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知府大人
烟翠赶忙带着人出去追,可一直追到知府门前也没见到白冉。等问过了看门的衙役,根本就没见过白冉,气得烟翠直跺脚:“天杀的贼丕,却又把我们姐妹给骗了!”
烟翠回去找烟云哭诉暂且不提,却说白冉带着李伏到了天桥底下,看见一个叫花子正在睡觉,上去一脚踢醒,笑道:“你却好自在!”
那叫花子见了白冉,一脸欢喜道:“白大哥,你跑哪里去了?可是把我想坏了。”
白冉冷笑道:“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铜板?”
“都想,”叫花子搓搓手道,“许久不见白大哥,我都几个月不曾开荤了。”
“扯你娘的淡!我刚走了一个多月,之前还给了你一百文钱,这么快就败光了?”
叫花子干笑一声:“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弟,有两个闲钱就想出去那吉庆班耍一回,这一百文钱,也就够两个晚上。”
“肚子都吃不饱还想着那事,活该你讨饭一辈子!”白冉把花子拉到了一个清静处,问道:“你可知道那王员外家的事情?”
“知道,全城都传遍了,王家的大公子中了邪,不吃不喝就剩了一口气,王员外悬赏二百两给他儿子治病,据说还惊动了京城里的太医,这事在城里都传疯了。”
白冉道:“你却见过那王公子么?”
叫花子道:“王员外家教很严,那大公子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回门,我一个要饭的,哪有那福分能看见他。”
“这却不好办了,”白冉叹道,“我还指望你帮我探一探他的病情。”
“哥哥却看上这桩生意了?”叫花子笑道,“哥哥现在是雨陵城的活神仙,倒也可以去王家试一试,至于那大公子的病情,小弟也多少知道一些。”
“小兔崽子,还敢跟我卖关子,”白冉左右看了看,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塞到了叫花子的手里,低声道,“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叫花子接了钱,小心的藏到了衣袖里,对着白冉耳语了几句。白冉一皱眉头,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叫花子道:“王家有个仆人是我朋友,平时总在一块耍钱,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白冉闻言,一巴掌打在叫花子的后脑勺上:“兔崽子,还说没钱开荤,却有闲钱出去放债。”
“都是朋友,”叫花子捂着头笑道,“既然开了口,好歹也得帮衬些。”
“这件事可曾对别人提起过?”
“这我哪敢!”叫花子道,“王家都是些什么人?若不是看在白大哥的份上,我哪敢说起他们家的事情。”
“算你小子机灵,要是敢跟别人多说一个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出了天桥,白冉又带着李伏到了集市,选着上好的布料,先给李伏买了一身黑衣,又给李伏买了一匹纯色的上等黑马,上上下下给李伏收拾了一个干净,嘱咐道:“一会见了知府,千万要端起架势,治病的事先放一边,可别折了咱们兄弟的威风。”
“小弟不懂什么威风,”李伏笑道,“且听白兄吩咐便是。”
白冉道:“你有没有呼风唤雨的手段?”
李伏一脸讶然道:“白兄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等本事!”
白冉道:“当初在那妖精的洞府里,我看你能召来雷电,弄些风雨怎就不行?”
“尺寸之地,呼唤雷神相助,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李伏道,“可要是真想求一场风雨却不是那么容易。”
“不需要大风大雨,只在四周弄些阴风急雨就好。”
李伏摇头道:“小弟不会弄什么阴风,若是一阵疾风,只须用个起风咒,若是求雨,却要开坛做法。”
“那就弄些风来,且看我手势,势必要来的急一些,再添点雷电就更好。”
“李某当竭尽全力。”
“不光要弄些风,还得准备一点说辞。”白冉道,“要是那知府让你下跪,你就说你是得了功名的举子,按例无须下跪。”
李伏大惊失色道:“这可不敢乱说,我哪是什么举子?”
白冉笑道:“往远一点的地方说便是,他还能去查你怎地?”
李伏道:“这可儿戏不得,他若问我要榜文和书信,我又该如何应对?”
白冉道:“你只说没有带在身上,他若让咱们去取,我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做出那榜文和书信。”
“伪造官文可是杀头的重罪,”李伏不住的摇头道,“白兄莫要胡闹,他贵为四品高官,我们就是给他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这可不行,我时才跟你说了,不能折了威风,要是真给他下跪,这威风可就当真扫地了。”
李伏也犹自惴惴不安,白冉低头对那白马道:“好清风,却也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他对着白马低语了几句,耳畔随即传来了清风的声音:“先生放心,交给清风便是。”
一黑一白两个人,骑着马来到知府门前,衙役上前一把扯住李伏,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在这里喧哗?”
李伏诧道:“我等连话都不曾说一句,怎就说我等喧哗?”
白冉笑道:“这就是不懂规矩了,知府大人门前,不容我们草民骑马。”
二人下了马,白冉拱手施礼道:“劳烦这位兄弟通禀一声,我们要见知府大人。”
“谁跟你是兄弟?”衙差冷笑一声,“知府大人是你们想见就能见得么?”
李伏闻言,把手摸向了钱袋,有些规矩他也明白,到了官府,若是不用点银子,只怕进不了大门。
不想白冉却把他给拦住了,转脸又对那衙役笑道:“在下姓白,是你们大人请我来的。”
“我们大人请你?”衙役笑道,“真是不怕折了你的阳寿,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姓什么?”
“我没忘,”白冉笑道,“时才不是说了,我姓白。”
“你姓白又能怎么……”衙役突然愣住了,回头看了看另一个衙役。
另一个衙役冲他挤了挤眼睛,把他拉到一旁,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衙役一溜小跑进了府门,另一个衙役道:“二位先在这里稍等一会,我们兄弟去去就来。”
少顷,那衙役气喘吁吁跑了出来,强挤出一脸笑容,弓着身子施礼道:“我们大人请二位府上说话。”
白冉草草抱了个拳,将马匹交到衙差手上,笑道:“有劳你带路了。”
与鸾香院相比,知府大人的府邸却还真是显得格外素朴,无论宅院的布局还是各处的陈设,都与豪门巨室相差甚远,要是单看这府邸,却还以为这是两袖清风的好官。
贝阙珠宫也好,蓬门荜户也罢,反正不是自己家的房子,白冉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等进了正厅,知府吕佐青身着官服,头戴乌纱,正襟危坐,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走了进来,问道:“哪个是白冉?”
白冉俯身施礼道:“在下姓白名冉字仲明,乃白门三百六十六代术士。”
李伏闻言心下叹道:“从三百七十一代到三百六十六代,转眼之间却成了自己的曾祖。”
吕知府看了看李伏,又问道:“汝乃何人?”
李伏刚要开口,白冉抢先一句道:“他是我师弟,姓李名伏字叔湘。”
李伏低声道:“是伯湘。”白冉怒目相视,示意他莫要作声。
吕知府看着白冉,默然良久,忽然大喝一声道:“刁民,汝知罪否?”
李伏吓得一哆嗦,但白冉神色如常,笑容依旧,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草民,知罪。”白冉再施一礼,语气十分平和。
知府本以为白冉会慌里慌张的辩解,正打算逐一列举他的罪状,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认罪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吕知府有些猝不及防,“啊,这个,你,这个,”沉吟许久,知府问道,“你知你罪在何处?”
“大人传召多日,草民迟迟未能现身,此乃罪一,见知府大人却不下跪,此乃罪二。”
“嗯——”吕知府点点头道,“算你还懂些规矩,我且问你,我传召你多日,你为何不来,你为何,为何……”砰地一声,吕知府拍了一下桌子,却又吓得李伏一哆嗦,似乎他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既知道有罪,为何见了本府还不下跪!”
白冉道:“草民无意冒犯大人,只因草民腿上受了重伤,委实不敢跪,若是跪下了,却再难站得起来,大人爱民如子,却不会这般为难草民吧?”
吕佐青冷笑道:“时才见你健步如飞,而今又说腿上有伤,分明是在扯谎!”
白冉道:“大人若是不信,草民这就脱下裤子给大人看看。”说话间白冉便解自己的裤带。
“免了!”吕知府摆摆手,转脸对李伏道,“他腿上有伤,你也受了伤么?”
李伏道:“在下无伤。”
“既是无伤,为何不跪?”
李伏道:“在下乃正德八年青州蒙阴县举人,按例无须下跪。”
这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却让吕佐青心头一凛,虽说一个举人在知府眼里倒也算不了什么,可这人得了功名,居然还是白冉的师弟,恐怕这个白冉的来历更不简单。
“既是受了伤,且坐下回话。”
仆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白冉深施一礼道:“谢大人赐座。”
二人坐定,吕知府道:“本府传你多日,为何今日迟迟才来?”
白冉道:“草民夜行山林不慎受伤,已在山中休养月余,城中之事,一无所知。”
知府道:“你在那座山中休养?”
白冉道:“南山。”
“南山?”吕佐青一惊,南山却是整个雨陵城的痛处,别说上南山,就是提起南山两个字,城里人也觉得晦气。
知府又问道:“你这一月来,只在荒山野岭间露宿?”
“荒山野岭怎好住人?”白冉笑道,“草民在青云寺中暂住。”
“青云寺?”吕知府的心尖又被触动了一下,这一次可是真的有些恼火了。
“一派胡言!”吕佐青怒道,“那青云寺荒废多年,里边尽是些孤魂野鬼……”
话没说完,一阵阴风忽起,将院中的枯枝落叶吹得上下翻飞,厅堂里的窗扇也被吹得来回摆动吱呀作响,风声之中却还夹杂着人声,像男又像女,像哭又像笑,随着疾风往来盘旋,却也听不出个分明。厅堂之上,无论衙差还是婢仆,全都吓得股战胁息,瑟瑟发抖,吕知府神态尚可,可那张四方大脸却也由红变白了。
少顷,疾风散去,正厅里面却安静了许久。吕佐青干笑一声道:“好大的风。”
白冉在旁道:“大人刚才却说什么孤魂野鬼?”
“呃……”
“佛门清净地,大人可不敢胡言乱语。”
“放肆!”吕佐青怒道,“你说谁胡言乱语?”
话音落地,疾风又起,却还伴着电闪雷鸣,电光之下,白冉神色狰狞,吕佐青一脸悚惧,却听白冉道:“大人,杂事莫再多问,且说那王公子的正事吧。”
第二十二章 垂死公子
一听说要去探望公子的病情,王员外和吕知府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难色。吕知府道:“师尊既然备下酒宴,且吃过饭再去探望伯瑜。”
李伏面露不悦道:“我等虽然清贫,可终究不差这一顿饭食,既是来此治病救人,岂可因为吃喝误了正事!”
白冉闻言,心下暗笑:这厮得了便宜,说话却也越发强硬。
老员外闻言,长叹一声道:“惭愧,惭愧,老朽念诸位奔波辛苦,故以薄酒聊表寸心,此间绝无他意。”
白冉道:“我师弟性情率直,有道是医者仁心,但为救人,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冒犯处,还望员外大人不要见怪。”
“真义士也!”王员外点头称赞道,“只是小犬病重多日,房中气息浑浊,还望二位多多担待。”
白冉笑道:“这不打紧,病人的气息都不大好闻,气息越浓,越容易判断病症,对我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老员外道:“如此便有劳二位。”
管家打着灯笼,王员外亲自引路,领着众人来到了后园,要说这员外府邸却又和知府的宅院有着天差地别,里外五重的大宅子,从前厅到后园,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一路之上层楼叠榭却有看不完的美景,这一次,白冉一改常态,不像以往那样漠不关心,一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却恨自己只生了一双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吕知府只笑他没见过世面,殊不知白冉不是在看景,而是在看路,这府邸的格局太过复杂,白冉是个做事留根的人,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得给自己留一个脱身跑路的机会。
等进了后园的大门,一阵阴风迎面吹来,时值六月,正当酷暑,李伏竟然打了个寒战,白冉回身问道:“贤弟,可是有何不适?”
“没,没甚,许是昨夜染了风寒。”嘴上是这般说,可越往院里走,李伏的脸色越难看,不只是李伏,吕知府和那管家的额头上也冒出了虚汗,说不清是冻得还是吓得,等到了正房门前,见一个丫头倚在门廊下睡去了,王员外一皱眉头,接连咳嗽几声,不见那丫头醒来,待上去推了两下,却见那丫头栽倒在地,却如死人一般。
众人大惊,管家上前试了试丫头的鼻息,急忙缩回手臂,颤声道:“却,却是没气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王员外,王员外还算沉着,转脸看向了吕知府。吕知府平定片刻,笑道:“照料病人确是辛苦,这丫头难忍乏累,却在这里睡着了。”
“可怜她几天都没合眼,”王员外长叹一声,吩咐管家道,“且带她回房中歇息吧。”
这一幕,白冉看的非常明白,这丫头不是累了,而是死了,府上出了人命,就算王员外有通天的本事,横竖也得有个交代,至于怎么交代,那就要看他和吕知府如何商量了,当着白冉和李伏的面,自然不好细说。
白冉肯定不会管这种闲事,这丫头的命在王员外的眼里恐怕比个蚂蚁还贱,可那管家正要把那丫头带走,却被李伏给拦住了。
“烦请少待,这姑娘恐怕是病了。”李伏上前把那丫头扶在廊下,从背囊之中拿出了几枚银针,白冉心道:这多事的冤家,一个死人却还治她作甚?
王员外和吕知府神色紧张,却又不好多说,白冉上前拉了李伏一把,李伏没有理会。且看他拿起银针,先在头顶刺下一枚,又在左右耳根各刺下一枚,跟着解开丫头的上衣,在左右乳根各刺一枚,脐下三寸又刺一枚,跟着又把丫头翻转过来,扯下裙子,在尾椎上刺下一枚,又在两个腿根上各刺一枚,九枚银针刺下,李伏吹亮火折,点起艾草,对着银针小心烤灼,一把艾草烧完,丫头咳嗽一声,呕出一口黑痰,喘息片刻,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没人相信这等奇闻,王员外、吕知府、管家甚至包括白冉在内,全都惊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吕知府率先开口道:“学生这次确是没看错人。”王员外失口赞道:“神医,真乃神医,竟有起死回……”
吕知府在身后咳嗽了一声,王员外方才醒过神来,转而对李伏道:“先生医术高明,却让老朽五体投地。”
李伏没理会王员外,转而问那丫头道:“你怎么在此昏睡?”
丫头见自己衣衫不整,想要护住羞处,奈何满身银针,却又不敢伸手,支支吾吾结结巴巴道:“奴婢伺候公子便溺,正想把那脏污的被褥拿去浆洗,不想出门看见了一位妹妹,说是新来的丫鬟,便闲聊了几句,聊的倦了,便在门前睡着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老爷饶我……”
王员外挥挥手道:“罢了,我今不责罚于你,你回房歇息去吧。”
李伏还想再问几句,却听吕知府在旁道:“李兄,何必与个下人在此纠缠,赶紧去探望公子吧。”
李伏拔下银针,借着月光看去,九枚银针,针尖个个漆黑。管家扶着那丫头走了,王员外上前推开了房门,一阵阴风再次袭来,却连王员外都打了个冷战,吕知府抱定双肩脸色煞白,王员外道:“子元,你且在此等候,我带两位先生进去便是。”
“师尊这是哪的话,”吕知府浑身颤抖,两排牙齿相碰,咯咯响个不停,“我日夜惦念吾弟,今天都到了门口,怎能不见上一面。”
王员外也没再劝,带着三人进了外屋,这房间却比院子里更加阴冷,李伏和吕知府都抖作了一团,唯有白冉依旧在左顾右盼,这次不是在看路,而是在看房间里的陈设,李士行的真迹,汝窑的笔洗,黄庭坚的墨宝,端溪的砚台,从字画到文玩,这一屋子的东西能换百顷良田。
等进了里屋,李伏周身绵软,脚步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借着桌上的烛台,终于看到了床榻上的公子。床头的阴影遮住了公子的脸庞,只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垂在床边,那只手,白森森,没有一丝血色,远远望去好似一堆白骨,只是那五个指甲乌黑锃亮,不知多久没有剪过,又尖又长,却如猫爪一般瘆人。
“齐儿,知府大人来探望你了,”王员外举着灯柱坐到床边,拉着公子的手,颤声道,“吾儿,知府大人请来了两位神医,且让神医好生诊治,吾儿却再也不用受苦。”
饶是天下父母心,两句话间,王员外老泪纵横。吕知府在旁也听得感伤,拿出绢帕在眼眶周围擦拭了许久,可白冉看的清楚,他却没擦出一滴眼泪。
“两位先生,吾儿已有五日粒米未进,昨夜至今却连一滴水都没喝,”王员外颤巍巍的走到白冉身旁,道,“只要能救吾儿一条性命,老朽愿将这份家业全数奉上。”
说话间,老员外就要下跪,白冉上前扶起道:“员外大人不必如此,我们兄弟既然来了,自当全力以赴救治公子,只是看公子非比寻常,现在汤水不进,又不好喂药,这状况实在有些棘手……”
“全看先生施为,全看先生施为!”员外不住哀求,白冉不住劝慰,看着公子那模样,却也看不出是死是活,白冉实在觉得希望渺茫,说话之间处处留着余地。他还在和王员外周旋,李伏却已经走到了公子身旁,拿着那公子的手臂,为公子诊脉,虽说浑身不住颤抖,但把脉的手指还真是稳当,坐在身边却也能看清那公子的脸庞,眼窝深陷,两腮塌缩,灰白色的皮肤紧贴着骨头,看着就是一副将要朽烂的骷髅,双唇微微张开,露出一口银牙,眼睛虽说闭着,可还留着一条缝,稍稍能看见一些眼白。就他这模样,送到坟地里却比鬼还吓人,把脉多时,李伏不住摇头,白冉以为回天乏术,正想找些说辞脱身,不想却听李伏道:“公子,你真的不想喝点水么?”
