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案牍
“别挤啊!”
“抱歉,那王传平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生吞他的肉,请让一让……”
“原来如此……请!”
“……”
这时,时间已经来到上午十一点钟左右。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普照,逐渐将浓浓的晨雾驱散。
视野终于开阔了一些。
“快看,犯人来了!”
“那是大帅和郎君!”
“王传平,你该死啊!”
“还我父亲命来!”
“……”
只见那王传平、王胆量等十余人,皆身着囚服,被困在囚车之中,手脚上套着粗大的铁链。
囚车由马儿拉着缓缓奔赴刑场。
围观的百姓们,大部分情绪激昂,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过王传平的欺压。
愤怒的人们,将早就准备好的腐烂蔬菜、臭鸡蛋、狗屎、臭鞋袜等物,像是倾倒垃圾般扔向囚车。
杜建徽、杜昭骑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数百牙兵。
身后传来人们愤怒的叫声,让杜建徽和杜昭不禁回头望去。
“诶!”
杜建徽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些百姓越是愤怒,越是朝王传平等众犯扔臭鸡蛋、狗屎,杜建徽心里就越不怎么好受。
他感觉,这些百姓是在戳他的脊梁骨。
“阿翁,您不用多想,这王传平巧言令色、阿谀奉承,埋藏极深,阿翁一时不察,也不能怪阿翁。”
“总归是恶人有恶报,我们将王传平等人处以极刑,也算是对那些被害之人有了一个交代。”
杜昭忙劝道。
“罢了!”
杜建徽回头,不再去看后面愤怒的百姓。
一刻钟后。
杜建徽和杜昭已经高高坐在主刑官的位子上。
王传平、王胆量等十余人,也已被悉数绑在刑场的木桩子上。
他们全都奄奄一息,面无人色,有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与抽筋,若没有铁链捆绑在木桩上的话,他们甚至都不能保持直立。
每个木桩子旁边,都有一个露出一半臂膀的刽子手,膀大腰圆,头上扎着头巾,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
刽子手们手里拿着的,并非是鬼头大刀。
而是一种小尖刀,看起来极为锋利。
千刀万剐这种极刑,并不长有,他们这些刽子手,其实都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计。
此番上阵,也都是硬着头皮上的。
刑场外围,两层牙兵并肩而立,将激动而愤怒的人们阻挡在外。
人们怒骂、呵斥、遍数王传平等人的恶行,现场一度十分热烈。
“大帅,郎君,时辰已到!”
一个牙将禀道。
杜昭看着杜建徽。
杜建徽的手有些颤抖,最后朝王传平所在的木桩看了一眼,高声吩咐道:“行刑吧!”
“是!”
行刑开始了。
愤怒的人们的情绪愈加高涨。
现场惨嚎声起此彼伏。
杜昭为了锻炼自己,硬着头皮一直在观看行刑。
杜建徽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起身离开刑场。
刽子手们,因为“业务”不太熟练,结果犯人们就遭殃了……
杜建徽走后不久,杜昭就有点撑不住,今天早上吃的早餐有了自己的想法,想从他的肚子中跑出来……
没办法,杜昭最后以“刽子手们手法不精,犯人太过受罪”为由,命停止千刀万剐之刑,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
回到牙堂,杜昭猛灌了两大盏浓茶,才将那种作呕的感觉强压下去。
长舒口气,杜昭的视线,又落在案头那一堆小山般的文书上面。
这一看不得了,貌似这座“小山”的规模长大了近三分之一!
杜昭顿感头疼。
“不看了,先去周道长那里瞧瞧情况吧。”
杜昭甩了甩手,离开牙堂,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名为“行军司马值房”的房间。
这里本是“行军司马”的办公之所。
但因前任行军司马江道荣,昨天晚上已经被撸掉了,所以这房间就空了出来。
周庭负责清理那三十多个木箱的账簿,需要合适的地方,便选中了此地。
“周道长,清理得如何了?”
杜昭踏进房门,见周庭端坐在书案之后,翻着一本账簿,眉头紧锁,一脸的生无可恋之色。
书案旁,还有数位文吏模样的人在帮忙整理。
这些文吏都是从苏州府衙、吴县县衙、长洲县县衙之中,选拔出来的胥吏,据说比较擅长处理账簿文册等。
苏州城,既是苏州的州城,同时又是吴县和长洲县的县衙所在地。
城中不仅有牙城这个“执掌军政大权”的权力中枢。
另外还有苏州州衙、吴县县衙、长洲县县衙等三个衙门。
三个衙门都不在牙城中,而是位于子城或者罗城。
周庭从州衙和县衙中抽调文吏,自然首先从这三个衙门中抽调……
除了这数位文吏之外,吴应辉和田秀芝也在这里。
据说周庭即将清理出来一个县的相关资料,他二人等候在此,就是为了领取那份资料,然后率水军奔赴该县执行调查、抓捕、查抄等任务。
“郎君。”周庭放下手里的账簿,欲起身行礼。
“道长不需多礼。”杜昭忙一摆手。
“多谢郎君。”周庭重新坐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贫道已经清理出一个县的清单了,包括需要查抄的商、官、吏,以及王传平及其亲信,在该县的房、田、铺子、作坊等。”
周庭说了一半,看着一旁的吴应辉和田秀芝。
又指了指案头上的一摞文册。
道:“吴都使、田副都使,清单就在这里,你们拿走吧。”
吴应辉和田秀芝忙亲自取了那一摞文册。
一人抱一半。
周庭又看着杜昭,勉强笑道:“郎君,相比于整理这些账簿,贫道还是更擅长练兵、打帐。贫道整理了这半日,也才整理出一个县的清单……”
“道长辛苦了!”杜昭深有同感。
“我再给你找几个帮手吧。”杜昭言罢,就在这房间中四下张望起来。
最后,杜昭的视线落在吴应辉和田秀芝两人身上。
这时,他们两人一人抱了一摞文册,迎着杜昭的视线,两人身形都是一僵。
“郎君,属下等已经领到了一个县的清单,事不宜迟,属下等这就告退!”
吴应辉和田秀芝躬身疾步退出这房间。
106 干苦力的来了
杜昭笑着摇了摇头,又看着周庭,道:“牙宅的账房中,似乎有十余位账房先生,待我命人请来,听候道长差遣。”
“如此甚好!”周庭点头。
“那道长你就先忙着,我去派人将账房先生们调来。”
杜昭举步欲离开这房间。
恰在这时,有个牙兵在门外禀道:“启禀郎君,长洲县与无锡县的边界处,执行封路命令的牙将,遣人送来一封信函。”
杜昭闻言止步,扭头与周庭对了下眼神。
“进来吧。”杜昭吩咐。
那牙兵走进房门,躬身呈上一个信封。
杜昭随手接过,一看信封,只见上面写的是“郎君亲启”四个大字,下面还有落款,是“侯仁矩”三个小字。
“侯仁矩?!
杜昭吃了一惊。
周庭闻言,也觉奇怪,而后丢下手里的账簿,起身走了过来。
杜昭没有急着拆开信封,而是看着那牙兵问道:“此信如何得来?”
牙兵道:“启禀郎君,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怎么清楚。只是那牙将吩咐属下,说有一名自称‘侯仁矩’的奸细,妄图潜入我苏州境内,被牙将当场拿住。”
“据那侯仁矩所说,他的父亲曾向郎君举荐过他,而且郎君也答应过了,于是侯仁矩自北投奔而来。”
“不过,封路的牙将拿不定主意,于是,那侯仁矩就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还说郎君看过此信之后,便会同意放他入境。”
“那牙将便派遣属下携此书信火速赶回牙府,请郎君定夺。”
牙兵详细道明缘由。
杜昭听罢,与周庭对了一眼。
笑道:“这侯仁矩却也是一个人才。也罢,就先把他接来,若可堪大用的话,道长你就可以解脱了。”
杜昭笑着指了指那三十多个木箱。
“若果真如此的话,自然是极好的。”周庭搓了搓手,随后又说:“不过郎君,还是先看看这信上怎么说的吧。”
于是杜昭拆开信封,取出信件看了起来。
他看完后,又递给周庭看。
信上的内容,无外乎介绍他的来历,还有数十日前,在南平江陵城内,侯益曾向杜昭推荐他的事。
另外,侯仁矩还在信中隐晦的展示了一番他的能力……
“侯仁矩之父,的确给我推荐过他,我也的确答应过。”杜昭看着那位牙兵,“不过,侯仁矩其人如何,我却是没有见过的。”
“你速去长洲县和无锡县的边界,将侯仁矩带来牙府见我。”杜昭命令道。
“属下领命。”
“还有,要客气一些,不可怠慢。另外,你再给侯仁矩带句话:虽然侯益推荐了你,我也答应了,但还是要看你的才能决定给你什么职位,若自觉是庸才,你可以立即转身北返!”
