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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茶碗的彼岸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txt下载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0 春天,种下一块巧克力

    “红娘你这是作甚?地上脏,还不起来?”

    周娥皇走了过来,伸手欲将之拉起。

    结果红娘左右闪躲,还说道:“不,我不起来,三娘姑爷,你们先离开吧,待会儿我再……再给你们做解释……”

    杜昭和周娥皇反复要求她从坑中起来。

    但红娘铁了心不挪窝,还不住哀求。

    为了说服杜昭,红娘干脆抱住了杜昭一条小腿,尽捡些好听的话来说。

    杜昭低头,见红娘抱着他的小腿,仰面看着他,那双大眼又圆又亮,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杜昭终于松口,笑道:“也好,那就依你。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也好。”周娥皇点头。

    于是杜昭和周娥皇结伴转身,准备离开这片小竹林。

    还坐在坑中的红娘,见杜昭他们终于离开,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杜昭拉着周娥皇的手才走了两步,就忽然回头看着红娘,一手指着红娘身侧,惊恐大叫道:“蛇,好大一条蛇!”

    杜昭这番举动太过突然,身侧的周娥皇先一步被吓了个腿软。

    杜昭忙扶住了她,指着红娘身侧继续大叫道:“你身边有一条大蛇,你还不跑吗!”

    “啊!莫要咬我,莫要咬我……”

    红娘一张包子脸都扭曲了。

    直接从坑洞中蹦起,跳脚拔腿就往杜昭这边跑来。

    杜昭奸计得逞,一个健步冲到那坑洞前。

    睁大了眼睛往坑中看去。

    坑中都是刚挖出来的新鲜泥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坑洞的正中间静静躺着一物,长条形,黑黝黝的,在泥土的气味中夹杂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是一块……巧克力!

    不过因为方才红娘一屁股坐下去的缘故,这块巧克力已经四分五裂。

    杜昭见此整个人再次一怔。

    凑在坑洞前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红娘挥舞小锄头在竹林中刨坑,然后将一块巧克力放在其中。

    这是一个刚挖的坑,前面还有歪歪斜斜一溜的“老坑”。

    那些老坑都回填了泥土……

    由此可见,红娘放入巧克力之后又用土覆盖上了。

    这是播种的操作啊!

    红娘在播种巧克力?!

    “这是……巧克力?”周娥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透着浓浓的惊奇。

    杜昭回神,与周娥皇对一眼,然后又一起扭头看向后面的红娘。

    “……”

    红娘知道自己被骗了,坑洞旁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蛇。

    她立在那里,两手不由捂住了整张包子脸。

    手指打开一条缝偷偷观察情况之际,恰逢杜昭和周娥皇扭头朝她望来。

    一时间,六目相对。

    “哈哈哈!”杜昭笑得前仰后合。

    “噗嗤!”周娥皇也没有忍住,以手捂嘴小声笑了起来。

    “红娘你这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巧克力乃死物,就跟一只馒头,一碗米饭差不多,你将之播种在土地里面,它能生根发芽就怪了!”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本姑爷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大笑过了……哈哈哈哈……”

    “……”

    红娘见杜昭和周娥皇笑得前仰后合,忙弱弱的解释道:“可是……可是姑爷不是说过,巧克力种进土里就会长出‘巧克力树’的么?”

    “呃……”杜昭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记得那是数日前,红娘因为吃多了巧克力卧病不起,当时杜昭为了劝她少吃点,便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

    还曾说什么“巧克力树”十年开花,十年结果……

    却没想到,随口编制出的谎言,竟被红娘当真了。

    她果真在竹林中播种巧克力!

    “我就随口一说,这明显是不对的,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能够分辨。”杜昭抿了抿嘴说道。

    红娘一听这话,心头顿时黯然。

    她的梦想,就这么破碎了……

    “哇……”

    红娘小嘴一瘪,就这样哭了起来。

    眼角还流出了一些晶莹。

    这就哭了?

    杜昭揉了揉脸,心想刚才的话是不是太打击人了?

    周娥皇则走了过去,痛惜的抱着红娘好生安抚。

    红娘趴在周娥皇怀中,眼泪吧嗒吧嗒的流,琼鼻还一抽一抽的,哭的可伤心了。

    “诶,别哭了,那么多箱巧克力呢,你省着点吃足够吃上好几个月的,哭什么呢?”杜昭也走过去。

    “快吃光了。”红娘抽着鼻子说道。

    “嗯,这么快?还剩下多少?”

    “只剩下最后半箱了,吃光了就没了……”

    杜昭:“……”

    周娥皇轻轻劝了几句,红娘这才慢慢止住哭啼。

    红娘虽然是丫鬟,但她自小与周娥皇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周娥皇一直也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巧克力来自西域极西之地,按照正常的情况,是不可能再通过河西运送过来了。不过……”杜昭忽然神秘兮兮。

    “不过什么?”

    “不过,世事没有绝对。说不定在不久之后,本姑爷还能买到一些巧克力也说不定呢?”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不过再也不可能买到之前那么多了。此物金贵,本姑爷也将亲自保管,若你想吃的话,就得听话,不然本姑爷不给你吃。”

    红娘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

    立即从周娥皇怀中钻出,抓着杜昭的手说道:“听话,奴一直很听话的,姑爷一定要给我吃啊。”

    “这就对了。”

    杜昭不再理会红娘,拉着周娥皇的手离开竹林,边走边说:“已经午时了,我们快些回去吃饭吧,红娘你回去先换身衣服。”

    “嗯嗯。”

    红娘屁颠屁颠的跟在杜昭身后,不住点头。

    午饭是在湘妃苑的后厅中吃的。

    饭后,杜昭小憩了一会儿,洗了把脸后便赶往牙堂。

    洗脸的时候,红娘变得比以往更加殷勤……

    来到牙堂,开始下午的工作。

    在那五个文吏的协助之下,杜昭早早就忙完了自己的事。

    接着,他去到“行军司马值房”。

    像个老板似的,检查侯仁矩的“工作进度”。

    侯仁矩果然是一个人才,三十多个木箱的杂乱资料,竟然只剩下最后十多箱了!

    中吴军下辖苏州、湖州、秀州,总共十多个县,侯仁矩已经整理出七八个县的资料。

121 嘴都气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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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抓捕、查抄的任务,有了“虎啸军”、“虎威军”两万精兵的加入,竟然还赶不上侯仁矩的速度。

    主要是因为,每查抄完一个县,都能缴获大批财物,包括粮食、田契、房契、铺子、作坊等等。

    单单粮食这一项,就令人头疼。

    因为要找合适的地方存储,还要派可靠的人去把守。

    再加上其余财物的统计、造册,整体的速度就更慢了。

    不过好在,这是一个“收获的过程”,就跟农人收割成熟的粮食似的,虽然辛苦,但干起来却十分有劲儿……

    总的来说,杜昭十分满意。

    接着,杜昭又去城北的两军大营逛了逛,然后又去了城南的水军大营。

    回城后,便在城内的街道上到处闲逛。

    城内的街道,繁荣的就那么几条,其余的街道都十分萧条,人也没有几个,对比十分明显。

    “王传平已经铲除,我也在牙府中站稳了脚跟,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该是财赋、税收的政策了!”

    杜昭走在或繁荣或萧条的大街上,心头默默构思着下一步的计划。

    “公子,我们到‘留仙居’门前了。”李安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杜昭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间酒楼高达四层,飞檐斗拱,门庭若市,正是马湘兰的留仙居酒楼。

    “走了这么久都饿了吧,今儿我请你们吃酒,走吧。”杜昭笑着走向留仙居。

    “多谢郎君款待。”李安及跟随的牙兵们纷纷道谢。

    杜昭一脚踏入酒楼大门,便有一个陌生的小二上前招呼道:“客官里面请,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听说你们留仙居的‘升仙阁’包厢不错,我就要它了。”杜昭笑道。

    “好嘞,客官请随小的上楼。”

    上得三楼,再次步入“升仙阁”,杜昭已不由咧开了嘴。

    他走到“升仙阁”的窗户赏景,只对李安眼神示意了一下。

    李安秒懂,招呼小二道:“把你们留仙居所有菜肴都给我们上一遍,记住,是每一道菜!”

    “客官这……”

    “什么这这这,快去,酒菜尽管上,不用怕没钱付账。”

    “诶,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

    没过一会儿,一道又一道菜肴就送来了“升仙阁”。

    那一张大桌都快放不下了,杜昭和李安也差点吃撑。

    可这次马湘兰竟没有半路杀来,让杜昭多少有些无趣。

    却原来是留仙居的掌柜,认出了杜昭,知道杜昭的身份因而乖乖上菜,且没有派人禀报马湘兰。

    “去把你们酒楼的掌柜叫来。”吃饱了肚子,杜昭随口对小二吩咐。

    很快,掌柜的就来了,作揖道:“小人见过郎君。”

    “带我去见你家东主。”杜昭瞥了眼掌柜的。

    “郎君请。”

    一会儿后,杜昭已经身处四楼的那间室内校场。

    马湘兰没在里面,因为直至杜昭来到这里之后,掌柜的才派人去禀报马湘兰。

    “杜三郎,你又来吃白食,你太可恶了!”一会儿后,马湘兰气呼呼冲进室内校场,人未至声先到。

    她还是一副男装打扮,站在那里瞪着杜昭直磨牙。

    “怎么地?你家的白食好吃啊,哈哈!”杜昭笑道。

    杜昭此番来留仙居,当然并非为了吃一顿白食。

    而是……为了教训马湘兰而来。

    “你你……”马湘兰指着杜昭,绕着杜昭转圈,嘴都气歪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杜三郎你太可恶!”

    马湘兰气息顺畅了一些,说道:“我前番舍生为死帮你铲除了王传平,你不感谢我不说,还跑来吃我的白食……我……”

    马湘兰气不过,而后说道:“不行,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她摆出打架的起手式,挑衅道:“杜三郎,敢不敢再来比试一下。”

    “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而且,这次你若凭借招式在三十招内不能打败我的话,就算你输!”

    “嗯?”

    “怎么?不敢了?我是弱女子,你得让着人家才行。”马湘兰脸不红气不喘。

    “你是女子?”杜昭视线下滑,瞄了眼马湘兰胸脯,咧嘴笑道:“没看出来啊。”

    “你……登徒子!”马湘兰忙两手捂住那片“丘陵”。

    杜昭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看着马湘兰的脸,凝眉道:“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你的条件我不接受。”

    马湘兰顿时感觉好气,胸口闷闷的。

    “九娘,要不把头发放下来吧。”侍立在侧的丫鬟美云忽然建议道。

    马湘兰愣了一下,笑道:“好主意”,然后自解发带,将一头乌黑油亮的发丝倾斜下来,披散在肩上、背上,发量十足。

    杜昭眼皮一跳,仔细看了看,捏着下巴笑道:“这还差不多,多少有了点女人味,好吧,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哼,要是你输了,你就得乖乖挨我的揍,让我出口恶气。”马湘兰握紧了小拳头。

    “行!若是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的。”

    “还挺有自信,不过输赢的条件必须先说清楚。这样吧,若你输了,就再帮我办一件事,如何?”

    “也行。”

    “那来吧!”

    两人走到校场中间,做好开打的准备。

    “大坏蛋,看招!”马湘兰首先发难。

    砰砰砰砰!