这话问的蹊跷,好像那公子没病装病一样。公子没有作答,喉咙里发出了一丝声音,王员外走到李伏身旁,颤声问道:“我儿病症如何?”
李伏也没作声,又从背囊里取出了几枚银针,对着公子的手臂刺了下去,待刺下银针,又问道:“公子当真不想喝水么?”
“呃,啊,啊,”那公子似乎恢复了一点生气,慢慢睁开了眼睛,痴呆呆的看着李伏。
李伏回身道:“取水来。”
白冉闻言,见桌上有一个茶壶,赶紧倒了一杯水,送了过去。李伏拿着水杯,对那公子说:“喝一口吧。”
“呃,啊,啊……”那公子又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答应李伏,李伏扶起公子,先是用水打湿了嘴唇,而后一小口一小口的灌服,竟然把一杯水全都灌了下去,众人大喜过望,李伏又让取水,王员外亲自倒了一杯,又让李伏喂了下去,吕知府也倒了一杯,李伏摆摆手道:“却不能再喝了。”
那公子喝下了水,呼吸声却比之前粗重了许多,王员外擦去眼泪,口中不住赞道:“造化,造化,老天有眼,却让老朽遇见了神医。”
白冉见状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对王员外道:“公子既能喝水,便能喝药,这病确有的治,可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公子身子弱,不可急于求成,今夜先到此为止,明日待我兄弟对症下药,再行调治。”
白冉本想暂且收手,先和这王员外好好谈谈价钱,可没想到的李伏又问一句:“公子,想吃点东西么?”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公子,但见公子眨了眨眼睛,嘴唇颤动,慢慢的挤出了几个字。
“我……吃,吃,吃不下……”
一个月了,这是王公子第一次开口说话,王员外声泪俱下,抓着公子的手,哭道:“儿啊,你终于开口了。”
那公子看了看王员外,却也抓住了他的手臂,抓的似乎比那员外还要用力,漆黑锋利的指甲扣进了王员外的肉里,转眼之间便见了血,可王员外却不觉得疼,抹去一脸眼泪,问道:“儿啊,有什么话要对爹说?”
王公子没作声,李伏在旁道:“公子饿了,劳烦员外叫后厨煮些白粥。”
“当真……能吃么?”王员外紧张的看着李伏。
“能吃,”李伏点点头,又拿一枚银针刺进了王公子的手肘,公子感觉手臂酥麻,松开了王员外的手腕,又听李伏问道:“公子,吃些粥可好?”
“呃……好……”
第二十三章 阴森府邸
员外夫人亲自端着一碗白粥送进了屋里,看着李伏一口一口给公子喂了下去,老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作揖又是磕头,一口一个大恩大德。李伏身上没有力气,拉不动她。白冉上前将她扶起道:“夫人,莫要如此,当真折了我们兄弟的修为,我师弟已然力竭,今天只能先治到这里了。”
“足矣,足矣,”王员外在旁道,“二位神医辛苦了,我这就命人打扫客房,服侍二位歇息。”
白冉笑道:“这便歇息了,令郎能吃能喝固然是好,可也不能让我们兄弟空着肚子吧?”
“罪过,罪过!”老员外一拍脑门道,“老朽喜不自胜,一时口不择言,两位神医不要见怪,酒席已然备好,且随老朽开怀畅饮,今夜不醉不休!”
等回到正厅,却看那一桌酒菜真让白冉长了一回见识,说什么山珍海味,道什么水陆珍馐,一桌三十几道菜色,其中一大半白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且不说那食材当真罕有,烹饪的技艺更是精湛绝伦,这样的席面只怕一辈子也吃不到第二回,白冉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李伏却坐在一旁半天没动筷子,吕知府也只是坐在一旁,勉强吃了些瓜果。
王员外欢喜若狂,频频举杯劝酒,白冉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干得痛快。要说这等美酒,就是醉死了也心甘,看着李伏只顾坐着,白冉在旁劝道:“好歹喝一杯,莫扫了员外的雅兴。”
李伏低声道:“白兄,我难受的厉害,确是滴酒不敢沾。”
“不喝酒也罢,多少吃些菜,”白冉给李伏夹了个鸡腿,“白某最爱吃鸡,像这等美味却还从未尝到过。”
李伏看了看鸡腿,拿起筷子,却又犹豫了半响。
“吃点吧,我看你就是饿了,”白冉道,“吃饱了肚子心不慌,自然就缓过气来了。”
白冉说的也有道理,自打清晨下山,一整天也只吃了些干粮,肚子里空空如也势必觉得虚弱,李伏夹起鸡腿,啃了两口,忽然眉头一皱,丢下筷子冲到门外,扶着门廊,呕吐不止。
众人一惊,纷纷来到门外询问情况,李伏面色惨白,神情痛苦,也不说话,只是冲着众人不住的摆手。
白冉对王员外道:“我师弟真元耗费过甚,劳烦员外找个清净点的房间,让我传些真气给他。”
员外赶紧吩咐管家打扫了一间客房,白冉扶着李伏到了房中,见四周无人,且低声问道:“李兄,你到底怎么了?”
李伏喘息道:“白兄,这宅子里阴气太重,我却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阴气重?”白冉道,“你是说这宅子里有鬼?”
“岂止有鬼,那后园简直就是个鬼窟!”
“这么说来,那公子是被恶鬼缠了身?”
李伏拿出之前用过的银针道:“你一看便知。”
白冉拿着银针,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端倪。
“李兄,有话烦请直说,我实在没你那眼力。”
李伏道:“给那公子用过的银针都是白的,没有变黑。”
“什么黑的白的,”白冉道,“你就别再为难我了,我是真不懂这里边的手段。”
“针尖没有变黑,证明那公子身上没有鬼气,”李伏道,“我也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病症。”
“没看出病症,你怎么能治好了他的病?”
“我没给他治病,我只是用了催欲术,激起了他的饥渴欲,他自挨忍不住欲求,才肯喝水吃饭。”
白冉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他是没病装病!”
“这也说不好,”李伏道,“他门口的丫头确是被鬼缠了身,你看针尖却如黑漆一般,那鬼气来的很不寻常。”
白冉还想再多问几句,李伏头痛欲裂,却说不出话来,白冉对李伏道:“你先骑我的白马,去鸾香院里休息一晚,把这边的情形告知烟云,先让她放下一颗心来,再让她作些准备,日后好找她帮忙。”
“白兄却不跟我一起走么?”
“我却走不了,那吕知府也绝对不会放我走,与其住到他府上,还不如留在这里,查清个来龙去脉。”
“此间当真凶险,白兄务必小心。”
白冉笑道:“却比青云寺还要凶险?”
李伏摇头道:“那却比不得,此间厉鬼还未曾伤人性命,我也不敢轻易动用手段。”
白冉道:“你今晚用的手段已经够多了,若是再用下去,这生意反倒不好谈了。”
李伏道:“那老员外说把家产全部奉上,白兄怎还说生意不好谈?”
白冉笑道:“对付妖魔你是行家,对付人心你是雏儿,治好那公子之前员外是这般说,治好那公子之后那员外却要拿出另一副嘴脸,这等事情我见多了,越是富有,越是悭吝,到了最后,只怕那二百两银子都未必要得出来。”
白冉又嘱咐了李伏几句,看着他恢复了些气色,便带他走出了房门,员外和知府仍在正厅等候,白冉上前施礼道:“员外莫怪,我师弟须好生休养,另外还有些药材需要置备,却要先行告退。”
一听李伏要走,王员外哪里肯放,赶紧上前道:“先生这却是见外了,既要休养,只管在我寒舍便是,正院有空房六十间,其余各院有空房四百间,任凭先生挑选,先生若说备药,只管交给下人,只要先生说的上名字,老朽明早全数备齐!”
白冉闻言一脸惊喜道:“当真明早就能备齐?”
王员外道:“事关小犬性命,老朽怎敢不尽心竭力?无论是何奇珍药材,且任凭先生点选。”
吕知府在旁道:“学生今夜便传召城中药商,就是把药铺搬到师尊府上也不在话下。”
白冉摇着折扇,赞叹一声道:“员外和知府大人既然都肯尽心,却也省去我师弟一场辛劳,也罢,我且把这药名说来,劳烦二位大人记下,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是要白额金睛花斑虎的两颗尖牙,二是要千年人面狐狸精的两条尾巴,三是要金身逆鳞水蛟龙的一根犄角,四是要一色纯红火凤凰的三根尾翎。”
王员外和吕知府瞪着双眼,张着大嘴,口水都流到了地上,可这嘴却怎么也闭不上。他们根本不知道白冉在说些什么,更没想到白冉的要求还没有提完。
“备齐了这四样药材,劳烦二位再置备一枚汉唐时的玉丹鼎,鼎身要翠玉的,鼎足要金的,鼎盖最特别,要用万年的龟壳打磨而成,且把这丹鼎和药材一并送来,我师弟明早炼丹,到了晚上仙丹就能炼成。”
“这个……”员外搓了搓手,舔了舔嘴唇,看了看知府,道,“先生说的这些物事,子元可有办法?”
吕知府干笑道:“惭愧,惭愧,先生说的这些物事……只怕皇宫里也寻觅不得。”
“这可不敢乱说,”白冉道,“我们兄弟给先王治病时,这些东西在皇宫里转眼之间就备齐了。”
老员外一脸尴尬道:“老朽无能,却还得让李先生辛苦一趟,可白先生若是不弃,还请在寒舍留宿一晚。”
“这却好说,公子为邪祟缠身,阴气入体,导致饮食不振,治病须看我师弟的手段,驱邪却还看我白某的本事,且在后园打扫一间厢房,离公子住处不可太近,太近则邪祟不敢现身,却也不可太远,太远怕探不出那邪祟的来历。”
王员外道:“后园三十间空房,任凭先生点选。”
两边各自客套了几句,李伏抱拳请辞,吕知府要与其结伴同行,他那几个轿夫哪能追得上清风变的白马,走过一条街便被甩的无影无踪。
等到了鸾香院,李伏对清风道:“我今夜且在此间休息,你回员外府中护着白兄,不可叫府里人有所察觉。”
清风道:“你是担心那府里的人不干净?”
“这却说不好,你在府中探查,有没有看到妖邪?”
清风道:“妖邪没看到,厉鬼却有不少,先生也真是,怎敢在那凶险之地留宿?”
李伏苦笑道:“生意确是难做,但为这二百两银子,却要拼上他这条性命,好在他阳气旺盛,鬼魂之类奈他不何。”
李伏别过清风,等进了鸾香院,把治病得事情告诉了烟云和烟翠,姐妹两个欢喜的不得了,先准备了花酒,又叫了几个姑娘与李伏陪宿,李伏哪还有力气应对这些,只要了个清净地方,把姑娘们都挡在门外,自己早早的睡下了。
却说丽娘离了白冉的肩头,便在员外府邸四下探查,这一走便是两个时辰,离了人身一时三刻已经到了丽娘的极限,好在这宅院里阴气甚重,却让丽娘多支撑了一会。不是她贪玩误了正事,一来这府邸地域广大格局复杂,想要找到白冉却如大海捞针,二来这宅子里到处是冤魂厉鬼,委实耽搁了不少时间。
丽娘本就是厉鬼,可还是被这场面吓得不轻,但见一个女子端着茶盘走在廊下,背影看上去和寻常的丫鬟却也没什么不同,可等转过身来,却见这丫鬟被人剜了双眼,黑洞洞一双血窟窿紧紧盯着自己。
院里看见一个玩闹的丫头,拿着沙包笑的欢喜,转过脸来却没了下巴,一排上牙下面挂着一条舌头。
一个女子在厨房不知忙些什么,等走到近前才看见她剖开了肚子,正在涮煮自己的肠胃。
茅厕里蹲着一个女子正在解手,等站起身来,却见腰际直接连着膝弯,大腿不知去了何处。
靠在树下歇息片刻,头上吊着一个白衣女子,低着头,抓着脖子上的长绳冲自己微笑。
坐在井边吮吸些湿气,又见一双半朽半烂的白手从井口了伸了出来。
整个宅院,几百个身影来回窜动,说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最邪门的当属西边的跨院,丽娘只是倚在墙边歇了歇脚,院墙上竟然伸出无数条手臂,死死地抓住丽娘的身子,丽娘拼命挣扎,衣服扯破了,身上也被抓伤了,眼看就要被拖进了墙里,恰逢白冉经过院墙,一阵阳气袭来,却把那些鬼手给吓退了。
丽娘没来得及现身,白冉却也没看见丽娘。丽娘正想去追白冉,可腿上受了些伤,几步又被白冉甩在了身后,走过几个转弯,又看不见白冉的身影,丽娘又气又急,循着阳气,拖着伤腿,又找了半个时辰,好容易找到一间房门,闻着却是白冉的味道,听着也是白冉的声音,可丽娘却没敢直接闯进房间,因为里面好像不只白冉一个人。
“你怎敢撒谎骗我?”白冉喝道。
“我何时骗过先生?”一女子哭道。
“你说樱桃下面有奶水,怎么吸了这么久却还吸不出来?”
“先生莫要闹了,我哪有什么奶水。”
“那一只也没有么?”
“那一只不也吸过了么?”
“没吸干净,再让我吸一次!”
“先生真的不要闹了,快说正经事吧!”
“这就是正经事,你还敢用手挡着,看我不动家法!”
白冉叫的猖狂,清风哭的凄惨,丽娘火冒三丈,一脚踢开房门,上前一拳把白冉打翻在地。
“天杀的狗贼,我差点为你赔上性命,你却还在这里做这龌龊事情。”
看丽娘来了,清风赶紧整理好衣衫,白冉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堆笑道:“好娘子,莫恼,咱们先说正经事吧。”
第二十四章 投石问路
丽娘钻进了白冉的肩头,休养了半个时辰,方才恢复了些力气,等再次显露人形,把一夜见闻告诉了白冉。
白冉坐在床上,一点点把员外府上的线索串了起来。
这王公子病了一个多月,五日未进米粮,李伏却看不出病症。
李伏说这宅子里有鬼,丽娘和清风也说这宅子里有鬼,按照他们的描述,员外府上少说也有四五十个厉鬼,可李伏却说公子身上没有鬼气。
这公子的病看来不是被这些鬼给害的,但是这些鬼却害了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
王公子的病到底从何而来?这些冤魂厉鬼的目的究竟何在?思来想去,两件事情却似毫不相干。
白冉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清风,突然想起了李伏用过的计谋。
“二位娘子,你们为何不捉住一个厉鬼,问一问她的来由?”
丽娘道:“你说的轻巧,那么瘆人的冤魂,我哪里能捉得住!”
这也不怪丽娘,她才当了不到一年的鬼,手段和见识却还有限。
清风道:“我倒是捉住了几只,可这里的鬼造化不够,却还不能说话。”
白冉道:“说话还要什么造化?”
“这却是一桩了不得的造化,”清风道,“鬼魂自身死那日起便失去了智慧,除非受人指点,否则再也不能言语,”清风道,“像丽娘这般无师自通的,却属万里挑一。”
“我娘子还真是好天资!”白冉称赞一句,搂过丽娘,伸着嘴便要亲一口,却被丽娘一巴掌扇了回来。
“下作坯子,休要碰我,滚远一些!”
白冉转脸又问清风:“当初你可是得了那撼天道尊的指点?”
清风点头称是,白冉又问道:“这宅子里却没有妖怪之类?”
清风道:“先生问的却和李公子一样,这宅子太大,想是我查的也不够周全,就我所知,此地并无妖邪。”
“没有妖邪,却又聚集了一般厉鬼,这般厉鬼不害那王公子,却又害那丫头……”白冉喃喃自语,却又思忖良久,问清风道,“女鬼若是害人,找男人下手好些,还是找女人下手好些。”
“这个……却没什么好不好,”清风道,“只是男子更容易下手。”
“怎就说更容易下手?”
“这个……”
清风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丽娘在旁道:“都是风月场的积年,还装什么清纯?女鬼能勾引男人,这还不懂么?”
“既然男子更容易下手,为什么王公子身上没有鬼气?”白冉一脸迷惑,转而猛地一拍大腿,道,“这位公子肯定有什么护身的东西,就跟我的纯阳之气一样,却让厉鬼不敢近身。”
“这却不太可能,”清风道,“纯阳之体,百万挑一,雨陵城里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白冉道:“所以说他肯定是用了别的什么方法。”
丽娘道:“还能有什么方法?”
白冉道:“这件事却要查个明白,否则这桩买卖可就做不成了。”
丽娘道:“你想怎么查?”
白冉看着看着丽娘和清风道:“只能有劳二位,以身相试了。”
“以身相试?”丽娘眉头一皱,“却要怎么试?”
白冉道:“有劳二位娘子假意勾引那王公子,看看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让鬼魂不能近身。”
“放你娘的屁!”丽娘大怒,一脚踢了出去,要说这一脚可真是有功力,每次总能不偏不倚的踢在白冉脸上,“平时一口一个娘子叫的好听,今天却让我们勾引别的男人,你怎就那么不要脸?”
白冉的鼻子贴着丽娘的脚板,瓮声瓮气道:“这不都是为了生意么?”
丽娘道:“为了生意就去卖自家娘子,你算什么男人?”
清风在旁道:“可不是,好歹夫妻一场,却也不讲些情……”
话说一半,清风收了回去,红着脸看着丽娘,丽娘也收回了脚,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都答应做我娘子了?”白冉一脸奸笑道,“答应了便好,有道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五常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今夜为夫为家业大计有求于二位贤妻,看着为妇之道的本分,你等断不可推三阻四!”
