疼,疼的女子直想掉泪,可脸却没做出丝毫反应,眼看杜腾又朝脸打来一拳,女子却不能再扛了,但见她圆睁二目一咬银牙,把脖子伸长了三五丈,把杜腾狠狠缠在了脖子当。

    杜腾一愣,喊一声道:“原来是个蛇精!”

    话音未落,又听一名男子在身后道:“瞎了你的狗眼,你说谁是蛇精?”

    杜腾转脸一看,跟他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人头。那人头笑嘻嘻的对杜腾说:“这位瞎了眼的壮士,在下姓赵,你贵姓啊?”

    ……

    乔溯一路飞奔回了客栈,这是杜腾拼了性命给他换来报信的机会。

    得知消息,白冉问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乔溯嘴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和尚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带路,我们这跟你去救人。”

    乔溯刚要走,白冉没动地方,和尚催促道:“你还等甚来?”

    白冉摇头道:“能是哪个女子?又抓又挠却不像金渠儿,若是遇火玄的话,只怕还要多带些个人手。”

    “火玄?那耗子精?”老和尚怒道,“她有什么好怕?”

    白冉摇头道:“还是慎重些好。”

    和尚皱眉道:“你这人不重情谊也罢了,怎么连点胆色都没有?你不去,我去是了。”

    白冉道:“谁说不去了,要去得把人救下来,容不得半点闪失,你等我多叫些人来。”

    白冉叫来了李青和黄芙,一个有心机,一个懂仙术,李青有伤在身,许久不曾出门,白冉吩咐道:“一会当真动手,你且往后站,看情势不妙,赶紧回去给你嫂嫂送信。”

    李青道:“若是别人倒也好说,若当真是那火玄来了,我拼了命也要取她人头。”

    白冉一愣,却忘了这件事,火玄抢了李青的男人,李青和他有深仇大恨。

    “如此说来,你还是不去的好,”白冉道,“你且回去把魏香叫来吧。”

    李青道:“哥哥说这些只怕是晚了,我都知道火玄来了,却还能饶得过她么?”

    白冉脸一沉道:“快些回去,听话,莫讨打!”

    李青变换脚步,瞬间冲到了众人牵头,回身对白冉笑道:“回去凭你怎么打,今天非得把这仇报了不可!”

    乔溯领着众人急匆匆下山,每走多远,但见杜腾满身是血被绑在树,乔溯见状,双眼血红道:“杜兄,你受苦了,我这来救你!”

    杜腾喊一声道:“别过来,这厢有埋伏!”

    乔溯哪肯理会那些,拼命冲向杜腾,每走两步,忽见一颗人头飞在面前,道:“我姓赵,他姓杜,你姓什么?”

    乔溯道:“在下姓乔。”

    杜腾怒道:“你个蠢人,跟他说甚来!”

    白冉看着那人头,喝一声道:“赵大举人,你家娘子何在?一并出来吧!”

    术士客栈

第六十九章 荒唐帝王荒唐事

    毒打杜腾的不是别人,正是落头氏夫妇玉童和赵举人。

    玉童先行现身,许是会打扮了,抑或是气色见好,却比往日俊美了许多。

    赵举人先露了头,而后又露出身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娃娃。

    “阳明先生好本事,”白冉笑道,“用个假人头,当真换回了你们的孩儿。”

    赵举人道:“先生的本事自不必说,能在绝境之间遇到先生,也是我们夫妻的福分。”

    “白某给二位道喜了,”白冉一抱拳,随即收了笑容道,“客套话已经说过了,而今该说说正经事了,你们好大胆子,为何打伤了我的房客?”

    “你是说他么?”玉童指指杜腾道,“我问过许多次了,他说不是你的房客。”

    白冉皱眉道:“纵使他这般说,你等也在江湖漂泊许久,这等眼力却还没有么?”

    “哪有那么多眼力伺候你老人家,”赵举人道,“再说了,也是这厮先冒犯我娘子的。”

    白冉目露凶光道:“这般说,你们就是想挑事了?”

    赵举人道:“挑事怎地?我们怕你不成。”

    白冉活动活动筋骨道:“说的好,许久不与人交手,白某正觉技痒。”

    和尚道:“说恁多作甚,打来就是了!”

    眼看两方要开战,白冉回身对李青道:“妹子,你先回去把肖敏叫来。”

    李青也不多问,转身便要走,忽听玉童喊一声道:“且住,肖敏是什么人?”

    白冉冷笑道:“你管是什么人,反正是我的帮手就是了。”

    玉童道:“莫不是龙女吧。”

    白冉诧道:“好娘子,你不止模样俊了,这眼睛却也灵了,你怎么知道她是龙女?”

    赵举人闻言,怒视玉童道:“他为何叫你娘子?你们莫不是有什么干系么?”

    玉童等了赵举人一眼,喝道:“扯你娘的淡,我和他能有什么干系。”转脸又对白冉道:“若是那龙女还在,这仗我们认输,且不和你打就是了。”

    赵举人道:“凭什么不打?我看你就是和他有染,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了汉子!”

    “你个杀才!”玉童怒道,“龙是咱们的克星!”

    赵举人脑袋转了两圈,一脸雾水道:“咱们还有克星么?”

    “要不说你蠢么!”玉童对白冉道,“我们来这不是生事的,是你的房客太无礼,我们才失手伤了他,我们也没下重手,都是些皮外伤,你就别计较了。”

    白冉给乔溯使了个眼色,乔溯赶紧上前解下了杜腾的绑绳,杜腾一跃而起,又要和玉童拼命,玉童左躲右闪,边打边道:“看见了么,这厮当真没受伤!”

    杜腾喝道:“莫听这妖妇胡言乱语,她不知是什么怪物,掌柜的,咱们一起上,赶紧把这妖怪收了!”

    白冉招呼一声道:“杜兄弟,莫再和她打了,好歹也算故人,且看我薄面,一并回客栈喝杯茶吧。”

    赵举人闻言道:“你们果真有私情!说不打就不打了!”

    玉童推开杜腾,上前一脚踢掉了赵举人的脑袋。

    “杀才,叫你莫再胡说!先生是让你来打仗的么?”

    赵举人捡回脑袋,接在脖子上道:“差点忘了正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你那破庙吧!”

    回到了客栈,白冉把两人请到了禅房,吃过了两杯茶,二人道明了来意。

    “我们是奉了先生之命,来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件事,先生打了胜仗,生擒了宁王。”

    “当真?”白冉一惊,从宁王造反至今,一共才四十三天,号称雄兵十万,竟然被王阳明带着一群乌合之众给打败了。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举人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朝廷已经知悉此事,陛下正带着人马赶往江西。”

    白冉笑道:“立此大功,阳明先生又要加官进爵了。”

    “非也非也!”赵举人摇头晃脑道,“先生此番却惹上了罗乱。”

    “罗乱?”白冉道,“打了胜仗还有什么罗乱?”

    “因为先生抢了陛下的功劳。”

    白冉闻言,瞠目结舌道:“赵兄,你时才说甚来!”

    “我是说,先生抢了陛下的功劳!”赵举人用力过猛,一下子把脑袋摇掉了,白冉上前把赵举人的脑袋拿到面前,问道:“你说的仔细些,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这其中的缘故……劳你先把我的头接回去。”

    白冉把赵举人的头放回了脖子上,赵举人又道:“你可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是何人?”