    两人在校场中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因约定要在招式上胜过马湘兰,所有杜昭不用天生的神力。

    还有个限制条件,那就是在三十招内,杜昭还没打败她的话,就算输了。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杜昭的眉头逐渐收紧。

    “哈哈,已经第二十九招了,还有最后一招,若你这大坏蛋还不能胜我,你就算是输了!”马湘兰得意,昂着尖尖的、都能用来戳人的下巴。

    “最后一招了,你可要小心,我以前都让着你呢,这一招我可不会再让。”杜昭说道。

    “死鸭子嘴硬,看招!”马湘兰主动杀了过来。

    “九娘,打败他,九娘,打败他……”战圈之外,美云和妙雪两个丫鬟在那助威。

    “公子加油,公子加油!”李安也不甘示弱,声音比美云和妙雪两人加起来都大。

122 大丈夫不拘小节

    战圈内,杜昭和马湘兰都全神贯注,他们的助威其实并不能影响到两人。

    砰砰!

    两人开打了。

    片刻后,杜昭眉头一紧,一手呈掌斜举身前。

    短短一瞬之间,杜昭心里正在拿主意,要不要将这一巴掌推出去呢。

    若直接推出去的话,就能立即破解马湘兰的招式。

    但是如此一来,杜昭的手掌便会按在她身上的不可描述之处。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杜昭与人比武,对方是男人的话,杜昭就可以随意施展,无论怎么下手都没有问题。

    可若对方是一个女子的话,禁忌的不可描述的区域就太多了。

    若避开这些区域,就总感觉束手束脚。

    这也是第二十九招了,杜昭还没有凭借招式击败马湘兰的原因之一。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杜昭没有思考太久,便决定先赢下这一场比试再说。

    正所谓“大丈夫不拘小节”,杜昭才不要被世俗的规则给束缚住,他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况且,事先杜昭已经提醒过马湘兰了,所以他便心安理得起来。

    心念一动间,他那只巴掌便直接往前推去。

    毫无意外,直接按上去了。

    战圈外观战的美云、妙雪,以及李安,此刻不约而同停止助威,都张大了嘴巴,瞪圆了两眼看着这一幕。

    杜昭本来心想,按住的地方虽然看起来平平无波,但总归会有点“坡度”的吧?

    于是他那手的五指稍稍弯曲,由“掌”变成“半个爪”。

    然而,按上去之后却没有预料中的“坡度”。

    完全是平板一块……

    所有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时,马湘兰“啊”的惨叫着整个身体腾空往后面飞去,最后落在一丈开外。

    “九娘!”美云和妙雪一起冲上去扶住她。

    “小胸弟,承让承让,你输了!”杜昭笑眯眯、假惺惺的拱了拱手。

    “……你竟然搞偷袭,你……无耻,没有下限,你简直就是我辈练武之人的耻辱!”马湘兰咬牙切齿,脸色通红。

    马湘兰虽然女扮男装,但终极是个女子。

    作为一个女子,被人袭凶总归是令人愤怒的一件事。

    “输了就是输了,哪那么多废话?”杜昭冷着脸,“要不再比试一场?我发现最后平推的招式挺好用的,若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啊。”

    “啊!”马湘兰差点发狂,不过被美云和妙雪死死拉住了,“气死我了!你……你就是一个大坏蛋!你……你……”

    “我怎么了?你说说看?”

    马湘兰:“……”

    “说不出来吧,呵呵,现在我只知道你输了,你又要给我办一件事方可,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

    马湘兰恶狠狠、气呼呼的瞪着杜昭,暗中磨牙。

    她被袭凶不说,杜昭还一点愧色也没有,他这番表现让马湘兰抓狂。

    “怎么,小胸弟你恶狠狠的瞪着我作甚?愿赌服输,你莫非输不起不成?”杜昭笑道。

    “我马湘兰愿赌服输,从来就没有输不起过!”马湘兰从牙缝中说出这句话。

    “那便好。”

    “我也希望你没有忘了帮我解救我父亲之事!”马湘兰瞪着眼又说。

    她慢慢的竟咽下了这口气,最大一个缘由就是因为此事。

    她这算是忍辱负重了吧。

    “解救令尊之事,我现在还要考虑考虑。”杜昭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马湘兰差点暴走。

    她之所以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让杜昭出手帮她解救她的父亲。

    马湘兰为此事安排了许久,还在苏州开办了留仙居酒楼。

    杜昭出手帮忙解救她父亲之事,本来说得好好的,可现在杜昭竟然过河拆桥了!

    马湘兰又想起刚才的事,心里顿时堵得厉害。

    脸色铁青,喷出无形的怒焰。

    她心头那个愤怒啊,就连方才被袭凶她都没有现在这般愤怒。

    “解救令尊之事,我现在还要考虑考虑。”杜昭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马湘兰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愤怒。

    “你当真不知道?”

    “什么跟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马湘兰紧咬的银牙隐隐发痒,她想按住杜昭狠狠撕咬……

    杜昭凝眉,直直的盯着马湘兰的脸。

    马湘兰不甘示弱,也直直的盯着杜昭的脸。

    两人彼此凝望。

    房中忽然安静下来,美云、妙雪,还有李安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之后。

    杜昭先移开视线,若再对望下去的话,他就该爱上马湘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黄毛小丫头,还是个“小胸弟”,谁会爱上她呢?

    马湘兰重重的松了口气,同时傲然冷哼一声,宣告自己“胜利”。

    “数日前,就在这里,你将三十余个木箱交给我,此事你还记得吧?”杜昭开口。

    “自然记得,亏你这过河拆桥的大坏蛋还提起这一茬。”

    “当天晚上,城北两军大营便大乱,你知道吧?”

    “自然知道。”马湘兰昂着下巴,一脸鄙夷。

    “那你知不知道,为何两军大营在那天大乱?而不是前一天或者后一天?你可知这是为何?”

    “我怎么知道!”

    “呵呵……”

    “你笑得真难看!”

    杜昭嘴角的冷笑一僵。

    他不在此事上做纠缠,说道:“两军大营大乱的起因,你可能想象不到,你想知道吗?”

    马湘兰心里想说“不想知道”,但想了想改口道:“什么原因?”

    “因为那个‘中间人’发现他藏在密室中的三十多个木箱不见了!”

    “什么……”马湘兰愣住。

    “‘中间人’发现木箱失窃,于是立即赶赴两军大营……随后不久,两军大营就大乱起来!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马湘兰小嘴微张,看起来有些呆。

    “事出突然,且先不说两军大营中卷进去那么多将士,城中的百姓,也差点为乱兵所害!”

    “还有我牙府的安危,也曾悬于一线,若乱军攻入牙府,我杜家老小可就……”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贸然盗走那三十余木箱所致!”

    “你的鲁莽行为,直接导致了两军大营之乱。”

    “全城百姓,还有我牙府上下,都差点因此遭灭顶之灾!”

    “你在盗取那些木箱之时,脑子中到底在想什么?刻意报复我吗?”

    “还是说你真的太笨,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

    “……”

123 拿捏

    杜昭连炮珠的话语,从冷冰冰到大声咆哮。

    马湘兰也终于明白了这件事,她那高高昂起的脑袋逐渐往下坠。

    最后脑袋低得低低的,俨然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不过很快,马湘兰反应过来,低下去的脑袋猛然抬起,辩解道:“不是你让我将交割账簿都拿到手的吗?”

    “我依言将账簿都拿回来了,没有错啊!就算有错,也是你们的计划不周祥所致,与我无关!”

    杜昭定定的看着她,说道:“你好好想想,我给你说的是‘查明仓库和账簿的具体位置’,可没有让你将之偷回来!”

    “呃……”

    马湘兰猛然一震,面色骇然,昂起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不过好在,我英明神武,度过了此次危急,成功将王传平父子捉拿!”杜昭面色缓和笑道。

    马湘兰脑袋微抬,想讽刺杜昭一句,哪有自己称赞自己“英明神武”的?

    可一想到她的确办错了事,微抬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不过她也发现杜昭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因此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针对你将三十个木箱盗回之事,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你暗中与王传平父子勾结,意图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我一刀。”

    杜昭缓和下来的脸色忽然又蹦了起来。

    “我没有!”马湘兰脱口而出,刚松口气的心又吊了起来。

    “究竟有没有,单凭你一张口是不能证明的!我杜昭是个明事理的人,凡事都要看证据。你说你没有与王传平勾结,那么你的证据呢?”

    杜昭好整以暇,命李安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色难看的马湘兰。

    这小妞,还想与他斗,门都没有!

    且看杜昭如何拿捏此妞。

    “我……”马湘兰一时语塞,一时半刻的她到哪儿找证据去?

    “没话说了?”杜昭剥了一只橘子,一瓣一瓣掰下来慢慢吃。

    马湘兰心急如焚,只感觉大祸临头了。

    可是,一会儿后,马湘兰猛然醒悟过来——

    他杜昭凭什么审问她?

    “你凭什么审问我?还有,刚才你可是……可是……”马湘兰一张原本白皙的瓜子脸涨得通红,并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胸口。

    “我刚才怎么了?说详细点。”杜昭笑道。

    “……”

    马湘兰再次低头,两眼紧闭,两手死死捏住衣服的下摆。

    若按她以往的性格,早就冷哼一声离开此处,并发誓永远不踏足苏州地界。

    可是现在不行啊。

    因为她还没有解救她的父亲。

    解救父亲之事,千难万难,首先需要武力强横之人,杜昭就是这样一个人,天生神力,勇猛得一塌糊涂。

    另外,马湘兰还需要以苏州为根基,施展解救父亲的一步步计划。

    她之所以在苏州开办留仙居酒楼,便是用作此用途。

    因为苏州离南唐金陵城真的太近了,而且又不是南唐的地盘,这对她解救父亲之事大有裨益!

    “那你究竟想怎样?”马湘兰最终咬牙问道。

    “诶,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在逼迫你似的。”杜昭摇头,又说:“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

    马湘兰一懵,茫然道:“什么?”

    “你在关键时刻背后捅我一刀,这还让我如何信任你?这件事没有弄明白,我是不会和你去南唐的。”

    “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我其实还是信任你的。”杜昭微一抬眸,盯了眼马湘兰头顶,嗯,居然变成三寸绿光了……

    “但是,我并非感情用事的人,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说你没有与王传平勾结,那么请拿出你的证据吧。”

    杜昭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马湘兰站在那里低头绞手面色不停变幻。

    她踌躇半晌,最后说:“我没有证据!”

    “那这件事就难办了。”杜昭两手一摊。

    马湘兰勃然大怒,指着杜昭骂道:“杜三郎,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帮我解救父亲,还想把留仙居酒楼查封?”

    “之前你之所以答应帮我,不过只是为了让我帮你办事,调查王传平和那个中间人!”

    “现在你的事办妥了,你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扯什么背后捅刀,你……你就是不想帮我解救父亲,你……你无耻!”

    “……”

    杜昭等她说完,笑眯眯看着她,道:“哦,亏得你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你这留仙居酒楼以后也别在我苏州开了吧。”

    “你涉嫌与王传平勾结,在关键时刻捅我的刀子,这事太严重了。去南唐解救令尊之事作罢,你这留仙居酒楼也必须搬走!”

    杜昭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得马湘兰抓狂,她好想扑过去按着杜昭狠狠撕咬。

    不过……

    马湘兰两手捂脸,她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没事儿提“留仙居酒楼”的事干嘛。

    这下好了,杜昭不仅不去南唐帮她解救父亲,还要查封她的留仙居酒楼。

    要知道,留仙居是她实施解救计划的根基,不能失去!