“什么家业大计!”丽娘一脸愤恨道,“还不是为了那两个银子。”
“那银子确是安家立业的根本!”白冉道,“做成了这桩生意,且置备一份田产,你我三人尽享天人之乐,共度余生。做不成这桩买卖,便要得罪了那员外,得罪了员外也就得罪了那知府,得罪了知府,却再也不能在雨陵城安身了。”
“不安身便不安身,雨陵城有什么稀罕?”丽娘道,“谁要和你享什么天人之乐?谁要和你共度余生?不要脸的贼丕。”
白冉闻言,神色凄然,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想我白某,漂泊半生,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东奔西走,饱尝辛酸,直到遇见两位娘子,才觉得这辈子能有一点念想,可没想到娘子竟然说出这等无情无义的话来,却把白某一颗心真真寒透,却问白某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丽娘道:“像你这种人,活着本来就没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
清风在旁道:“行了,少说两句吧,男儿有泪不轻弹,没看先生都哭了么?”
“哭就哭了呗,你还心疼他怎地?”
清风咬了咬嘴唇,对白冉道:“我答应你,我去便是。”
“真的么?”白冉一脸欢喜道,“还是清风对我好。”
丽娘在旁道:“什么你去?哪个要你去了?就你知道心疼他?这事情不还商量着么?”
“这么说,还有的商量?”
丽娘没作声,清风也没言语。白冉瞬间收去眼泪,正色道:“两位娘子既然都对白某痴心一片,白某也得不偏不倚,却要把一碗水端平,究竟是让哪一位娘子以身试险,却要看天意决定。”
看白冉说的这般庄重,丽娘怯怯的问了一句道:“天,天意,却,怎,怎么决定?”
白冉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道:“我将这枚铜钱抛起,待它落地之时,若是正面朝上,便让丽娘去,若是背面朝上,便让清风去。”
丽娘一脸鄙夷道:“这就是你说的天意?”
清风道:“这样也好,横竖得个干脆。”
白冉双指夹起铜钱,一脸正色道:“天意如何,且看分晓。”
话音落地,铜钱飞上半空,打了几个翻滚,落到地上打起了旋转。
三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但见这铜钱转的由快到慢,直至停了下来,却不是正面朝上,也不是北面朝上,而是正正好好立在了地上。
白冉挠挠头道:“这却怎么说?看来老天爷也没想好,咱们再试一回。”
白冉刚想拿起铜钱,却被清风拦住了:“先生莫动,天意已有明示。”
“明示?”白冉诧道,“这却怎么能说明示?”
清风道:“时才先生说了,正面向上是丽娘去,背面向上是我去,现在这铜钱既不是也不是背面,却该谁去呢?”
白冉道:“总不能让你们两个一起去吧,这却不便宜了那王公子。”
“偏不便宜且另说,”清风道,“我们两个若是一起去了,那公子若真有什么避鬼的手段,一不留神只怕都要折在里面,先生又不懂法术,届时我们连个照应都没有,可怎生是好?”
说话间,清风直勾勾的看着白冉,白冉干笑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既是不能一起去,又该如何呢?”
“还说什么如何?”丽娘道,“我们不能去,自然就该你去!”
“我,我去?”白冉一脸恼火道,“我是个男人,却怎么勾引那公子?”
丽娘道:“这有何难,我们班子里的旦角,都是男人扮的,我给你描画几笔,就能把你画成个女人。”
“胡扯!”白冉道,“画成个女子又有何用?此去却是要看他有没有避鬼的手段,我是个人身,怎么可能试探的出来?”
清风道:“先生先为我们打个前阵,若他真只有避鬼的手段,我们两个再去不迟,若还有别的什么机关,我们也好有个防备。先生久经江湖,又有一身好武功,纵使遇到了变数,想必也能从容应对。”
白冉怒道:“不必奉承我,我不去!大不了这生意不做了!”
清风闻言,神色凄然。两颗清泪却在眼眶:“先生不是说,要与我们共享天人之乐,共度余生么?”
丽娘恨道:“说什么安家立业,说什么夫妻之情,我看你就会耍嘴!”
丽娘出语相讥,清风泪容先见,苦苦纠缠半响,白冉无奈,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丽娘取出了胭脂和水粉,清风摘下了钗头和手镯,两个人为白冉细细描画了一番,又解下衣服替白冉换上。白冉皮肤白皙,脸上又没有胡须,虽说平时邋遢了些,可五官却也生的端正,待装扮妥当,倒还真有几分颜色。
白冉对着铜镜端详了许久,转而对清风道:“却像是个女人么?”
清风咬着嘴唇,强忍着笑,道:“像是挺像,只是这声音差了些。”
白冉精于口技,学女人的声音自然不在话下,且听他清了清喉咙,低眉顺目,柔声细语道:“这却像了么?”
清风脸憋得通红,丽娘在旁点点头道:“像,真像。”
白冉竖起兰花指,又道:“奴家长得美么?”
丽娘又点了点头:“美,真美!”
白冉撅起嘴,嗔道:“却能骗得过那王公子么?”
“能,”两个人一并点头道,“一定能。”
白冉一脸委屈道:“若是奴家失了身,你们可不许嫌弃我。”
丽娘飞起一脚道:“贼丕,别再恶心我了,赶紧去吧。”
白冉站起身来,扭了扭婀娜的身段,笑道:“去便去,你们看仔细了,若有什么不测,可要赶紧救我。”
第二十五章 可怜鬼痴
白冉把头探出门外,四下看了半响,确系院子里没人,这才蹑手蹑脚走进公子房中,外屋睡着一个丫头,白冉一看,却是李伏之前在门口救下的那个,员外老爷说是让她歇息,可今晚还是她值夜,可怜这丫头真是累了,睡得很沉,白冉走到身边,竟然毫无察觉。
没察觉就好,要是看见白冉这身装束,还不把她活活吓死。白冉拿出迷香帕,在她鼻子旁边晃了晃,那丫头抽了抽鼻子,却睡得更深了。
白冉小心翼翼走进了里屋,看那公子依旧躺在暗处,似乎连姿势都没变过,白冉吹亮火折,点燃了一根蜡烛,悄悄来到近前,他怕弄醒了公子,故意用手遮着烛光,可看到公子那空洞的眼神,却还是把白冉吓了一跳。
他没睡,一直都没睡,看见白冉来了,他有些惊讶,许是在烛光映衬之下,白冉低眉顺眼,更显娇美动人,那公子十分激动,竟然对着白冉伸出手来。
“呃,呃,啊……”
听着他那沙哑的声音,看着他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长相,再看着那双惨白的手和漆黑的指甲,白冉真不想靠近他一步。
可没办法,本来就是为了勾引他而来,难得他对自己还真有些好感。
白冉咬着牙,壮着胆,抓着公子的手,柔声细语道:“好公子,我在这,你想我么?”
初次见面,便问想不想你,听着好像没什么道理,但这是白冉用的一个套路。他想试探一下,这公子是真的看上了自己,还是认错了人。要是真的看上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若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那可就要保持距离,处处留心,千万别露出破绽。
“你……你……好美……”
这个回答有些模棱两可,白冉又问道:“奴家有多美?”
“好美,好美。”那公子紧紧的握住了白冉的手腕,别看他虚弱不堪,手劲可是不小,指甲却又往肉里扣,白冉担心他有什么异病,用了个反擒的手段,甩开了那公子的手,娇嗔道:“却把奴家弄疼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公子这个问题确是说在了要害上,看来他不是认错了人,而是真的看上了白冉,白冉掩口一笑,柔声道:“姑娘家的芳名,怎可随便说与你听?”
“告诉我……”公子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冉,目光里带着爱怜,却也带着几分贪婪和蛮横,“告诉我……你要告诉我……”
那公子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白冉担心他弄出太大动静,赶紧上去扶住他,不料这公子竟然一把抱住白冉,对着脸颊和脖颈亲了下去,口中喃喃道:“你,你,你,好香。”
“我的亲娘嘞!”白冉一把推开了那公子,摸着腮边,却还留着那滑腻腻的涎水。当初只是和自家娘子开个玩笑,想不到一语成谶,当真差点失身。
看来这公子只防着女鬼不防着女人,自己还是别在这里和他纠缠,若是被人撞见了,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白冉要走,可那公子扯着他衣服死死不放,白冉有心把他甩脱,看那公子拼死撕扯,又怕出手重了,伤了他性命。只得上前好言相劝:“公子莫要这般鲁莽,却坏了斯文和规矩。”
“不,不要斯文,也不,不要规矩……”那公子抓的更紧了,“好俊的妹妹,让我亲你一下,亲一下,就放你走。”
“亲一下就放我走?”白冉冷笑一声,心里道:这话也就骗鬼罢了,亲了一下恐怕还要再一下,再亲一下就要脱衣服,脱了衣服恐怕就要……
白冉不敢往下想了,眼看这公子当真伸了嘴过来,白冉刚想挣扎,却感觉有人在背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不可能,凭白冉的武艺,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背后偷袭。白冉顾不上许多,一把推开了公子,使了一招挫骨术,狠狠扣住了脖子上的那双手,那双手很纤细,摸着像个女人,挫骨术是一种反关节的手段,因关节错位,剧痛之下对方会立刻放手。可这一次,对方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眼看关节都快掰断了,却依然不肯放手。
白冉大窘,一手扣住对方的手,腾出一只手,向后挖对方的眼睛,这是白冉的真功夫,虽说背对着对方,可却能准确的判断对方双眼的位置,行走江湖多年,这一招从未失手,不想这手指插了过去,碰到了对方的眼眶,却没有碰到眼珠。
白冉倒吸一口凉气,情急之下却用出了舍身技,一脚蹬住床头,仰面翻到在地,把背后那人重重压在身下,这可真是搏命的手段,若是身后那人会武功,双腿绞缠,两臂锁住,就能活活勒死白冉。可身下那人却没做出任何反应,白冉头撞肘拐,终于挣脱开来,等起身再看,下边躺着的是个女人,她可不只没眼睛,而且还没鼻子,脸上一共五个血窟窿,刚才那两根手指也不知道插到了哪个窟窿里。
这还是能是个活人么?白冉半辈子没见过鬼,这两个月里却见了两回,正悚惧间,又有人抱住了白冉的脚踝,本以为是那公子又来纠缠,可回过头一看,竟是从床底下伸出来的一双手,这双手力气奇大,白冉猝不及防,被他拖翻在地,等往床底下一看,四五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五六只手从床底下伸了出来,吱吱呀呀朝着自己往过爬,白冉一边挣脱着脚踝上的手,一边踢蹬着其他的手,眼看这手越来越多,就快把白冉拖进床下,生死关头,白冉突然想起了李伏的六甲秘祝,口中高呼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反复念过几次,床下的手不见了,地上的女鬼也不见了,白冉擦了擦额头上的黏汗,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
那公子依然痴呆呆的望着他,口中喃喃道:“好妹妹,不要走,让,让我亲……”
看来之前的种种场面,他都没有看见,白冉皱着眉头看着公子又看了看床边,既觉得费解,又觉得后怕。本想安慰公子几句,却又不敢上前,生怕床下再冒出几双手来,且将打翻的桌椅整理一下,吹熄了烛火匆匆走出了里屋。
等到了外屋,见那丫头依旧睡得酣沉,白冉心下踏实了许多,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捏开她那樱桃小口,小心的塞了进去,柔声道:“好妹子,难为你了,守着这半死不活的公子已然不易,没想到这房里还有这么多孤魂野鬼,我是没有那收鬼的本事,倒是能化解迷香的苦楚,吃了这粒药,保证你明天不头疼。”
白冉深吸了一口气,一阵惬意涌上了心头,要说这死里逃生实属难得,一个月来上一回还真觉得过瘾。借着外屋的铜镜,白冉整了整钗头,理了理云鬓,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扭动着婀娜的身姿,推门走到房外,不想正和迎面过来的员外夫人撞了个满怀。白冉倒退了几步,老夫人见是个丫头,不禁破口大骂:“没长眼睛的浪蹄子,三更半夜出来做甚?我看你就是短打!”
老太太斥骂了半响,白冉低着头,不敢作声。不想她不依不饶,拿起灯笼照着白冉脸,回身喝道:“你给看看是哪个丫头,明天把她这贱尻子打烂。”
原来她身后还站了个管家,要不是夫人说起,白冉还真没发现,二人提着灯笼看了半响,还是那管家眼毒,却道:“这不是白先生么?”
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却也认了出来:“可不是么,先生,你,你,你怎是这副打扮?”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了,只能编个圆满点的谎话,想办法骗过这老妇。
白冉抬起头,挺起胸,拿出一副正经神色,端着一脸老辣笑容,对夫人道:“在下扮作丫鬟,正在公子房里降妖,不想惊吓了夫人,罪过,罪过。”
“降妖?”夫人一脸惊恐道,“我儿房中却有妖?”
“不瞒夫人,正是那妖邪作祟,却让公子得了这一场怪病。”
老太太闻言,一口凉气吸进肚子里,差点没晕过去,等平复过来,对白冉道:“这妖却捉住了么?”
白冉摇摇头,叹一声道:“本来就要得手,奈何二位的脚步声惊动了妖邪,却让他给跑了。”
夫人赶忙赔罪道:“确是老身的不是,先生勿罪,先生勿罪。”
白冉劝慰道:“夫人不必自责,也怪白某虑事不周,应提前叫人把守后园。今夜事败,那妖精却也学的乖滑,日后恐怕不好上钩了。”
夫人闻言,更觉心焦,对白冉哭道:“千错万错都是老身一人之错,还望先生再废些心力,救救吾儿。”
老夫人哭的心酸,白冉劝慰了许久,道:“夫人莫要挂怀,快些探望公子去吧,那妖怪今晚不敢再来,待我明日另想办法收他。”
白冉别了老夫人回到自己房中,却见丽娘和清风滚在床上,笑作一团。只见丽娘学着白冉的样子道:“公子不可这般鲁莽,却要坏了斯文与规矩。”
清风学着公子的样子道:“不要斯文,也不要规矩,好俊的妹子,让我亲你一下,亲一下就放你走。”
两个佳人满床打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冉大怒,从背囊中取出法鞭,喝道:“笑!还敢笑!都把裤子脱了,屁股给我撅着,一人打五鞭子!”
清风吓得一哆嗦,确是不敢笑了,丽娘可是不怕,胸一挺,头一抬,剑眉一竖,冲白冉吼道:“你凭什么打人?”
白冉道:“我让你们在这好生看着,我若遇到了凶险,赶紧过去救我,你们人呢?我都快被女鬼吃了,你们没看见么?”
丽娘道:“若不是清风去救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白冉道:“胡说,是我自己念了六甲秘祝,方才有机会脱身。”
“呸!还六甲秘祝,”丽娘道,“只会念咒,却还不会掐诀,能有个屁用!”
“掐,掐什么诀?”白冉脸一红,丽娘白了他一眼道:“就会坑蒙拐骗,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白冉挠挠头,收了鞭子,对清风道:“当真是你救了我?”
清风点了点头,白冉上前一把搂住,亲了个嘴道:“就知道清风疼我。”
丽娘回身一脚踢在白冉脸上,怒道:“没羞耻的泼赖,刚才不还说要打人么?”
白冉怒道:“打你也应该,清风去救我,你为什么不去?”
丽娘道:“清风让我在外面把风,看到那老太婆来了,我们两个赶紧走了。”
白冉喃喃道:“是啊,这老太婆来的可真是时候。”
丽娘闻言一怔,道:“你怀疑那老太婆和那群女鬼有干系?”
白冉道:“这却说不好,只是这大半夜的,她为什么要和管家来到后园?身边却也不跟个丫鬟。”
清风道:“莫非他们两个……”
丽娘怒道:“羞死人了,你们心里就知道想着那种事。”
“那种事先放一边,”白冉道,“这里的鬼却有丸珠么?”
清风摇头道:“这不可能,连话都不能说,哪里来的丸珠。”
白冉道:“那为什么我能看见她们?”
清风道:“若是我没猜错,她们应该是凭的一股执念。”
“执念?”
清风道:“看的出来,这群女鬼是想保护那公子,想是生前对他用情过深,看你图谋不轨,便拼上了这股执念,在你面前显了形。”
丽娘笑道:“我觉得是她们看你太娇美了,心里嫉妒,打翻了醋坛子,这才找你搏命。”
清风点点头,一脸正色道:“这倒也有可能。”
白冉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长出一口气道:“本以为这公子有避鬼的办法,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般厉鬼在护着他,可他为什么还是病了呢?那么多女鬼为他痴情,这公子到底有多招人喜欢?”
丽娘坐在身旁打趣道:“怎么,你也嫉妒了?”
“我嫉妒个甚来?有这么俊的两个娘子,却还不知足么?”
清风在旁道:“莫非这王公子是个妖精?”
白冉摇摇头道:“这不可能,他若真是妖精,绝对瞒不过李伏的眼睛。”
丽娘道:“也兴许是那李伏骗你呢?”
白冉笑道,“鬼的事情恐怕查不清楚了,可人的事情我还看的清楚,李伏绝对不会骗我,明天我还得从活人身上找点线索。”
丽娘诧道:“活人身上怎么找线索?”
“这你就不懂了,”白冉勾了勾丽娘的鼻梁,笑道,“对付鬼,我自没那本事,对付人,我有千百种手段,明天让你们好好长长见识。”
白冉说完,打了个哈欠,抱着枕头便要睡觉,清风见状起身要走,却被白冉扯住了衣襟。
“好娘子,却要去哪?”
“我……去马厩歇息……”
“这是什么话?”白冉道,“怎么能去马厩那种地方?”
清风低头不语,丽娘在旁道:‘这地方就一张床,你让她睡哪?’
白冉道:“都是正经夫妻,当然要同床共枕。”
“谁跟你是夫妻!”丽娘一脚把白冉踢到了床下,“清风睡床上,你睡地下。”
清风道:“这怎么行?怎么能让先生睡在地上?”
“不然怎么样?”丽娘怒道,“却真要同床共枕么?还想让他吃你的奶么?”