    众人听得神魂颠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朱寿到底是何许人,恰逢张七爷路过禅房,在门口听到这一句,且道:“朱寿便是当今圣上。”

    白冉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正德皇帝给自己封了个官,叫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皇帝给自己封了将军,这是亘古未有的奇事,以至不少人都以为正德皇帝疯了。

    赵举人打开折扇,继续摇头晃脑道:“圣上说了,宁王身为王胄,非常人所能匹敌,必须朱寿大将军亲自出马,才能平息宁王之乱,可现在这场叛乱被先生给平息了,这却不是抢了皇帝的功劳?”

    白冉张着大嘴半天没合上,但凡听到这番话的人都傻了。黄芙在旁喃喃道:“这皇帝到底想甚来?”李青摇头道:“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举人继续摇头晃脑,玉童看着心烦,一巴掌扇在赵举人脑门上,打得赵举人眼冒金星,也不敢再摇了,且一脸正色道:“先生准备把宁王押送到金陵,亲自交予陛下,只说这宁王是被陛下生擒,和先生无半分干系,纵如此,也难说能不能保个周全,故而先生让我们夫妻告诉白兄一声,这两日务必谨慎行事,莫要让圣上捉了把柄。”

    白冉道:“我能有什么把柄?”

    赵举人道:“宁王派来几千兵马,在南山之上苦战几役以至全军覆没,却说这一仗是谁打得?”

    白冉道:“还能是谁打的?自然是我打的!”

    “你还敢说!”赵举人冷笑道,“这仗也是朱寿大将军打得!若是让陛下听到了别的风声,非得再派兵马来南山,和你比个高下!”

第七十章 落头夫妇投客栈

    听着赵举人一番言语,白冉只觉坠入五里云雾,半响缓不过神来。?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

    叛军罪不容诛,可与叛军舍死相抗之人何罪之有?

    白冉终究是聪明人,想不通的事情不必想就是了,眼下必须要做的是加紧防备,宁王派出两支人马,已经把白冉逼到了绝境,若是皇帝亲自看中了南山,白冉就是有通天遁地的本事也难逃一劫。

    想到此,白冉对落头氏夫妇道:“劳你们二位转达阳明先生,就说白某一定慎之又慎,还请先生在陛下面前进言一句,白某只是市井小民,宁王手下叛军,皆败于陛下之天威,与白某并无半点干系。”

    白冉觉得和王守仁说同样的话,想必也能保个平安,没想到赵举人摇头道:“这话不必和先生说了,先生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你们?另外我们也不能回到先生身边了。”

    白冉诧道:“此乃何故?”

    赵举人道:“平叛之事,先生尚未洗脱罪责,而今身边又多了两个异人,若是勾起了陛下的兴致,我们夫妻难逃浩劫,先生也要跟着受牵连。”

    这话说得却有道理,依着皇帝的性情,若是知道了落头氏的事情,且得把这对苦命夫妇锁进铁笼,当做珍禽异兽日夜玩赏。

    可他们不打算回到王守仁身边,又能去哪呢?

    白冉看着夫妻俩,夫妻俩也看着白冉。

    赵举人拿起茶盏,轻呷一口道:“我们夫妻日后,可全都仰仗白兄了。”

    “呃……”

    玉童又道:“我们夫妻没什么挑拣的,有个院子住就行,我看你们这里女眷不少,且叫个丫鬟来帮我照料孩儿就是了。”

    “呃……”

    赵举人又道:“可惜赵某与功名无缘,但毕竟出身于书香门第,若是方便的话,且买些书来,一来打发闲暇时光,二来也好教导我孩儿。”

    玉童闻言抱起孩子道:“我们孩儿性情像他父亲,别看尚未足岁,却也带着满身书香。”

    赵举人道:“一会我写个单子,你且照着书单买来就是。”

    白冉强压怒火,笑一声道:“二位,可知脸面二字怎写?”

    玉童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白冉道:“这是主人家的话,这是我家的客栈,你们想住下也成,上房三百文一晚!拿了房钱,我给你们收拾一间就是了。”

    赵举人哼一声道:“嘴脸,经年不见,你还是这满身铜臭味。”

    “我就是这满身铜臭!”白冉起身道,“想住你们便住下,若是不想住,好走不送!”

    看着白冉恼火了,赵举人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我们可真就走了。”

    白冉一伸手,道:“请!”

    赵举人道:“我们若是出了这个门,再想请我们来,可就难比登天了。”

    “你放心!”白冉瞪着眼睛道,“就是天塌了,我也不请你们!”

    赵举人又道:“我们这一走,只怕没处栖身,还要干那旧时的营生。”

    “好呀!”白冉笑道,“你有飞头之术,偷去呀!抢去呀!凭你们夫妻俩的本事,万贯家财不在话下!”

    “你说话当真难听!”赵举人道,“偷抢之类,岂是君子所为?实不相瞒,赵某这些日子结识了不少书商,没事动动笔墨,也能赚个果腹之资。”

    白冉道:“这也好说,等看见赵兄的大作,白某多买两本就是了!”

    赵举人道:“在下正想写本新书,名字就叫明湘客栈,且写白门单传三百八十八代术士白冉,娶鬼为妻,娶妖为妾,荒山野领开客栈,独败宁王百万兵,凭你白兄的名声,这书可得让赵某赚个钵满瓢盈。”

    白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举人道:“你别欺人太甚!”

    玉童道:“我等不远千里投奔于你,你连个栖身之所都不给,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好,好,好!”白冉一连说了三个好,“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跟了这无耻之徒,脸皮却也厚了几层。”

    玉童道:“废话少说,你到底留是不留?”

    白冉当真不想留他们,这对夫妇太邪性,况且之前还有不少仇怨。

    可眼下却也由不得他,明朝的文人最喜欢读这奇闻异事,当真让这赵举人把书写成了,白冉弄不好要名闻天下,皇帝势必要找上门来。

    思忖再三,白冉决定收了他们夫妻。

    “你们想在这住下也行,”白冉道,“可你们必须守我的规矩,我这没有单独的院子给你们住,至多给你们一间禅房,你看如何?”

    白冉让了一步,赵举人也让了一步。

    “禅房要大一些的,我们一家三口不能太促狭。”

    白冉又道:“丫鬟你是别想了,这里的女眷都是白某的家人,浆洗缝补,照料孩儿,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一日三餐,且和我们同桌吃饭就是,这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赵举人哼一声道:“看你那悭吝模样。”

    “呸!”白冉啐了一口,“若说悭吝,有谁比得过你!还得再说一句,我这不养闲人,农桑之事你们也得出力。”

    赵举人摇头道:“这个使不得,读书之人岂能干这粗鄙之事!”

    玉童道:“我们想干也干不来,养蚕、抽丝、纺织,女红,我一样都不会做。”

    白冉道:“不会做你们便学!”

    赵举人把头转了几圈,道:“学是学不来的,你就不要勉强我们了。”

    白冉叹道:“农桑之事做不来,便下山做生意去吧!”

    玉童道:“做什么生意,又让我们去偷么?”

    白冉道:“我才不干那等营生,且让你们作些捉鬼驱邪的生意。”

    赵举人思忖片刻道:“这个营生倒也干过,只是我们夫妻不便抛头露面,这生意委实不好招揽。”

    白冉道;“这你不必担心,生意我来招揽就是了,你们只顾做事情,赚了银子,必须分我一半。”

    “一半!”赵举人一下跳的老高,“你这不是杀人么?流血流汗是我们,你凭什么就分一半!”