    要不然,数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不说,今后解救父亲之事就更困难了。

    马湘兰也曾想过对杜昭服软,可是……可是,她狠狠一咬牙,心里打定主意不对这大坏蛋服软,她要强硬到底!

    另外一边。

    马湘兰的两个丫鬟看不下去了,对视一眼,一起走来,双膝一软便跪在杜昭近前。

    拜道:“郎君多虑了,取回木箱之事,其实是奴的主意,思虑欠佳,导致两军大营之乱……这与九娘无关,请郎君莫要为难九娘了,所有罪责,奴愿一力承担!”

    “美云,妙雪,你们做什么,还不快起来!”马湘兰大喊。

    “九娘,解救阿郎之事为重!”美云和妙雪说。

    杜昭侧头看着两个跪地的丫鬟,面不改色,只说:“吃了这半颗橘子,竟然还吃口渴了。”

    “郎君稍等,我去烹茶来。”美云忙起身煮茶去了。

    “坐了这半日,肩膀还有些酸。”杜昭活动着肩膀,一幅很累的样子。

    “奴专门学过按摩之技,就容我来给郎君捏捏肩吧。”妙雪起身走到杜昭的椅子后面,两只小手开始捏起他的肩膀来。

124 我还缺一个丫鬟

    还别说,妙雪那一双小手果然捏得他的肩膀满舒服,杜昭全身放松,不由舒服的叫了出来。

    “杜三郎,你太无耻了!”马湘兰满脸怒容。

    “小胸弟,你这个态度不行啊,我看在你这两个丫鬟的面子上,就给你一个机会。”杜昭舒服的说。

    “哼!”马湘兰一脸傲然,但心中却是一动。

    “郎君请说吧。”身后的妙雪按得更起劲儿了。

    “简单,首先第一点。”杜昭看着马湘兰笑眯眯,道:“小胸弟,你得先给我赔个不是,口气不要硬邦邦的,听着扎耳,要软一点。”

    “要我给你赔不是?想得美!”马湘兰继续傲娇。

    “九娘!”妙雪喊道,有些着急。

    但马湘兰并不领情,暗哼一声别开了头去。

    妙雪捏着杜昭的肩膀,感觉很是无奈,于是说:“郎君,要不……奴代九娘给你陪不是吧?此事本就错在我,不在九娘……”

    “不,这个不是一定要马湘兰亲口赔,你看她那副样子,哪里是求人办事的模样?”杜昭打断妙雪的话头。

    妙雪见此,便闭口不言,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这时,美云端着一盏茶回来了,放下茶盏后,便拉着马湘兰去到一边,两人悄悄咪咪的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

    杜昭享受着妙雪的捏肩按摩,也不着急,就在这儿等。

    一会儿后,马湘兰和美云返回。

    马湘兰走到杜昭近前,支吾半晌,两眼瞪着他,最后说:“擅自盗回木箱之事,是我……莽撞了,给你赔不是!”

    杜昭嘴角扯起,瞥了眼美云,笑道:“你这话是美云教你的吧?”

    “不管是谁教的,反正我已经给你赔不是了,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马湘兰压抑着心里的愤怒。

    “好,这一点就算你通过,但这样就让我信了你,你觉得可能吗?”

    “杜三郎,你还想怎样?!”马湘兰两只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诶,我记得之前说过,我还缺一个端茶倒水外加暖床的丫鬟……”

    杜昭说着,便扭头看了眼身后正给他捏肩的妙雪。

    然后又看了眼马湘兰身侧的美云。

    妙雪捏肩的动作一停。

    美云也茫然一愣。

    杜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从美云和妙雪两个丫鬟中,挑选一个,来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

    端茶倒水,暖床啥的,与其说是贴身丫鬟,还不如说是“侍妾”。

    “杜三郎,你得寸进尺啊,美云妙雪你一个都不能带走!”马湘兰瞬间炸毛。

    杜昭嘴角含笑,看着美云说:“你站到马湘兰左边去。”

    美云已经回神,低头红脸站到了马湘兰左边。

    杜昭又扭头看着身后的妙雪,道:“好了不用了捏了,你站到马湘兰的右边去。”

    妙雪也低头红脸站到了马湘兰的右边。

    三女在杜昭近前站成一排,马湘兰居中。

    其中,左右两边的美云和妙雪两个丫鬟,都低着头,面色红得犹如火烧云。

    毕竟,做马湘兰的丫鬟,与做杜昭的丫鬟不一样。

    杜昭是个男主人,而她们其实都颇有姿色,完全称得上“俏婢”二字。

    若说在伺候的过程中,杜昭不对她们下手她们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为了解救马湘兰的父亲,美云和妙雪都打算豁出去了……

    中间的马湘兰则怒瞪着一双大眼,并不停磨牙咧嘴。

    杜昭好整以暇,先端起美云烹煮的茶水抿了一口,再将之放下。

    他先看着左边的美云,一双眼睛上下扫描着她,最后笑道:“美云,名如其人啊,美人云鬓,简直不像是一个丫鬟。”

    点评完美云,杜昭又看着右边的妙雪,赞道:“妙雪,果然是肌肤如雪,身段儿妙不可言啊!”

    杜昭笑嘻嘻的瞄了眼妙雪的胸口,然后又瞥了眼中间的马湘兰,蹙眉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跟人与猪的差距那般大!”

    听了这话,妙雪的脑袋低得更低了。

    果然,这个男主人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而马湘兰却一脸茫然,她没听懂。

    但她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怒瞪的两眼更圆了。

    还骂道:“杜三郎你够了!”

    杜昭的视线顺势落在马湘兰身上,上下扫描两眼,凝眉道:“你这一身装扮太丑,毫无女人味,而且还是个小胸弟……”

    其实马湘兰虽然女扮男装,但她生就一张瓜子脸,面色白皙,五官秀美,已能瞧出马湘兰容貌非凡。

    若她换回女装,一定能有倾国倾城之姿。

    杜昭之所以如此说,只是为了打击马湘兰罢了。

    “杜三郎,你这人真的太可恶了!”马湘兰银牙摩得嘎吱作响,两只小粉拳紧握,她即将忍不住冲过去揍人。

    杜昭不理会她的咆哮,径直起身,在三女面前走来走去。

    似乎拿不定主意到底要挑哪个来做自己的贴身丫鬟。

    这时,李安忽然问道:“公子究竟要选哪个呢?”

    杜昭走动的脚步刚好停在马湘兰面前,他哈哈一笑,指着马湘兰说:“自然是选她了,她毕竟身份尊贵啊,是南楚的公主殿下呢!”

    美云和妙雪一听这话,猛然抬头看着杜昭,然后又看向马湘兰,两个丫鬟的面色已经变换了数次。

    她们作为丫鬟,自然愿意“牺牲”自己,任凭杜昭搓圆捏扁都可。

    但杜昭不选她们,她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马湘兰,整个人早已经傻了。

    片刻后,马湘兰爆发,张牙舞爪冲向杜昭,并大骂道:“杜三郎你这个大坏蛋,你欺人太甚,我要咬死你……”

    “九娘……”美云和妙雪一起拉住了她。

    “哈哈哈哈……”杜昭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进入狂暴状态的马湘兰,还有美云、妙雪、李安等人,都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知杜昭为何忽然发笑。

    马湘兰停止了所有动作,呆呆的看着杜昭。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杜昭笑着摆了摆手,继续笑道:“美云和妙雪固然不错,但来到我身边,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你的细作。”

125 钗裙潋滟

    “还有你马湘兰,脾气如此火爆,我怕是疯了才会让你做我的贴身丫鬟……哈哈哈,开个玩笑,切莫当真。”

    杜昭捂着笑痛了的肚子坐回椅子,看着还处于“拉扯状态”中的马湘兰及两位丫鬟,脸色忽然一正。

    并道:“方才不过是在考验你们,接下来,才是针对此事的解决之法,马湘兰你若想我出手帮你解救令尊,你就好生的听着。”

    杜昭忽然一脸正色,让众人都是一阵发懵。

    这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你说。”马湘兰快速调整心态,暂且强压下心里的各种愤怒。

    “关于你将三十个木箱盗回之事,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你没有和王传平勾结,不过……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我选择相信你。”

    “但这事儿还没完,我相信你的条件,就是你马湘兰还得为我办一件事方可。”杜昭说道。

    “可以,什么事?”马湘兰想了一秒钟就答应了下来。

    “暂时还没有想好……嗯,我得提醒你,你已经欠我三件事了!”杜昭说。

    “三件事就三件事,只要你帮我解救了父亲,就算三十件也行。”

    “三十件好啊!”

    “不好!我就说说而已,我只欠你三件事!”马湘兰立即纠正。

    “呵,变聪明了啊?”

    “你……懒得理你。”

    “好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杜昭笑着就要离开。

    “等等。”

    “嗯?舍不得我走?”

    “呸!我是想告诉你,我打算明天就启程潜入南唐,开始做准备。我打算提前解救父亲!”

    “你这是怕我反悔?”

    “不错!”马湘兰大方承认下来。

    “随你吧,我杜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实施解救计划之前,通知我一声便是。”

    “放心,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哈哈,再见!”

    “哼!”

    “……”

    回到牙宅中的湘妃苑,天色已经大黑了。

    晚饭沐浴后,杜昭、周娥皇、红娘三人聚在内宅的书房之中。

    这书房已经改造过了。

    书架什么的基本都没动,只改造了桌案的数量和布局。

    原本只有一张桌案的,现在有了两张,相对着拼凑在一起。

    杜昭坐一张,周娥皇坐一张,两人隔着两张桌案面对面,只需抬头便能看见对方。

    其实每日晚间临入睡之前,杜昭和周娥皇都要在书房中待一会儿。

    杜昭处理牙府中的军政事务,周娥皇则处理牙府庶务以及“雪肤膏作”的杂事等。

    明亮的油灯之下,安静的夜晚之中,两人各自忙碌,偶尔两人同时抬眸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嘴角含笑。

    这就是心有灵犀的感觉呢!

    红娘则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身鲜红的石榴裙摇曳,一会儿给杜昭研墨,一会儿又给周娥皇挑灯,忙而充实。

    良久之后,周娥皇忙完了。

    她起身走来,一身鹅黄色的华丽衣裙在油灯的光芒之下潋滟发光。

    再加上她那冲天的发髻与美妙的妆容,使之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周娥皇温和沉静,仪态端庄,好似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堆积在她的身上,杜昭是越看越爱!

    “夫人忙完了?”杜昭看着她笑道。

    “忙完了,郎君呢?”

    “我也差不多了,夫人快来,我想画一棵树,但奈何画技粗陋不堪入目,还请夫人执笔。”杜昭让出座椅。

    然后吩咐红娘取来一张新的宣纸,用镇纸压住。

    周娥皇还想谦虚一下,但杜昭已抓住她两臂将她按进了座椅之中。

    没办法,周娥皇只得素手轻扬,拿起一只小号的毛笔。

    “郎君想画棵什么样的树?”周娥皇侧头问道。

    杜昭两手搭在她两侧的香肩上,细细摸索与揉捏,笑道:“为夫要画的树,准确来说,应该叫做‘树状图’!”