“属下明白了。”
“去吧,早点把人带来。”
牙兵领命退下。
苏州的长洲县,在苏州城的西北方位。
与无锡县接壤。
无锡县是常州下辖的县,而常州已经是南唐的地盘了。
没错,苏州城离南唐的地盘很近,中间就隔了一个长洲县。
一个县的路程不算太远,侯仁矩应该很快就会被带来。
但杜昭不愿在这房间中等待。
他怕看见这三十多箱的账簿,也怕看见周庭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那牙兵领命而出后,杜昭也准备逃离这里。
恰在这时,又有牙兵来报:“李安李都使禀报郎君:两军大营整顿之事,第一阶段‘区分老弱与精锐’已经完成,请郎君前往大营,亲自验视挑选出的精锐。”
“好,我这就去。”
对周庭挥了挥手后,杜昭疾步离开。
来到城北的两军大营,杜昭就像“阅兵”似的,对一列又一列的将士进行筛选。
这些将士,都是李安和郭大勇、陈顶天他们挑选出来的精锐,相对身强力壮,都比较年轻。
杜昭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其中“头顶红光”的将士挑出来不要。
……
与此同时。
整个中吴军下辖的州县,如苏州、湖州、秀州等,所有城池中的百姓,全都沸腾起来了。因为城门关闭,不许人员出入。
而且,负责把守城门的镇将、镇兵们,也没有任何解释,就是不让任何人出入。
这种反常之事,顿时让城中的百姓们心生惶恐。
然后纷纷回屋躲了起来,生怕爆出什么乱子。
杜昭的“封城”之令,自昨夜下发之后,中吴军下辖所有州县就立刻行动起来。
因各个州县距离不一,有的早点接受到命令,有的则晚一些。
但直至此时,已经接近第二日的午时了,中吴军下辖所有州县的城门,都已经悉数关闭!封锁了人员的出入与消息的传播。
同时,苏州、湖州、秀州,与常州、宣州、杭州连通的所有陆路、水道等,都已设卡封闭,阻隔往来商旅行人。
这一举措,让那些往来的客商行人们措手不及。
比如那侯仁矩。
他想从常州的无锡县,进入苏州的长洲县,就被把守关卡的牙将拦住了,那牙将还认为他是奸细。
侯仁矩本人,也被牙将抓了起来,关在一间屋子里。
虽然没有镣铐加身,但被关在屋子里却犹如软禁。
这让侯仁矩苦笑连连。
感叹道:“我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么?这才刚刚踏入苏州地界,结果就被当成奸细抓了起来。”
尽管侯仁矩苦笑不已,但他还能泰然处之,并不惧怕。
原来,早在数日前,侯仁矩在泗州收到“杜昭任中吴军节度留后”的消息之时,在那个书房中,他就在纠结该当如何抉择的问题。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的侯仁矩,于第二日赶去了洛阳,去见他的父亲侯益,请教侯益的意见。
侯益综合分析之后,建议侯仁矩立即赶往苏州。
当日,侯仁矩便南下,直奔苏州而去。
不过,来到南唐常州无锡县后,侯仁矩却停下了脚步,略有犹豫。
侯仁矩心道:“这无锡县与苏州城之间,只有一县之隔,我何不在此多等候几日,且再瞧瞧情况再说。”
当时,苏州城北的两军大营中,谣言四起,这些谣言早已经传到大营之外。
107 我要大放光彩
因无锡县离苏州城太近了,以至于侯仁矩在无锡就听到了那些谣言。
侯仁矩稍加分析,便认定这是杜昭的计谋。
他又心道:“反正只差临门一脚了,我何不在无锡多等些时日,且再看一看杜昭的本事如何……他若成功,我则立即赶往苏州投奔!”
打定了主意的侯仁矩,便在无锡与长洲的边界处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直至昨日晚间,苏州城北两军大营爆发大乱。
那冲天的火光,就连远在无锡县的侯仁矩都看到了。
而后,有关那场大乱的各种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昨夜大营中的大乱,虽然发生在城中,但实际上城外也受到了波及。
比如吴应辉他们所率领的水军,在城外设防等,就不可能不惊动城外的人。
随后,王传平率两千将士逃出城外,又与水军激战,这一幕更是被许多吃瓜群众看在眼里。
南唐、吴越等地区,承平已经数十年了。
百姓们虽然生活清苦,但至少没有战乱,相对于北方王朝来说,他们这里就相当于太平盛世。
昨夜忽然一场大乱,简直就是数十年以来的首次。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新闻!
于是乎,尽管是在深夜,但苏州城中大乱的消息,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往周边扩散。
无锡县,虽然是南唐的辖地,但无锡县与苏州城之间,只隔了一个长洲县,真的太近了。
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那条重磅消息就传到了无锡。
也被侯仁矩听了去。
侯仁矩听罢,尤其是“王传平率两千兵马逃出城外”的描述,他立即断定:王传平输了,杜昭赢了!
“就是现在!”侯仁矩当机立断,简单收拾了行礼,立即直奔苏州而来。
然后,他就被执行封路命令的牙将逮了个正着。
软禁侯仁矩的是一间屋子,里面有桌凳床铺,甚至还有热茶。
这里并非监狱。
所以侯仁矩心里并不十分着慌。
苏州城昨夜才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今天就在路上设卡,完全是正常现象。
他被抓,只不过是遭遇了池鱼之灾罢了。
“诶,不知郎君有没有收到我的亲笔书信。”
侯仁矩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这时,房门外传来铁链声,还有开锁的响动。
侯仁矩一愣,立即放下茶杯起身。
吱呀!
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牙兵。
“侯先生!”牙兵客气作揖为礼。
侯仁矩忙还礼,然后问:“这位小将军,在下的亲笔信郎君看过了么?”
“看过了!”
牙兵咧嘴一笑,尽量表现出好客的感觉,“郎君说,侯先生的确是令尊推荐给郎君的人才!”
“郎君还命,立即请侯先生赶赴苏州城!”牙兵堆笑道。
侯仁矩擅长察言观色,见这位牙兵如此和颜悦色,心里便知杜昭对他是什么态度。
这是欢迎啊!
他心里一想起他的父亲大人,也就是侯益,对杜昭的溢美之词,侯仁矩心里就大为满足。
他不由挺直了腰板。
他甚至已经脑补出“杜昭出城十里相迎”、“杜昭大大重用他”等种种场景。
一想到他侯仁矩的才干,将在苏州大放光彩,他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蜜罐子似的,都快甜坏了。
脸上也不由挂上了笑容。
“侯先生,郎君还有一句话带给你。”
“请说。”
“郎君说;虽然侯益推荐了你,我也答应了,但还是要看你的才能决定给你什么职位,若自觉是庸才,你可以立即转身北返!”
牙兵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
但侯仁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凝固。
这话可真是不客气。
侯仁矩脑补出的种种场景,诸如“杜昭出城十里相迎”、“杜昭大大重用他”等,顿如玻璃龟裂般破碎。
“看来,要得到郎君的认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侯仁矩心中暗道。
“侯先生?”
“哦……”侯仁矩回过神来,看着牙兵:“北返是不可能北返的了,这位小将军,我们立即去苏州吧。”
侯仁矩并没有气馁。
想取得杜昭的认可似乎不容易,但侯仁矩却充满了信心。
他现在就像一个“试用期员工”,充满了干劲儿,他要大放光彩,施展才能,然后得到“老板的认可”!