    白冉道:“因为这是我的店,我的店里就得听我的规矩,你们到底答不答应?”

    术士客栈

第七十一章 大力娘子许秀娇

    玉童和赵举人本就无处可去,虽然觉得白冉的条件苛刻了些,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收拾禅房,二人踏实住下。白冉这厢却踏实不得,死守南山,几番血战,本来就是为了自家性命,论功讨赏的事情白冉从来没想过,可要是为此招来祸事可就太冤屈了。

    到了晚上,白冉在丽娘房里歇息,看白冉面带忧色,丽娘宽慰一句道:“怕什么,皇帝乃是九五之尊,难道还能和你一介草民纠缠?”

    白冉道:“就怕这皇帝失心疯了,不然怎么会和一个大臣争功?”

    丽娘道:“他来了,咱也不怕,他毕竟和那宁王不同,却也不是非得跟咱们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到时候全都藏在地穴里,藏上个一年半载,想必他也厌了,等他走了,咱们换个地方谋生就是了。”

    白冉闻言沉思许久,转过身来亲了亲丽娘的脸蛋,笑道:“好娘子,你这倒是个正经主意,只是怕这皇帝来时,咱们没有防备。”

    丽娘道:“你当皇帝是什么人,说来就来么?我听说皇帝但凡出门,身后都得跟着几千人的阵仗,这么大的动静咱们还听不到些风声么?再者说,皇帝要来也得先来雨陵城,哪有一路风尘仆仆,就先来这荒山野岭的道理。”

    丽娘一番话让白冉刮目相看,其实这些年来,丽娘生了不少心机,只因平时泼辣了些,却让白冉不曾察觉。

    越看越欢喜,越看越俏丽,越看越动情,夫妻两个**一番,白冉搂着丽娘道:“宁王被生擒了,不日便要问斩,你心里觉得痛快么?”

    丽娘笑道:“亲手杀了他才算痛快,不过谋逆是要诛九族的,连那恶妇人一并死了,倒也算是老天有眼。”

    白冉道:“我有心带你去趟京城,看看那老贼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别!”丽娘一把抱住白冉道,“皇帝老儿正想着找你,你还跑去什么京城?反正大仇已经报了,看不看那一眼又能怎地?”

    “好娘子,越看你越中意。”白冉紧紧搂着丽娘,一夜之间,欢声笑语不断。

    次日天明,白冉定下了主意,想要避开这荒唐君王,却要做好两手打算。

    第一手,先让乔溯、杜腾和落头氏夫妇下山做生意,借机打探城中的消息,但有风吹草动,这边好早作部署。

    第二手,接着屯粮,客栈里有两万多斤粮食,原来也是不愁吃喝,而今多了几十张嘴,算上几个食肠大的,农桑之事还真得加紧。

    不过这两件事还真不用操心,杜腾伤势尚未痊愈,却已经开始吵着下山,农桑之事更不用发愁,和尚终日研习农经,自然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连几日平安无事,这一天乔溯和杜腾归来,身后又跟了一个高大的女子,白冉皱眉道:“这是来住店的,还是来蹭吃的?”

    杜腾道;“她是来住店的,只是给不起房钱。”

    白冉怒道:“这不就是来蹭吃么?”

    女子上前道:“掌柜的,我听了你的规矩,是特地来投奔你的。”

    白冉闻声,连退几步。这声音当真雄浑,却比男子还要粗犷,再看着女子的长相,八尺多高,膀大腰圆,两条浓眉,双目如炬,若不是穿着一身女装,当真看不出是个妇人。

    白冉端详许久,转脸对杜腾道:“这人,是你找来的。”

    杜腾摸了摸自家光头,红着脸道:“在城里遇见的,在酒肆里作些杂役,我看她有一身好本事,岂能埋没在那种地方,便带来引荐给掌柜的。”

    看着杜腾羞臊的模样,白冉慨叹一声道:“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杜腾的脸更红了:“掌柜的,你可莫要胡说。”

    白冉问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瓮声瓮气道:“小女名唤许秀娇。”

    小女。

    秀娇。

    从她口中说出这四个字,可真叫人汗毛倒竖。

    “我这里不收闲人,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么?”

    “本事不敢说,术法、武艺都会一些,江湖人称大力娘子。”

    “大力娘子?”白冉嗤笑一声道,“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少力气?”

    说话间,陈达带着蛇妖正往粮仓运米,一个大车里装着五条麻袋,一条麻袋里有两百斤糙米,一千斤重的大车,连牛拉不动,这两夫妻倒是生猛,陈达在前边拉,蛇妖在后边推,生生给把车推进了院子里。

    “不中用的,你使点力气呀!”蛇妖一路数落着陈达。

    陈达怒道:“还不是你贪多滴呀!这哪里能拉得动滴呀!”

    “房后还晒着万八斤稻子,天就要下雨了,你想磨蹭到什么时候?”

    不怪蛇妖着急,和尚从农经里学了几门技艺,这一次却赚了个好收成,五十亩地已然得了两万多斤的稻米,不想大晴的天突然阴沉起来,只得先挑拣晒干的稻米收进粮仓。

    等把车拉倒粮仓门口,夫妻俩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蛇妖喊一声道:“那群妇人哪去了,赶紧让她们过来卸车!”

    陈达道:“我去找了,有的跟着老铁匠打铁去了,有的跟着大和尚开荒去了,家里不剩几个人了,能来的都来了。”

    见白冉还在这厢叙话,陈达喊一声道:“掌柜滴,赶紧搭把手滴呀,我们实在干不动了呀!”

    白冉刚要上前,杜腾抢先一步道:“这点事情还不好说。”

    杜腾提起一袋米,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进了粮仓。

    白冉对陈达道:“三当家,你也是有法术的人,何必出这苦力气?”

    “法术?”蛇妖哼一声道,“你说的轻巧,除了米还有谷子,你看看那地里收了多少东西?有多少法力禁得起这么挥霍?”

    正说话间,杜腾走了回来,笑道:“不妨事,有个把时辰就能收拾妥当。”

    “用不得个把时辰,”大力娘子许秀娇走了过来,左手拎起两袋米,右手拎起两袋米,八百斤米提在手中,咕咚咕咚,脚步震响,进了粮仓。

    “亲娘嘞!”蛇妖张着大嘴道,“这是个什么人?”

    所有人都看呆了,杜腾憨笑一声道:“掌柜的,这女子还中用吧。”

    白冉不住点头道:“中用,中用,留下了,留下了!”

第七十二章 白冉定计杀宁王

    许秀娇独自推着大车到后院装米,不多时又推来了一大车,杜腾和白冉帮着卸车,老远又看见月红带着一堆女子跟了过来。

    “这人谁呀?这么大的力气?”

    “这是个女子还是个儿郎?”

    “看衣着当是个女子。”

    “兴许是个爱美的儿郎呢?”

    “你看她那屁股好大,怎会是个儿郎?”

    众人正在议论,许秀娇猛地回过头来,喝一声道:“做事不勤快,手脚不麻利,力气没有,本事也没有,想你们这群妇人,又有什么用处?”

    一声虎吼,吓坏了一群娇娃,月红赶紧领着众人处置谷穗去,白冉做了法术,让雨晚下了半个时辰,众人忙活着把稻谷全都运进了粮仓。

    白冉当即收下了许秀娇,清风也喜欢这女子,正要去给她收拾禅房,白冉拦住清风道:“莫急,且问问杜兄弟,是想和许姑娘睡一个屋呢?还是分开睡呢?”