    “郎君难为妾了,妾也算自幼习画,但从未听说过‘树状图’这种画法……”

    “不妨事,你先这样,这样,再那样……”

    经杜昭一番指点,周娥皇执笔在宣纸上画出一截“树桩”。

    树桩下面有根须,但上面的树干以及枝丫等一概皆无。

    杜昭俯身,一手搭在周娥皇肩头,一手从她另外一侧肩头伸出,点着树桩的空白处,说道:“夫人在这里题字,就写……”

    因为杜昭的奇怪姿势,使他的脑袋几乎与周娥皇的脑袋并列,杜昭说话,就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似的。

    弄得周娥皇耳朵里痒痒的。

    再加上杜昭在她香肩上细细摸索的手。

    她需要费很大的精力才能捉稳毛笔作画。

    “就这样写:扳倒王传平父子,武有‘周庭’,文有‘侯仁矩’,已在牙府站稳脚跟。”杜昭这样说道。

    周娥皇愣了一下,心头隐约明白这“树状图”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这时她乖巧的没有发问,依言将题字写在树桩的空白之处。

    写完之后,周娥皇才问出心中的问题。

    杜昭立即得意洋洋的给她讲解,言辞间颇为得意。

    周娥皇便适时表现出惊讶、赞叹、崇拜等多种表情。

    自然这些表情多半是真的,只是周娥皇心思灵巧,知道杜昭需要什么,于是就稍稍做了点“艺术加工”罢了。

    杜昭见此,果然心满意足。

    高兴之下,竟直接侧头,在周娥皇脖颈间吧唧了一口,以示对她的喜爱。

    因书房中还有红娘的存在,差点让腰背挺直的周娥皇缩到书案下面去。

    接着,周娥皇红着脸面,在杜昭的指引下给“树桩”画了第一个大的枝丫。

    并在枝丫的根部题了一个字:“军”。

    这个时期的军,无论是朝廷的禁军,还是地方藩镇的藩镇兵,从上至下、从内到外都有着极大的问题。

    若要治军,可以从两个大的维度入手。

    第一个维度,是招募、操练、衣粮赏赐、家属随军、优恤等。

    第二个维度,是兵甲器仗、战马、战船、粮草、军法奖惩、戍守、作战等。

    其中,最为突出的问题,有:军纪松弛、兵骄将惰、老弱混杂、冗员、将兵矛盾等。

    另外,战马、战船、兵器等也需彻底革新。

    尤其是战马,全军上下都极度稀缺。

    不过这部分可以延后再解决。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

126 钱包鼓鼓

    目前急需处理的问题,还是:军纪松弛、兵骄将惰、老弱混杂、冗员、将兵矛盾等。

    军纪松弛、兵骄将惰、将兵矛盾这三个问题,在周庭、郭大勇、陈顶天上任后,已经明显得到了缓解。

    周庭制定了一整套法子,假以时日,便能彻底杜绝。

    然后是“老弱混杂”的问题,其实已经基本解决。

    牙军的“忠勇左营”,“虎威军”和“虎啸军”的左厢,都已将可用的精锐尽数囊括其中,实现老弱分离。

    最后是“冗员”的问题,这个问题比较难处理。

    冗员的来源有二,其一为随军的将士家属,其二,为未被选入精锐左营的老弱将士,与不忠的将士等等。

    这部分人都是累赘。

    按照杜昭的想法,要将这部分人移出军营,施行“精兵简政”之策,将有限的粮饷用在刀刃上。

    至于这些冗员,如何移出军营,又如何安置等问题,杜昭暂时还没有头绪。

    所以,这个问题就先暂且搁置,留待以后再处理。

    解决完冗员的问题之后,就该着手处理战马、战船、兵器的革新之事了。

    诶,还有许多大事要办啊!

    ……

    借着周娥皇画“树状图”之机,杜昭将“军”这一方面大致梳理了一遍。

    接着,又指点周娥皇在树桩另外一边画出第二个枝丫。

    在枝丫的根部题上一个字:“政”。

    “政”这一方面,因涉及到民生,里面的问题就太多了。

    目前来说,民生大事,反而不是杜昭所关心的。

    作为中吴军的“节度留后”,实际上的“中吴军节度使”,杜昭的首要任务,是维护自己的“统治”。

    民生方面,其实杜建徽以前做得很好,没有什么突出的问题,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好改革的。

    “财赋、喉舌!”

    杜昭的手指,在宣纸上点了两下。

    周娥皇便依言,在题了“政”字的大枝丫上,分出两根小枝丫,分别标注“财赋”、“喉舌”的字样。

    没错,这两点杜昭要狠抓,因为这是维护他“统治”的两大支柱。

    财赋,也就是钱。

    养兵需要很多钱粮,而兵又是维持“统治”的根本。

    另外钱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地方藩镇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

    问题是,钱从哪儿来?

    大头是农民贡献的田赋,另外还有专卖、关市税和各种杂税等,这部分其实就是商税。

    农民的田赋已经很高了,不能再增加,不然种田的百姓就该弃田逃奔他乡了,得不偿失。

    而商税……

    就目前的“营商环境”来说,真的太差,有种渴泽而渔的意思,商税不是很多。

    杜昭接下来要头痛的,便是财赋。

    换句话说就是:怎么弄钱。

    至于“喉舌”这一项,其实难度不大……

    周娥皇执笔作画之际,杜昭便跟她讲解,顺便理清思路。

    红娘单手趁着下巴,半趴在桌案之上,就连她听了一会后,都明白了,姑爷现在在为弄钱之事而发愁。

    “郎君莫愁,据妾所知,我中吴军民丰物阜,每年夏秋两季赋税,甚至远超南唐最富饶的三个州县。”

    周娥皇看着杜昭温和的说。

    “何况郎君刚刚才铲除了内奸,所得不可估量……想必我中吴军好几年内都不用为钱粮发愁了吧?”

    杜昭看着她笑道:“夫人说得不错,此次扳倒王传平,的确收获不菲。不过,粮食什么的都还好,为夫唯独担忧的是铜钱。”

    “铜钱?”

    “不错,钱荒钱荒,铜矿开采不易,铜钱铸造也不易,外加民间喜欢融化铜钱铸造铜器……”

    “市面流通的铜钱本就不多。王传平经营数十载,想必他积攒下了非常多的铜钱。但为夫也担心,他用这些钱去购置了田庄、铺子、作坊等,若是如此,即便查抄了王传平及其所有亲信及勾结之人,恐怕也得不到多少铜钱。”

    “另外还要赏赐将士们三倍衣粮,一个将士就是六百个钱……”

    杜昭越想,越觉得此事有点悬。

    “而且,我决定对中吴军进行彻底的革新,加强各军操练,还有战马、兵器等,这些无不需要大量的银钱。”

    无疑,杜昭无论是操练精兵,还是搞其他的发展,都需要一笔庞大的“启动资金”。

    查抄王传平之后,正好就可以提供一大笔。

    但寄希望于此,杜昭总感觉有些悬。

    万一果真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没有查抄到那么多铜钱呢?

    那可就操蛋了。

    杜昭越想,眉头就越收紧,忧心忡忡。

    “郎君莫要忧心,妾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娥皇察言观色,忙过来挽了他的手。

    “嗯,夫人说得也是,倒是我想得太多了。”杜昭摇头,轻拍周娥皇的手,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不画了么?”

    “先不画了,待解决了财赋和喉舌这两条‘小枝丫’后,我们再接着往下面画。”

    “嗯。”

    简单收拾一番,两人便回到卧房休息去了。

    翌日。

    杜昭一大早来到牙堂。

    忙完自己的事,又抬步去了“行军司马值房”。

    “郎君来了。”侯仁矩起身施礼。

    “侯司马你的眼睛……”杜昭吃了一惊,因他见侯仁矩两眼的眼眶黑乎乎一圈,变成了一个熊猫眼。

    “不妨事,属下昨夜睡得晚了一些,不妨事的……”侯仁矩摆手。

    “侯司马辛苦了,你这两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而且经你之手整理出来的资料又好又快,周道长他们都夸赞你呢!”杜昭笑道。

    “不敢当。”侯仁矩谦虚。

    杜昭忽瞥到堆积在一旁的那三十个空木箱,问道:“这些木箱都整理完了?”

    “整理完了,现在属下整理的是从王传平府邸,及其亲信与勾结之人的府邸中查抄出来的账簿文书等。”

    “这部分不是很多,相信这两日便能完成。”侯仁矩喝了口浓茶提神。

    “其实不用这么赶,你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以适当休息一会儿,毕竟劳逸结合嘛。”杜昭笑道。

127 我竟忘了此事!

    侯仁矩忙道谢,并说此事完结之后他要好好的休息两天。

    勉励侯仁矩两句,杜昭离开此处,赶去了城北的两军大营。

    大营中,王传平原来的府邸,已经改名为:“马步军都使府”。

    周庭以后便常驻其中了。

    周庭正在亲自指点操练兵马之事,郭大勇和陈顶天两人跟在后面宛若小学生。

    就在大营中,杜昭与周庭聊了一个上午,有关军制改革之事。

    其他的什么军纪松弛、兵骄将惰、老弱混杂等难题,周庭都能解决。

    唯独这个“冗员”的问题,周庭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杜昭颇感棘手,那么多将士的随军家属与老弱将士,总不可能直接赶他们出大营,任其自生自灭吧。

    若是如此,只怕整个中吴军的将士会彻底炸锅。

    一直讨论到午时,还是没有好的办法。

    杜昭在大营中吃了午饭,便结束讨论,回到牙堂。

    “‘冗员’的问题不好解决,那就先着手处理‘财赋’的问题吧。”

    杜昭在牙堂中坐了一会儿后,拿定了主意。

    当下,杜昭便命把守在门外的李安,请来苏州府衙的刺史。

    杜昭与之聊了半个时辰,了解清楚当下实行的财赋之策。

    苏州刺史离开后,杜昭当即便自言自语道:“田赋、商税,现在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为妙!”

    当下的田赋,实行的是唐朝后期制定的“两税法”。

    一年征收两次,分为“夏赋”和“秋赋”。

    所得赋税一般分为三份,分别为:留州、送使、上供。

    留州:既州县自留的赋税。

    送使:既送给藩镇节度使的赋税。

    上供:既送给朝廷的赋税。

    留州、送使倒也罢了,可是这个“上供”……

    若杜昭想出好的法子,提高了田赋的收入,那么将有一部分上供给朝廷,也就是上供给杭州的胡景思。

    中吴军毕竟还不是一个国家,它只是一个藩镇。

    从名义上来讲,中吴军属吴越王国,所以辖地内所得赋税必将上供给朝廷一部分。

    “我可不想为胡景思徒做嫁衣!”杜昭暗哼,自语道:“田赋改革,暂且作罢。还有商税也是此理。”

    “虽然‘上供’给胡景思的赋税,只占小部分,但我这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可是若不改革田赋和商税的话,那我又如何增加牙府的收入来源呢?”

    “对了!”

    杜昭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嘲道:“我竟忘了此事,真是不该啊!”

    他在桌案上铺上一张宣纸,取过鹅毛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雪肤膏!

    其实早在刚回到苏州之时,杜昭就打定主意自己下海做生意赚钱。

    那天晚上,还曾与周延嗣相谈甚欢来着。

    如今看来,自己做生意是真的好,因为生意所得利润不算赋税,也就不用“上供”给朝廷。

    昨天晚上和周娥皇聊天之时,还有今天早上在两军大营之中,杜昭竟没有想起这一茬,实在是不该!