清风不敢作声,白冉又打了一个哈欠,仰面躺在床下道:“睡在地上也无妨,我是真倦了,不跟你们缠了。”
没多时,白冉的鼾声响了起来,丽娘钻进了白冉的肩头,却也歇息去了。清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睁开眼睛,慢慢走到了桌子旁边。
桌子上放着白冉的背囊,背囊里放着她和清莲、清月的鬼丸珠。
只要拿到了鬼丸珠,姐妹三个就彻底自由了,现在正是好机会,背囊就在眼前,也不须在里面翻找,干脆把背囊拿走,丸珠也就到手了。
清风把手伸了出去,可听着白冉的鼾声,看着白冉的睡相,不知何故,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清风坐回床边,长叹了几声,抹了一把眼泪,抱起被子,盖在了白冉身上。
等清风回到床上睡下了,白冉露出了一丝笑容,翻个身,继续打他的呼噜。
……
第二天,白冉一觉睡到了正午,正好赶上李伏来了,王员外再摆宴席,款待二人。席间,夫人提起了昨夜的事情,对王员外道:“白先生说咱们齐儿房里生了妖怪。”
王员外面露不悦道:“真是一派胡言,我家里怎会生出妖怪?”
王夫人神色尴尬,白冉笑道:“员外息怒,这府邸从上到下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若是开了法眼,远隔几十里都能看到府上的金光。”
李伏在旁点点头道:“这倒是真的。”
王员外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为白冉斟上一杯酒道:“先生过誉了。”
白冉接着说道:“这妖邪不是府里生出来的,而是被人带进来的。”
“被人带进来的?”员外放下了碗筷,吃惊的看着白冉,问道,“却是什么人?”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白某不敢妄下定论,”白冉喝了那杯酒,回过头,看了看管家,问道,“这位老哥,敢问你尊姓大名,年庚几何?”
管家俯身施礼道:“先生折煞老奴,老奴姓徐名正,今年五十有二。”
“在员外府上多少年了?”
“老奴自幼追随员外大人,在府上待了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白冉道,“公子今年二十四岁,这么说,你是看着公子长大的?”
管家闻言垂泪道:“可不是,看着公子生了这怪病,老奴心里却如刀绞一般。”
白冉道:“老哥先别伤心,今天我要上山为公子采一味药材,正好缺个人作伴。”
管家闻言一愣神,问道:“不知先生要上哪座山?”
白冉笑道:“南山。”
“这可怎么使得!”徐管家的脸吓得煞白,急忙摆手道,“老奴腿脚不济,却不敢拖累先生。”
白冉起身一把抓住了徐正的手,笑道:“老哥就别推辞了,这一趟,非得你去不可!”
第二十六章 徐老管家
一说到南山,别说那徐管家,就连王员外也变了脸色,员外夫人一脸惊恐道:“神仙爷,恁多好地方不去,却为何要去那南山?那里可是恶鬼吃人的地方。”
白冉笑道:“实不相瞒,白某经年累月住在南山之上,山里确实有些个作祟的精怪,却也不敢在白某面前放肆,这味药材是南山上独生的奇种,要想救令郎的性命,非有这味药材不可,我以师弟性命担保,今天把徐管家带去,明天还把徐管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李伏在旁低声道:“是你做下的事情,为何用我性命担保?”
白冉踢了李伏一脚,李伏没再作声,老夫人一脸哀怨道:“先生有通天入地的本事,可我们管家却是个肉体凡胎,哪敢往哪龙潭虎穴里去闯?先生自去采药便是,为何非要带着他去送死?”
白冉道:“在下所作所为,一心都是为了公子,个中详情,且容明日再做解释,若是员外大人信不过白某,白某再无多言,且叫我家师弟全力医治,公子安危,却看天命。”
“我一个妇道人家,想是心思愚笨,可有些道理却要问个清楚,”老夫人变了脸色,似乎动了怒气,“你要去闯南山,我们不敢阻拦,可为什么非要害我们管家这条性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
白冉一笑,没有作声,夫人还想诘难,却听员外喝一声道:“不得无礼!”
夫人不敢再作声,管家一脸哀求的看着王员外。白冉只顾吃喝,李伏也不言语,事情仿佛就僵持在这里,眼看着杯盘狼藉,白冉吃饱喝足,却听王员外道:“两位先生且歇息片刻,容老朽稍作商议,再行定夺。”
白冉道一声失礼,领着李伏即刻离去。徐管家看着员外和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告道:“老爷,饶老奴一条性命。”
王员外道:“你犯下什么过错?却又跟我说什么饶命?”
管家道:“老奴侍奉老爷多年,不敢说劳苦功高,却也忠心耿耿,今日委实不知犯下了什么过错,这位白先生却为何要陷害于我?”
“他只是让你和他去南山采药,怎就说是陷害于你?”
徐管家道:“他平白无故说我招来妖邪,却不是陷害?”
王员外道:“他几时说你招来妖邪?”
“他……就算没有明说,可也是这般意思,”徐管家抹着眼泪道,“不然却让老奴上什么南山?”
王员外道:“你怕了?”
徐管家道:“试问雨陵城里哪个不怕?”
王员外笑叹一声道:“徐正,这几十年来,我王家待你如何?”
徐管家道:“老爷待我恩重如山。”
“今吾儿病重,你当真愿意替我分忧么?”
徐管家低头不语,王夫人在旁道:“自从齐儿病了,老徐忙里忙外,也没少出力。”
王员外直视着王夫人,却看得王夫人低下了头,再也不敢说话。
王员外转脸对徐管家道:“我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只跟着白先生去一趟南山采药,却也做不到么?”
徐管家抹去一脸老泪,抽泣几声道:“既然是老爷吩咐了,别说是上南山,就是当即要老奴这条命,老奴也绝无二话,老奴这就回去收拾行囊。”
王员外叮嘱一句道:“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对外人说。”
徐管家颤巍巍的走了,王夫人在旁埋怨道:“徐正跟了咱家几十年,你怎么能听了外人一句话,就把他往火坑里推?”
“外人?”王员外笑道,“你说谁是外人?”
“那姓白的就是外人!”王夫人,“你才认识他几天?昨晚我还见他扮成个女人模样,在齐儿房里装神弄鬼,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昨晚你又去齐儿房里了?”
“啊……这个……”
“又是跟徐正一起去的吧?”
夫人没敢作声,王员外冷笑一声,起身道:“新来的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动静么?”
“没……就是在外屋睡着,睡得挺死。”王夫人战战兢兢回答道。
“睡着就好,这个当口可千万别再添乱。”王员外走到王夫人身后,轻轻抚摸着王夫人的肩膀,轻声道,“这个家里,除了你和齐儿,剩下的都是外人。”
……
白冉带着李伏去了后院的房间,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李伏闻言感慨颇多,止不住的摇头道:“想不到这府上竟有这么多怪异之事。”
白冉道:“我之所以要把那管家带去南山,就是要把这些怪异之事问个明白,一座府邸之中竟有几十个冤魂,倘若这王员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生意恐怕也做不得了。”
李伏点头赞道:“白兄不只虑事周全,而且深藏不漏,没想到白兄早就看出了那公子的病症所在。”
白冉一愣,却听不懂李伏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病症所在?”
李伏笑道:“白兄却又考验小弟,昨夜李某在鸾香院里回想一夜,方知那公子的恶疾乃是因心气郁结所致,看他情形已经病入膏肓,若不用一剂猛药,恐怕再有两日便要一命呜呼,治疗心疾,当属意枯草最为有效,我只在雨陵城的南山上见过这类草药,本来今天还打算和白兄商量采药的事情,却没料到白兄先我一步,已然想到了这剂良方。”
“什么良方?什么猛药?什么枯草?”白冉听的一头雾水,“我只是随便扯了个谎,想把这老管家带去南山逼问些事情,你怎么还当真了?”
“不是我当真,”李伏讶然道,“是公子当真需要这味草药,白兄莫再戏耍于我,若是两天之内寻不到意枯草,只等为这公子料理后事便可。”
白冉瞠目结舌看着李伏,转而苦笑一声道:“这还是真是邪了门,想我白某一声撒谎无数,偏偏这几次撒的谎全都成了真,你说那草药只在南山上有?”
“这也说不好,据说往西一万五千里之外的飞叶城也有这类药材。”
“罢了,罢了,一句话便说到万里之外,”白冉道,“你告诉我那枯草是什么模样,我替你采来便是。”
“我离开师门之日,师尊曾送给我一株,”李伏从背囊里拿出了一株草药,看着却与寻常的野草没什么分别,“白兄且记住这药草的样子,在后山半坡之处再采来五株,一日一株给那公子服下,保证药到病除。”
“你说什么?后山?”白冉瞪圆了双眼道,“后山可是撼天道尊的地盘!”
李伏挠挠头道:“我也知道此事不易,可这药材喜阴,只有后山才有,若想救那公子的病,却非有此药不可。”
白冉一脸愁苦,犹豫半响,且一把拿过药材,对李伏道:“我记不住这药材的模样,且拿着它上山,照着样子去找吧。”
李伏道:“我只有这一株药材,白兄若是拿去了,我却用什么给公子下药?”
“不说还能支撑两日么?”白冉道,“今天先不下药,想办法再支撑一日。”
说话间,一名丫鬟敲门道:“徐管家已经收拾好行囊,等着和先生一起上路。”
白冉说一声:“知道了。”转过脸,低声对李伏道:“此间处境无比凶险,你心地太过纯明,只怕应付不来,我让清风留在这里陪你,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李伏道:“白兄多虑了,小弟虽然没什么心机,好歹还有一身法术,白兄此行却也艰辛,这份情谊小弟心领了,还是让嫂夫人陪白兄一同上山吧。”
“别跟我扯什么情谊,我惦记的却是这桩生意,”白冉道,“你昨天说受不了这里阴气,今天看你气色倒还不错。”
李伏道:“我昨夜服用了一些丹药,今天还特地带了几道灵符护身,应该能抵挡个三五日。”
“能抵挡住就好,”白冉道,“你可听好了,清风是我娘子,你可不许打她的主意!”
李伏慌道:“哥哥这是什么话,小弟怎会是那种人?”
“不管你是哪种人,亲不得,抱不得,更是欺侮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更是伤她不得,”白冉道,“若是我娘子受了半点委屈,休怪白某翻脸无情。”
又叮嘱了些其他事情,白冉带着徐管家上路了,开始白冉以礼相待,二人匆匆赶路,倒也没伤了和气,等到了城外,徐管家趁白冉不备,想骑着马逃跑,被白冉两步赶上,一把擒在了肋下。徐管家哭着哀求道:“神仙爷,我是快要入土的人了,您又何必为难于我?”
“我也不想为难于你,”白冉恶狠狠道,“乖乖跟着我赶路,我保你好好的活到入土,要是再敢逃跑,我这就打断你一双老腿!”
等到了山下,徐管家躺在乱草丛里满地打滚,死活不肯上山,白冉拍了拍肩膀,丽娘会意,先飞去了青云寺给清莲和清月报信,好提前做些准备。白冉蹲在地上,一把揪住徐管家的衣领,狞笑道:“老东西,你就那么怕死么?”
徐管家哭的泣不成声:“神仙爷饶命,我与神仙爷无冤无仇,爷爷就饶了我吧,这天马上就黑了,好歹等明早天亮再上山,您看这还不行么?”
白冉笑道:“说的也是,凡事总得有个商量,我问你三件事情,你如果有一句实话,我就等明天再带你上山,若是有两句实话,上不上山却都好说,若是句句属实,我便带你去鸾香院吃一桌花酒,立刻送你回员外府,若是一句实话没有,我这就把你丢到山上,给那群孤魂野鬼打牙祭!”
徐管家跪地磕头道:“先生您只管问,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半句欺瞒。”
白冉点点头道:“好,我先问你第一件事,昨晚你和夫人去公子房中做什么?”
徐管家道:“夫人放心不下公子的病情,深夜里叫老奴陪着去探望。”
“只是探望病情?”
徐管家点了点头。
白冉道:“再问你第二件事,公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得的?”
“一个月前只说食欲不振,过了几天便说不能下床,而后水米不沾唇,其中缘由,老奴委实不知。”
“再问你第三件事,员外府上可曾死过人?”
“这,这,这却从何说起?”
白冉道:“别绕圈子,从紧要处说起。”
徐管家道:“老奴在员外府上三十几年,府里上下难免生病闹灾,却是死过个把人,可这也没什么稀奇。”
“说的好,好个没什么稀奇,”白冉咬着牙,露出一脸狞笑,道,“我把你个老东西,果真一句实话没有,山里的野鬼饿了不知多少天,今晚便拿着你给他们下酒!”
第二十七章 忘情良药
白冉不容分说,拿条绳子捆住徐管家便上了南山。等到了青云寺门前,徐管家登时尿了裤子,嗓子里哼哼唧唧发出些怪声音,好像是喘不上气来。
等进了庙门,白冉把管家从马上扯了下来,扔在了大雄宝殿前面,管家抬起头,先看见了佛祖的金身,往两边一扫,又看见了两位道姑。
看服饰,端庄素雅,看身段,窈窕绝伦,看模样,清纯秀丽,都是二十多岁的俏佳人,就是这年过半百的老管家也难免一身燥热,可等道姑走近了,这两双眼却是睛看不得,眼眶之中不见眼珠,唯有一色血红。
徐管家骨寒毛竖,早年间,他也听说过这南山之上有过一座流云观,对那些孤魂野鬼的种种传说多少有一些耳闻。眼看着两个道姑俯下身子,两双眼睛流出四行血泪,张开嘴,露出满口黑黄的尖牙,却在他身上嗅嗅闻闻,摸摸索索。再看那双手,和他家公子一模一样,漆黑的指甲上还带着点滴血迹,徐管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立时没了声息。
白冉上前踢一脚道:“老东西,还敢给我装死!我现在就让她们摘了你的心!”
一通拳打脚踢,徐管家哼都没哼一声,清莲摸了摸那僵硬的身体,对白冉道:“好哥哥,莫再打了,这人已然死了。”
“死了?”白冉上前试了试鼻息,道,“休要胡说,明明还有气在。”
清月在旁道:“那便是晕过去了,我去拿些冷水把他泼醒。”
“乱来!”白冉拦住清月道,“他这把年纪,受了惊吓再被冷水一激,只怕真就断气了,先抬到禅房里,等上个把时辰便能醒来。”
白冉和清莲把管家抬到了禅房,白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埋怨道:“你们两个也真是,出手不看着点分寸,险些要了他这条老命。”
清莲噘着嘴道:“都是按着哥哥的吩咐行事,是他年老体衰,怎就怪起我们来了?”
丽娘先在白冉肩头歇息了片刻,而后现出身形,看着那昏死的管家,且松开了他的绑绳,把他放在床上平躺了下来。
“你这贼丕,看他这把年纪,拳打脚踢却也下得去手。”丽娘打了盆水,替管家擦去了满脸泥污。白冉在旁道:“我这心慈的好娘子,你却还心疼他?等你知道他做得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只怕要剥下他一层皮来。”
“伤天害理?”丽娘道,“你怎知道他做过什么事?”
“个中详实却还难说,可我知道这老鬼手上犯着人命,而且还不止一条。”
丽娘一惊:“难道说员外府里的厉鬼,却是死在了这管家手里?”
“等他醒来,一问便知,”白冉道,“横竖还得个把时辰,且先干点正经事情。”
白冉从背囊里取出了李伏给他的意枯草,对清莲和清月道:“你们认识这味草药么?”
清莲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惊呼一声道:“天呐,这是忘情叶!”
白冉一皱眉头道:“什么忘情叶?这叫……那个……什么,枯草!”
“这的确是忘情叶,”清月在旁道,“又叫意枯草,是一味毒药,我们姐妹都吃过这东西。”
“毒药?”白冉一皱眉头,“你们吃这东西作甚?”
清月脸一红,思忖片刻,却想了个委婉的说法:“出家人,要断绝俗缘,吃了这忘情叶,却能把旧情忘得干干净净。”
“呃……”白冉一脸费解道,“什么是俗缘?什么是旧情?好妹妹,却把话说的敞亮些。”
清莲道:“你却还听不明白么?非要我们姑娘家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我们来这道观就是卖肉的,先喝一剂忘情叶,把这老相好统统忘掉,平时两三个月还得喝上一杯,别再为了哪个香客动了真情。”
白冉诧道:“世上还有这等奇药?”
“那可不,这药灵着呢,”清莲道,“一剂下去,只记得收钱算账,什么真心实意,海誓山盟,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吃了这药,上吐下泻得闹两天肚子,所以我们姐妹都管这东西叫毒药。”
白冉喃喃道:“原来李伏用的这般心思,看来这公子还真是为情所困。”
“李伏用的什么心思?”丽娘问道。
“且先不管他什么心思,”白冉对清莲道,“好妹妹,你可知道哪里能采到这些药草?”
清莲道:“后山半坡上有的是,只是……去了后山,却不是闯了道君的地盘?”
白冉叹一声道,“这却没办法,还指望着用这药草去救那公子的命。”
清月看着白冉,一脸忧色道:“哥哥当真要去后山么?”