“侯先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吧。”牙兵笑道。
“好。”
侯仁矩背着简单的行礼,随那牙兵走出房门而去。
……
申时,下午三点左右。
苏州城,两军大营。
杜昭已经完成了对众将士的筛选,将“头顶红光”之人一一挑出不要。
这一轮筛选下来,“虎威军”和“虎啸军”各自只剩下一万名将士可堪一用。
加起来就是两万名将士。
相比于牙军来说,这两万将士只能勉强称得上“精锐”二字。
不过,倒也不用操之过急,他们的底子的确要薄弱一些,相信操练一段时间过后,他们就可以被称之为精锐了。
回到牙府。
杜昭想了想,抬步去了“行军司马值房”。
“郎君来了。”周庭坐在那里翻着账簿,一脸生无可恋,见杜昭进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见礼。
“道长不必多礼。我刚从两军大营回来,先来看看情况。”杜昭笑着摆手。
“不瞒郎君,贫道……已经头昏眼花,这些账簿上的字,就像是在跳舞……每过一段时间,都不得不停下来暂歇,因而就慢了。”
周庭身披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祥和,颌下一部美髯须。
他应该在道观里敲钟的,这是他的本行。
或者去大营中练兵,这是他的专长。
但他却被束缚在这房间中,处理这些繁冗的账簿文书……
“慢慢来,不用着急。”
杜昭稍感不好意思,这些活计本该让幕僚们去做的。
但牙府中的幕僚,不管大小都被撸了个干净,一个不剩。
这些文案工作,只能落在周庭的头上。
“若不是因为我那案头上,待处理的文书也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我也该来助道长一臂之力的。”
杜昭苦笑着摇头,周庭说头昏眼花,他完全相信。
108 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
因为他在处理那些文书之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两个都被这些文书、账簿折腾得够呛。
现在,不管是杜昭,还是周庭,都急需一个“文职助手”。
按当下的话来说,就是需要一个能干的幕僚!
“不能慢,不能再慢了。”周庭摇头,面有倦色,“这些账簿、契约不尽早整理出来,我中吴军的所有州县,就不能解除封城。”
“封城日久,影响民生不说,说不定还会出大事!我们不能再慢了……诶!”周庭言罢,坐了回去,拿起一本账簿翻了起来。
“道长真是辛苦了。”杜昭忙说,忽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从其他州县抽调吏员之事进展得如何了?”
“我们虽然从苏州州衙、吴县县衙、长洲县县衙中,抽调了一些吏员,但远远不够用。”周庭放下账簿,看着杜昭:“从其他州县抽调的人手,最快明天早上就能赶来,到时候应该就能快一些吧。”
“这就好。”杜昭点头。
这时,门外有牙兵禀道:“启禀郎君,侯仁矩已经入了城,马上就能到牙城了。”
“侯仁矩来了!”
杜昭心里激动道:“这家伙终于到了,就等你来‘主持大局’呢!”
激动之余,杜昭一步迈出,准备亲自去迎接。
可是又一想,不妥,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嗯哼!速将侯仁矩带来此处,我就在这里考验他,看他是否有真材实料!”杜昭挺起胸膛,昂首大声对牙兵吩咐。
“属下领命。”牙兵去了。
杜昭回头,迎面撞上周庭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走到周庭桌案的侧边站定,两手负在身后,脸色矜持,等候侯仁矩的前来。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牙兵的通禀:“启禀郎君,侯仁矩带到。”
话音一落,便见一个牙兵进屋,后面跟着一个身青色圆领袍的中年男子。
不用说,这个人就是侯仁矩了。
杜昭仔细看去,只见侯仁矩有张国字脸,天庭饱满,眉毛很浓,面色白净,下巴上也有一溜山羊须,他身形伟岸,步伐沉稳,是一个中年帅哥的形象。
进屋的侯仁矩,也在打量杜昭。
只见杜昭肩宽背阔,虎背熊腰,身材高大,立在那里颇有顶天立地之感。
还有杜昭的脸,是健康的白,面容五官英俊,眼睛镇定而有神。
最主要一点,杜昭的面色与眼神,看起来有种冷峻之感,带着审视的意味。
发现这一点后,侯仁矩忙收回打量的视线。
他稍低着脑袋,走近杜昭身前半丈处站定,长揖道:“在下侯益之子侯仁矩,拜见郎君!”
杜昭的冷峻和审视,带给了侯仁矩莫大的压力。
临出发赶往苏州城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杜昭还要考验他的能力,若杜昭不满意,不排除将之打发回去的可能。
当时,侯仁矩就心生“要好好表现,争取让老板满意”的想法。
现在,杜昭表现出的冷峻与审视,让侯仁矩心里更加惶恐,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他也决定一定要好好的表现。
“你就是侯仁矩?起来吧,不用多礼。”杜昭淡定的摆了摆手。
“多谢郎君。”
“你的亲笔信我已经看过了。想当初在南平江陵城,令尊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一口就答应下来了,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你可知这是为何?”杜昭问。
“呃……在下不知。”
侯仁矩心里略感紧张,有种不妙的感觉。
因为这第一个问题,他就答不出来。
一旁,周庭稳坐桌案之后,手掩账簿,看着杜昭和侯仁矩两人,面色淡然。
“因为我相信令尊的为人!”杜昭给出解释,冷峻的面容首次绽放笑容,“令尊可是将你夸上了天啊。”
“惭愧!”
侯仁矩作揖躬身拜了下去。
他的父亲大人,也就是侯益,在当下的风评其实并不好,因为侯益曾投靠过无数人,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奸臣。
但从杜昭的话中听来,杜昭并不以为意,侯益推荐之人,他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让侯仁矩心中暗道:“郎君的眼光真不错!”
“有一位圣人曾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既然答应了令尊,而且你又千里迢迢自北而来,我自然要给你一个机会。”
“多谢郎君。”
侯仁矩又作揖一拜。
不过,杜昭话中所说的那位圣人,还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呢?
侯仁矩自小也算博览群书,学识不凡,经史子集等无所不读。
可是他很确定,他所博览过的群书中,的确没有这么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句话的圣人!
杜昭是从何处得来此句的呢?
侯仁矩心里疑惑起来。
“我不会考验你的学识,也不会过问你处事的方法。我对你的考验很简单,就是让你去办一件事。”
杜昭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重归冷峻。
“现如今,牙府中就有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打算交给你去处理。若你处理得好,便说明你确有才能。”
“若处理得不好,那就说明你徒有其名。我中吴军不需要徒有其名之辈,等到那个时候,就请你自行离去。”
“这就是考验你的法子。怎么样,你可愿接受?”
杜昭面色冷峻的看着他,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有些发虚。
另外一边,周庭坐在那里捻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
“愿意!”
侯仁矩作揖拜道:“却不知郎君用何事来考验在下呢?”
他心里松了口气,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他曾带兵打过仗,最高做到过都指挥使。
他曾做过文职幕僚,最高做到过行军司马。
他也曾在地方州府做过刺史,主持一方政务,也颇有政绩。
侯仁矩其实是个文武全才,虽然,他更擅长做文职幕僚,但若杜昭要考验他统兵、作战之能的话,他也能胜任。
“咳!”
杜昭侧头,与周庭对了下眼神,周庭笑着摇头。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
109 权知司马事
“你看到这一堆木箱了吗?”杜昭伸手一指堆积在地上的那三十多个木箱。
“看见了。”
“这些木箱里面所装之物,大多是账簿、房契、田契、铺子、作坊等等,杂乱繁冗,不好整理。”
“我给你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时间,将这些木箱整理出来,具体如何整理,周道长可以告诉你。”
“就这件小事,若你能令我满意,那便说明你的确很有才能。我中吴军自当欢迎你加入,对你委以重任。”
杜昭的面色始终冷峻,眼带审视之色,立在那里,高高在上。
“在下明白了,我愿接受此项任务,一定能令郎君满意。”侯仁矩拜道。
“嗯。”
杜昭淡然的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先封你为‘权知司马事’,暂代行军司马一职。若最后你能令我满意的话,我当场就正式扶你为‘行军司马’!”
“在下……哦不,属下多谢郎君提拔,请郎君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好,令郎君满意。”
行军司马,是幕僚之首,其余的掌书记、参军、推官等,都位在其下。
颇有种“文官之首”的意思。
这是一个很大的官了,若侯仁矩得封行军司马,那便是得到了杜昭的重用。
他投奔中吴军之举,就算彻底圆满。
“如此甚好。”杜昭继续端着架子,看着周庭,道:“还忘了给你做介绍,这位道长,名为周庭,是我从蜀国的大山中请来的贤才,你好生认识一下。”
“在下早就听说,郎君得一高道相助,不仅令郎君醍醐灌顶,还辅佐郎君铲除了内奸。今得见道长尊容,果然是仙风道骨!”
侯仁矩朝着周庭见礼。
“侯司马也是颇有善政之人啊,贫道早就听过你的事迹,哈哈!”