    当下,杜昭便伏案写写画画,谋划着他的赚钱大计。

    良久之后,杜昭忽然停顿,喃喃道:“再顺手将‘喉舌’之事办成。”

    说到“喉舌”,就不得不提及邸报。

    邸报,是古代朝廷官方开办的“报纸”,相当于现在的“内参”。

    杜昭要做的,便是将邸报拿来改一改,再借鉴一些二十世纪报纸的元素,糅合成当下需求的一种报纸。

    若要发行报纸,必然涉及到纸张、印刷等等范畴。

    纸张倒还好说,只是这个印刷恐怕有点难搞。

    就在去年【公元953年】,后周发生了一件大事——

    《九经》刻印完成了!

    这部《九经》,其实早在后唐长兴三年【公元932】就已经开始刻印。

    从公元932年,至公元953年,历时二十余年,从后唐开始,跨越后晋,再见证后汉,最后来到后周,这部《九经》才最终刻印完成!

    此次刻印之本,世称“五代监本”,官府大规模刻书自此始……

    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刻印此书为何用了二十余年?

    因为当下使用的印刷方式,是雕版印刷,一整页文字雕刻在一块木板上,这些雕版也只能用于印刷《九经》中的一页。

    后世的“活字印刷术”,是在北宋庆历年间【公元1041年-公元1048年】由毕昇首先发明的。

    就当下【公元954年】来说,这是将近一百年之后的事。

    也就是说,活字印刷术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呢!

    针对杜昭的报纸,使用雕版印刷不可取,用人手誊抄也颇为费时,还显得不够高级……

    那么——

    杜昭起身,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先让活字印刷术提前面世吧!”

    计议已定,杜昭立即安排李安去搜罗刻印方面的人才,以及懂得雕版印刷之人。

    接着,杜昭又派人找来周娥皇,说了要在牙宅中划出一块区域,用于建造“印刷作”之事。

    周娥皇自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当即就下去选址、筹备人手。

    好在牙宅中真的非常大,太广阔了,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块合适的地盘。

    ……

    接下来的数日,杜昭又开始忙起来了。

    他亲自指点“印刷作”的筹建工作,同时也兼顾牙府中的日常事务。

    一切都挺顺利。

    在李安的搜罗之下,短短一日,还真就找到许多刻印与印刷方面的人才……

    另外,侯仁矩的资料整理工作、周庭整顿两军的安排,以及逐县逮捕、查抄等任务,也全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安稳。

    整个中吴军上下,所有人都干劲十足,忙碌而充实。

    ……

    淮河以北。

    也是在今日【2月18日】,后汉皇帝刘崇亲率大军三万人,与辽帝国一万骑兵会师于团柏【山西祁县东南】。

    一共四万大军,挥师南下,直奔潞州【山西长治市】而去!

    刘崇此举,正式拉开了“高平之战”的序幕!

    “高平之战”,是五代的转折点。

    此战后,郭荣斩杀了几个临阵畏战的节度使,并顺势削弱藩镇的势力,再加强中央禁军的战斗力。

128 还想黄雀在后?笑话

    将兵之乱,自此收敛,后周中央禁军开始一军独大,奠定了赵匡胤建立北宋的基础。

    这场战役历史意义重大,杜昭还曾想过北上亲临战场观战呢。

    但自回到苏州之后,他就被各种事务缠住了手脚。

    这才刚刚扳倒中吴军内的内奸,他又开始为财赋之事发愁。

    毕竟,南方杭州的胡景思还在虎视眈眈,杜昭急需打造一支精锐之师,不然心里没底,没有安全感。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北上亲临战场,恐怕连离开苏州城都是一种奢望。

    ……

    第二天。

    杭州。

    思政堂。

    “内牙统军使”胡景思,顶盔束甲,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思政堂下面,左边,立着“内牙左都指挥使”胡图,与“内牙右都指挥使”斜滔,还有一干军将等。

    他们也都甲胄在身,威风凛凛,像是即将带兵出征的将军。

    思政堂下面的右边,则全是幕僚装扮之人。

    中间的空地上,一位斥候正禀报着。

    他说的是“苏州那夜的大乱很快平息”、“杜昭捉拿了奔逃出城的王传平”,以及“三倍衣粮”等事。

    这些事胡景思早就知道了,正是基于此,他们才断定苏州必然大乱,并调兵遣将做好了随时北上“捡便宜”的准备。

    胡景思、胡图、斜滔等人皆甲胄在身,便是因为于此。

    可是,这位斥候接下来所禀报的事,就令胡景思等众人难以接受了。

    只听斥候禀道:“那王传平经营数十载,积攒颇丰,遍及苏州、湖州、秀州各个州县、市镇。”

    “那杜昭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已提前取得王传平的账簿等,捉住王传平之后,杜昭便下令搜罗王传平数十年以来的积攒。”

    “中吴军辖下所有州县的封城、封路之举,其实是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便于他们逐个击破……”

    “杜昭他们的动作很快,短短数日,就已查抄了王传平及其同党在数个州县的积攒,查抄完毕,州县便解封。”

    “州县解封之后,属下等才收到细作送来的消息。”

    “据消息上说,杜昭查抄所得颇丰,单就粮食来说,中吴军的府库都已堆积不下了。”

    “于是,杜昭答应中吴军众将士的三倍衣粮赏赐,已经开始兑现,首先兑现便是府库堆积不下的粮食!”

    “接着是冬衣和夏衣,据说他们已经查抄到足够的衣服,完全可以用查抄到的衣服兑现三倍衣粮的赏赐!”

    斥候说到这里,胡景思、胡图等人便坐不住了。

    胡图打断斥候的话头,怒道:“你说什么?”

    “那杜三郎用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所得的衣粮,去兑现答应将士们的三倍衣粮赏赐?”

    “而且粮食和衣服都已经查抄到足够赏赐的数额了?”

    胡图瞪圆了一双眼,一幅不相信的样子。

    上边的胡景思也问道:“此话当真?”

    “启禀统军使、胡左都使,此消息千真万确,从中吴军各个州县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这么说的,应该错不了。”斥候答道。

    思政堂中顿时安静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斥候带来的这条消息,无疑给他们的头顶泼了一盆冰水。

    他们原以为苏州大乱了,杜昭那个傻子一定处理不好这种问题。

    中吴军一直尾大不掉,现在就是彻底消灭此“毒瘤”的一个绝佳时机!

    为此,从胡景思,到胡图、斜滔,以及整个杭州的将士,全都甲胄在身,还有什么粮草、器械等,也都在紧锣密鼓之中准备好了。

    只需一声令下,杭州数万大军便能立即发兵北上,去苏州“黄雀在后”,捡个天大的便宜。

    胡图甚至还曾畅想,待领兵从苏州回来之后,再顺势灭了吴越王国,劝他的父亲,也就是胡景思,承袭吴越王的王位。

    胡图想到兴奋处,还喝醉了酒,提剑杀入王宫之中,强抢了吴越王爱妃“华国夫人”,抗回家去逍遥快活……

    然而。

    现在,在这思政堂中,斥候刚才说的一番话,宛若一柄利剑挥过,将胡图美好的畅想劈斩得支离破碎!

    他的王位,就这么没了?

    胡图一时间难以接受。

    感觉难以接受的不单单只是胡图,还有他的父亲胡景思。

    “可恶!”

    胡景思拍案而起,颌下花白的胡须气得乱抖。

    他为了北上苏州“捡便宜”,下令云集大军不说,自己也顶盔束甲,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

    可是谁曾想,等待数日之后,等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苏州非但没有大乱,那杜三郎竟然还巧妙的化解了“三倍衣粮”赏赐的危机。

    胡景思瞥见下面胡图身上的甲胄,他就想大骂。

    人家苏州又没大乱,你穿着甲胄作甚?

    可是,又想到自己同样甲胄在身,胡景思便骂不出来,一张老脸憋得有些胀红。

    “你再详细讲一讲,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要错漏!”胡景思看着那斥候,怒气冲冲坐回原位。

    斥候领命,又对这一段故事详细讲解了一遍。

    当胡景思得知,杜昭用来兑现给将士们的“三倍衣粮”中,有部分来自“待交割的旧粮”之后,胡景思再次勃然大怒。

    砰!

    他一拳锤在桌案之上,那实木的桌案顿时断为两截。

    胡景思长身而起,发干的嘴唇都在颤抖,怒斥道:“杜三郎,你……你气死老夫也!”

    或许因为真的太过愤怒,胡景思身体竟摇晃两下,差点一头栽倒。

    下面众将与众幕僚纷纷惊叫。

    胡景思老当益壮,忙一摆手,站定身形,沉声道:“我没事。”

    众人见此,方才放下心来。

    胡景思为何大怒?还摇晃身体差点栽倒?

    原来,胡景思与那王传平勾结已久,王传平倒卖粮饷,是通过“以新换旧”的方式。

    “旧粮”从何而来?

    少部分来自于几大粮商,大部分则便来自于杭州。

    也就是说,杜昭用于兑现“三倍衣粮”赏赐的“旧粮”中,绝大部分都是他胡景思提供的!

    这个过程,就好像胡景思千辛万苦将“旧粮”偷运至苏州,然后再让杜昭“取用”似的。

129 900万斛!

    这是为他人徒做嫁衣啊!

    想他胡景思在杭州作威作福,压得吴越王抬不起头来,威风赫赫。

    可是却在苏州杜昭那里栽个大跟头。

    胡景思一想到这点,便感觉心里好气,郁闷得想发狂杀人,他这次真的被恶心到了。

    这时,一直未曾发言的“内牙右都指挥使”斜滔,看着那斥候问道:“据我所知,中吴军的衣粮包括衣、粮、钱。你方才只说了衣粮,那么钱呢?”

    那斥候顿感所有人都看着他,有的目光灼灼,有的目光冰冷,他心里顿生惶恐。

    斥候强打精神,作揖禀道:“启禀统军使,那杜昭虽已在兑现粮、衣的赏赐,但唯独钱的赏赐未曾开始兑现。”

    “这是何故?”胡景思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很有城府的,已经重新做回椅子,面色逐渐泰然。

    “据细作们传回来的消息上说,是因为……王传平及其同党,虽然经营数十载,理应积攒下无数的铜钱。”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王传平及其同党们的确曾拥有过无数银钱,但他们用这些钱去置办了田庄、铺子、作坊等,未曾留下多少现银。”

    斥候说完,小心翼翼看着众人。

    上至胡景思,下至胡图等,全都看着斥候面无表情。

    这让斥候心里惴惴,额头冒出细汗。

    “哈哈哈哈!”胡图忽然发笑。

    胡景思的面色也是一松,不再紧绷。

    “不错!钱荒钱荒,即便那杜三郎查抄了王传平及其同党的府邸,恐怕也查抄不到多少现银。”

    “中吴军将士一月饷钱200文,三倍赏赐,便是600文……全军上下就算战死部分,但也应还有万人的员额。”

    “这么多钱,老夫料想,那杜建徽虽存下一些家底,但这次只怕也必将元气大伤!”

    胡景思哈哈大笑,一扫方才的愤懑。

    下面的胡图等军将与幕僚等,也纷纷附和,冷清许久的思政堂忽然热闹起来。

    “苏州杜三郎,看来并非庸碌之辈,老夫先前倒也小瞧了此人!”胡景思两手虚压,朗声说道。

    “此子能想出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的府邸,借以兑现‘三倍衣粮’赏赐的法子,确也是一步妙棋。”

    “但是,衣、粮都还好说,唯独这个钱,以老夫看来,中吴军必将为此事而伤透脑筋。我们且来议一议,待苏州极度缺钱之际,我们又当如何?”