白冉道:“为了生意,就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
清月欲言又止,清莲踟蹰片刻道:“哥哥的生意,我们不敢过问,哥哥要去后山,我们也不敢拦着,只是此去太过凶险,我们有一桩事情相求,还望哥哥答应。”
白冉诧道:“有何事?直说无妨。”
清莲道:“只求哥哥把丸珠还给我们,哥哥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们姐妹也好逃命。”
话音落地,白冉愣住了,丽娘在旁冷笑一声道:“看看你这好妹妹,想你人还没死,却把后事都替你想好了。”
清莲扭过头,不作声,清月红着脸道:“好哥哥,别怪我们姐妹无情,道尊的手段你也知道,我们姐妹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不想落到他的手里,哥哥自有满身福运,倘若能全身而退,我们姐妹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哥哥,若是哥哥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得给我们姐妹留条活路不是。”
白冉长叹一声,转而笑道:“妹妹说的在理,这丸珠本来就是妹妹们的东西,从到手那天起,我就该把它还给你们。”
白冉从背囊里拿出了两粒鬼丸珠,交给清莲道:“之前我想妹妹们没个依靠,要是把丸珠随身带着,只怕中了那妖精的算计,却又掉进了他的魔掌,本想再替妹妹们保管几日,看来咱们兄妹缘分已尽,而今当物归原主。”
清莲接过丸珠,丰腴的脸颊羞得通红,她没想到白冉给的这么干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丽娘在旁道:“东西也给你们了,别在这站着了,爱去哪去哪吧。”
清月闻言拉了拉清莲的衣袖,清莲低下头,转身要走,却听白冉道:“两位姑娘,看在我们一场缘分,白某也有一事相求,还望二位能够相助。”
清莲转过身道:“哥哥有什么事,只管说。”
白冉道:“我对后山不是很熟,也不认得这忘情叶还是意枯草,姑娘若是肯帮忙带个路,白某感激不尽,另有薄礼相赠。”
“啊,去后山!”清月一脸惊悚道,“那却不是让我们姐俩自寻死路。”
白冉叹道:“姑娘既是不愿去,白某也不敢勉强,事态紧急,白某先走一步,二位姑娘多多保重。”
白冉带上背囊,拿着那株意枯草正要出门,丽娘起身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作甚?”白冉道,“那不是好玩的地方,你老实在这里看家。”
丽娘道:“我吃了你两个月的血肉,今天为你魂飞魄散也是应该,我可不是那只知道算账收钱,无情无义的风尘贱种。”
“娘子这片心意,已经让白某知足了,”白冉笑道,“我命硬,还有满身的手段,危难时刻自有脱身的方法,娘子替我看住这老儿,我去去便回。”
“不行,我偏要和你一起去!”丽娘说话间就要钻白冉的肩膀,白冉闪身躲过道:“你这疯婆娘,夫君的话却也不听了么?却逼着我动家法么?”
“你是谁夫君?谁怕你的家法?”丽娘怒道,“你要是死了,我还活得了么?”
白冉笑道:“原来是为这件事,好娘子,白某若真是有个闪失,你且先附在这老东西身上,等见了李伏,叫他另想办法……”
“放你娘的屁!”丽娘噙着泪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附在他身上?今天要死便一起死!要是还能剩下一点魂魄,奈何桥头咱们再算账!”
这一番话却让白冉动容,犹豫片刻,白冉道:“也好,那咱们就……”
“好什么好?”清莲在旁道,“带她去有什么用?她认得路么?”
白冉转眼看了看清莲,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救了我们一次,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欠你的,”清莲道,“我跟你去,让她们两个看家,我已经死过一次,也不怕再死一回,就算魂飞魄散也落个心安理得。”
清月在旁道:“姐,可不能意气用事,要是落到了道尊的手里……”
清莲看了看丽娘,白了一眼,道,“落到他手里又能怎地?也只能怪我命苦罢了,今天非得让别人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那无情无义的风尘贱种!”
两下说定,白冉劝住丽娘,清莲将丸珠交给了清月,二人即刻启程。清莲路熟,白冉脚下也算利索,不到半个时辰便转到了后山,白冉对清莲道:“我让李伏在前山布下了无数机关,却没想到这后山一点防备都没有,看来这撼天道尊也不是个谨慎的妖精。”
清莲堵住了白冉的嘴,低声道:“别说话,道尊耳目通天,千万别被他听见了。”
等到了那半坡处,清莲看见了几株意枯草,指给了白冉,白冉笑道:“这便是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冉拿出短刀就要上去割草,却被清莲拦住了。
“这可使不得,要连根采下来,一点根须都不能伤,否则药就不灵了。”
白冉道:“却这么麻烦?”
看着白冉毛手毛脚,清莲将他推在一旁,悄悄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的用手挖土,白冉见她弓着身,低着头,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在那丰腴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清莲怒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耍这些?走远点,别误事。”
白冉乖乖躲在了远处,清莲只顾专心挖土,眼看把这株意枯草挖了出来,却见一柄长剑指在了脸上。
“好个贱婢,你还真敢来!”清莲抬头一看,正是撼天道尊叶秋,但见了那狰狞的笑容,清莲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第二十八章 后山鏖战
却说撼天道尊叶秋,挥起长剑,对着清莲的头便斩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白冉从身后一步赶上,将清莲护在身后,用匕首架住了长剑。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剑足有三尺六,匕首只有七寸二,像这样的短兵根本没办法和长剑匹敌,可没想到白冉一手护着清莲,一手拿着匕首和叶秋缠斗,打了十几回合,竟全然不落下风,叶秋虚晃一招,退在一旁道:“好精湛的武艺。”
白冉拿着匕首笑道:“叶兄过誉了,深更半夜,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叶秋闻言哭笑不得:“白兄,你也知道现在是深更半夜,你来我这后山,却有何贵干?”
白冉道:“山下接了一桩生意,却为给人看病,来向叶兄借一味药草。”
“借?”叶秋摇着羽扇,冷笑道,“你这分明是偷!”
白冉一脸不屑道:“瞧你这幅嘴脸,都是邻里邻居,从你这采几棵药草,却能值几个钱?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别在这里撒泼耍宝,”叶秋道,“你我有言在先,既是划清了界线,理应井水不犯河水,白兄背约食言,却别怪叶某手下无情!”
白冉急忙摆手道:“叶兄息怒,莫因区区小事伤了和气,擅闯后山确是白某的不是,事出紧急,只怪白某一时鲁莽,还望叶兄不要怪罪。”
“也的确没什么可怪罪的,”叶秋一挥羽扇,手上突然冒出一盏烛火,他对着那草丛看了看,转而笑道,“我当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像这样的意枯草,后山上多得是,送给白兄几株倒也无妨。”
白冉拱手笑道:“叶兄大人大量,小弟感激不尽。”
“先别说什么感激,叶某还是那句话,礼尚往来,我赠白兄药草,不知白兄用什么做回礼呢?”
“回礼好说!”白冉转身取下了背囊,却听叶秋道:“白兄稍待,若再是膏药之类的,就不必拿出来羞辱叶某了。”
“不只有膏药,还有好多宝贝。”
叶秋道:“白兄的宝贝,叶某无福消受,叶某只想问白兄要一件旧物,不知白兄可否答允?”
“旧物?”白冉诧道,“叶兄且说来听听。”
叶秋拿着羽扇指着清莲道:“这个贱婢跟了我多年,正好寒舍少了一盏刹魂灯,我想把她带回去,让她伴我左右,陪我夜读,不知白兄可愿成全?”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白冉指了指清莲,“原来你是想要她。”
清莲看着白冉,绝望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叶秋闻言抱拳道:“多谢白兄。”
“莫跟白某说谢,这个谢字有损修为,”白冉收去笑容道,“拿几株药草就想换我一个妹妹么?”
叶秋闻言一怔,道:“白兄还想要些什么?”
“我想要的多了,可你就是把金銮殿搬到我面前,却也换不走我的妹妹。”白冉扶起了清莲,对叶秋抱了抱拳道,“深夜打扰,还望叶兄恕罪,白某这就告辞了。”
白冉架着清莲要走,却见叶秋一挥羽扇,狂风四起,乱草之间,百十个道姑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叶秋道,“今天要是不留下这贱婢,就得留下你这条性命。”
“两月不见,叶兄又添了这么多知己,”白冉搭箭上弦,拉开雕弓,把箭镞对准叶秋道,“叶兄别把说的太满,别忘了你可是我手下败将。”
叶秋伸出头,仔细看着雕弓,故作惊讶道:“快看这是什么,却不是那七郎之箭么?”
白冉冷笑道:“你却忘了疼么?”
叶秋道:“这出戏我看了,杨七郎确有其人,这潘仁美就不知道是何来历了,戏是挺好看的,可拿这一出戏来蒙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白冉见吓不住叶秋,干脆一箭射了过去,叶秋用长剑挡下,命令道姑们出击。道姑们列好阵法,彼此掩护,步步逼近。白冉拉开雕弓又射一箭,叶秋俯身躲过,笑一声道:“黔驴技穷。”没想到这一箭竟然射穿了叶秋背后的令旗,这样一来,叶秋却不好变阵了。但看白冉拉开雕弓,连发十几箭,每一箭都射在阵法的要害上,不多时,道姑们的阵法乱了,白冉催促清莲快走,没想到这丫头被叶秋吓破了胆,双腿发麻竟然挪不动脚步。无奈之下,白冉扛起清莲,拿着短刀奋力厮杀,拼命杀出了重围,跑了许久,却见道姑各执长剑,又出现在了身前。
这场景似曾相识,白冉知道自己中了鬼遮眼,赶紧问清莲破解之法,清莲张着嘴,咿咿呀呀却说不清楚,白冉大怒,对着清莲的屁股蛋子狠狠的拧了一下:“死丫头!赶紧说话!要不就没命了!”
清莲吃痛,终于清醒了些,喊一声道:“用血抹在眼睛上!”
白冉割破手掌,摸了一脸鲜血,这才看清楚了方向,眼看道姑们步步逼近,白冉拿出了闪光雷,一连丢了几颗,强光过后,道姑们纷纷避让,不想清莲也在耳畔呻吟道:“莫再用这东西,却要照散了我的魂魄。”
白冉恨一声道:“这可怎生是好?好妹子,你且吃我一口血肉,攒些力气和她们打一场,就是不能打,好歹你也下来自己走路!”
清莲趴在肩头,却像昏死一般毫无回应,闪光雷用不得,羽箭也所剩无几,白冉拿着短刀和一群道姑死战,情势愈发狼狈。叶秋见状笑道:“纯阳之体,今夜终于到手了。”
但听他长啸一声,喝退了一众道姑,露出两颗尖牙,从半空扑向了白冉,白冉肩上扛着清莲,若是再拿短刀抵挡,只怕挡不住叶秋。情急之下,摸索背囊,竟然摸出了那条鸾香院里偷来的法鞭,也顾不上中不中用,对着叶秋劈头盖脸打了过去,这条鞭子长有五尺,却比那宝剑长了一尺多,虽说以前只用来打姑娘的屁股,没想到打在叶秋的脸上却也威力无边,一鞭子下去,刺啦啦一声响,一股青烟顺着鞭梢冒了出来,叶秋捂着脸,登时摔在了地上,白冉抓住机会,抡起鞭子,一通猛打。叶秋抱着头满地打滚,鞭子落在身上,青烟四起。一群道姑傻了眼,想要上前助阵,又怕误伤了叶秋,眼看叶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名道姑不知道用的什么心思,大喊一声道:“姐妹们,冲上去乱剑砍死他!”
她只说要砍死他,却没说清要砍死谁,想一想洞府里面的刹魂灯,便知道这些道姑心里有多恨叶秋。眼见道姑们冲了上来,想是叶秋也闻到了这股杀气,拼了老命站起来身子,躲过长鞭,大喝一声道:“住手!”
这一声怒吼,却如雷鸣一般,道姑们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白冉也被这股气势镇住了,赶紧把鞭子收了回来。
叶秋站在乱草间,身上满是污泥,头上全是乱草,脸上的伤痕还带着点点的焦糊,两排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看着狰狞的叶秋,白冉胆战心摇,脸上却没露出丝毫惊慌,对视良久,叶秋举起长剑道:“白兄好手段,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法器。”
白冉冷笑道:“背囊里面还有法器无数,叶兄若有兴致,不妨逐个试一遍。”
叶秋看着白冉,又往白冉身后看了看,平常人可能不会注意叶秋的眼神,可白冉却发现了其中的要害。叶秋在防备,他在防备什么呢?不用问,他是在担心白冉身后另有帮手,因为他不相信白冉只带着一个清莲,就敢独闯后山,他不在意丽娘,也不在意清风和清月,但是他必须要防备着李伏,论心机,李伏不是叶秋的对手,可若论起真才实学,李伏却还胜他一筹。
既然看穿了叶秋的心思,白冉却也不动声色,只是转起眼珠,也往两边偷偷看了看,仿佛李伏就在附近。
叶秋见状更加慌乱,他本想让那群道姑挡住李伏,自己先把白冉擒住,可没想到那群道姑用意不明,自己却又打不过白冉,情势似乎有些不妙,叶秋决定先退一步。
“今夜的事情,到此为止,”叶秋理了理装束,整了整衣衫,道,“白兄,你走吧。”
白冉一怔,心里虽说欢喜,可脸上依旧泰然自若,待平定喘息,对叶秋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叶兄当真放我走么?”
叶秋道:“你我有约在先,我自不会踏入前山一步,还望白兄日后遵守约定,莫再伤了两家和气。”
白冉抱拳施礼道:“今夜白某有错在先,待日后备下薄礼,再向叶兄请罪。”
僵持良久,白冉没动脚步,不是白冉不想走,却怕这一转身的空当,却让叶秋在背后下了黑手。叶秋见状笑一声道:“不想白兄多疑如是,也罢,叶某先走一步,恕不远送!”
叶秋一挥羽扇,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群道姑赶紧跟了上去。白冉竖起耳朵,聆听半响,确系周围没有埋伏,赶紧扛着清莲跑回前山。
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前方似乎能看见青云寺的影子,白冉筋疲力竭坐倒在地,看着清莲依旧没有声息,白冉大怒,对着屁股狠狠的扇了几巴掌,咬牙道:“看你那点出息,却还被吓死了不成!”
也不知是真打疼了,还是被喊醒了,清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声哀嚎,撕心裂肺,吓得白冉赶紧放她下来,好生劝慰。
“妹子,莫哭,莫哭,都过去了,这却不是活着回来了么?怪哥哥手重了,打疼了吧,莫哭,莫哭……”
劝慰许久,清莲止住了哭声,抽泣道:“却,却又欠了你一条命。”
白冉笑道:“这话却是怎说?你是为我拼上的这条命,怎能说是你欠了我一条命?”
清莲钻进白冉怀里却又哭了起来,抱着这丰腴的娇娘,白冉却也受用,借着安慰的机会,把那一身细皮嫩肉摸了个遍。
“好妹子,莫哭,哭的哥哥都心疼了……”正摸得惬意,白冉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起清莲便往青云寺跑,一边跑,一边道:“误了大事了,误了大事了,丽娘却要撑不住了!”
等跑到了青云寺,清莲突然收住了脚步,低声道:“哥哥小心,庙里却有杀气。”
白冉也觉的有些异常,且带着清莲小心走进了庙门,等到了禅院,推开院门,却见清月被捆绑结实,堵了嘴,流着泪,跪在了地上,徐管家左手拿着一物,看着像个凿子,右手拿着一物,看着像个锤子,凿子顶着清月的头,锤子举在半空中,却像要凿穿清月的脑袋。
“我的乖孙子,你终于回来了!”徐管家一脸狞笑道,“却让你爷爷我等的好苦。”
白冉上前一步道:“老哥,你这是作甚?却吓坏了我的妹子。”
“别过来!”徐管家把锤子晃了晃,对白冉道,“再上前一步我让她魂飞魄散!”
清月流着眼泪,拼命的摇着头,清莲在身后拉住白冉道:“他拿的是镇魂钉和丧魄锤,那些都是真家伙,哥哥可不敢鲁莽。”
白冉闻言,赶紧后退了一步,微微笑道:“有道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员外府上的大管家,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我的好孙子,你以为在这荒山野岭养了两个小鬼,就能吓得住你爷爷?”徐管家啐一口道,“你爷爷捉鬼降妖的时候,你还在娘肚子里转筋呢!你管这小鬼叫妹妹是吧,看这模样别说还真挺像你,我今天先开开眼,看看她到底是你亲妹妹还是干妹妹!”
徐管家举起锤子就要往下砸,清莲尖叫一声就要往上冲,白冉拦住清莲,对徐管家道:“老哥,有话好说!”
“谁是你哥!”徐管家喝道,“我是你爷爷!”
“行!您是我爷爷!”白冉道,“爷,您到底要干什么,劳驾给个明白话。”
徐管家笑道:“行,我的乖孙子,算你懂规矩,你先给爷爷跪地上磕三个头,爷爷再慢慢收拾你。”
“你让我给你磕三个头?”白冉问道。
“怎么,不愿意么?”徐管家又举起了丧魄锤。
清月闭上了眼睛,身子不住的颤抖,清莲在旁道:“哥,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就是磕头么,”白冉一笑,噗通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对徐管家笑道,“爷,您还想孙子做什么,尽管说!”
第二十九章 再审恶仆
白冉跪在地上,给徐管家磕了三个响头,徐管家放声大笑道:“好孙子,为了个小鬼,你还真给爷爷磕头,看来这真是你的亲妹子。”
“爷爷不都说了,我们长得那么像,那肯定是亲妹子。”白冉应付着徐管家,一双眼睛却在左顾右盼,自从他进了庙门,却还没看见丽娘的踪影。
“别找了,乖孙子,”徐管家笑道,“你那好娘子已经被我打的魂飞魄散了,别怪爷爷我手狠,只怪你欺人太甚。”
清莲闻言怒道:“你个老狗,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哎呦!这小鬼还挺猖狂!”徐管家笑道,“等我跟你哥说完了正经事,再来收拾你!”
白冉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道:“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瞧你哥多懂事,”徐管家放下了锤子,道,“像你这吃江湖饭的行当,爷爷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无非都是讨个生活,你不招惹我,我也犯不上为难你,可你非得在我这太岁头上动土,可就是你自找苦吃了。”
白冉笑道:“爷爷教训的是。”
“看你还算懂规矩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徐管家道,“你现在立即备一匹快马,送我下山!”
“这却好说,马都拴在庙门外,您牵走便是。”
“好孙子,我叫你送我下山,却听不明白么?”
白冉一怔,道:“爷爷,难道您还不敢出这庙门么?”