周庭起身还礼。
“道长,侯司马,这些账簿之事,你们就好好的交流一下吧。”杜昭笑道。
“贫道领命。”
“属下领命!”
杜昭松了口气,正准备说两句客套话,然后离开这里。
恰在此时,有一个牙兵在屋外禀道:“启禀郎君,从城中各处,以及城外各田庄查抄所得的粮食,已经开始运抵府库。”
杜昭铲除掉王传平后,主要有两大种类的收获。
其一,是王传平及其勾连之人,仗势累积下来的各种财富,比如堆积在地面上的这三十多个木箱,里面所装的账簿、房契、铺子、作坊等,就是其中一部分。
这三十多个木箱,只不过是得自“中间人”的部分罢了。
后面还有许多,比如王传平府邸中藏的私货,以及其余勾连之人家中累积的财富等,也将一一查抄、整理。
这一种类的财富,累积了数十年,最终整理出来的数据,只怕会大得吓人。
其二,就是被倒卖且还没有被处理掉的粮饷。
有粮食,有夏衣和冬衣,以及一些铜钱等。
粮食和衣服,还没有处理掉的,自然会储存在某些仓库中。
昨晚,那王传平逃出城外之后,杜昭就命人去查抄那些存储粮食和衣服的仓库了
粮食这种东西,容易被点燃,若有人借机在仓库中纵火的话,那就得不偿失。
所以杜昭才连夜命人去接手那些仓库。
现在终于开始搬运粮食了。
“哦?”
杜昭高兴,看着周庭道:“道长,我们不如去那府库中瞧瞧那些被倒卖的粮食,这粮食入了库,我心里就安定了大半。”
“如此甚好!”
周庭点头,他早已头晕眼花,出去逛一逛也好。
周庭又顺势邀请侯仁矩同行,侯仁矩点头。
于是三人直奔牙府的府库。
府库,是中吴军的公共仓库,就建在牙堂与牙宅接壤的地方,这里比较靠内,若有人攻打牙府,不会第一时间就攻打到这个位置。
府库十分庞大,内有多种仓库。
存放粮食的、存放军需物资的……
只要是从老百姓手中收缴上来的赋税中,有什么,这府库中就有对应的仓库。
“这么长的牛车运送队,只怕有好几里长吧!”
他们来到府库外面,只见这里十分热闹,无数辆牛车,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缓慢驶向府库的大门。
但见车轮滚滚,烟尘满天,这样长的队伍着实壮观。
就是牛车的速度有点慢,像是蜗牛在爬行似的。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无论是对北方的王朝来说,还是南方的诸国,马儿这种动物,都是极度稀缺的资源。
中吴军中,只有少量的战马。
宝贝得紧。
这种运输粮食的任务,自然不会用战马来拉车,牛车足以。
“听押送粮食的牙将禀报,这条长长的牛车队,直接从城西的仓库延伸到牙城的府库,长数十里,连绵不断!”
“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数十年来的首次,城中围观的百姓,不亚于今天上午在城南的刑场外观刑的人。”
杜昭挥手拦下一辆牛车,命人打开装满了粮食的麻袋,亲自取出一捧粮食,凑在眼前仔细观看。
周庭、侯仁矩等,也有样学样,弄了一捧粮食在手心仔细观察。
“保存得十分不错,从品相上来看,这应该是王传平将要替换的陈粮,起码有五六年了,用来食用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口感差一些。”
“嗯,这种五六年的陈粮,要先吃掉,以免烂在粮仓之中。”
“对了郎君,这么多粮食源源不断运抵府库,我们的府库很快就会装不下,应该尽早新建粮仓才是。”周庭忽然说。
“不错。”
杜昭先看了侯仁矩一眼,又看向周庭,道:“此事就由道长你来安排吧,拆掉一部分牙宅,兴建数十个大型粮仓!”
“贫道明白了。”周庭点头。
“我们到府库中去瞧瞧吧。”
三人举步走向府库。
这时,乍见杜建徽从另外一个方向迎面走来,看他的方向,也是去府库的。
众人相见,杜昭给杜建徽介绍了侯仁矩。
简单寒暄过后,众人一起进入府库。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
110 腮帮子都笑歪了
【求订,求票】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府库中,响起杜建徽那苍老而爽朗的大笑声,连绵不绝。
因为府库中的三十个大粮仓,竟然已经填满了十个!
按照杜昭他们的预估,剩下的二十个大粮仓很快就会被填满。
但是,查抄所得的粮食,还有许多在等待入库。
三十个大粮仓竟然装不下!
杜建徽自任中吴军节度使以来,年年鼓励农桑,年年想尽办法提高粮食的产量。
可是,类似于这次,三十多个大粮仓都装不下的情况,在数十年间,也仅有数次罢了!
这次可真是大大大大丰收啊!
由不得杜建徽不高兴。
“哈哈哈哈哈哈!”
杜建徽爽朗大笑,嘴巴合不拢,看着一个个大粮仓被填满,他高兴得像是一个孩子,老怀畅慰。
这时,一个牙兵跑来禀道:“启禀大帅、郎君,属下等查抄王传平府邸之时,又发现了一个大型地下粮仓,内存粮食起码有十万斛!”
“什么!十万斛!”
众人吃惊,尤其是杜建徽,他虽然止住了爽朗的笑声,但大张的嘴巴却没有闭合。
“还有,‘中间人’,以及与王传平勾结的商贾中,有好几个粮商,他们家中也存粮颇丰……还有城外的田庄……”
“总计下来,我们府库三十个大粮仓完全不够用,起码还需要再建六十个大粮仓才行!”
“并且,这些粮食,只是苏州城内和周边查抄所得,若再加上其余州县……”
“……”
听了这些话,就连杜昭都心头砰砰直跳。
好家伙,这次将查获多少粮食啊?
只怕最后的数字会大得惊人。
杜昭心里砰砰跳了一会儿后,便释然了。
中吴军下发给全军将士的粮饷,是按月发放,按照一人一月两斛的标准。
“虎啸军”和“虎威军”全军上下十万人,一个月该发放多少粮食?
一年十二个月呢?
另外,王传平倒卖粮饷的方式,是“以新换旧”。
也就是说,他要先截留新粮,交割给中间人,中间人将之存储在某个地方。
然后又从另外一个地方取得旧粮。
关键就出在这里。
交割出去的新粮,它并不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的,而是要先存储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然后慢慢消化。
经年累月,中间人的“新粮仓库”中,只怕会积攒下许多粮食。
还有,中间人消化这些新粮的方式之一,就是售卖给那几个大粮商。
在杜昭看来,这些粮商既然与王传平勾结了,那么他们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中吴军的“资产”。
包括粮商合法所得的粮食,这部分粮食算意外所得。
再说旧粮。
王传平将新粮交割出去之后,便去领取旧粮,用作粮饷发放给将士们。
这些旧粮,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它需要事先偷偷运来,存放在某个隐秘的仓库中才行,而且那仓库中,不会只有一个月的用量。
最后,再加上其余与王传平勾结之人,他们家中的存粮,还有田庄中的存粮等,杜昭全部将之查抄收缴……
这么算下来,最后查抄所得的粮食,自然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另外一边,周庭听了这消息后,不由微笑并捻须,这么多粮食运抵府库,将极大支撑中吴军今后的大业!
这其中有他周庭的功劳,也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杜昭。
他们共同办成了此事。
也就是说,他算是跟对人了……
另外一边,侯仁矩眼中看着一个个大粮仓被填满,耳中听着“还需要再建六十个大粮仓”的话,他整个人都傻了。
侯仁矩当过将军,做过幕僚,也干过地方州府的刺史,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杜昭,不仅铲除了中吴军的内奸,还顺势获得了这么大一批粮食!
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也足以说明,杜昭的确是一个值得辅佐的人。
侯仁矩心头顿时火热起来,生出大干一场的念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同时,也为他今早毅然决然投奔苏州的行动而感到自豪。
他投奔苏州的时机刚刚好,并且一来就得了个“权知司马事”的位子。
只要他将杜昭安排给他的“小事情”办好,他就是中吴军的行军司马了,这可是幕僚之首啊!
也就是说,他侯仁矩将得到重用。
……
总之,每个人心思各异,但都是兴奋异常,对未来充满了想象。
“哈哈哈……呃……嘶!”