    杜腾憨笑道:“若是房子不够住,挤一挤倒也没甚不好。”

    许秀娇怒道:“我一女儿身,和你一个男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杜腾闻言连忙正色道:“不妥,不妥,掌柜的,劳你再腾一间房,我是不怕挤,可不能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白冉轻蔑的看着杜腾,嘴里哼一声道:“不中用的。”转身拿出了两吊钱,交给许秀娇道:“这是酬劳,你且收着吧。”

    许秀娇一摆手道:“我不要你的钱,若是缺钱花了,我且去山下做生意,且按规矩一人一半分银子便是。”

    当夜,白冉在清风房里留宿,几度云雨过后,清风勾勾白冉的鼻梁,道:“当初留客慎之又慎,而今为何敞开大门,见人就收?”

    白冉道:“这可不是见人就收,收的都是有本事的人。我想在这山中安闲度日,可也少不了与山下有些来往,这些人将来都能派上大用场。”

    又过了两天,白冉正和陈达在藏经楼下棋,恰逢落头氏夫妇自城中归来,告诉了白冉一件事情,宁王来了。

    白冉一听此事,吓得三魂出窍,正想收拾东西带着众人逃命,陈达觉得蹊跷,问一声道:“宁王是怎么来滴呀?”

    赵举人摇头晃脑道:“是坐着囚车来的。”

    白冉闻言,回身一脚,把赵举人脑袋踢落在地:“狗日的杀才,连话都说不清楚!”

    赵举人捡回脑袋,接在脖子上,道:“宁王是被先生送到雨陵城的。”

    白冉道:“不是把他送到金陵城么?怎么又送到雨陵了?”

    赵举人道:“原本是想送到金陵,可皇帝不收,非要南下江西,再和宁王打一场!”

    白冉道:“宁王已经被生擒,却如何再打一场?”

    赵举人道:“生擒无妨,放了就是了。”

    “你说甚来?放了?”白冉的下颌骨差点没脱了钩,

    “陛下已经下了圣旨,非要亲自剿灭叛贼,还说好了,要给宁王三个月的时间,重整兵马。”

    把宁王放回江西,用三个月的时间重头再来。

    多么有魄力的一个君王,这三个月的时间足可以给让他这皇帝变成泉下之鬼。

    白冉问道:“阳明先生却怎说?”

    赵举人道;“听说陛下一路南下,先生且带着宁王一路追赶圣驾,若是能劝服陛下最好,若是劝服不了,也可让宁王颜面尽失。”

    陈达道:“这个阳明先生蛮小气滴呀,都把宁王打败了,还要人家折面子滴呀。”

    赵举人冷笑一声,将脑袋转了一圈,道:“先生这般做,可不是为了一己私怨。”

    “那是为什么滴呀?”

    “宁王颜面尽失,则威信扫地,再想起兵作乱,只恐无人响应。”

    这倒是真的,王阳明带着宁王到处示众,让宁王丢掉了最后一点尊严,就算皇帝想放了宁王,也没人愿意跟一个毫无尊严的罪囚造反。

    可眼下对于白冉来说,这些事情都不是紧要所在。

    “阳明先生到了雨陵,莫非皇帝也要来雨陵么?”

    “这却难讲,”赵举人长叹一声道,“陛下此次南巡,行踪不为人知,只晓得他今在江南一带,到底身在何地,却是神鬼难测。”

    陈达道:“这话说得猖狂滴呀,什么叫神鬼难测,等我占上一卦,便知这皇帝到底想往何处去。”

    就算卦这门手段,陈达独占鳌头,待备好了算筹,一根一根仔细算来,算到最后,陈达皱起了眉头。

    白冉道:“卦象如何?”

    陈达道:“扑朔迷离滴呀!”

    “皇帝会来雨陵城么?”

    “这却难讲滴呀!”

    “你算了这么久,就算出一句难讲?”

    陈达一脸忧色道:“这皇帝根本没做打算滴呀,从卦象上看,他是随着心性走,走到哪里算哪里滴呀!”

    或许真被陈达说中了,这皇帝做事完全不循常理,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这可不好应对了,白冉赶忙叫来乔溯等人,吩咐道:“你们每日都要下山寻觅生意,还要多加打探皇帝的行踪。”

    杜腾道:“做个生意还要牵扯到皇帝?掌柜的,想是你杞人忧天了吧?”

    乔溯道:“还是谨慎些好,我也曾听说过,当今圣上性情顽劣,若是招惹了他,恐怕免不了一场灾祸。”

    许秀娇道:“说恁多作甚,掌柜的让做生意,咱们做就是了,只是眼下生意不太好找。”

    白冉道:“无妨,我亲自下山一趟,且带你们去找个故人,这人是找生意的好手。”

    白冉回房叫来丽娘,道:“宁王已经到了雨陵城,你不想去看看他么?”

    丽娘踟蹰片刻,忽而笑道:“我去看他作甚,在家看我的夫君不好么?”

    白冉亲了亲丽娘的面颊,笑道:“休要诓我,我知道你心里犹存愤恨,我们即刻启程,今夜便到雨陵城里去,届时是杀是剐,全凭娘子心意。”

    “去雨陵城作甚?”丽娘后退几步道,“莫非宁王到了雨陵城?”

    白冉把详细之事说了一遍,而后对丽娘道:“我从不帮人寻仇,今日却要为娘子破一回例子,一来为化解娘子心头之恨,二来也为解山中燃眉之急。”

    术士客栈

第七十三章 混入城中待良机

    闻听白冉要报仇,丽娘大惊失色道:“你想杀了宁王?”

    白冉道:“你不想杀他么?”

    丽娘道:“这等事情岂容儿戏?就算他该千刀万剐,杀他也是皇帝的事情,我们一介草民哪敢……”

    “不敢也得敢!”白冉道,“好娘子,咱们是贴心的夫妻,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瞒你,杀了宁王不只是为你报仇,还关乎咱们全家的生死存亡。”

    丽娘揉了揉额头,叹口气道:“跟了你这许久,我还是揣摩不透你的心思,宁王和咱们全家又有什么干系?”

    白冉道:“时才你也听说了,皇帝要把宁王放了,他要到江西和他再打一场,这场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倘若宁王侥幸得胜,大明换了天下,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丽娘长出一口气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宁王有几斤几两你还看不出来么?十万大军造反,四十二天被王阳明打的落花流水,就这点本事,怎么可能胜得过皇帝?我听说这皇帝打仗是个好手。”

    白冉道:“当真是个好手,当年亲征蒙古的时候,皇帝曾亲自上阵,还曾手刃一人,那一役杀得蒙古大败,毙敌当有万余。”

    丽娘诧道:“你怎么说的这么仔细?莫非你……”

    “我从过军,虽然没有见过皇帝,但这件事情在军中传颂了许久,这皇帝确实有股子血性,若是当真和宁王打起来,我猜他还会冲到阵前,可别忘了宁王手下还有陆神医这样的能人异士,若是被他们看见了皇帝,你觉得这皇帝还能活着回来么?”

    丽娘沉思许久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

    清风站在门口道:“夫君,我看你还是多虑了。”

    白冉回身道:“娘子,我正要去找你,我有事和你商量。”

    清风道:“不必商量了,你们时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不许你下山,若是非要下山,且先把我这点魂魄打散!”