徐管家登时变了脸色:“狗东西,还敢跟你爷爷犟嘴?”说话间,他又要举起那丧魄锤,白冉连忙摆手道:“爷爷息怒,爷爷息怒,我这就去给您牵马。”
白冉刚要起身,却听清莲在旁道:“你先放了我妹妹!”
“你这小鬼说话声挺大呀!”徐管家冷笑一声,对白冉道,“你先别急着牵马,叫这丫头给我舔**指头。”
清莲闻言,一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白冉在旁赶忙劝道:“别呀,这事哪能轮得着丫头去做,我给您舔就是了。”
徐管家又变了脸色:“怎么着?又犟嘴是吧?”他又动了动手里的锤子,白冉慌忙对清莲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清莲含着泪,咬着牙,走到徐管家近前,跪在了地上,没有作声。
徐管家伸出一只脚来,道:“等什么呢?舔呀!”
清莲心一横,俯下身子抱起了徐管家的脚,徐管家一笑,转脸对白冉道:“你也别愣着,牵马去!”
白冉看了看徐管家,见他的肩头微微耸动,心里已经有了底,先给他磕了个头,笑道:“爷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牵马。”
徐管家一脸满意,那凿子却也渐渐离开了清月的头顶,白冉看准机会,猛地起身,朝着徐管家冲了过去,徐正大惊,想要抡起锤子,不想右臂酸麻,却使不上力气,左手举起凿子想要刺清月的头顶,白冉却已冲到身前,一拳将他打翻,骑在身上,一通乱拳砸了下去。
“老猪狗!还敢跟我充爷爷!我直接把你打到阴曹地府,送你去见祖宗!”
每说一个字,便是一拳,白冉一连打了十几拳,却被丽娘从身手拉住了。
“别再打了,再打就真把他打死了。”
白冉回过头,一把搂住丽娘,狠狠在脸蛋上亲了一口道:“好娘子,亏着你没事,确是把我吓坏了。”
“没个正经!”丽娘一把推开白冉,看着躺在地上一脸血污的徐管家,道,“之前我还怪你出手重了,这老猪狗,真该把他活活打死!”
丽娘把之前的经过告诉了白冉,原来这徐管家没有被吓晕,而是一直装晕。白冉走了没多久,他便醒了过来,伴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丽娘要水喝。丽娘给他倒水,他却在背后拿着镇魂钉下了黑手,可他却没想到丽娘反应敏捷,镇魂钉刚一沾身,丽娘便化成了一团黑气,钻进了他的肩头,管家也不知道丽娘的本事,以为她已经魂飞魄散了,便又去算计清月。可怜清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被丧魄锤打了个半死,捆绑起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丽娘道:“这老东西的体魄不如你,我在他肩上一使劲,他就拿不起那锤子,只是我看他还真有点本事,所以没敢贸然出手,先等你回来再说。”
丽娘一脸得意,本以为白冉会赞她几句,没想到白冉一脸鄙夷道:“却不说不上别的男人身子么?”
丽娘怒道:“那是什么当口?我有别的办法么?都怪你没把他底细弄清楚,就让我替你看着这老鬼,你还有脸来埋怨我?”
白冉道:“这回弄清楚了,看来这老家伙也有点本事,不过本事还真不大。”
丽娘道:“你怎知道他本事不大?是他没看起你这江湖术士,一时轻敌了而已。”
白冉道:“他要真有本事,早就跑下山了,连庙门都不敢出,却比我这江湖术士也强不了多少。”
说话间,清莲解开了清月的绑绳,走到白冉身边,低着头,一脸羞惭道:“哥哥,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白冉一脸诧异,“我受了什么委屈?”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了我们姐妹,却给那老猪狗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白冉对着自己的膝盖看了半响,问道,“黄金在哪呢?找出来,我数一数有几两。”
清莲知道白冉在说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却见白冉打开背囊,从里面取出了两件新衣,对清莲道:“这是我在山下替两位姑娘做得衣裳,也不知合不合体,从今往后,各走各路,还望二位姑娘不要嫌弃,且收下留个念想。”
清莲接过了衣裳,心里觉得暖和,可听白冉不叫妹妹,却又叫起了姑娘,心头又袭来一阵凄然。
白冉道:“两位姑娘要是心急,夜深路远可千万加点小心,若是愿意多留一晚,白冉别早再送两位启程。”
清月走到清莲身旁,拉了拉衣袖道:“姐姐,我们走吧。”
白冉见状,回身扛起徐管家,笑道:“那就恕白某不能远送了。”
白冉回身和丽娘一并走进了禅房,清莲转头对清月道:“把丸珠给我。”
“姐,你,你这是要做甚?”
“别啰嗦,快些给我!”
清莲拿了丸珠,两步追了进去,跪在白冉身前,双手送上丸珠道:“好哥哥,这丸珠还是给你保管。”
白冉一脸错愕道:“姑娘……此举何意?”
清莲支支吾吾,半响道:“清莲没读过书,说不出恁多好听的话来,丸珠交给哥哥,人也交给哥哥,便是这般意思。”
白冉挠挠头道:“之前是姑娘要拿回丸珠,现在又把它交给白某,这实在让我……”
清莲道:“之前却不一样……之前,是清莲的丸珠被哥哥拿去了,也不知道哥哥会怎样对待清莲,清莲,清莲是个没见识的人……”话说一半,清莲落泪了,“哥哥对我们姐妹一片真心,清莲看见了,也记下了,而今清莲心甘情愿把自己托付给哥哥。”
“托付?”白冉闻言,收去了笑容,拿出了严肃的神情,“你说托付,却要如何托付?”
清莲闻言,圆圆的脸蛋却红的像个柿子,虽说一脸羞涩,可话说的依旧干脆:“清莲就这一点魂魄,哥哥想怎么托付,就怎么托付!”
说话间,清月一直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丸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冉扶着清莲手臂,笑道:“既是愿意认我这个哥哥,我也认你这个妹妹,好妹妹,赶紧起来说话。”
清莲摇头道:“哥哥若不收下丸珠,清莲便不起来。”
白冉道:“丸珠干系着妹妹的性命,妹妹自己保管便是,何必非得交给我?”
“清莲说不出那么多道理,哥哥若是不收下这丸珠,就是不肯收下我这个妹妹。”
白冉拗不过她,且收了丸珠,扶起了清莲。清莲看着清月道:“你也欠了哥哥一条命,若是愿意跟着哥哥,也把你丸珠拿来,若是不愿跟着哥哥,咱们姐妹缘分就算尽了。”
清月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一连委屈道:“清月也愿意跟着哥哥,只是……哥哥能不能把这丸珠留给清月……”
白冉笑道:“这为何不能?本来就是妹妹的东西,妹妹好生保管就是。”
清莲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拿出丸珠,根本就不是诚心跟着哥哥。”
“罢了,罢了,”白冉摆摆手道,“莫再计较这些事情,今夜白某有福,莲妹、月妹,却又得了一双好妹妹。”
丽娘在旁白一眼道:“说什么妹妹,却不是又得了两个好娘子。”
清莲闻言,双颊再度红透,不想白冉却说:“妹妹就是妹妹,娘子只有两个。”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却让清莲听得心寒,看白冉满脸笑容,却也并非不计前嫌。
认下了两个妹妹,又花了不少时间,丽娘有些虚弱,白冉赶紧让她钻进肩头歇息。徐管家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白冉呼唤了许久不见回应,也不知他这次是真晕还是装晕。
白冉手托着下颌,紧锁双眉道:“这却麻烦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他,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清莲在旁道:“这可就是哥哥没本事了,要是清风姐姐在,别说是晕了,就是死了也能撬开他的嘴。”
白冉嗤笑一声:“还真是我白某的好妹妹,说起大话却也不脸红,要说别人也就罢了,清风那么柔弱的性子,哪有那等凶狠的手段?”
“柔弱?”清莲笑道,“只是对哥哥柔弱罢了,我们姐妹可是吃人的厉鬼,清风姐姐是我们这群厉鬼的首领,你问她什么凶狠的手段没有?哥哥要是信得过,我立刻就让这老东西开口!”
“等等,”白冉摆摆手道,“也不能太狠了,我还得带着这老东西找王员外交差呢。”
“哥哥想怎么办?”
白冉道:“我看这老东西是真被我打坏了,得找个药方医一医。”
清莲一撇嘴道:“哥哥懂什么医术。”
“放肆!”白冉道,“我乃白家三百六十二代嫡传术士,怎会不懂医术。”
清莲噘嘴道:“怎么又成了三百六十二代?”
“多嘴多舌!”白冉一脸正色道:“方子已经想好了,你们两个去给我弄几味药材。”
清莲一脸悚惧道:“不是忘情叶吧?我可打死不去后山了。”
“不用什么忘情叶,我要绿头的苍蝇三十只,两寸的蚯蚓五十条。”
清月闻言皱着眉头道:“要这么恶心的东西作甚?”
清莲怒道:“多嘴多舌!让你去采药就去采药,哪来那么多话!”
清月一脸的不情愿,转身要走,又听白冉道:“莲妹,还有一味药引,需要你帮我采来。”
清莲答应的干脆:“只要不在后山,哥哥只管说来就是。”
白冉道:“去帮我取一斤黄龙汤来。”
清莲一怔:“什么是黄龙汤?”
清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清莲耳畔道:“黄龙汤就是茅厕里的粪汁。”
“啊?”清莲大叫一声,“你让他去捉虫,却让我去弄什么粪汁?”
白冉笑道:“好妹妹,治病救人,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什么好事?我才不去!”
“当真不去?”
“不去!”
白冉剑眉一竖,从背囊里拿出了鞭子。
“时才一声声哥哥叫的甜美,叫你替哥哥分忧却推三阻四,却不怕哥哥的家法么?”
“凭你打死我吧,不去就是不去!”
清莲一脸委屈,白冉连唬带劝,好不容易让她答应下来。不多时,清月拿着一个布袋进了屋,清莲也拿了一个陶罐回来了。
白冉问:“药备齐了么?”
清月答道:“苍蝇三十只,都是绿头的,蚯蚓五十条,都是两寸的。”
清莲扭过头,递上了陶罐,道:“新鲜的黄龙汤,你趁热喝了吧。”
白冉接过了布袋和陶罐,清月道;“却不用熬药么?”清莲闻言怒道:“还熬什么药?却不怕臭遍了整个南山!”
白冉道:“不用熬了,生药即可。”
他把那苍蝇和蚯蚓碾烂了,小心翼翼倒进了陶罐,对那徐管家道:“老管家,你醒醒。”
徐管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哥,药配好了,快醒醒吧!”
徐管家依旧没有回应。
“不醒是吧!”白冉一手举着陶罐,一手捏开了徐管家的嘴,“再要是不醒,我可就灌药了!”
第三十章 初见端倪
夜深人静,青云寺里大呼小叫,鸡犬不宁。
清莲和清月一并冲出了禅房,扶着门楣,呕吐不止。
却说她们都是鬼魂,怎么还能呕吐?原来得了丸珠的鬼魂能吃生肉,午后她们在半山抓了只水鹿,姐妹两个饱餐了一顿,没想到这一晚上全都吐了出来。
黄龙汤配上苍蝇和蚯蚓,白冉捏着徐管家的嘴生生的灌了下去。等灌下了半斤,徐管家一口喷了出来,白冉躲在一旁,且看着他吐了一地,待喘上这口气来,徐管家破口大骂:“天杀的狗贼!骡子日的畜生!老天有眼!让你这畜生不得好死!”
白冉用手掩住了鼻子,连他吐出来的,加上他从嘴里喷出来的,整个屋子臭气熏天。
骂了半响,徐管家累了,看着空空如也水碗,摸了摸满是脏污的嘴唇。
“老管家,渴了吧,”白冉给他倒了一碗水,徐管家喝到嘴里,却又呕了出来。
白冉叹一声:“这是何必呢?你我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事情却还不好商量?”
徐管家道:“我跟你没什么可商量的。”
白冉摇摇头道:“看来这病还是没治好,我这还剩下半罐子药,干脆今晚都喝了吧。”
看着白冉又提着罐子走了过来,徐管家拱手作揖道:“白爷爷,我管你叫爷爷,枉我活了半百年岁,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恶人,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白冉道:“还是和山下一样,我有几件事情想问你。”
徐管家道:“员外府上有四十多个奴才,五十几个丫鬟,大大小小一百多口子人,你谁都不问为何偏要问我?”
白冉道:“一来你在府上待了三十几年,府里的事情你知道的最清楚,二来你住在东跨院,我娘子在院墙下面吃了亏,我就知道你这人不一般。”
“你娘子却到了员外府上?我怎么没见着?难道是刚才的那只鬼么?”
白冉没有作声,徐管家沉思片刻,转而笑道:“我知道了,你养得小鬼在府上探路,差点被那院墙给收了进去,而我又住在东跨院,所以你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
白冉耷拉着双眼,冷冷说道:“别老说什么养小鬼,那是我娶来的娘子。”
“娘子?”徐管家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个情种,和我家公子还真是挺像,有什么事你只管问吧,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
白冉道:“不能告诉我的,你也得告诉我。”
徐管家一脸不屑道:“不告诉你又怎样?你还敢杀了我不成?你要是再敢动我,我家老爷绝对饶不了你,就等着给你师弟收尸吧。”
白冉冷笑道:“我们兄弟敢在南山上安家,还怕不能从员外府脱身么?”
徐管家哼一声道:“别以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
没等管家把话说完,白冉从怀里掏出了匕首。
“别以为白某没杀过人,”森寒的匕首映着烛光照在徐管家的脸上,白冉狞笑道,“在脖子上抹一刀,跟杀个鸡没什么分别,你的魂魄却要留在南山上,转不了世,投不得胎,和员外府的丫头一样,永世当个浑浑噩噩的野鬼!”
匕首的光晃的徐管家睁不开眼睛,阴森森的杀气让他生出了一身恶寒。
“把,把那刀子放下,”徐管家颤声道,“凡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便是。”
白冉收了匕首,面若冰霜道:“还是山下说的那几件事情,第一件,你昨晚和夫人去后园作甚?”
管家默然片刻道:“一来是为了探望公子,二来是为了看一看公子房里的丫头。”
“丫头?”白冉锁眉道,“你们员外把那丫头当个牲口罢了,深更半夜,看她作甚?”
“看她……有没有和公子做下苟且之事。”
“笑话,”白冉冷笑道,“就是那丫头有心,你家公子已经是半个死人,却还有力气做那种事么?再说了,担心你家公子偷腥,只管叫个男仆去伺候便好,都是正好的年华,送了条鲜鱼给那猫儿,却还不让他吃么?”
徐管家没有作声,白冉咬牙道:“老东西,我再劝你一句,今天我遇到了些不顺心的事情,眼下正想找个人泄愤,你要再敢撒谎,我就把你这口老牙全都拔下来!”
徐管家舔舔嘴唇道:“我没有撒谎,却是看看他们有没有做下苟且之事,不是怕他们做了,而是盼着他们做。”
“盼着?”
“只要他们把事情做成了,公子的病,也就好了。”
白冉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又问道:“公子得的是什么病?”
管家道:“你久经江湖,却还看不出来么?公子得的相思之症。”
白冉道:“这相思之症是怎么来的?”
管家道:“一年前,老爷送了一个伴读丫头给公子,那丫头名唤云香,精通诗词音律,深得公子欢心,自云香死后,公子郁郁成疾,一个月下来,便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夫人想着再给公子另添一个丫头,若是能让公子忘了那云香,这相思之疾,也就好了。”
“那云香是怎么死的?”
管家低声道:“突发……恶疾。”
“你又扯谎!”白冉提起了陶罐:“看来这药还是没喝透。”
管家低着头,踟蹰半响道:“死在老爷的法杖之下。”
白冉皱眉道:“确是活活打死的?”
管家点了点头。
白冉摸了摸脸颊,咳嗽了两声,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了胸腔,又听那管家道:“看你已是而立之年,行走江湖却也该知道些规矩,好奇好事之人都不长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只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白冉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可事已至此,也必须要问个明白。平定了许久,心思慢慢沉了下来,白冉蓦地抬起头,对管家道:“这却说不通。”
管家道:“有何说不通?”
“王员外为何要打死云香?”
管家道:“主仆有私情,本就是一桩家丑,门不当户不对,却也成不了夫妻,若是传扬出去,却不毁了员外的名声。”
白冉道:“公子不说,那丫头自不敢说,找个人家把那云香嫁了便是,这事怎么会传扬出去?”
管家支支吾吾道:“有些事……却也瞒不住。”
白冉追问道:“怎就瞒不住?”
管家一脸难色道:“那丫头怀了身孕,若等生下孩儿,却怎能瞒得下来?”
“怀了孕的丫头,”白冉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一尸两命?”
徐管家低声道:“却说你不该问这么多。”
一阵阴风吹进房里,刺骨的寒意让白冉直打冷颤。徐管家叹一声道:“你若是知道怕了,赶紧放我下山,带着你的师弟远走高飞,以后别再踏进雨陵城半步。”
白冉沉默半响,摇摇头道:“不对,还是说不通,大户人家的公子,收了身边的丫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算做不了妻,好歹也能做妾,公子二十有四,若是能为王家传下些香火,却不也是一桩美事?”
“这……可,可不是什么美事,这庶出的孩儿,这,这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可怎么……”
“老猪狗!”白冉咬牙道,“我劝你实话实说,莫再耍什么心机,再敢诓骗于我,当即要了你老命!”
第三十一章 杀机暗藏
白冉一把揪住了徐管家的衣领,拿出了匕首,抵住了他的下巴。
徐管家不敢张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白爷爷,你到底要如何?我说的句句属实。”
白冉神色狰狞,瞋目切齿,却如野兽一般:“还敢说句句属实!信不信我在你下巴上另开一张嘴!”
徐管家看着面容可怖的白冉,反倒比之前镇定了些。
“我若是有一句话骗你,且任凭你打杀!”
白冉道:“我问你,那东跨院的院墙是怎么回事?”