忽然,一个吸冷气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
原来是杜建徽。
只见他两手捂着皱纹纵横的腮帮子,大张着嘴,面色痛苦,连吸冷气。
“阿翁你怎么了?!”杜昭吓了一跳,忙扶住了他。
“……”杜建徽嘴巴大张着,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痛苦之色也不见减少。
“不好,大帅应该是笑歪了嘴!抽筋了!”周庭是个道士,粗通一些医术。
“那怎么办?”侯仁矩问道。
“来人,速速去请母亲大人前来,快!”杜昭扶着杜建徽,转头对牙兵吩咐。
牙兵领命飞奔而去。
“贫道粗通医术,先由贫道瞧瞧,看能不能缓解一二。”周庭说道。
“好,那就有劳道长了。”
周庭果然有些医术,经他操作一番后,杜建徽的嘴巴可以合拢了。
但看他的表情,却还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这可真是……乐极生悲啊。
“阿翁,孙儿先送你回去休息吧。”杜昭摇头道。
杜建徽手捂腮帮子,尽管还很痛,但他那皱纹纵横的脸上,竟又慢慢浮现出笑容。
他不敢张开嘴哈哈大笑,只能紧闭了嘴巴,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
一时间,杜建徽的脸上痛苦与笑容互相交织,杜昭一时间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痛苦呢?还是开心?
“阿翁。”杜昭担心。
“不放是……”杜建徽一开口便愣了一下,因他闭着嘴说话,不是很清晰,“握就是太高新了……”
杜昭追随着杜建徽的目光,猛然明白过来。
只见杜建徽一直盯着源源不断送入府库中的装满了粮食的麻袋。
这就是杜建徽发笑的根源。
111 聪明的胡图
“阿翁,我们先回去吧。”杜昭说道。
杜建徽点了点头。
于是杜昭将之送回将军台,不一会儿,陈雪梅赶到,给他开了一张狗皮膏药,贴在腮帮子上,并叮嘱道:“以后不能再大张着嘴哈哈大笑了。”
杜建徽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
话说杜昭送杜建徽返回将军台后,周庭便领着侯仁矩回到了“行军司马值房”。
周庭指着那三十多个木箱,给侯仁矩讲解了它们的来历。
然后又说了如何整理这些木箱中的账簿、契约等,十分详尽。
侯仁矩听罢,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这是一件“小事情”?
周庭说得十分清楚,这些木箱中的资料必须尽快整理出来,因为中吴军下辖所有州县,正全部处于封城的状态之中。
只有整理清楚了这些资料,并派人查抄商、吏、民之后,封锁的州县才能解封!
侯仁矩自然清楚,全部州县长时间封锁,将对民生造成极大的影响。更不用说其他的商旅、作坊等,对它们的伤害更大。
长期封锁城池,中吴军的损失将不小。
但是,杜昭竟说这是一件“小事情”……
接着,侯仁矩又听说了“周庭头晕目眩”,以及“牙府中所有幕僚都被撸掉”的事。
侯仁矩不是蠢人,他结合这些事,敏锐的觉察到:牙府中已经没有合适的人才来做整理木箱的事了!
他在此时投奔苏州,实际上是给杜昭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侯仁矩再一一回思,杜昭接见他的种种表现,而后他不由摇头笑了。
心道:“郎君真是有趣,明明急需我来处理这些事,却表现出那么一副冷峻的模样,还说此事是为了考验我的才能……”
尽管侯仁矩搞明白了杜昭的把戏,但他心里并没有“被耍后的愤怒”。
相反,侯仁矩已经认识到了这件“小事情”的重要性,他在心里暗暗做出决定,一定要又快又好的办完这件“小事情”。
方才,那长长的牛车运粮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粮仓,还有那位牙兵所禀报的话,侯仁矩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明白,跟着杜昭干前途光明!
所以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并不会放在心里。
……
侯仁矩上手很快,神色非常认真,整理的速度比周庭快出几个数量级。
周庭见此,长舒一口气,然后潇洒的离开了“行军司马值房”。
他,终于解脱了。
……
杭州。
思政堂。
“内牙统军使”胡景思,以及一帮幕僚正在其中处理军政大事。
胡景思已经是六十多岁年纪的人了,身体不比年轻之时,他久坐之后,感觉腰和脖子有些不适,于是便起身边走边活动四肢。
思政堂下面,左边是“内牙左都指挥使”胡图,胡图是胡景思独子。
右边是“内牙右都指挥使”斜滔,斜滔是胡景思的心腹。
胡图与斜滔的后面,还有一些幕僚等,正伏案写写画画。
思政堂中很安静,除了纸张翻过的声音外,就只有胡景思走动的脚步声。
“报——”
忽然,思政堂外传来一个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
正活动四肢的胡景思愣了一下,一边吩咐:“进来”,一边回到座位上坐下。
话音一落,一位牙将进入思政堂,走到中间长揖道:“启禀统军使,据苏州的探子回报,说苏州城在昨夜发生了大乱!”
“什么,苏州城昨夜发生了大乱!?”
此话瞬间打乱了思政堂中众人的节奏。
刚坐下的胡景思、左边的胡图、右边的斜滔,还有其余幕僚等,全都停下所有活计,扭头看着那位禀报的牙将。
“快说,苏州城昨夜如何大乱了?”胡图嘴角扯起笑容催促。
那牙将面向胡图,正准备禀报。
可这时,胡景思发话:“你仔细道来,昨夜苏州城是如何大乱的,不可错漏一句。”
相比于胡图,自然是胡景思地位更显尊贵,于是牙将又面朝胡景思,保持作揖的姿势,将昨夜苏州城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从城北两军大营之乱,到王传平父子被抓捕。
众人听了这一段故事,顿时面色各异。
不过几乎都是一脸愤慨、失望之色。
“诶,好不容易盼到苏州大乱一回,可是结果……结果他们竟平定了叛乱,还将王传平父子捉了回去,诶!”
胡图连连摇头。
胡景思的面色也不好看,方才听说苏州城大乱,他下意识就认为可以发兵北上,跑去苏州捡便宜了呢。
结果却是……
众人摇头叹气之余,那牙将又将“陈顶天许诺三倍衣粮”之事讲出。
“你是说,他们为了平叛,曾许诺所有将士三倍的衣粮赏赐?!”胡图瞪大了两眼。
“正是如此!”
“如此重要之事,你方才为何不早说!”胡图大怒,拍桌而起。
“属下……”牙将吓得后退数步。
“罢了。”胡景思摆手,问道:“还探听到其他消息吗?”
“启禀统军使,没了,后半夜时,因中吴军封锁了所有官道、水路,我们的探子暂时不能传回任何消息。”
“嗯,退下吧。”
那牙将忙不迭退出思政堂。
胡图并不以为意,一张脸已经露出奸笑,道:
“三倍衣粮,那可是三倍衣粮啊!就算他中吴军的府库可以支撑,但也必定元气大伤,说不定还会有数月的窟窿!”
“嘿嘿,中吴军此次虽然平定了叛乱,但却也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
“无论他们赏赐三倍衣粮,还是不赏赐,将士们终究都是要再次造反的,只不过是个时间先后的问题罢了。”
“父亲大人,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我们可以趁苏州大乱之际,一举灭了中吴军,夺回苏、湖、秀三州之地!”
胡图越说越兴奋,连比带划,面色激动中带着浓浓的阴险毒辣。
胡景思闻言点了点头,道:“中吴军虽然封路,探听不到后面的消息。但胡图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亲大人英明!”胡图忙恭维。
112 擅闯宫禁
“胡统军使英明!”其余人见此也纷纷附和。
胡景思面不改色,当即调兵遣将,连下十余道军令。以备随时北上攻打苏州,收拾“残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我们就做一做黄雀!”
军令已下,胡景思不自禁笑了。
道:“杜建徽啊杜建徽,你可真是老糊涂了,竟让杜三郎那样的傻子接掌节度使大权。如今数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为他人徒做嫁衣……诶,杜建徽啊,你真的是老糊涂了!”