    白冉皱眉道:“你向来明白事理,今日怎么撒起泼来了。”

    清风道:“不撒泼却留不住你,丽娘说的对,宁王身败名裂他也是皇家根,皇家之间乃是龙虎之争,我等踏足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白冉道:“好娘子,既是听清楚了,我也不必再说一遍,此役宁王若是赢了,绝不会容我活在世上。”

    清风道:“他赢不了,皇帝身边有的是能臣,定能保他一个周全,就算保不住皇帝,还有像王守仁这样的狠人能要了宁王的命,当今皇帝虽然没有子嗣,可也有的是姓朱的王爷想当皇帝,大明江山绝不会落在一个反贼手里!”

    听完这番话,丽娘站在了清风一边。

    “清风说的对,清风是将门之后,见识肯定比你广,”丽娘道,“好夫君,我当真不想报仇了,咱们安心过日子吧。”

    白冉道:“你以为皇帝赢了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么?若是在战场上见了那群术士,你才皇帝会不会怕?日后会不会把我当做妖人给杀了?就算这仗打不起来,只要他到了雨陵城,听到我的名声,还不非得上山来长长见识?等他见识到了满山鬼妖,咱们不还是死路一条?”

    清风一时语塞,沉吟半响道:“他,他若想来,就让他来吧……我们躲着他就是。”

    白冉摇头道:“躲到什么时候?此前丽娘跟我说,那皇帝玩得厌了自然不会再理会我们,可而今他想把反贼放了再打一仗,你当真觉得他有玩厌的那一天,你真觉得那条地穴就能挡得住他?号称是班门术士的手段,你又知道皇帝身边有多少能人?万一把那法术破了,我们却在地穴里等死不成?”

    清风默然良久道:“难道当真没活路么?”

    “活路却有,只在眼前,”白冉道,“我今夜下山,查明宁王下落,明晚动手,直接取他性命,宁王一死,皇帝也就没了对手,没了对手自然没了兴致,等他回了朝廷,咱们也就平安了。”

    清风紧咬下唇,这一番话且说的她哑口无言,见白冉去意已决,清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去吧,去吧,要死便死在一起,反正不能丢下我!”

    白冉扶起清风道:“好娘子,你去了谁看家?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家里人日后也得做个打算。”

    “看什么家?做什么打算?”清风哭道,“你要是当真有闪失,这里还有什么家?都他娘的树倒猢狲散了!”

    从没听过清风说这脏字,白冉又是气恼,又是心疼,且把清风扶起来,软言细语,好生安慰道:“娘子说的有理,此去不容闪失,却得好生计议。”

    清风擦着眼泪道:“我不管,反正我不看家!”

    白冉狠狠亲了清风一口,道:“不看家,不看家,咱们三个一并去!”

    清莲和清月站在门口,齐声道:“我们也去!”

    白冉赶紧把她们俩拽进来,关上房门道:“这却怪我不小心了,还没行事已然走漏了风声。”

    清风不肯看家,只得去找陈达,白冉告诉陈达山下来了大生意,且把家里事全都托付给了他。陈达犹豫许久道:“什么大生意滴呀,嫂嫂们都要去滴么?既然是这样吃紧的生意,还不如我跟你去算了,让嫂嫂们看家多好?”

    白冉摇头道:“皇帝随时可是找上山门,那般妇道人家不懂临危决断,紧要关头却还得靠陈兄。”

    陈达道:“靠我作甚滴呀,我也不是那有决断滴人呀!要不然生意还是我去做吧,你留下看家最合适滴呀!”

    白冉道:“兄弟,这生意只能我去做,看在这些年的情谊上,你且莫再多问了,咱们这份家业是拿性命换来的,可就全都交在你手上了。”

    白冉不容分说,带着五个娘子连夜下了山,等到了雨陵城下,白冉道:“莫要惊动守城卒,各凭本事进城吧。”

    清风、清莲、清月自然不再话下,鬼遮眼是她们的看家本事,稍微用些法术,守城的士卒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见,由着她们大步流星进城。

    可雾花却没这手段,蛊术里也没有遁形隐身的法术。

    一筹莫展之际,白冉一笑,且上前把她搂在了怀里。

    雾花一惊,道:“什么关头了,你还有这等心思。”

    白冉亲亲雾花道:“生死关头,心思也不变,好娘子,随我走吧。”

第七十四章 森严囚室藏贵人

    雾花不想来城里,本来她也不该来。

    一来,雾花不像清风她们有鬼遮眼的手段,就连遁形之法都不会,进城实在太难。

    二来,雾花对雨陵城不熟悉,平时不下山做生意,也很少进城采买用度,知府衙门、提刑司这些地方,她连门都找不到。

    三来,她身子不方便,因为她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白冉平时最不疼惜雾花,可没想到雾花身子健硕,自从白冉学会了结胎之术,跟雾花试了两回,雾花便怀上了孩子。

    能怀上孩子是好事,可雾花不信这是真的,又怕谎报了身孕惹白冉不悦,因此从来没告诉过白冉。

    可怜这傻娘子,见一家人都去了雨陵城,她又不敢推脱不去,白冉还想用她的蛊术杀了宁王,无奈之下,且跟着众人下了山。

    白冉用起隐身术,抱着雾花潜入到城内。与陆神医血战之时,白冉的隐身术终于复原了,可今非昔比,他的法术至多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等穿过一条街道,白冉找了一个隐秘处收起了法术,气喘吁吁,满身冷汗,蹲在角落中半响起不得身。

    雾花心疼的为他擦去汗水,道:“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吧,你以后莫再用这要命的法术了。”

    “傻妮子,还歇歇?”白冉笑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当口,你看这街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却不觉得怪异么?”

    雾花道:“这有什么怪异,这都什么时辰了,在我们苗乡,到了这个时候,整个寨子里连一点灯火都没有。”

    白冉道:“这是雨陵城,不是苗家寨,就算是刚打完仗,也不至于冷清到这个地步,看来城里当真出了大事,官府应当是下了禁夜令。”

    雾花道:“哪里没有禁夜令?大明的地界不都禁夜么?”

    白冉长叹道:“你跟了我这多日子,却还是这般浅陋。”

    雾花嘴一撅,看着白冉一脸嫌恶,她也不敢再多问。

    落头氏夫妇早就踩好了盘子,宁王被关在了提刑司的大牢里。白冉带着雾花走大街串小巷,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巡夜的差人。雾花性情愚钝,不懂躲避,也不太晓得藏身之术,可让白冉费了不少力气。

    二人历经曲折到了提刑司,清莲、清月、清风加上丽娘全都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清莲道:“怎么来的这么迟,我们都等了许久了。”

    清月道:“还用问么?又是雾花不中用,拖累了哥哥。”

    雾花愤恨道:“贼婆娘,你说谁不中用?”

    白冉怒斥一声道:“还敢吵闹,清月却也没说错你!”