    “……”

    一刻钟后。

    他们已经商议出一系列计谋。

    都是等杜昭闹钱荒之际,能给杜昭雪上加霜的恶毒计划。

    “这下我们就在杭州好整以暇,且看那杜昭如何解决钱荒之困。待关键时刻,我们再给他来个连环计,一定能令中吴军不死也残!”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挥兵北上,虽然需要耗费一些手脚,但也能一举拿下中吴军,彻底将这颗毒瘤摘除!”

    “……”

    ……

    一转眼,时间来到三天之后。

    苏州。

    牙堂。

    一大清早,中吴军牙府众人便齐聚在此。

    杜昭坐在节度使专属的大位上,旁边另置一椅,坐着杜建徽。

    牙堂下面,左边是武将,第一把交椅上坐的是“牙内军都指挥使”李安。

    第二把交椅上坐的是“马步军都指挥使”周庭。

    第三把交椅上坐的是“水军都指挥使”吴应辉。

    第四把交椅,本是“都虞侯”的座位。

    但因都虞侯由周庭兼任,于是便空着无人落座。

    右边,是文职幕僚的位置,同样也有四把交椅。

    但仅只有第一把交椅上坐着一人,正是侯仁矩,其余三把交椅也是空置无人落座。

    像这样所有人聚在一起,并且杜建徽也出席的情况,并不多见。

    这是因为,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一事已经完成,查抄所得钱粮也已登记造册。

    今日大家同聚一堂,便是对此事做个了结。

    “启禀大帅、郎君,王传平及其同党所属家产已经全部查抄完毕,我中吴军辖下所有州县也都已经解封,通往外界的官道、水路等也已恢复畅通。”

    侯仁矩首先禀道。

    “不错!”杜昭笑着点头。

    “启禀大帅、郎君,三倍衣粮赏赐中的粮食,已经全数发放给牙军、两军、水军将士等。衣服部分,已经查抄到足够的数量,正在逐次发放中。”

    “为此,全军将士们,都在传颂大帅和郎君的好,贫道代众位将士谢过大帅和郎君的赏赐。”

    周庭禀道。

    “很好。道长不必多礼。”杜昭笑道。

    周庭退下后,侯仁矩手拿一本簿册上前再次禀道。

    “启禀大帅、郎君,此次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所得颇丰,经登记整理造册,本次查抄所得的具体情况如下。”

    “首先是粮食,除去发放给将士们的‘三倍衣粮’赏赐外,所得粮食还剩下……900万斛!”

    话音一落,牙堂中顿时喧嚣起来。

    李安、周庭、吴应辉等无不惊叹。

    虽然对这个数字早有预料,但如今亲耳听见他们心里还是无不震撼。

    900万斛!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众人心里总感觉不太真实。

    毕竟,唐宋时期一年征收的粮食也才数千万斛。

    王传平,不过是趴在中吴军身上吸血的小虫子罢了,他何德何能,竟为杜昭贡献出900万斛的粮食?

    而且,中吴军辖下也才苏州、湖州、秀州等十余个州县而已。

    杜昭和杜建徽心里也十分震惊,尤其是杜建徽,嘴角一扯,忙用两手捂着腮帮子呼痛。

    “阿翁您没事吧?”杜昭忙关切。

    “没事,没事,我心里太高兴了,三郎你放心,老夫能忍住,三郎你看,我一直咬着牙呢,如此便不会大笑了。”

    杜建徽手捂腮帮子,眉开眼笑,但也死死咬着牙,以免伤到腮帮子的筋骨。

    这让杜建徽的形象有些搞笑,不过杜昭死死忍住了,千万不能笑。

    “900万斛!真的是难以想象!”

    杜昭见杜建徽没事,便看着侯仁矩说道:“按理说,那王传平就算倒卖粮饷,也不可能积攒下这么多的粮食啊?”

130 论功行赏

    侯仁矩禀道:“王传平倒卖粮饷的方式,是‘以新换旧’,交割出去的‘新粮’,与等待交割的‘旧粮’,其实在交割之前,都在苏州城内存下了大量的库存。”

    “倒卖粮饷之事,不能见光,是在暗中偷偷摸摸进行的,所以不可能短时间内,将存粮处理干净。”

    “我们将这部分存粮查获,所得已然不菲!”

    “再者,王传平及其亲信经营数十年,早在苏州、湖州、秀州所有州县购置下大量田庄,这些田庄中都存有大量粮食。”

    “另外,与王传平勾结的官、商、吏等,也遍布苏州、湖州、秀州所有州县,这些人也‘贡献’了大量的粮食。”

    “尤其是其中的商贾,我们从那几个大粮商手里,查抄到了上百万斛的粮食!这些粮商与王传平勾结,参与倒卖粮饷,早已赚得头肥脑满,不过最后却便宜了我中吴军。”

    “如此一来,我们查抄所得的粮食便多达900万斛了!属下粗略估算过,这批粮食足够我中吴军全军上下吃上整整三年!”

    侯仁矩手握那本小册子说道。

    “哈哈哈,此事办得很好,900万斛粮食,足够全军上下吃上整整三年!这真是天助我也!”杜昭笑着起身。

    笑过后,杜昭立即又说:“这么多粮食,苏州附近大小粮仓早已堆积不下,很多都存放在其他州县。这些粮仓,一定要安排可靠之人去把守,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杜昭看着李安。

    李安忙起身拜道:“请公子放心,属下已挑选可靠的牙兵分赴各处粮仓,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昭满意点头。

    侯仁矩接着禀报:“接下来是衣服,冬衣和夏衣,兑现‘三倍衣粮’的赏赐之后,还能剩下各三十万套左右!”

    “之所以能查抄到这么多衣服,也是因为数量太大不好处理的缘故,故而堆积在仓库,直至被我们悉数查抄。”

    “嗯。”杜昭点头。

    三十万套衣服而已,在900万斛粮食的光芒之下,这个数字也就不算得什么了,提不起杜昭的兴趣。

    “除900万斛粮食及30万套衣服外,还查封有田庄百余座、良田数十万亩、散落于各州县的房屋、铺子、作坊等各有数百上千座……”

    侯仁矩手握小册,照本宣科般念出一串令人震惊的数字。

    闻着纷纷动容,热烈交谈,杜建徽手捂腮帮子在那笑个不停。

    待众人热议稍缓。

    侯仁矩脸色微变笑容消失,手握小册准备接着往下禀报。

    他微变的脸色没有逃过杜昭的眼睛,杜昭忙摆手道:“诸位,诸位。”

    众人停止交谈看着杜昭,侯仁矩也将口中的话吞回肚子。

    “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府邸之事,侯司马可谓出力不小。”杜昭侧头看着杜建徽,请示道:“阿翁,侯司马立下如此功劳,孙儿欲将‘行军司马’之职交给他,阿翁意下如何?”

    “不用问我,三郎你看着办即可。”杜建徽手捂着腮帮子。

    杜昭点了点头,扭头看着手握小册的侯仁矩。

    笑道:“侯司马,三日前你刚来苏州之时,我就说过,若你能办妥此事,我就让你做‘行军司马’。”

    “此事你办得极好,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正式授你‘行军司马’之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莫要让我失望。”

    侯仁矩大喜,抖了抖青色圆领袍,长揖一拜:“多谢郎君赏识,属下日后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大帅、郎君!”

    “另外,牙府中原先所有幕僚,受王传平一案牵连,已悉数被捉拿下狱。侯司马你初任‘行军司马’之职,还需暂负‘掌书记’、‘推官’、‘参军’等幕僚的职责。”杜昭又说。

    “请郎君放心,属下可以胜任。”侯仁矩朗声道。

    “很好!”杜昭不自禁笑了,这些文职他挺头疼的,若能一股脑丢给侯仁矩,自然最好不过。

    当然,此举建立在杜昭绝对信任侯仁矩的基础上,而识人之能是杜昭的专长!

    “‘掌书记’、‘推官’等幕僚,也需尽早补齐,人选的问题,侯司马你和周道长商量着办。你们确定好了人选,我再做最后的把关。”杜昭又笑道。

    “属下领命。”侯仁矩和周庭一起领命。

    杜昭满意点头之余,又将牙堂中所有人都扫视一遍。

    他略微一顿,笑道:“当然,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府邸一事中,在坐各位都有功劳,有功劳就该行赏!”

    众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动,全部起身走到牙堂中间,直面着他。

    “数日前公子才提拔了道长和我们,都已有赏赐了,这次就不用了吧。”李安说道。

    众人也纷纷附和,表示不要赏赐。

    “数日前对你们的提拔,是因扳倒王传平之功。而这次对你们赏赐,是因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府邸之劳!”

    “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再说经此一事之后,我牙府大获丰收,单单粮食就有900万斛!这是数十年以来都罕见的大收获!”

    “我和大帅心里十分高兴,如此幸事,不赏不可!”杜昭笑眯眯看着杜建徽。

    杜建徽手捂腮帮子朗声道:“三郎所言不错,不仅要赏,还要重赏!”

    “属下等多谢大帅、郎君。”众人见此,只得拜谢。

    杜昭的赏赐也挺实在,是什么呢?

    主要是粮仓都堆积不下的粮食!

    整个中吴军有900多万斛的存粮,这真的很多。

    但对周庭、李安、侯仁矩、吴应辉等古人来说,粮食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依旧很重。

    并不会因为存粮很多,就轻贱了粮食。

    他们全都得了赏赐,皆眉开眼在那谢赏。

    片刻后,待牙堂中恢复安静。

    杜昭看着侯仁矩,笑容逐渐消失,他先喝了口茶定神,然后才正色道:“侯司马刚才说了查获到的‘衣’和‘粮’,现在就说说‘钱’的问题吧。”

    钱,特指铜钱。

    杜昭话中“钱的问题”,是指本次查抄过程中查获到多少钱的事。

    中吴军的粮饷包括衣、粮、钱,王传平倒卖粮饷也重点在倒腾这三个方面。

131 钱荒

    衣、粮就不用多说了。

    王传平倒腾“钱”的方式是放印子钱,所得收益加上倒卖粮饷所得收益,以及置办的田庄、房屋、铺子、作坊等等“资产”所得的收益,加在一起,应该就是本次查抄所得的“钱”。

    但真实的情况呢?

    牙堂中所有人都在先前都听到了一些风声,听起来很不妙——

    本次查抄涉及虽广,但却没有查获到多少“钱”。

    据传,查获到的“钱”不足以兑现全军将士的“三倍衣粮”赏赐……

    当然这只是传言,具体情况如何众人都不是很清楚。

    现在,侯仁矩即将揭晓答案。

    牙堂中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周庭、李安、吴应辉等,纷纷看着侯仁矩,以及他手中的小册。

    侯仁矩手握小册上前一步,微叹口气大声拜道:“启禀大帅、郎君:此次查抄所得之钱共计……四万贯左右!”

    “四万贯?!”

    杜昭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数字,但现在听来还是非常吃惊。

    “王传平及其同党经营数十载,怎么只查抄到四万贯呢?”