“父亲大人,杜建徽老糊涂了才好,他若不老糊涂,让杜三郎接掌节度使大权的话,我们也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胡图说。
“嗯。”
胡景思点头,而后面色一沉,看着胡图与斜滔,道:“胡都使、斜都使,你们速速去调遣兵马,按我军令行事。”
两人领命一起退下。
胡图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红光满面。
斜滔则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杭州的兵马,有驻扎在城中的,也有驻扎在城外的,随着军令的下达,城内城外的大营悉数沸腾。
城外的大营还好,对城内的百姓没有多大影响。
不过,驻扎在城内的士卒,他们一旦调动起来所造成的轰动就大了。
只见一队又一队披坚执锐的将士走过,有出城的,有进城的,再加上搬运粮草的,以及准备军械的等等……
一时间城中到处都是备战的将士,平添了一种肃杀之感。
这可吓坏了城中的居民,纷纷回家闭户不敢出门。
整个杭州宛若一座空城,已有数十年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不止百姓们心生惶恐,就连住在吴越王宫中的吴越王钱弘俶也吓了一跳。
“大军无故调动,云集城内,那胡景思莫非要逼宫不成?!”钱弘俶打碎了一个茶杯,跌跌撞撞,还将两张椅子撞倒。
“大王当心!”
钱弘俶的王后及一位得宠的妃子,忙左右扶住了他。
这位得宠的妃子名为“华国夫人”,艳冠后宫,长得非常漂亮,极得钱弘俶的宠爱。
“……大王,城中大乱,恐祸及王宫,妾等该当如何自处?”身后,还有十余位妃子,聚在那里哭哭啼啼。
“哭什么哭!”钱弘俶回头怒斥,众妃立即止住哭声。
“大王不好啦,大王不好啦……”这时,一个太监跌撞而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怎么了?”钱弘俶吓了一跳。
“那胡图……胡图喝醉了酒,提了一柄剑,已经闯入了后宫……”太监哆嗦着说道。
“什么!胡图他敢!”钱弘俶怒目圆瞪,两手紧紧抓着王后的手与“华国夫人”的手,色厉内荏。
“大王,那胡图还扬言……扬言……”
“他还说了什么?”
“胡图还扬言……要抢走‘华国夫人’!”太监跪趴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抖。
“……”钱弘俶深吸口气,转头看着“华国夫人”,面色青白。
“大王,救救臣妾。”华国夫人可怜楚楚,眼泪唰的一下就飙了出来,真个是梨花带雨,美艳无双。
“爱妃放心,爱妃放心……”钱弘俶紧紧抱住华国夫人,拍着她的背进行安抚。
“哈哈哈哈……嗝!”
这时,一个放肆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还打着酒嗝。
众人惊骇看去,闯入大殿之人果然是胡图。
原来,胡图调遣兵马之余,想到很快就能率兵北上苏州,收拾残局,或者说捡个大便宜。
这可是一份沉甸甸的功劳啊,说不定还能顺势灭了吴越王国。
吴越王早已是胡图父子的傀儡,只需一个契机就能改朝换代。
此番北上苏州,大军云集,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胡图心里越想越美,竟不顾现在还是白天,就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酒劲儿上涌,胡图的心也越发野了起来。
吴越王宫里的华国夫人,胡图曾见过数面,他早就眼馋华国夫人的美貌了。
这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酒劲儿将华国夫人抢回来再说。
待灭了吴越王国之后,这华国夫人迟早都是他的……
心里实在按赖不住,胡图干脆一手提剑,一手抓着酒坛,就这样直接杀向吴越王宫。
“华国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嗝!”
胡图大声喊着,跌跌撞撞闯入大殿。
那柄剑的剑刃部分尚有血迹,可见胡图已砍杀了数人。
他提在手里的酒坛不稳当,一路走一路泼洒,待他走进大殿中,钱弘俶和众妃都不由挥袖遮鼻,因为酒味太冲了。
“胡图,你……你不得放肆!”
钱弘俶护着众妃后退,尤其是华国夫人,他紧紧抱在怀里,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美人娇躯乱颤。
“大王……拜见大王……”
胡图跌跌撞撞,语气桀骜放肆,手里的酒坛一丢,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吓得钱弘俶及众妃惊叫连连。
唰!
胡图挥舞手中的剑,寒芒四射,睁大一双眼睛扫描着衣饰华丽的众妃。
“胡图你放肆,你想干什么!”钱弘俶两手死死抱着华国夫人。
“哦,原来在这儿呢……倒叫臣……好找!”
胡图一眼看清了缩在钱弘俶怀中的华国夫人,提着剑就扑了过去。
这时,那位跪趴在地的太监,猛地抱住了胡图的小腿,拖着他,并大声喊道:“大王快逃,大王快逃!”
“啊……”
大殿中顿时混乱一片,众妃跳着脚到处乱窜。
钱弘俶护着华国夫人,趁乱往大殿的大门跑去。
“找死!”胡图被抱住小腿,心头怒火腾起,倒提剑柄,往下一插,那太监惨叫一声,登时惨死在此。
“华国夫人……别跑!”
胡图手里提着剑,剑尖往下淌着血,往钱弘俶逃跑的方向追去。
胡图虽然醉酒,但毕竟是带兵打仗之人,身强力壮,竟三两步就追上了钱弘俶及华国夫人。
哐当!
胡图丢掉手里的血剑,两只大手同时伸出。
他左手抓住了钱弘俶的衣服,右手抓住了华国夫人的纤细胳膊。
两手同时用力一分,便将钱弘俶和华国夫人分开。
113 吴越权臣一手遮天
“滚开!”
胡图一脚将钱弘俶踹飞,顺势将花容失色的华国夫人抗在肩上。
再弯腰捡起那柄血剑,扛着华国夫人哈哈大笑而去。
“爱妃!还我爱妃!”
大殿中,只剩下钱弘俶那悲愤的哭嚎之声。
话说那胡图抗着华国夫人,一路回到自己的府邸。
趁着酒兴,又见华国夫人着实美艳,他便迫不及待将之抗入了卧房。
……
胡图趁城中大军调动之机,闯入王宫掳走华国夫人之事,很快就传入到胡景思耳中。
“畜生!”
胡景思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文书、茶杯等通通扫在地上。
长身而起,脸色冷如坚冰,颌下胡须都在抖动。
“胡统军使,此事……”斜滔问道。
胡景思深吸两口气,脸色和缓了一些。
说道:“在这紧要关头,发兵在即,这畜生偏要招惹事端,在后方捅娄子……老夫亲自去问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胡景思大踏步来到胡图的府邸,走到胡图的卧室门前。
然而,有阵阵不可描述之声从房中传出,闻之令人耳热。
“畜生!”
胡景思转身离开,吩咐道:“老夫先入宫一趟,回来再收拾这畜生。”
两刻钟后。
吴越王宫中已经恢复秩序,吴越王钱弘俶不住摇头垂泪。
王后、众妃,以及宫中的太监宫女等,也都哭哭啼啼,一片凄惨。
“大王,大王……胡统军使求见,胡统军使求见。”这时,一个太监跑来禀道。
殿中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立即止住哭啼之声。
大有给小孩子讲“狼来了”故事的效果。
“他……他来做什么?”钱弘俶强打精神,挥袖将眼角的水擦干净。
“大王,胡统军使说,胡图胡作非为,他特入宫给大王道歉而来。”太监道。
“请进来吧。”钱弘俶扭头看着燕肥环瘦的众妃,吩咐道:“众爱妃先各自回去,不要待在这里。”
众妃和王后都退下了,大殿中仅有钱弘俶及数位太监宫女。
很快,大殿外传来“哐嗤”、“哐嗤”甲胄碰撞的声音,胡景思到了。
只见他全副披挂,腰间别着大刀,进入大殿时,他的手还搭在刀柄之上,似乎随时都会抽出大刀乱砍一番。
胡景思身后,还跟着斜滔,以及五十多位披坚执锐的将士。
这些将士手里都拿着长枪,枪尖雪亮一片,就这样直接走进大殿。
这么多披甲之士涌入殿中,乌压压一大片,与钱弘俶面对面而立,无疑带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但钱弘俶还是挺直了腰板,端坐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神色如常。
至于那几个太监宫女,则分立左右,都低着头。
“臣内牙统军使胡景思,拜见大王!”
胡景思腰也没弯一下,只简单拱了拱手。
声音铿锵犹如金铁交击,钱弘俶听着很不舒服。
胡景思身后的斜滔与将士们,也高呼“拜见大王”的话,没有一点恭敬之意。
“胡统军使来了啊,不知统军使入宫来见寡人有什么事?”钱弘俶打起精神。
“启禀大王,方才臣听说,臣那不成器的犬儿入宫抢了一名宫女?”胡景思气定神闲的问道。
宫女?!
钱弘俶、太监宫女,还有斜滔等人都一脸懵。
胡图抢走的明明是华国夫人,为何从胡景思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宫女呢?