    提刑司的杀气太重,清莲和清月的造化不济,进不去大门,白冉且让她们两个在门口望风,若有变数,便用传讯之法给白冉报信。

    丽娘也有些畏惧提刑司的杀气,好在她还有一样本事,且用起多年不用的手段,钻进了白冉的肩头。

    清风勤于修行,已然快到了五层境界,些许杀气自然不惧,且从容来到门前,遮住了守门官差的眼睛,轻松混进了提刑司。

    等进了前院,清风倒吸一口凉气,此前为搭救胡贤,她也曾来过提刑司,当时提刑司里不过百十个差人罢了,这些差人白日里当值,晚上各自歇息,只因当时白冉逼着他们出来捉鬼,这百十差人才出来酣战了几夜。

    而今提刑司的前院已经有了不下百人,守门的,巡哨的,还有就地扎营的,院子的各个角落竟然还有弓楼,俨然如军营一般森严。

    不用说,落头氏夫妇没扯谎,提刑司里一定关着宁王。清风用着遁形术,走到大牢附近,高墙之下被一队差人四面八方围的密不透风,若不是凭着法术,别说进个人,只怕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清风没再往里走,而是按照白冉的吩咐悄悄回到了门外。白冉知道王守仁行事周全,而宁王手下又曾有过不少术士,为防止那般术士过来劫狱,王守仁想必会在大牢之中做一些防备,别人尚不必说,只要金渠儿在场,就能识破清风的遁形术。

    清风把院子里的情势告诉了白冉,白冉歇息片刻,吃了两粒丹药,憋足了力气,再次用起了隐身法,带着雾花进了院中,跟随清风到了大牢。清风用缩身法从墙缝钻了进去,白冉倒是干脆,直接用穿墙术进了囚室。

    等进了囚室,囚笼之中不见一个犯人,各条通道之间全都是值守的官差。白冉一颗心快要跳出了胸腔,他就快支撑不住了,而这些官差绝不是提刑司的差人,从兵器和铠甲来看,他们都是正经的军士,倘若在这里现了身,顷刻就要被剁成肉泥。

    到了这个时候,雾花终于派上了用场,她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含在了自己口中,待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整个囚室转眼之间便被暗红色的雾气笼罩。

    这是雾花催命迷雾,也是她最狠毒的手段,换做往常,血雾之中都是剧毒,在这密不透风的囚室之中顷刻就能取人性命。可这一次白冉不想伤及无辜,故而雾花只吃了一包迷药,血雾弥漫之下,过道中的士卒相继睡倒,并无性命之忧。

    白冉现了身形,又喘息了许久,开始搜寻宁王的踪影。他没见过宁王,但丽娘见过,他轻轻拍了拍肩头,丽娘在肩上跳动两下,以示回应。

    在过道之中穿梭了许久,一直走到囚室腹地,白冉停住了脚步。

    所有的囚室都是空的,只有这一间囚室里端坐一人,此人身着锦衣,正在灯下读书,观其背影,便知不是凡辈。

    他不怕雾花的血雾,可见这囚笼之中另有高人在场。

    白冉又拍了拍肩头,丽娘却没有回应,白冉问一声道:“这却不是宁王么?”

    等有片刻,丽娘干脆从白冉的肩头钻了出来,顶着杀气在远处看了许久,低声道:“这……却不好分辨。”

    白冉恼火道:“你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却连身形都认不得么?”

    丽娘一脸焦急,却不敢多说,清风在旁道:“你们且在此等候,等我进去看看,里面若有埋伏,你们也好接应于我。”

    清风进了囚笼,站在那人对面,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人收了书卷,抬起头道:“傅姑娘,久违了。”

    一听那人声音,白冉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王,王,王守仁……”白冉喃喃自语道,“中,中计了。”

第七十六章 圣人指点出良策

    王守仁说明了皇帝的心思,无论宁王生死,他都势必要会一会白冉,白冉长叹一声道:“看来雨陵城再也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王守仁诧道:“不知足下想去往何处?”

    白冉道:“天大地大,总能找到一袭安家之所。”

    王守仁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到哪里不都是大明的地界?”

    白冉笑道:“这却不像圣人说出来的话,谁说普天之下都是大明的地界?关外、海外之地宽广无垠,大明的皇帝管不了那么远,凭白某的本事到哪里都能找到一条生路。”

    王阳明点点头道:“这话我倒是信得,可陛下既然想找你,只怕你在王土之内寸步难行。”

    白冉道:“无妨,只要离开这雨陵城,天下又有几人认得白某?到时候带上大小家眷易容改貌,昼伏夜行,总能找到一条出路就是了。”

    “难也,难也,”王守仁摇头道,“别人认不得你,我却认得你,我手下人也认得你,我在你南山周遭安插了百十个眼线,你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你若当真逃走,我立刻差人追捕于你!”

    白冉闻言,银牙一咬,怒道:“此举却为何故?”

    王阳明道:“也是为我性命。”

    白冉道:“你我各为性命,你想活就不让我活怎地?”

    王阳明道:“皇帝来雨陵城就是为了找你,若是找不到你,他也不肯收伏宁王,若是不肯收伏宁王,这事情终究没有了结,如此纠缠下去,王某这条性命还是保不住。”

    白冉咬牙笑道:“如此说来,便是你死我活?”

    王守仁道:“你却莫恼,听我细细道来……”

    “我听你甚来!”白冉把茶盏摔得粉碎,冲上去掐住了王阳明的脖子,王阳明也不是善类,揪住白冉的头发和他厮打起来,别看他已年过半百,身手委实不俗,抠掐挠咬,诸般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白冉方才用过隐身术,体力不济,一时之间竟然没占到便宜,丽娘等人愣在当场,金渠儿咬唇忍笑,眼看两人下手越发狠毒,清风上前分开二人道:“有话且说来,这成什么样子!”

    别说,这一句还真就管用,王守仁立刻停手,白冉也不纠缠,二人披头散发各自落座,白冉擦去脸上血痕,喝道:“老匹夫,你想怎地?”

    王守仁揉揉脖子,反问道:“贼术士,你想怎地?”

    且看二人怒目相向,却怕他们再打起来,清风道:“阳明先生,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你上山之时,我家夫君也以礼相待,而今我等遭逢困厄,足下不思伸手相助,反倒屡屡刁难我等,于情于理,这却说得通么?”

    “傅姑娘,”王守仁面色凄然道,“连你也错会于我?”

    清风道:“哪句错会了,你且说个明白?”

    王守仁道:“你当真要随这江湖术士奔逃一世么?”

    清风拔出长剑,横在王守仁脖颈前,喝道:“再敢羞辱我夫君,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金渠儿喝一声道:“鬼婆娘,你且试试看!”

    清风道:“试试便试试,且看谁的手快些!”

    这一声吼,却把金渠儿吓住了,她自不敢出手,可王守仁淡定自若。

    “傅姑娘,能否把剑放下,容王某一言。”

    傅清风看了看白冉,白冉示意她收了长剑。

    “白掌柜,我知道你的能为,也佩服你的心计,若你只身潜逃,普天之下只怕也没人拦得住你,纵使带上几口家眷,北上关外,东至扶桑,想必也难不住你,可据我所知,你山中有家眷百十余口,带着这多人逃遁,却非一语笑谈?”

    白冉道:“这些人并非都是我的家眷,愿追随我的,且随我同去,不愿追随我的,各安天命就是了。”

    王守仁道:“这话说得容易,你可知何谓天威之怒?皇帝若是寻你不得,但凡与你有牵连之人皆难得善终,莫说是在你山中住过,哪怕是雨陵城的乞丐,天威之下也难逃一死,相识之人皆因你命丧黄泉,敢问足下于心何忍?”