    周庭、李安、吴应辉等也炸锅,按理说不应该只查抄到四万贯啊。

    毕竟这次牵连进去那么多人……

    “郎君有所不知,那王传平及其亲信都热衷于买地置业,他们手中一有现钱,必然用来购置土地,或者购置房屋,或者购置铺子,亦或者创办作坊等等,几乎不会留下什么现钱。”

    “这四万贯,大部分还是从与王传平勾结的商贾家中查抄所得。”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市面上闹钱荒已久,王传平倒卖粮饷所得之利,大部分时候都是以铺子、作坊、良田等等形式进行交易,属于以物易物。”

    “因为以上各种原因,此次查抄虽然牵连甚巨,但也仅仅只查抄到四万贯铜钱,请大帅、郎君明鉴!”

    侯仁矩说道。

    杜昭和杜建徽对了一眼。

    杜昭扭头看着侯仁矩问:“‘三倍衣粮’的赏赐,共需要多少铜钱?府库中还存有多少?四万贯加上府库现存的铜钱,能否支撑‘三倍衣粮’的赏赐?”

    杜昭一连抛出三个问题,牙堂中所有人都看向侯仁矩。

    “启禀郎君,‘三倍衣粮’赏赐其实比较复杂,因为按照陈都使喊出的口号,战伤者与战死者的赏赐与优恤都不一样。”

    “据属下粗略预估,我中吴军全军上下,包括‘虎威军’、‘虎啸军’、牙军、水军,所有将士的赏赐加起来共需铜钱一十五万贯!”

    一十五万贯!

    好多的感觉!

    在场众人的面色都历经了数次变幻。

    “至于府库中存下的铜钱……因大帅这数十年以来清正廉明,我中吴军又雨顺风调,着实累积下一些财富……府库存钱尚有一十八万贯!”

    这么一听,似乎完全不用担心“三倍衣粮”赏赐之事。

    府库存钱一十八万贯,查抄所得铜钱四万贯,加起来就是二十二万贯。

    需要赏赐出去的铜钱是一十五万贯,二十二万贯减去一十五万贯,还结余七万贯,这不就足够了么!

    “但是大帅、郎君,如此看来,我们中吴军将有三万贯的巨大缺口!”侯仁矩又说。

    嗯?

    部分人听了这话就疑惑了,比如李安。

    侯仁矩立即又接着说:“我们用府库的一十八万贯加查抄所得的四万贯,兑现‘三倍衣粮’赏赐的话,还能剩下七万贯左右。”

    “但是!现在才是三月份,距下次征收夏赋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内,单单发放给全军将士的粮饷就需要十万贯!”

    “这里便有一个三万贯的缺口!”侯仁矩大声说道。

    他这么一说,李安立即就听明白了……

    对呀,即便现在解决了“三倍衣粮”赏赐的事,但后面三个月呢?

    喝西北风么?

    “我中吴军辖下三州十三县,在往后的三个月中一定会有其他花钱的地方,若这一部分也加上去,我们的缺口只怕……”

    侯仁矩说不下去了,低头凝眉暗伤脑筋。

    众人哗然之余,又纷纷挖空心思想方设法看如何才能度过此次危机。

    “‘三倍衣粮’的赏赐既然提出来了,就要兑现,身为一军之主帅,万万不可言而无信!”杜建徽首先表态,看着杜昭。

    “阿翁说得是,孙儿也是如此看法。”杜昭点头,扭头看着下面众人,道:“凡事都有解决的法子,请各位畅所欲言,助我中吴军度过此次难关!”

    众人一时间讨论开了,牙堂中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以往发放给将士们的粮饷中,常有‘以粮代钱’的做法,我们何不用等价的粮食发放给将士们呢?”

    李安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

    “这是一个好法子!”周庭立即点头,“正好我们的粮食都快堆积不下了。”

    “不仅可以用粮食代替铜钱,还可以用本次查抄中所得的各种器物进行代替……”侯仁矩也说。

    “……”

    自李安提出“以物代钱”的法子后,就好像给众人打开了思路。

    众人顺着这个思路讨论下去,很快便敲定了此法的各种细节。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法子!”杜昭看着李安连连点头,笑道:“李安,你脑袋这次可算灵光了一回,立了大功!”

    李安欣喜若狂,忙拜谢道:“多谢公子夸赞,为公子解忧是属下的本分!”

    李安真的十分兴奋,因他早就想加入杜昭的“智囊团”。

    可是每次都只有看着周庭侃侃而谈的份,这曾让李安万分焦急。

    这下好了,他终于帮杜昭出了个极好的主意!

    这时,出于集思广益的需要,先前未曾来到牙堂的田秀芝、郭大勇、陈顶天等诸将,也已经来到了牙堂。

    郭大勇说道:“少部分将士能够接受这种替换的法子,但一心只想要铜钱的将士只怕更多!”

    “不错,俺也这样认为!”陈顶天附和。

    郭大勇、陈顶天曾在大营中的最底层待过,清楚地知道底层将士们的所思所想。

    用粮食代替铜钱固然很好,但铜钱它毕竟是货币。

132 不!

    货币可以购买无数种东西,粮食虽也重要但只怕不是万能。

    就当下来说,“以物易物”这种交易方式虽也普遍存在。

    但商贾只认钱的情况也不少,尤其是人家根本不缺粮食的时候,你再拿粮食去交换,粮食的价值就会被贬低。

    钱是个好东西啊,底层将士的眼睛是雪亮的。

    为了避免粮食交换不到特定的商品,以及避免粮食在自己手中贱价的情况,他们一定更想要铜钱!

    “哼!”

    这时,田秀芝冷哼,道:“有粮食给他们就不错了,若不要的话便取消赏赐!”

    田秀芝这话太霸气了,牙堂中所有人一时间全部看着她。

    吴应辉感觉老脸有些胀,但他也知道自家娘子就是这么一种性格……

    “取消赏赐不妥,逼迫将士接受‘以物代钱’的法子也不妥。郎君初掌大权,不可如此行事。”周庭说道。

    周庭所说其实也很有道理,在五代这种乱世中,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将士信服你这个主帅呢?

    答案是理解、包容、共情!

    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虽大字不识一个但却能令手下的将士全都信服他。

    信服从哪儿来?

    就是从这些小事上来。

    郭威自小生活在军营中,对营中的“套路”早已炉火纯青,他知道如何与将士们打好关系。

    更有甚者,五代时期有个将军被敌军围困在城,他为了得到将士们的支持,竟用嘴给受伤的普通将士吮吸腐血……

    但这其中也有风险,若掌握不好这个度,就会把士卒们变成骄兵,说不定他们回头就将主帅出卖……

    “可是周都使,若都给将士们发放铜钱,我们如何填补那三万贯的窟窿呢?”田秀芝还是比较客气的,尤其是面对身份地位都比她高的人。

    “我们可以先做一个调查,分清‘需要铜钱之人’与‘可接受以物代钱之人’各有多少。”侯仁矩接过话头,说道:

    “同时,我们可将本次查抄所得之器物、宅院,甚至铺子、作坊等,作价发卖,尽量换得更多现钱。”

    “给全军将士发放现钱之时,也不用一次性发完,而是分批,将时间拉长至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相信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平稳度过此次困境!”

    侯仁矩身着圆领袍,头戴软脚幞头,国字脸方正,声音清朗,他一说话众人都不由凝神细听。

    “侯司马此计甚好!”

    许久未曾说话的杜建徽朗声赞道:“若是还不够,我杜家这些年来也颇有积攒……”

    “大帅高义!”众人忙拜道。

    “不够!”

    这时,杜昭又发话,众人看着他时,杜昭才说:“此举只能填补那三万贯的窟窿,但对我接下来的计划来说,远远不够。”

    众人愣了会儿神,杜建徽扭头问道:“三郎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阿翁,还有诸位,铲除王传平此奸之后,我中吴军并非高枕无忧了。”杜昭起身,走到牙堂下面,朗声道:

    “南方杭州的胡景思,一直想将湖州从我中吴军分割出去,另立藩镇!”

    “西边,南唐所辖常州、宣州,与我中吴军一衣带水、紧密相连,南唐也一直没忘东进吞并我苏、湖、秀三州之地。”

    “这只是我们的近忧!”

    “从长远来看,我们身处乱世,尤其是北方的后周,那后周皇帝郭荣素有雄心,待郭荣平定了北方,难保不会挥兵南下,攻打南唐、蜀国等地。”

    “我们南方诸国,已经承平数十载,但刀兵之乱就在数年之后!”

    “时间不等人啊!我们虽然可以熬过这三个月,支撑到六月征收夏赋,可是……这短时间内,我们将做不成任何事!”

    “莫说三个月,就算一个月,甚至半个月,都能令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阿翁、诸位,铲除王传平之后,我的计划便是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大军,革除旧弊,以此保障我中吴军在‘近忧远虑’中不落下风!”

    “而要打造、供养一支能征善战的大军,首先便是需要无数的钱粮。”

    “往后的三个月,若我们只能紧巴巴的熬过去的话,在我看来无疑是浪费时间,一步落后,必将步步落后!”

    杜昭此话说得慷慨激昂,在场众人看着他也半晌无言。

    一会儿后。

    周庭抖了抖道袍,捋着美髯须打破沉默,道:“郎君此言不错,我们不能短视,只考虑当下。”

    “钱粮钱粮,我牙府堆积900万斛粮食,粮食是充足的,足以支撑郎君打造、供养大军的大计。”

    “但是,钱粮中的‘钱’,目前来看的确是个问题。市面上闹钱荒已久,就算我们有心将本次查抄所得的庄园、铺子、作坊等全部变卖,只怕也没有什么人可买!”

    “……”

    牙堂中一时间议论开了,大家都认为这个钱不好弄。

    最后,杜建徽看着杜昭,以商量的语气说:“三郎,你有想法是好的,老夫很是欣慰。可是……”

    杜建徽皱纹纵横的老脸浮现出异样的神色,加重语气道:“一来,目前的情况便是如此,无法再取得更多的银钱。”

    “二来,凡事都急不得,尤其是三郎你这打造、供养一支大军的计划,这可是大计,何不再缓缓?以待良机?”

    杜建徽话音一落,吴应辉、侯仁矩等都劝杜昭从长计议。

    还是先把这三个月的困难时期给熬过去再说吧,待夏赋征收之后应该就有充足的钱粮……

    “不!”

    杜昭一口拒绝,甚至都不带考虑的。

    想他杜昭自返回苏州之后,第二天就坐上了“节度留后”的位子。

    随后,更是紧锣密鼓的铲除了王传平这个大内奸。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个乱世局势风云变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杜昭虽然熟知这一段历史,但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小蝴蝶翅膀”会不会将历史轨迹给改得面目全非?

    杜昭心里一直都有一种紧迫感,这也是推动他坚定不移往前的动力。

133 先赚他数十万贯!

    而从现在开始,直到六月征收夏赋的三个月,他们却让杜昭“熬过去”!

    这怎么能行呢?!

    那可是整整三个月!

    “三郎……”杜建徽准备再劝。

    “其实我有个法子!”杜昭朗声打断他的话头。

    “什么法子?”

    “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雪肤膏!”

    “雪肤膏?!”

    牙堂众人中,部分人听了这三字陷入沉思,比如周庭、李安等。

    也有部分人一脸茫然,比如郭大勇、田秀芝等,问道:“这是何物?”

    “早在十余日前,我便在牙宅中开辟出一块地,建造‘雪肤膏作’,专产此膏……”

    杜昭看着郭大勇、田秀芝等人,将雪肤膏的作用与功效讲了一遍。

    “郎君所制雪肤膏的确好用,郎君是想凭借此物赚取银钱以供粮饷么?”周庭问道。

    “不错!”杜昭点头,笑道:“但雪肤膏只是一个由头,我将利用一种特殊手段一次性赚得大批银钱,到时候莫说打造大军,恐怕牙府的府库又将堆积不下!”