钱弘俶心中一黯,两眼闭合,片刻后又再睁开,心如刀绞。
太监宫女、斜滔等人也都不敢开口。
“不错!”钱弘俶最终僵硬的点了点头。
“这就好,一个宫女而已,想必大王不会放在心上。等过一段时日,臣再为大王遴选几十个美人便是。”
“那就多谢胡统军使了。”钱弘俶道。
“这就好,哈哈,方才老夫还听人说,犬儿抢走的是什么‘华国夫人’?嘿,大王你告诉臣,这后宫之中根本就没有华国夫人这个人是不是?”
“若臣以后再听见谁提起‘华国夫人’四个字,一定会严惩不怠!臣这样做也是为了大王的名誉着想。”
胡景思面无表情的说道。
“胡统军使说得不错,那就是……一个宫女而已,并非什么……华国夫人。”钱弘俶感觉五内俱焚。
因为胡景思既然这样说,那就说明华国夫人必将惨遭毒手。
想起以往的恩爱,他心里犹如刀剜。
“既然如此,那臣就告退了。对了,请大王放心,臣会加强王宫的守卫,以后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话音一落,不待回应,胡景思便领着众将士离开王宫。
斜滔跟在后面,转身跟上,不过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斜滔隐晦的与钱弘俶对了下眼神。
只匆匆一瞥,斜滔就收回视线。
胡景思返回胡图的府邸,直奔胡图的卧房而去。
“情况如何了?”胡景思停在门前问府中的一个老管家。
“禀统军使,胡都使和那人都已睡了过去。”老管家道。
“开门。”
随着一声令下,早有将士上前推开房门。
胡景思大步入内,走到床榻之前,只见胡图和华国夫人正相拥而眠,面色通红,气息匀称,显然累得不轻。
胡景思面不变色,两眼眯起,显得有些冷。
“把这个畜生拉起来。”胡景思吩咐。
话音一落,两位将士上前,将胡图从卧榻上拉了下来。
拉扯的过程中,被子滑落。
只见那胡图光着膀子,只围了一条裤衩。
里侧的华国夫人,也只着了里衣。
这让华国夫人的身材若影若现,让满屋的将士们都瞪大了两眼。
“谁啊……父亲大人……”胡图在拉扯的过程中醒来。
因见胡景思面色冰冷,他心中一紧,身形便矮了下去。
“啊!”
华国夫人也被惊醒,忙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缩在一角。
“畜生,你看你干的好事!”胡景思怒斥。
“父亲大人,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住口!”胡景思脸色更冷了,“钱氏在吴越民心犹存,你如此莽撞,若传了出去,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我们父子把持吴越朝政,本就不得人心。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愚蠢之极!若再有下次,老夫定不饶你。”
114 痛并快乐着
“多谢父亲大人!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胡景思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父亲大人,这华国夫人……”
“记住,你从王宫里抢来的,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宫女。这世上也没有名叫华国夫人的女人!”
“是,孩儿记住了。”
“至于这个不知名的宫女……”胡景思看向裹着被子缩在床榻一角的华国夫人,眯着眼道:“你的存在,便是王宫的耻辱。”
“来人,准备一丈白绫送她上路。”胡景思吩咐完毕,径直转身离去。
“父亲大人。”胡图大惊失色,他想留下华国夫人做妾。
“嗯?”胡景思回头冷冷的看着他。
胡图顿时便不敢说话了。
那华国夫人一听说要用白绫勒死她,当即便吓得体若筛糠,但却又作声不得,其模样神情甚是可怜。
将士们虽然怜香惜玉,但胡统军使的军令更不敢违抗。
体若筛糠的华国夫人被拖至院中,用一匹白绫活活勒死……
与此同时。
有关“胡图闯入王宫抢走华国夫人”的消息,正在被迅速扑灭。
但凡知情之人,都被无情格杀。
包括王宫里面的太监宫女,也没有幸免,只有钱弘俶及其王后、妃子等才逃过一劫。
本来,城中大军云集,就已经很乱了。
现在又加上这一件事,便乱上加乱。
那“内牙右都指挥使”斜滔,趁此机会,乔装打扮一番,凭借职务之便,竟暗中潜入了王宫。
在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小巷中,他见到了吴越王钱弘俶。
“大王……”斜滔不敢大声说话,握着钱弘俶的手哽咽,眼睛也湿润了。
“斜都使,什么都不用说了,小心隔墙有耳。”钱弘俶也握着斜滔的手,轻轻拍着。
两人都不说话,彼此握着手相顾无言。
数息后,斜滔惊道:“大王,有人来了,臣该离开了。”
“嗯。”
钱弘俶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
然后亲自目送斜滔离开这条小巷,直至消失不见。
……
翌日清晨,大雾弥漫。
苏州城。
杜昭昨日下令,从中吴军各个州县抽调的文吏终于到了。
一共五十余人,经杜昭筛选后还剩下二十个。
十五个人分配给了侯仁矩,因他负责清理账簿是个浩大的工程,需要更多的人手。
余下五个文吏,杜昭带回牙堂,让他们处理堆积在案头的文书,杜昭负责监督。
如此一来,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还不足半日,堆积的文书就处理了个干净。
伸着懒腰,在大铜炉旁烤了会儿火,杜昭踱步离开牙堂,去了“行军司马值房”。
侯仁矩果然擅长做幕僚文职,无论是整理账簿文书的能力,还是对来自各个州县文吏的统御之能,他都很强。
值房中忙碌而有条不紊,那三十多个木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蚕食”。
短短半个上午,侯仁矩就整理出三个县的资料。
昨日周庭头疼了大半日才整理出一个县,可见术业有专攻。
资料整理出来了,自然需要有人拿着资料赶赴该县执行抓捕、查抄的任务。
目前,这些任务还是由水军负责,这可忙坏了吴应辉和田秀芝。
至于“虎威军”和“虎啸军”,因昨日才分出精锐,尚需磨合一两日,所以暂未到侯仁矩这儿接受任务。
周庭也去了两军大营,统筹分出的两万精锐的磨合之事。
李安已经从两军大营回来了,整天都跟在杜昭屁股后面。
像个跟屁虫似的,不过这是李安身为“牙内军都指挥使”的职责。
另外,昨日长达数十里的运粮牛车队已经停罢,因为府库三十个大粮仓已经全部被塞满。
杜建徽听说此事后,今早还想去府库看看来着。
不过被杜昭和陈雪梅死死劝住了,杜建徽昨日笑抽了筋的腮帮子还没有好利索,不能再去受刺激……
杜昭尚在“行军司马值房”中时,就有人来禀报“粮食堆不下”的问题,问要如何处理?
“昨日已将增建六十座大粮仓之事交给了周道长,但粮仓不会一日内就建好。这样吧,从存储那些粮食的粮仓中,挑选出一些比较好的,暂时将粮食存放在内。”
“李安。”杜昭又看着李安。
“公子?”
“那些粮仓要派可靠的牙兵去把守,直至那六十个大粮仓建好。”
“是,属下明白了。”
李安转身下去做安排,一会儿后返回。
李安是“牙内军都指挥使”,其本质还是杜昭的随从。
不过李安也有自己的“随从”,这些事只需交代给他们去办就可以了。
除非大事要事,李安才会脱离杜昭去办事。
一旁,桌案后正忙碌的侯仁矩一心二用,听了杜昭的话后嘴角不由扯起一个弧度。
侯仁矩心道:“真是怪哉!我也算是为官十余载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因粮仓不够用而发愁的情况。”
“以前在北方的大周之时,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粮食总是不够用的……这次来中吴军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侯仁矩手、眼处理文书的速度不减,但心中却想了这么多。
他笑着摇了摇头,总感觉不太真实……
没过一会儿,吴应辉和田秀芝联袂来到“行军司马值房”。
“郎君在此正好,属下有一件要事禀报。”
“什么事?”
“属下等已经查抄了两个县,牵连比较大,其中查抄出数万斛的粮食。”
吴应辉面带憨笑,问道:“粮食不易保存,但属下又听说府库的粮仓已满,那不知这些从其他州县查抄出的粮食要如何处理呢?”
“诶!”杜昭轻轻一拍额头。
吴应辉和田秀芝见此都懵了,心说郎君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旁的侯仁矩猛地甩了甩头,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发强烈。
“郎君这是?”田秀芝疑惑问道。
“哦,没事没事,我就是在头痛该当如何存储这些粮食。方才吴都使说得不错,粮食若存储不当,就会腐烂。”
“苏州城内的粮仓应该装不下了,这样吧,针对从其他州县中查抄出的粮食,就在当地寻找粮仓存放。”
115 这丫头又发什么神经?