    白冉思忖片刻,冷笑一声道:“你好像错判了我的性情。”

    王守仁道:“我想我不曾错判,他人生死若当真无妨,你也不会收留鸾香院和醉雨阁那般风尘女子。”

    白冉蹲坐地上,一会抓抓耳朵,一会咬咬嘴唇,似这般默然许久,忽而起身跪地道:“烦请先生给指条生路。”

    王守仁看着白冉,转眼又看了看清风,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情。

    “若早拿出这般诚意,你我又何必伤了和气,”王阳明替白冉斟了一杯茶,道,“陛下想看奇人异事,你且让他看个凡夫俗子,待他没了兴致,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白冉道:“他却不会治我个欺君之罪?”

    王守仁摇头道:“恕我斗胆一言,陛下虽行事荒唐,却未曾有过残暴之举,至多奚落你一番就是了。”

    “奚落倒是不怕!”白冉大手一挥,“白某不是那没胸襟的人,只是……”

    王守仁道:“你却信不过王某?”

    白冉道:“若是那疯皇帝不依不饶,我当如何?”

    王守仁道:“当真如此,王某当舍却性命,护送足下逃离大明。”

    白冉道:“空口白牙,只怕到时你也反悔。”

    王守仁看着清风道:“王某在傅姑娘面前起誓,此时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诛地灭之罚。”

    王守仁双目如炬,看得清风双颊绯红,白冉在一旁都觉得炙烤,且容他多看了片刻,白冉道:“阳明先生,劳烦你说的仔细些,却该如何做出凡夫俗子的样子?”

    王守仁拿来纸笔,足足写了千字之言,交给白冉道:“你且回去仔细读来,能逐句记下自然是好,倘若记不下,紧要关头即刻查阅,也能解燃眉之急。”

    白冉大概看了看,且把这几页文书收在了怀中,起身抱拳道:“白某若能逃过此劫,定不忘先生厚恩。”

    王阳明起身还礼道;“你我曾共战反贼,当有同袍之情,只愿此番天佑于君,能同王某共脱厄难。”

    两下相视而笑,王守仁转脸与清风道:“傅姑娘,王某还有一事,想与你单独相商。”

    没等清风开口,白冉一把扯住娘子手臂,恨一声道:“说甚单独相商,这是我家娘子!有话且等那皇帝走了再说!”

第七十七章 牡丹动怒斥月红

    回到客栈,清风和清月按着金渠儿的药方给雾花解毒,丽娘和清莲各自回房歇息。白冉钻进了浴池,且把满心烦恼泡进了一汤热泉里。这几日,和尚不知从哪寻来了水源,把池水弄得温软滑腻,泡的白冉好不舒坦。且把脑袋钻进热水里,咕嘟嘟吐出几口浊气,静静想着对付皇帝的计策。

    王守仁给了他一纸千字文,设想了十几般变数,逐一都有应对,按其所言行事,理应能逃过一劫。

    可转念一想,这厮更爱惜他自家性命,当真愿意为自己花这一份心思么?倘若中了他缓兵之计又该如何?

    想了许久,没个区处,却觉得后背一阵奇痒。时值盛夏,几乎每日都要洗浴,身上断不会生那些虱子跳蚤,莫不是让大牢里的蚊子给咬了?

    这讨死的蚊子,咬得真不是地方,正在后心周围,勉强挠了几下,又觉差了些力道。白冉四下寻觅,想找块石头好好蹭蹭,偏赶上那和尚是个心细的人,把池子周围都换上了卵石,一块一块,比镜面还滑,蹭了也没用。

    焦躁之际,白冉恨一声道:“想我娶了五个娘子,叫她们一并洗浴,却没有一个肯来,哪怕替我抓抓痒痒也好。”

    正烦恼间,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来,摸上了白冉的脊背,白冉一惊,猛地回头,但见月红赤着身子站在背后,一脸柔情蜜意道:“相公哪里痒?贱妾给你挠挠。”

    白冉一个鲤鱼翻身,在水中游出去好远,站在池边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月红不会法术也不懂武功,换作往常,她绝没本事近得了白冉的身。

    可今天白冉心思烦躁,一时走了神,以至月红在岸边褪尽衣裙钻进池中,他都没有察觉。

    “什么时候来的要紧么?”月红笑道,“反正都来了,相公却还等甚来?”

    “等甚来?”白冉诧道,“我甚也没等!我是问你来此作甚?”

    月红笑道:“来到此间还能作甚?鸾香院的姐妹都爱在睡前沐浴,唯独我喜欢在清晨洗身。”

    白冉道:“你要洗且稍等一时,等我洗完了你再来就是。”

    月红嗔道:“相公,你怎恁地霸道?这大的热池,还容不下两人么?”

    “容……”白冉一摇头道,“这可真是荒唐。”

    他且捂着要害,爬到池外,拾起衣衫出了浴场,到了院子里,没等穿好衣衫,又撞见了牡丹,吓得白冉连捂带藏,怒道:“你也喜欢晨间洗身?”

    牡丹揉揉鼻子道:“昨夜受了些风寒,想来这热池里发发汗,池里还有别人么?”

    白冉闷哼一声,也没回应,把衣服往身上一缠,忿忿而去。

    牡丹进了浴房,但见月红泡在池里,手中摆弄头发,口中轻声嗟叹。

    “怎么了,却把那俏郎君吓走了?”

    牡丹钻进池中,对着月红打趣。

    月红叹道:“说什么俏郎君,想我跌爬这些年,什么样的郎君没见过,他也算得俏么?”

    牡丹笑道:“他既是不俏,你还勾他作甚?”

    月红道:“不勾他怎地?且做一辈子农桑老死在这山里么?”

    牡丹闻言,且往水中一仰,长叹道:“若当真能老死在山里,也算是福分。”

    月红道:“福分且两说,怎地也得有个名分!”

    牡丹诧道:“你想要什么名分,难道还想嫁给白冉不成?”

    “嫁他怎地?亏待他了么?”月红道,“咱们鸾香院的姑娘嫁出去的少么?我也不求做妻,只要做个妾室就行,过些年人老珠黄,好歹也有个依靠。”

    牡丹道:“当初我也这么想,可嫁了人又能怎地?得了名分又能怎地?最终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

    月红冷笑道:“那是你命不好,看人也不济,你看看白冉身边那些女鬼,哪个不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着,跟着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没有亏吃。”

    “那你就好好跟着他,莫再图什么名分,”牡丹笑道,“只要一片真心待他,且做个红颜知己,他也一样疼惜你。”

    “说甚知己,我可没你们那闲情雅致!”月红道,“勾他不上,我便去勾那蛤蟆精,其实那老和尚也不错,只是我不想离苏樱雪太近,白涣倒是个好男子,只是他那婆娘太凶了……”

    看着月红掰着手指数着客栈里的男人,牡丹觉得一阵厌恶,且钻出了水池,草草穿上衣衫,对月红道:“天下好男子多的是,我看你面带贵相,日后一定有个好归宿,白冉有恩于你,不求你如何报答,你且莫再纠缠他就是了。”

    月红怒道:“我怎地纠缠他了?你终日里和他黏黏腻腻却不算纠缠?”

    牡丹猛地贴上了月红的脸颊,森森阴气吓得月红浑身发抖。

    “我缠他,是出于真心,像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委实配不上他。”

    月红心里害怕,可嘴上依旧不饶,又道:“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么?都是出自风尘,谁又比谁干净怎地?”

    牡丹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阴气却更加重了:“我说的话,你听着就是,你若再敢缠他,休怪我翻脸无情!”