    “三郎此话当真?”杜建徽缓缓起身,目光灼灼。

    “当真!”杜昭点头,迎着众人茫然与不解的眼神,笑道:“据我预估,简简单单赚个数十万贯应该没有问题!”

    “数十万贯!?”

    众人大吃一惊,尤其是杜建徽,他那双清亮而苍老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想他杜建徽经营数十载,也才积攒下将近十余万贯的财富。

    结果还因为一句“大帅赏三倍衣粮”的口号,一举回到“解放前”。

    再者,本次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费心巴力最后也只查获到四万贯而已。

    而杜昭一张口就是数十万贯!

    杜建徽、侯仁矩、周庭等众人都感难以置信,以一个小小的雪肤膏赚取数十万贯,这需要多少雪肤膏才行?

    杜昭命人去请周娥皇,因为“雪肤膏作”一直由她打理。

    不一会儿,周娥皇的身影出现在牙堂门口。

    因她见牙堂中这么多人,好多都不认知,于是脚步踌躇不敢进来。

    “夫人莫要怕,为夫在此,你且先进来。”杜昭笑着鼓励。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的周娥皇,周庭、侯仁矩、郭大勇等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不敢多看。

    田秀芝身为女子,她第一次见周娥皇,相比之下,她顿感自己太粗糙了……

    莲步款款,拖着长长的裙摆,周娥皇低头迈着小碎步走到杜昭身前,娇怯怯的给杜昭和杜建徽见礼。

    然后站到了杜昭身后,悄悄打量牙堂众人并猜测杜昭叫她来此的目的。

    “夫人,我请你来牙堂,是想问那‘雪肤膏作’的情况,我们一共存下多少块雪肤膏了?”杜昭问。

    话音一落,众人心中都是一动。

    杜昭刚才说要用雪肤膏赚得数十万贯,众人心里都猜测需数十万乃至百万块雪肤膏方可。

    杜昭此问说明雪肤膏果然有存货,众人都不由侧耳倾听。

    “郎君,经日夜赶工,我们已经存下雪肤膏共计一万五千余块!”周娥皇答道。

    一万五千块?

    才一万五千块?!

    周庭、侯仁矩、李安、吴应辉、田秀芝、郭大勇、陈顶天,当然还有杜建徽,所有人听了这话后都懵了。

    他们原先以为杜昭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块雪肤膏存货的。

    但却只有一万五千块,相差也太大了吧?

    “郎君,敢问这雪肤膏……作价几何?”侯仁矩颤声问道。

    这时,众人心想这雪肤膏只有一万五千块,而杜昭却要用它来赚得数十万贯。

    那么每一块雪肤膏的售价,必定高得离谱!

    他侯仁矩家境不错,但不知能不能买得上一块?

    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若雪肤膏卖得太贵,究竟会有多少人买,难道说杜昭准备利用雪肤膏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敛财”不成?

    “一块雪肤膏售500文!”杜昭想了想后答道。

    500文,自然指的是“批发价”,但杜昭暂且先讲这么多。

    “500文!?”

    “一块雪肤膏仅售500文?!”

    “……”

    牙堂中顿时炸锅了,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他们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杜昭鄙视了,还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次。

    “三郎,你……”杜建徽狐疑的看着杜昭,欲言又止,但最终说道:“你……该不会糊涂了吧?”

    听了这话,周庭、李安、侯仁矩等人也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也觉得杜昭指不定是想钱想疯了。

    “阿翁,诸位,我好得很,没有糊涂。”杜昭淡定。

    “三郎你方才说,要用雪肤膏赚得数十万贯?”杜建徽问道。

    “不错!”

    “雪肤膏只有一万五千块的存货?”

    “不错!”

    “每一块雪肤膏仅售500文?”

    “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又一起看着杜昭。

    一万五千块雪肤膏,每块售500文,算下来就是7500000文,也就是7500贯。

    就算把一万五千块雪肤膏全部卖出去,也才7500贯而已。

    这与杜昭口口声声说的“数十万贯”相去甚远,仅仅只是一个零头罢了。

    但是,他们又见杜昭一脸认真,不像是糊涂了的样子,那么这就奇怪了,众人都不解其意。

    周娥皇弱弱的站在杜昭身后,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她虽帮杜昭管理“雪肤膏作”,但从没听杜昭说过要用雪肤膏赚得“数十万贯”的事。

    但周娥皇有一点与他人不同,她几乎无条件地信任杜昭。

    她心中虽觉疑惑,但也坚定的认为,是杜昭此话太高深了,她们这些凡夫俗子听不懂倒也正常……

    最后,周庭代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周庭虽然聪明,颇有才干,但现在却也看不透杜昭的言行。

    侯仁矩也曾自诩颇有才能,杜建徽年逾古稀见过了多少大风浪,可是侯仁矩和杜建徽同样也看不透现在的杜昭。

    更不用提李安、郭大勇、吴应辉、田秀芝、陈顶天等人了,他们干脆闭上了嘴巴。

    “我决定成立一个‘经销商会’,专司雪肤膏售卖之事。”杜昭解释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侯仁矩问:“何谓‘经销商会’?”

134 经销商会

    “我中吴军辖下苏、湖、秀三州,其中苏州辖吴江县、吴县、长洲县、常熟县、昆山县等五县。”

    “湖州辖长兴县、安吉县、乌程县、德清县等四县。”

    “秀州辖崇德县、嘉兴县、海盐县、华亭县等四县。”

    “一共是一十三个县,每个县选出一位商贾,我称之为‘代理商’。”

    “每位代理商每个月可领取五百块雪肤膏,并只能在其所属县内售卖。”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侯仁矩凝眉问道:“郎君,若每个县每个月可领取五百块雪肤膏,算下来……一个县一个月也才二百五十贯。”

    “再加上一十三个县,就是三千余贯,这……还是差很多啊!”

    众人纷纷点头,三千余贯与“数十万贯”差别太大了。

    “诸位莫急。”杜昭笑着摆了摆手,道:“商贾若要加入‘经销商会’,就必须同意商会的第一条要求。”

    “既:商贾需一次性交齐一年十二个月的进货钱,但雪肤膏需一个月领取一次。这样算下来,我们就有三万九千贯了!”

    “这……这怎么可能!”众人吃惊。

    “是啊,那些商贾都狡猾着呢,怎么可能答应先交钱再按月领取雪肤膏的条件?”

    “郎君,这……”

    “……”

    “三郎……”杜建徽看着他,面色凝重,道:“你莫不是准备以势压人,逼迫各县的商贾接受这条件不成?”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看着杜昭,面色各异。

    实际上,就算杜昭以势压人,逼迫商贾同意这个条件的话,也没什么。

    因为在北方诸王朝中,诸如后唐、后晋、后汉等,还曾明目张胆设立“搜刮民财官”、“打劫粮草官”等等,可谓乱得一塌糊涂。

    所以杜昭准备以势压人,逼迫商贾同意这苛刻条件,众人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心里总感觉有些异样。

    再者,杜建徽是个正直的人,他一定会阻止杜昭的,于是众人都默不作声,只在一旁看着这两爷孙。

    “不。阿翁请放心,孙儿绝对不会以势逼迫他们。”杜昭故作高深,笑道:“这个条件虽然看似苛刻,但商贾们一定会抢着争着同意,完全不用我去逼迫。”

    “这怎么可能?”

    “对啊,郎君如何让商贾们争抢着同意呢?”

    “山人自有妙计,且容我先卖个关子。”杜昭笑道。

    “可就算如此,也才赚得三万九千贯……”

    “不急不急,若想加入‘经销商会’,还有第二个条件。”杜昭又笑道。

    “敢问郎君,是何条件?”

    “‘经销商会’,并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它有个门槛,若想加入,需缴纳一定数额的银钱才成,我称之为‘押金’。”

    “押金?”众人面面相觑。

    “不错!”杜昭咳嗽一声,面上的高深莫测逐渐消失,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道:“若商贾想加入商会,需缴纳五万贯押金!”

    “什么,五万贯?!”

    “不错,一个县一个商贾,一个商贾缴纳五万贯。我中吴军辖下一十三个县,这么算下来,单单押金就高达六十五万贯!”杜昭笑道。

    “六十五……万……贯!”

    众人嘴巴已经合不拢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牙堂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所有人都像是木雕泥塑。

    杜建徽、周庭、侯仁矩、李安、吴应辉、田秀芝、郭大勇、陈顶天,甚至一向崇拜杜昭的周娥皇,此刻也不免有些怀疑杜昭此话的真实性。

    什么“经销商会”,加入的条件竟然是押金五万贯?

    五万贯啊!

    本次查抄王传平及其同党,也才查获四万贯左右的铜钱。

    结果杜昭狮子大开口,直接管人家一个县的商贾要五万贯的押金!

    这怎么可能呢?

    按照杜昭的想法,一十三个县,一个县选一个“代理商”,一个代理商缴纳押金五万贯,算下来就是六十五万贯……这倒是“数十万贯”了。

    但众人心里完全无法相信杜昭此举能够成功。

    那些商贾又不是傻子,岂能单凭你一个什么“经销商会”就将五万贯的巨款乖乖奉上?

    “除了我中吴军辖下一十三个州县,我还打算将雪肤膏的生意做到南唐去。”

    杜昭仿若没有看见众人的呆滞,又抛出一个“糊话”。

    众人扭头呆呆的看着他。

    “对于南唐,我的计划是每月供应八千块雪肤膏,每一块雪肤膏卖他一贯!”杜昭继续“胡言乱语”。

    “也是一次性缴纳一年十二个月的银钱,算下来就是……九万六千贯!”

    “还有押金,南唐那边也收他五万贯的押金,加起来便是一十四万六千贯!”

    “南唐加上中吴军辖下一十三个州县,加起来一共便是……”杜昭旁若无人,凝眉仔细算了好一会儿。

    随后欣喜且大声说道:“加起来一共是八十三万零五千贯!”

    八十多万贯……

    众人持续呆滞。

    杜昭却陷入了兴奋,手舞足蹈,道:“这一下子就得到八十三万零五千贯,不仅能补齐府库的窟窿,还一下子多出七十余万贯!”

    “有了这么多银钱,我中吴军何愁不能打造出一支强悍的大军?数年之内都不用再为钱粮之事而发愁!”

    杜昭拍手大笑,越说越兴奋,声震屋脊。

    然而,杜建徽、周庭、侯仁矩等始终保持呆呆看着他的姿势,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会儿后。

    “哈哈哈……呃?”

    杜昭一下子停止大笑,目光追随着杜建徽那只苍老的大手。

    只见杜建徽的大手径直伸来,微凉的手掌覆盖在杜昭的额头上。

    什么意思?

    “阿翁您这是做什么?”杜昭奇道。

    杜建徽苍老的大手轻轻贴了一下杜昭的额头便收回,看着他脸色凝重道:“没有发烧啊!”

    “阿翁请放心,孙儿没有发烧,好得很。”

    “既然没有发烧,那三郎你为何说出这般梦话?”

    “阿翁,诸位,我方才所言并非梦话,是真的,我真能做到!”杜昭一脸认真。

    众人继续呆呆的看着他,信你个鬼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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