徐管家道:“我虽住在东跨院,但却不知那院墙沾了什么邪祟,但凡见了女鬼,便要吸到墙里。”
“这却是女鬼告诉你的?”
管家一哆嗦,他知道那些女鬼不会说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管家抿了抿嘴,“我开过阴眼,能看见鬼魂,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些女鬼被吸到墙里又要如何?”
“也不见如何,过了片刻,还能好模好样的送出来。”
“好模好样?”白冉道,“那宅院里的恶鬼要么五官不全,要么肢体残缺,哪个是好模好样的?”
“也不是好模好样……就是原模原样的送出来……”
“那些女鬼为什么被害成了这般模样?”
“我……不知……”
“这些年来,员外府上死了多少个丫鬟?”
“我……记不得了……”
“每个丫鬟都带着身孕么?”
“却也……记不得了……”
白冉揪住管家的头发,把匕首对准了他的眼睛,恶狠狠道:“这也记不得,那也记不得,你还敢说你没扯谎!”
徐管家汗像雨点一般掉落,眼看刀尖挑在眼皮上,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白冉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剜了女鬼的眼睛,摘了她们的下巴,毁了她们的容貌?”
“我……这……都是老爷的家法。”
白冉道:“都是你们老爷做得?”
徐管家点点头道:“是……是……”
白冉回身喝道:“清莲、清月,你们进来!”
两个好妹妹捂着鼻子进来了。
白冉问道;“你们也曾在山里吃人,被你们吃过的人,鬼魂却都残缺不全么?”
清莲道:“却没那种事,人被吃了,鬼魂还是好好地,我等若是能把人的灵魂都吃了,却让道尊吃什么?”
白冉道:“也就是说,伤了身体,却伤不了魂魄?”
清莲道:“若想吃人魂魄,可得有不小的法力。”
“不小的法力?”白冉回头笑看着徐管家,道,“我看你的法力就不小。”
“我哪有什么法力?”徐管家连忙摆手道,“我就是凭着老爷给我的两件家伙混口饭吃。”
“一把锤子,一支凿子,就能叫人灰飞烟灭,”白冉笑道,“这么厉害的东西,是你们家老爷给你的?”
“都是老爷给的,”徐管家缩在角落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白爷爷,我说的都是实话。”
白冉上前一把摁住了徐管家,低声道:“那就把你老爷的事情跟我好好说一说。”
“能说的我都说了!”徐管家的声音已然变了调。
“我想听听那不能说的。”白冉把匕首抵在了徐管家的眉心。
“你就饶了我吧,”徐管家喊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冉回头对清莲和清月道:“两位好妹妹,许久没吃人了吧?从脚开始啃,先剥皮,再吃肉,啃完了筋,拆骨头,这老东西皮糙肉厚,你们可得慢慢吃。”
清莲闻言看了看清月,清月皱了皱眉头,没有作声。
“却还等什么?”白冉道,“嫌他的肉不好吃么?”
“吃倒是……也能吃得,”清莲支支吾吾道,“就是这屋子里……太臭了……”
“好妹子,将就些,”白冉笑道,“吃了这等恶人,却是积了一份阴德。”
……
徐管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整个青云寺都能听得见。
半个时辰过后,白冉骑上快马冲下了南山,直奔雨陵城而去,他先到了天桥底下,找到那叫花子,问了些事情,而后又催马赶去员外府。
等到了员外府门前,天色已然微明。看门的童仆赶紧报知王员外,王员外亲自迎到正厅,两下寒暄几句,员外问起了徐管家,白冉长叹一声,一脸懊恼道:“说来惭愧,徐老哥随我到山上采药,与那妖邪厮杀一夜,不慎负伤,今行动不便,现在青云寺里休养。”
员外闻言,大惊失色:“先生只是去南山采药,为何要与妖邪厮杀?”
白冉道:“实不相瞒,正如世人所传,南山之上却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妖孽,我要的这味药草,正在这妖孽的地盘上,我与他几次交手,互有胜负,这位药材关系着公子的性命,我怕战不过那妖邪,故而叫老管家同去,给我当个帮手。”
员外闻言摇头道:“先生需要帮手,我府上有的是精壮少年,徐正年过半百老迈体衰,带他去却有何用?”
白冉道:“员外有所不知,老管家乃世外高人,满身的手段却让妖魔丧胆,我也是看了他手里的两件法宝,才知道老管家的本事。”
王员外瞠目结舌,错愕半响道:“这,这却不是……戏言?”
白冉道:“在下怎敢在员外面前说什么戏言。”
“他,那他,却有什么法宝?”
“一枚镇魂钉,一支丧魄锤,”白冉道,“若非这两件法宝镇住了那妖邪,白某却难采回这味珍贵的药材。”
王员外听说采回了药,一脸喜色道,“这么说,我儿却有救了?”
白冉拱手道:“但有了这剂良药,三日之内,公子定能痊愈。”
老员外大喜过望,起身施礼道:“先生恩德,老朽无以为报,但凡老朽所有,今愿全数奉上。”
白冉起身还礼道:“员外折煞白某。”
老员外长叹一声道:“可恨那徐正,既是懂得法术,何不早些告知与我。”
白冉笑道:“徐管家也有他的苦衷,据他所说,年轻的时候捉妖除怪最终落得妻离子散,自此以后,再也不想为这手段惹是生非。”
老员外长叹一声道:“这么多过往之事,他却从来没与我说起,想我这多年待他不薄,见我儿病重,他却冷眼旁观,真是着实可恨!”
白冉道:“这可怪不得徐管家,法术有种类万千,徐管善于除妖,却不懂医术,实在无能为力。”
“也罢,而今他只身在南山上疗伤,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员外多虑了,”白冉道,“白某在南山之上还有几个徒弟,端汤送水,包扎换药,却也照顾的周全。”
王员外闻言再次施礼道:“却让先生费心。”
白冉道:“员外不必客气,且先回房歇息,这两日间,尚有不少物事亟待置办,还须员外费心。”
员外道:“先生为吾儿操劳,老朽更当尽心竭力。”
白冉抱拳道:“白某先去探望公子,另有要事与我师弟相商,这便告辞。”
白冉去了后园,老员外留在正厅,一脸愁容。王夫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对员外道:“老徐……却被他捉去了?”
员外道:“捉去了又能怎地?”
夫人一脸惊慌道:“只怕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员外道:“不管徐正对他说了什么,等治好了咱们儿子的病,这两个江湖术士,也该见阎王了。”
第三十二章 班门术士
白冉去了后园,没去探望公子,却径直去找李伏。等到了门前,听见他和清风在房间里窃窃私语,白冉不禁大怒,一脚踢开房门,道:“你们两个做得好事!”
李伏一惊,赶忙起身道:“白兄,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着两人慌张的神色,白冉冷笑一声道:“却还怪我来早了,可是坏了你们一场春宵?”
清风一脸慌张道:“先生,我们没有……”
李伏揉揉眼睛道:“白兄,莫再说笑了,小弟一夜没睡,刚才差点让你吓得魂魄出窍。”
白冉哼一声道:“一夜没睡?你们两个兴致倒是真好。”
清风两颊红透道:“先生,我们真的没有……”
白冉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敢说你们两个都清白么!”
李伏上前关上房门道:“白兄,莫再胡闹了,我们确实做了一夜正经事。”
说话间,李伏拿出了一卷图画,对白冉道:“这幅图,是凭着嫂夫人的记忆画出来的,白兄觉得如何。”
白冉一看,画得是一幅宅院的构造图。
“你画得是员外府?”白冉问道。
“正是,”李伏在图画上指点道,“这里是前园,这里是正园,两边是东西跨院,这里我们所住的后园,白兄见识广博,可看出这宅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白冉点点头道:“嗯……这宅院,确是挺大的。”
李伏道:“除了大呢?”
白冉道:“构造却也十分繁复。”
李伏道:“除了繁复呢?”
白冉道:“楼台却也奢华。”
李伏诧道:“这图上却还看得出奢华?”
白冉苦笑道:“有话直说,莫再炫耀手段了。”
李伏从上到下,点画着府邸的轮廓,道:“白兄且看,这府邸像不像一个八卦?”
白冉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一番,点点头道:“是有几分相像,可像个八卦又如何?”
李伏道:“这可不是件寻常的事情,除非是偶然天成,普通的工匠绝对构造不出这样的格局,除非构造这宅院的人,是个……”
白冉接过话茬道:“是个术士。”
李伏一怔,转而笑道:“白兄也知道这类法术?”
白冉道:“我不知道这类法术,但我知道徐管家会用法术。”
李伏惊曰:“那老管家竟然会用法术?”
白冉道:“不仅会用,而且用的纯熟,差点害了我娘子。”
李伏道:“他用的是什么法术?”
“这只能问你了,我却没那么多见识,”白冉道,“他说有一种法术,能借房屋的格局,用鬼神之力换取福禄,你却听过这样的手段么?”
“这不可能……”李伏呆坐在床边,半响不语。
白冉不耐烦道:“有是没有?快些告诉我便是,这却关系到你我的性命。”
李伏神色凝重道:“确有这样一种法术,是一支外道班门术士的独传法术,只是这门术士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绝户了。”
“班门术士?”白冉一脸费解道,“什么是班门术士?我只听说过班门弄斧。”
李伏道:“说的就是这个班门,也就是鲁班的门下,这一门的术士不懂医理,不懂药学,不懂占星推卜,也不懂炼丹画符,他们只精通一种手段,就是工法。”
“工法?工匠?”白冉摇摇头道,“这哪是什么术士?你说的分明是匠人。”
“却不是寻常的匠人,”李伏道,“鲁班的工法极为奇巧,得其真传的门人,却能把一砖一瓦,一钉一木都灌注灵气,鲁班制造的木鸢,能日行千里,连飞三天三夜,而他独创的墨斗,不仅用于匠作,却也是驱鬼降妖的利器。三国时的诸葛亮得了班门的真传,做出的木牛能翻山越岭,这难道不是正经的法术?”
白冉揉一揉额头道:“李兄,我一夜打打杀杀,也是没睡,现在正当乏困,却没心思听你说什么木鸢木牛,你且告诉我这员外府用的是什么法术?”
李伏道:“若构建这个宅院的人真是出自班门,那他一定出自外道。”
白冉拉把椅子坐下,喝了一杯茶水,搂过清风,狠狠的亲了一个嘴,又揉了揉胸脯,好歹平静下来,笑着对李伏道:“李兄,什么是外道?”
李伏道:“班门分正道和外道,正道班门术士或为人打造法器,或为人修造阴阳两宅,凭工法奇巧,用风水之利,能给主人家带来福运。外道班门术士修炼的却是邪术,也是凭工法奇巧,却借妖魔鬼怪之力,干着些阴狠毒辣的勾当。”
李伏拿过图画,对白冉道:“就像这座宅院,若是李某没有记错,却是叫做鬼卦点星之术,宅院成八卦,借主人家亲生骨肉之阴魂,聚星辰之灵气,为主人家求来福运,凭着工法的运用,能把鬼魂聚集在不同的地点,可求财,可求官,可求长寿,甚至可以求来帝王基业。”
白冉看着图画,指着东跨院的院墙道:“倘若把鬼魂聚集在这里,却能求来什么?”
“聚集在这里,确是福禄双全,”李伏喃喃道,“难怪这里的阴气最重,难道真是这等阴毒的手段?”
“看来是让先生说中了,”清风在旁道,“宅院里这么多冤魂厉鬼,肯定是那老员外作得法术。”
“这却说不通,”李伏摇摇头道,“这里冤魂厉鬼都是些丫鬟侍女,不是王员外的亲生骨肉,既然不是亲生骨肉的阴魂,却也求不来鬼卦点星的福运。”
“说得通,”白冉道,“这墙里面,虽说不是王员外的骨肉,却是那王公子的骨肉。”
李伏听得一头雾水:“白兄,这王公子都是快死的人了,哪来的什么骨肉?”
白冉道:“自这位王公子十五岁起,九年的光景,先后与宅子里五十一名丫鬟有染,这些丫鬟怀了身孕,皆因败坏家风为由,被员外活活打死,丫鬟的尸身便埋在了后园之中,腹中的孩儿全都埋在了这堵院墙里。”
李伏闻言,呆若木鸡,却如泥塑一般僵立在地上,过了许久,待平复过这口气息,却见整个人抖作一团,口中骂道:“禽兽,当真是禽兽不如!这一家畜生竟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清风皱眉道:“那这群丫鬟的鬼魂还留在这里作甚?既是不敢找王员外报仇,为何不早早的赶去投胎?”
“却还投什么胎?”李伏怒道,“应当找阴司告状,将这老畜生告到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白冉道:“这些女鬼却告不了状。”
李伏道:“为何告不了?却还没天理么?”
白冉道:“那徐管家有残害魂灵的手段,剜了她们的双眼,叫她们认不得去阴司的路,毁了她们的容貌,叫她们见不得鬼差。”
清风闻言道:“这等手段,却像极了道尊。”
白冉又道:“况其这里还有她们的孩儿,试问哪个当娘的能舍得下自己的骨肉。他就是用这种手段,留住了这群女鬼,不让她们去阴司告状,可怜那群孩儿,困在院墙里面,遇到女鬼就想拉进去,无非是想念他们的娘亲。”
李伏闻言,双眼血红,青筋暴跳,咬牙切齿道:“这是那畜生管家告诉你的?”
白冉道:“李兄,说话小声一点,莫要惊动了那老员外,你这么容易动怒,却犯了修道之人的大忌。”
看着李伏浑身颤抖,清风在旁忍不住笑了一声。白冉转脸道:“昨夜丽娘听到这事,却也气得暴跳如雷,让我这肩膀酸痛不已,没想到你却如此淡然,果如青莲所说,当真是铁石心肠。”
清风道:“人若是动了贪念,却比妖魔鬼怪还要凶残,这等事情清风见的多了,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好娘子,你却把这人世看透,当真和白某是天生一对。”白冉搂着清风又亲了一口,转脸对李伏道:“李兄,你且收了雷霆之怒,先说说眼下的事情,我们本来是想做一笔生意,而今却知道了这多不该知道的事情,银子赚不赚得到却还两说,只怕这条性命也是难保。”
李伏喘息半响,多少平静了一些,转而拿起背囊,取出了各色法器。
白冉见状皱眉道;“李兄,你要做甚?”
李伏道:“白兄,我没有你这份修为,也不想再做什么生意,天理昭昭善恶有报,除邪惩恶乃我辈之本,李某今天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这窝畜牲血债血偿!”
第三十四章 四方奔波
白冉叮嘱李伏和清风,起居饮食务必小心,以防王员外暗下黑手。他又去看了看那王公子,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等出了公子房门,却和丫鬟撞了个满怀,丫鬟仰面倒地,看是白冉,赶紧爬了起来,一个劲的认错。
白冉宽慰几句,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道:“奴婢名叫梅香。”
白冉喃喃道:“梅香……云香,你们两个可是姐妹?”
丫鬟摇头道:“我们不是亲姐妹,我和云香姐同一年被卖到老爷府上,这名字是老爷给赐的。”
白冉点点头,又看丫鬟手里拿着一个香包,有些针脚还散在外面,像是亲手做的。
“好巧手的姑娘,却是刚做的香包?”白冉问道。
姑娘羞红了脸,点了点头。
白冉又问道:“是给公子做的?”
姑娘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这是给李公子……”
“李公子?说的可是我师弟?”
梅香却连脖子都红透了,紧紧捏着那香包,不住的舔着嘴唇:“奴,奴婢,为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白冉笑道:“却是该谢,要我说,以身相许却也应该。”
梅香一脸慌乱道:“先生莫怪,奴婢知道自己命贱,绝没有非分之想。”
白冉道:“都是一条命,谁敢说什么贵贱,我家兄弟是个好人,你这份心意,等我告诉他就是。”
梅香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白冉突然收去了笑容,摸了摸梅香的脸颊,问道:“可知道你云香姐是怎么死的?”
梅香一惊,不敢作声。
白冉柔声道:“好姑娘,只管想着李公子便好,凡事多加小心。”
白冉出了员外府,走不多远,便发现身后有人尾随,不用猜也知道,这是那老员外派来盯梢的。看那家伙毛毛躁躁,却也不是个内行,白冉走过一条闹市,到酒肆里喝了两杯,又穿了两条小巷,便把他甩开了。
出了小巷,白冉又去了天桥,把那花子叫来,问道:“事情查清楚了么?”
“哥哥也真是心急,”叫花子一脸无奈道,“你这才走了半日不到,叫我上哪查去?”
白冉又掏出了一串铜钱,送到他手上:“你多上点心,这事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叫花子把那串钱推了回来,道:“哥哥赏得太多了,只让小弟做了那么一点事,小弟实在不敢收。”
白冉怒道:“油嘴滑舌!你还嫌钱多么?”
叫花子笑道:“钱是不嫌多,只是哥哥已经赏了几次了,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小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白冉道:“这次赏你是为别的事情,我要你放出消息,就说我接连三个晚上开坛做法,给王公子治病。”
叫花子诧道,“什么样的法事要做三个晚上?”
白冉笑道:“这有什么稀奇,诸葛亮登坛借东风,不也用了三天三夜?”
叫花子道:“话可不是这般说,诸葛亮祭风当天,风便起来了,还没等和曹操开打,他就先跑路了。”
白冉锤了花子一拳,怒道:“贼丕,我跟你说戏来了?你之前跟我说那王公子从未出过家门,可是千真万确?”
叫花子一脸正色道:“小弟哪敢欺瞒哥哥!”