    白冉去了藏经阁,蒙着被子睡了一天,到了黄昏,乔溯做成了一桩生意,一共赚了四十两银子,数出了二十两交给白冉,还带回了一件不得了的消息。

    “今天在城里遇到了鲁员外,我和他吃了顿酒,从他嘴里问出了些事情。”

    白冉道:“可是与那皇帝有关?”

    乔溯点点头道:“那皇帝已经来了。”

    白冉闻言,一下跳起老高,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来,来了,当真来了?”

    “掌柜的莫惊,”乔溯压低声音道,“听那鲁员外说,皇帝没来雨陵城,而是去了薄凉城。”

    白冉道;“他去薄凉城作甚?”

    乔溯道:“皇帝听说了陆神医的事情,知道这厮和白掌柜苦战几番不落下风,得知此人有通天入地的本事,且到薄凉城寻他下落去了。”

    白冉道:“陆神医死了,尸首都在山里找到了。”

    乔溯挠挠头道:“这其中的缘由在下却不知晓,只知皇帝派了不少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陆神医给挖出来。”

第七十八章 新客献技演法术

    掘地三尺?

    好呀,好呀,让他掘呀,掘一辈子才好。

    白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巴不得皇帝在薄凉城找上个一年半载,等他找的厌了,也就该回京城了。就算正德皇帝不喜欢上朝,可他终究是一国天子,还有那么多天下大事等着他处置,总不能为了怪力乱神之说,忘了江山社稷之重。

    白冉这厢美的笑出了声音,乔溯见他心情大好,趁机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掌柜的,我又带回来了几个人,想来客栈谋口饭食。”

    白冉一愣,犹豫了一会。

    王阳明提醒过他,这几日行事务必收敛,如今却不是再添新客的好时机。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遇到了乔溯这等机敏的人,却也探听不到这等好消息。

    思忖再三,白冉点头道:“都是懂术法的人么?”

    乔溯道:“在下不敢夸口,这些人多少都有些手段。”

    白冉道:“好说,待我一一验过吧。”

    等到了门前,见杜腾和许秀娇站在门口,另有几人等在门外,白冉数了数,共有六男两女八个人,白冉问杜腾道:“这些人都是你们带回来的?”

    杜腾摇头道:“这事和俺们没干系,你且问乔兄吧,俺们两口子只管守着店里的规矩,没有掌柜的发话,谁也别想进大门一步!”

    说完,杜腾看了看许秀娇,许秀娇一瞪眼,低吼一声道:“你跟谁是两口子?”

    杜腾挠挠头,憨笑一声道:“说笑罢了,娘子何必当真。”

    许秀娇一声怒喝,道:“谁又是你娘子!”

    杜腾不敢再戏谑,且低声对白冉道:“掌柜的,你是明眼人,是去是留你自发落,世情险恶你自小心,俺就不言语了。”

    白冉叫来了陈达和大和尚,让众人站成一队,逐一问话。

    第一个上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字叫做苗随,陈达问道:“你是哪门术士滴呀?”

    少年爽朗一笑,道:“在下并无门派,偶尔得了本古书,自学了一些手段。”

    白冉道:“你且耍两招看看。”

    苗随道:“劳烦掌柜的取一碗水来。”

    “好说!”大和尚用搬运法取来一碗水,放在了苗随面前,苗随赞一声道:“好本事!”,言罢点起一张符纸,穿在短剑之上,念了一通咒语,将纸灰吹进了水中,起先纸灰飘荡,碗里一片浑浊,俄而纸灰消失不见,碗中之水重回清澈,还飘出一股凛冽之香。

    白冉闻了闻道:“这应当是我家娘子酿的酒。”

    苗随一抱拳道:“几位掌柜莫要见笑,小生献拙了。”

    陈达点点头道:“年纪轻轻就会搬运术,好天资滴呀。”

    和尚道:“这还不是寻常的搬运术,是公孙卿所创的抵物之法,这法术已经失传多年了,你说从古书上学来的,且把那古书给我看看!”

    苗随面露难色道:“这本古书是我安身立命的宝贝,若是几位掌柜的肯收下我,给诸位看看倒也无妨。”

    好聪明的后生,却和白冉讲起了价钱,和尚一撇嘴道:“稀罕看你那破书,雕虫小技而已,根本入不了我眼。”

    白冉道:“你还会别的手段么?”

    苗随脸一红道:“画符炼丹,多少也会一些。”

    白冉点点头道:“也算是有些本事,收了吧。”

    苗随一脸欢喜,跟着黄芙寻觅房子去了。又上来一个女子,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名字唤作潘巧。

    潘巧上前先施了一礼,随即抬起头来,冲着众人眨了眨眼睛。

    白冉不见怎地,陈达忽觉胸腔悸动,血往上涌,不禁失声道:“好俊俏的姑娘,当真比天仙还美滴呀。”

    白冉皱眉道:“俊俏倒也算得上,若说天仙委实言之过矣。”

    陈达摇头道:“掌柜滴,你这眼界也太高了,这位姑娘的姿色不比李青姑娘差滴呀。”

    白冉盯着潘巧看了许久,低声对陈达道:“你要说和芙妹倒还有的一比,若说李青可就差得远了。”

    陈达毫无顾忌,盯着潘巧痴呆呆道:“不差滴呀,不差滴呀。”

    魏香路过门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陈大哥,这话若是被三个嫂夫人听见了,却不得扒了你一层皮!”

    说罢,魏香手指一点,解开了潘巧的法术,大和尚叫一声道:“原来这女子会仙术!”

    魏香道:“她用的是迷魂法,算是仙术一门,单说这一门法术,应该到了三层境界,哥哥不怕仙术,自然不受她迷惑。”

    潘巧转身对魏香施礼道:“原来是遇见了行家里手,恕小女子眼拙了。”

    魏香道:“敢问姑娘是何原身?”

    潘巧垂着眉头道:“这等话,可让奴家羞于启齿。”说话间,她又向瞟了一眼,陈达赶紧捂住眼睛道:“掌柜滴,仙家难求滴呀,收了吧。”

    白冉点点头道:“收了!”

    转眼之间,几名术士一一献技,术法高低不论,却都有些真本事,白冉跟他们说明了规矩,全都收下了。

    最后还剩一个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清瘦男子,身形健硕,好像练过些武功,双目炯炯,气度不比寻常。

    他且走到陈达面前,问一声道:“敢问足下出自哪门哪派?”

    陈达一怔,答道:“在下是道门正一派茅山弟子滴呀。”

    “原来茅山正宗,失敬失敬!”男子转脸又问和尚道,“敢问高僧出自哪门哪派?”

    和尚道:“贫僧出自禅门一派,于术法百门均有研习。”

    “荒谬!”男子冷笑一声道,“禅门修行须心无旁骛,阁下却说研习百门,岂不有违佛法根本?”

    和尚闻言,笑一声道:“无知之人,大言不惭,佛门宽广,海纳百川,汝一俗世之徒,岂敢妄言根本?”

    男子道:“嘴上功夫了得,可敢拿出些真本事么?”

    和尚放声笑道:“这有何难,你且看来。”

    言罢,和尚颤动双指,喊一声道:“风来!”

    话音落地,凉风佛面,吹得众人好不惬意。

    和尚笑道:“此乃茅山祈风术,茅山弟子就在面前,你可向他问问真假。”

    陈达闻言应一声道:“勉强算是茅山道术,可惜用的不够精纯。”

    和尚紧锁双眉道:“蛤蟆精,你且说说看,怎样才算精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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