白冉道:“是真的便好,今夜之前,务必把我做法的事情传遍全城。”
叫花子接过钱,笑道:“哥哥放心便是。”
出了天桥,白冉调转方向,却又去了鸾香院,大茶壶进去报信,烟翠立刻迎了出来。
“先生你可算来了,都快把我姐姐急死了,”烟翠上前给白冉斟茶,又吩咐后厨准备酒食,白冉摆摆手道:“酒就不必了,赶紧弄些吃的,确是饿坏我了。”
不多时,厨子端来一只烧鸡,白冉也顾不得碗筷,直接用手抓来便啃。
烟翠见状,一脸心疼道:“先生受累了,那公子的病可是治好了?”
白冉摇摇头道:“难啊,可真是难上难,那公子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我从今夜起,要连做三天法事,才能救回他一条性命。”
“先生辛苦,真是辛苦,”烟翠一边斟茶,一边问道,“先生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吩咐后厨去做。”
“吃的不用了,给我找个姑娘。”
“找,找,找姑娘?”烟翠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冉。
“怎么?来你这鸾香院,却连个姑娘都找不到?”
“这,这,这……”烟翠一时回不过神来,也不知道白冉当真想要姑娘还是在说笑话,“姑,姑娘有的是,这都好说,只是劳烦先生能不能先见见我姐姐,这几日来她一直惦记着先生。”
说话间,一直烤鸡已经吃尽了,白冉抹了抹嘴,道:“也好,先去看看烟云的伤怎么样了。”
李伏的伤药确实不凡,几日之间,烟云已然能下地走路,见了白冉,心里自然万分欢喜,可脸上却还带着几分矜持。
“这几日,却让先生操劳了。”烟云端坐在床边,只在嘴角挂着一丝笑容,面带柔情,却又不失庄重,语声温软,却又不失威严。以前见白冉的时候,都是趴在床上的狼狈模样,今天却终于拿出了那倾国倾城的风范。
白冉上下打量着烟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烟云转身对侍女道:“还不给先生奉茶。”
白冉摆摆手道:“茶就不喝了,先看看你的伤处好的怎么样。”
烟云闻言,一抹绯红挂在脸上:“先生说笑了,伤在那等羞处,怎可轻易示人。”
“说的好像我第一次看似的。”白冉撇了撇嘴,神情有些不悦,烟云见状,赶紧与侍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不必了!不看也罢!”白冉道,“你既然能坐了,看来这伤也好的差不多,还是先说正经事吧。”
“啊……”白冉说不看了,烟云心里倒有些失落,可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问道,“先生……有何要事?”
白冉道:“我跟烟翠说过了,我是来找姑娘的。”
“找……什么姑娘?”
白冉不耐烦道:“来你鸾香院还能找什么姑娘?”
这句话却刺痛了烟云,嘴上那一丝笑容却也消失不见了。
“先生为何说出轻贱人的话来?”烟云的脸沉了下来。
“什么叫轻贱人?”白冉一脸费解,“难道你还不做生意了么?”
烟云皱眉道:“我等虽是风尘贱命,却也由不得先生这般侮辱,烟翠!送客!”
白冉一怔,转身看着烟翠,实在不明白烟云为何动怒。其实这也怪不得烟云,听说白冉来了,她又是梳妆,又是打扮,满心带着感激,却盼着才子佳人的良宵,不想白冉几句粗俗言语,既扎人心,又煞风景,却问烟云怎能不怒。
情势有些尴尬,烟翠上前劝道:“姐姐,先生这几日受了不少累,想找些消遣,也在情理之中。”
烟云扭过头道:“随便找两个丫头,给他消遣去吧。”
白冉道:“却说这是正经事,怎么能随便找两个丫头?”
烟云默不作声,烟翠道:“看你这张嘴,说话恁地扎人,说吧,你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白冉道:“我要找手段最多的姑娘。”
烟翠诧道:“什么手段?”
白冉道:“当然是那房中手段。”
“真没羞臊!”烟云一脸愤恨,烟翠倒是掰着手指头细细数了起来。
“颠鸾倒凤,反转乾坤,销魂蚀骨,水陆并进,”也不知她说的是成语还是行话,但见烟翠转眼看着烟云,笑道,“要说花样最多,还得是我姐姐!”
烟云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脚踢在了烟翠的屁股上,骂道:“烂尻子的,就你话多。”
烟翠捂着屁股,一脸委屈,却听白冉道:“不行!烟云太重情谊,做不了这趟生意。”
“重情义怎么了?”烟云一脸错愕,“你又说什么生意?”
“生意的事情一会细说,”白冉道,“我要找你们这里最有手段却又最薄情的姑娘。”
“最薄情?”烟云道,“怎样才算是薄情?”
白冉道:“就是从没对男人动过真心。”
烟翠在旁摇头道:“这却难了,想要有手段,却要在这风月场上多走几年,难免遇到那中意的男子,谁又不曾动过真心?”
白冉摇摇头道:“看来是我来错了地方。”
沉默片刻,烟云忽对烟翠道:“你觉得月红如何?”
烟翠思忖半响,点点头道:“想必她还真有这个本事!”
第三十五章 步线行针
听着烟翠讲起了月红过往的经历,却还真是少有的薄情女子,再想起初次见面时的那份刻薄,白冉当即选中了月红。可他既没让月红陪宿,也没说到底要她做什么生意,只说诸事繁杂,日后详述,转身却又去了吕知府的府衙。
可怜白冉两天一夜不曾合眼,就是铁人也支持不住,等到了府衙门前,白冉双脚乏软,差点摔在地上,衙差进去通报,随即把白冉请到了前厅,这一次相见,知府却比之前客气了许多。
“白先生,辛苦了。”
辛苦,辛苦,都说辛苦,可谁又真正知道这份苦处。白冉看着吕知府都快重影了,实在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想直接道明来意,没想到吕知府却率先开口了。
“听闻先生一连三夜要在员外府上做法,公子此番定能彻底痊愈。”
白冉闻言,心中大喜,没想到那叫花子已然把消息传到了知府这里,顺水推船的话更是好说,白冉抱拳施礼道:“白某拼上了这多心血,一来是为员外仁德之心所动,二来是为谢知府大人引荐之恩,王员外乃大仁大义,至诚至善的真君子,大人乃德为人表敬贤礼士的父母官,白某能为两位大人尽一份绵薄之力,实觉三世有幸,更觉此生无憾。”
白冉说完,起身施礼,知府赶忙上前扶起道:“白先生不可如此,当真折煞本府。”
白冉道:“白某此役要血战三夜,成败与否犹未可知,今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能够应允。”
知府道:“有何事,先生只管说来。”
白冉道:“求大人与我兄弟共同降妖,若是能和大人并肩一战,则白某稳操胜券,定能斩妖除邪。”
知府错愕良久,摇摇头道:“本府对法术一无所知,却不知该如何帮助先生?”
白冉道:“不须法术,待我兄弟做法之时,大人只须端坐一旁,用满身威严和一腔正气震慑妖邪,只要这妖精不敢暗下黑手,光明正大与我交战,我弟兄就能战无不胜!”
吕知府犹豫片刻,白冉在旁又激励了许久,这知府神情渐渐激昂起来。
“清正威严,乃我为官之道,知恩图报,乃我为人之本,恩师于我有知遇之恩,今愿随先生舍死一战,诛灭妖邪,匡扶正道!”
“壮哉!”白冉满眼热泪,紧紧握住吕知府的手,以悲凉之声,缓缓说道,“同袍同泽,同仇敌忾。”
知府也有些激动,眼眶却也湿润了,运足气力,以雄壮之音回应道:“同心同德,同心一力!”
白冉擦去眼泪道:“今夜子时,员外府上,恭候尊驾!”
知府道:“本府愿为恩师赴汤蹈火,以报厚恩。”
白冉明白吕知府的意思,赶忙道:“知府厚意,白某即刻转达员外,告辞!”
吕知府送白冉出了府衙,看着白冉远去的背影,激动的心情依旧难以平息。
白冉穿过大街,走进小巷,许是刚才做戏的时候用力过猛,只觉得头重脚轻,更加晕眩。小巷深邃狭窄,人烟稀少,走了许久,白冉眉头一皱,身后似乎又有人尾随。
像这样冷清的地方实在不好脱身,那厮粘的又紧,都快贴上了自己的后背,白冉心里烦躁,更不想和他纠缠,猛地转过身,挥拳便打。这一拳将要打上,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只破碗,但见天桥底下的叫花子对他笑道:“这位大爷,赏个吃饭钱吧。”
白冉哭笑不得,把拳头收回,找了个僻静处,敲了敲叫花子的额头:“小兔崽子,竟敢戏耍于我!”
叫花子笑道:“我哪敢戏耍哥哥,却是给哥哥报喜来了,时才我在府衙见了一位朋友,刚问出些消息正巧看见哥哥出来了,我怕惹人怀疑,没敢惊动哥哥,到了这偏僻地方,才敢跟哥哥搭话。”
白冉急忙道:“问出了什么消息?”
叫花子道:“要不怎么说给哥哥报喜,那知府大人有两位千金,一个十九,一个十六,正当好的年华,都没嫁人,听府上的仆人说,知府可是一直等着王员外的公子呢。”
“好!”白冉喜形于色,从怀中拿出了一串铜钱,叫花子赶紧摆摆手道,“哥哥可是不能再赏了,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再给赏钱就是看不起小弟。”
白冉又问道:“我要做法的消息散出了去了么?”
叫花子道:“不敢说全城皆知,大街小巷却也都议论着呢。”
白冉道:“好兄弟,把钱拿上,却也别去什么吉庆班了,找个好点的地方,痛痛快快耍上一回!”
白冉别了那叫花子,有穿了几条小巷,到了一片极其偏僻的民坊,走到了一家杂货铺门前,这铺子实在冷清,门脸却也破败,掉了漆的招牌上只写了“张记”两个字。老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想是许久没有客人,却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睡着了,白冉上前敲了敲柜台,老头子也没睁眼,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客官随便挑选。”
“张老叔,是我。”白冉笑道。
老头子一睁眼,看见了白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却还躺在藤椅上,哼一声道:“猴崽子,许久也不见你来一回,想是又没饭吃,找我借钱来了吧,我也几天没开张了,柜上就那么几个铜钱,你想要,就都拿去吧。”
“老叔这是什么话?白某有借有还,连本带利从来也没亏待过你老。”白冉笑道。
“别说亏不亏待,”老头子道,“只说要借多少?”
白冉道:“今天不是来借钱的,是来照顾生意的。”
“你是来买东西的?”
“正是。”
“买东西好啊,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随便挑选……”
“老叔,你怎么还跟我绕这圈子?”白冉道,“你知道,我不是来买这些。”
张老头道:“那你想买什么?”
白冉道:“我想买你的一溜烟。”
“你想买什么?”老头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白冉有重复了一遍:“叔,我想买一溜烟。”
老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冉,低声问道:“猴崽子,你想害人?”
白冉道:“我没想害人,就算是害了,也绝不是好人。”
老头道:“我不管好人还是坏人,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你可别当儿戏。”
白冉道:“老叔,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是那儿戏的人么?”
老头道:“你想买多少?”
白冉道:“足够掀翻一堵院墙。”
老头道:“什么样的院墙?”
白冉道:“城西王员外府上的院墙。”
张老头脸色一变,舔了舔嘴唇道:“猴崽子,你真是玩大了,可别连我这条老命一块玩进去。”
白冉从背囊里拿出了十几串铜钱,低声道:“老叔,规矩我懂,捅破了天,我自己顶着,绝不连累你老。”
老头子看了看桌上的铜钱,咂了咂嘴唇道:“妖让路,鬼靠边,神仙难挡我一溜烟,猴崽子,我这老命早晚得让你搭进去。”
第三十六章 尔虞我诈
李伏给王公子灌了几副汤药,从午后开始,那公子的气色恢复了不少,等黄昏时又吃了些粥饭,却能下地走路了。
看着孩儿日渐好转,员外夫妇自然对李伏千恩万谢,可这公子一脸麻木,看不出一点感激之情。和这公子相处了几天,李伏却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等到员外夫妇走了,却听公子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救我?”
李伏本来不想和他搭话,但看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且随便应付了一句:“是你爹出钱请我来的。”
公子微微笑了笑,低声道:“你就那么爱钱么?”
李伏不耐烦道:“我要是不爱钱,你就没命了。”
公子道:“你觉得我怕死么?”
李伏道:“世上有谁不怕死?”
公子道:“我不吃不喝,就是为了寻死,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李伏没作声,公子长叹道:“我真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术,一个多月我都能熬过来,我就想把自己饿死,可自从见了你,终日饥火中烧,却一刻也忍不住。”
李伏叹道:“既是遇见了我,想你还是不该死。”
公子点点头道:“天意,这就是天意。”
说话间,丫鬟梅香走了进来,公子对她道:“你扶我再到园中走走。”
梅香点了点头,刚来到床边,公子就把一只手搭上了梅香的肩头,整个身子却也贴在了梅香的身上。梅香偷偷看了看李伏,又觉得害怕,又觉得羞愧,看这场景,李伏也觉得尴尬,起身说了声:“告辞!”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清风拿着笔墨,正在纸上勾勾画画,李伏上前一看,却是东跨院周围的详细布局,尤其是那院墙,周围的一草一木却都画得清楚。
“嫂夫人好画工。”李伏赞道。
清风道:“许多年不画,技艺却也生疏了。”
李伏看着那堵院墙,叹道:“我今天到墙下看了看,那墙基固若磐石,就算我借来天兵天将,恐怕也拆不动它,更何况这院墙阴气刺骨,百尺之内,我连法术都施展不得。”
清风闻言,一笑道:“李兄不必担心,我家先生自有办法。”
李伏摇摇头道:“却怕白兄只想着银子,却没想要铲除奸恶。”
清风收了笔墨和画卷,对李伏道:“李兄想是累了,且好生休息,我还要再探一探宅院,李兄自己小心。”
清风化作一阵阴风,转眼不见了,李伏摇头叹道:“白兄好手段,却能让个厉鬼死心塌地。”
……
王员外和夫人正在卧房里商量事情,看着公子一天天好转,二人自然欢喜,可夫人却又担心家里的事情走漏出去,跟员外商量道:“齐儿的病却也好了七八分,我看也是时候送这两个术士上路了。”
王员外皱眉道:“要不说你妇道人家就是浅见,此番是把齐儿治好了,倘若旧疾复发,又该如何?”
夫人道:“那依你的意思,却还要等他做法?这两个术士可都不是吃素的,那个姓白的不好说,那个姓李的绝对有真本事,要是让他们作法,只怕把咱们家里的事情都看透了。”
“咱们齐儿就是病了,不是被邪祟害了,要他们做法又有什么用?”王员外道,“他们就是想借着做法的由头多骗一点钱财,我之所以不杀他们,却是为了骗他们手里的药方。”
夫人道:“这可不容易,那个姓白的贼的要命,下人想跟他都跟不住,哪是那么好骗的。”
王员外道:“一个江湖术士,能有多少伎俩,叫两个懂药理的下人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们,只要能看出关键的几味药材,今晚就送这个两个短命的见阎王!”
两人正商议对策,却听童仆来报,白冉回来了,老员外赶紧出门迎接,夫人也跟了过去,藏在屏风后面,偷听两个人说话。
但见白冉扛着一个大香炉,手上夹着一大捆香烛,身后还背着一大袋黄纸,气喘吁吁的坐在前厅。
“罪过,罪过,”老员外赶紧上前道,“这些物事叫下人置办便是,何劳先生亲力亲为。”
白冉摆摆手道:“员外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寻常的物事,却是白某跑遍全城,花了重金求来的,这香炉是张天师亲自铸就的,这香烛是撼天道尊用祖传秘法炼制的,连这黄纸都是青云大师画过符咒的,只恨白某囊中羞涩,这些东西却只够今晚法事所用,到了明晚,却……”
白冉看了看王员外,王员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先生这是什么话,既是为小犬费心,哪能让先生破费。”
老员外命下人封了一百两纹银,对白冉道:“先生且先用着,不够老朽再添,等做完了法事,另有重酬。”
白冉接了银子,嘴上称谢,心里却不大痛快,没想到这老东西恁地吝啬,却还不把银子一次给齐。又说了些客套话,白冉拿上东西要去后园,却见两个仆人接过了东西跟在了左右,白冉一怔,回头看着王员外,员外笑道:“先生辛苦了一整日,这等碎屑之事,让下人去做便好。”
白冉知道这是叫两个仆人来监视他,他也没有多说,带着仆人便往后园去了。见白冉走了,员外来到屏风后面,对夫人道:“他说的撼天道尊是哪位?青云大师又是何人?”
夫人摇头道:“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撼天,也没听过什么青云,莫非是藏在这雨陵城里的高人?”
员外哼一声道:“想必是他在城里的同伙,我立刻叫人在城里打探,既是要动手,就得斩草除根!”
员外叫人四下打听撼天道尊和青云大师,他哪知道这都是白冉随口乱说的,至于那香烛黄纸,也是他在街边随手买来的。等到了后园,白冉让两个仆人看管好香烛黄纸,自己先回了房间。
见到白冉,清风甚是欢喜,刚想上前,却见白冉神色凝重,不住的摇头。清风察觉到有生人跟随,赶紧藏到了床下,李伏也明白了白冉的意思,拿出了符咒,念起了遁形静音咒,房间的门窗立刻紧闭,从外面看不到屋里的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确系李伏做好了法术,白冉才敢开口:“这老员外动了杀心,若是得了机会,只怕今晚就要对我们下手。”
李伏冷笑道:“狂徒!班门术士不善斗法,就凭他那点手段,还敢在我面前逞凶!”
白冉摇头道:“李兄,你可真是个正人君子,这是王员外的府邸,他杀个人却像踩死个蚂蚁一样,却还跟你斗什么法?叫来些强人把你我乱刀砍死便是。”
李伏一惊,对白冉道:“光天化日就敢杀人么?”
白冉扶着额头叹口气道:“李兄,莫再说什么光天化日了,你我能活到今天,只因为那公子的病还没治好,我已经从老儿手里骗来了一百两银子,你要想就此收手,我们现在把银子分了,各自远走高飞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