【求订,求票】
“官仓也好,义仓也罢,或者民间大户的粮仓也可以借用一下嘛。不过,这些存储在外的粮食,需要安派可靠之人去看守。”
杜昭最后一句话看着李安。
李安秒懂:“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请公子放心。”
解决完粮食的存放问题,吴应辉又汇报了一些其他的事。
诸如抓捕的罪犯如何处置,罪犯家中的其他财物如何处理等等。
汇报完毕,吴应辉和田秀芝走到侯仁矩案前。
他们乍见堆积在案头的那数摞资料,惊呼道:“侯司马,你这太快了吧,我们刚处理完一个县,你这就弄出三个县的资料!”
“吴都使、田副都使,你们不用担心,慢慢来即可。”侯仁矩淡定说道:“最迟明后日,两军将士们就会来帮你们。”
“哈哈,我们也就随口一说……”
吴应辉和田秀芝取走一摞资料,拜辞杜昭而去。
杜昭待了一会,见侯仁矩像个铁人似的不知疲惫,他心里非常满意。
勉励侯仁矩两句,杜昭便离开这里赶去了城北的两军大营。
两军大营中十分热闹,因为赏赐三倍衣粮中的粮食部分,已经在兑现了。
校场中,将士们排成长长的队伍,热烈交谈,领到三倍粮食的将士眉开眼笑,或怀抱,或肩抗,将装满了粮食的麻袋当成个宝,欢天喜地而去。
中吴军将士的粮饷,包括一人一月两斛粮食;一人一年冬衣、夏衣各一件;然后是铜钱,一人一月两百文。
三倍衣粮,就是粮食六斛,冬衣、夏衣各三件,铜钱六百文。
粮、衣、钱。
这三者中,目前来看,粮食最容易得到的。
因为府库已经堆不下了,还需要从外面寻找粮仓以供存放。
所以三倍衣粮赏赐中的粮食这一项,已在各军大营中开始兑现。
如此也好减少一些库存压力,同时安抚众将士的情绪。
至于“衣服”这一项,目前看来也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虽然还没查抄到大量的衣服,但据账簿记录,城中的某些仓库中就存放着大量的衣服,据估算完全够用,接下来只需找到这些仓库即可。
最后是“钱”这一项,据侯仁矩粗略预估,王传平留下的“遗产”中,铜钱的数量可能会比较少,有可能不够用于三倍赏赐。
但杜昭并不担心,王传平及其亲信经营数十载,积攒下的家底颇丰,杜昭就不信他们没有存下大量的铜钱……
杜昭心里想着这些问题,绕过热闹的校场来到两军大营的中军大帐。
也就是王传平府邸中的那间议事厅。
这座宅子杜昭已经赏给周庭了,周庭重新换了新匾额:“马步军都使府”。
……
从两军大营出来,时间已是下午三点钟左右。
回到牙堂,杜昭发现,他现在反而是最清闲的一个人。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杜昭走出牙堂,仰头望着晴朗的天空,笑道:“我作为中吴军的‘大老板’,自然不用事事亲为。”
“周庭、侯仁矩,一武一文,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而我……能确定他们的忠心,可以放心大胆的重用他们。”
“我忙碌了这数日,早就累了……”
杜昭站在牙堂门口伸懒腰,心道:“扳倒了王传平父子,我在中吴军的地位应该彻底稳固了。”
“后面虽然还有许多事要做,但现在……应该好好的放松一下。毕竟劳逸结合嘛!”
杜昭伸完懒腰,暖暖的阳光照射在人身上非常舒适。
“嗯,这些天忙于公务,都有些冷落了夫人,现在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待我回去好好的疼疼她。”
杜昭举步离开牙堂,穿过内门,一路赏景一路走到湘妃苑门前。
进入院门,沿着青石板小路往前走去,两旁是竹叶随风起伏的斑竹林。
穿过游廊走道,杜昭来到内宅门前。
正欲进入其中,内宅左侧一片斑竹林中忽传来奇怪的声音。
杜昭停步听了一会儿,貌似是有人在那儿挖土。
杜昭心下奇怪,抬步往内宅的左侧走去。
内宅是一座独立的清幽小院,与其他建筑之间相隔至少数丈的距离。
这些空隙中,栽种着成片成片的斑竹,斑竹林中修筑着有清幽小路。
杜昭走在这样的清幽小路上,慢慢往挖土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近了。
透过竹林与竹叶,杜昭看见路旁竹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有个人果然正在那挥舞锄头。
其身姿娇小,珠翠满头,发丝随风飘扬,竟是个少女。
她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石榴裙,杜昭一见此便知她是红娘。
“红娘在这儿挖土做什么?”杜昭心中暗道,躲在竹林之后。
“嘿!”
红娘发出用力的声音,两手握着一柄小的可怜的锄头木柄,费力的刨着土。
她石榴裙及地,袖子很长,发丝乱舞,还担心头上的发饰掉下来。
因而红娘的动作小心翼翼,一会儿挽两下袖子,一会儿提一提石榴裙的裙摆,一会儿又挥袖擦拭额头上的细汗,两脚也似乎无处落地……
她这一连串的举动,看起来别扭之余又十分滑稽。
“哈哈!”杜昭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
红娘两手握着锄头的木柄,弓着腰身,停下所有动作回头往杜昭这边看来。
红娘面色紧张,声音听起来捉急,一双大眼到处扫描。
就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
看来她不想被人发现她挖土的举动。
杜昭躲避得快,蹲下身藏在竹林后面。
红娘见周围无人,刚才应该是幻觉,于是又小心翼翼而动作滑稽的挖起土来。
“这丫头又发什么神经?”杜昭慢慢从竹林后起身。
红娘背对着他,可以看见红娘有着非常完美的腰身比例。
乌黑的发丝披在肩背,随着她挖土的动作而散落飞舞。
“我先不戳穿她,且看红娘挖土到底要做什么。”杜昭压下心里的疑惑,慢慢后退,离开此处。
进入内宅,杜昭在卧房中见到了周娥皇。
“郎君今儿回来得好早啊,天都还没有黑呢。”周娥皇放下摆弄已久的琵琶,笑着起身迎来。
116 把脸伸过来
“牙府中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我自然就早点回来。”杜昭笑着走近。
待两人相距只有一尺之时,杜昭一把搂住了她。
“夫人想我了没?来,给为夫香一个。”杜昭说着,便霸道的在周娥皇那娇嫩的脸颊上吧唧一口。
“郎君……天还亮着呢……”
周娥皇生性极易害羞,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杜昭行此亲密之举,顿时便让她脸色唰地通红。
紧接着,周娥皇通体酥软,喘着香甜的气息软软靠在杜昭肩头。
杜昭就爱她这一点,稍稍亲密一些,她便“缴械投降”、“任君恣意”了。
“这些天为夫忙于公事,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的,倒冷落夫人了。”杜昭以手为梳,梳理着她那三千青丝。
“不,妾不觉得被冷落了,郎君大业为重,妾不说辅助郎君做贤内助,至少也不能给郎君添乱才是。”周娥皇小声说道。
“真乖!”杜昭也爱她明晰事理,有此贤妻,家宅才能安宁,他也才能有充足的精力去外面闯荡。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为夫决定再香你一个。”
杜昭梳理她发丝的手捏住她下巴,这次对准了她那丰厚鲜红的唇瓣。
周娥皇受不了,整个娇躯都在痉挛。
他们成亲已有数十日了,但杜昭随时随地做出的亲密之举,还是让她心肝胆颤,宛若处子。
不过杜昭却感觉很美,用力环住她那腰肢以免她腿软摔在地上。
“经此一事之后,为夫在牙府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良久之后,杜昭放过了她,说道:“今后的情况将好上许多,我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夫人。”
“……妾心里高兴。”
“因为我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你吗?”
“是,也不是,或者说是次要的。”
周娥皇轻轻挣脱杜昭的搂抱,与之面对面。
只见她星眸如渊柳眉细细,一张脸蛋白如堆雪吹弹可破。
天地最美之物概莫如是,杜昭都看痴了。
“主要的是,郎君终于在牙府中站稳了脚跟,以后便可大展宏图,妾为郎君感到高兴。”周娥皇小声说道。
杜昭笑了起来,一手环住她那腰肢用力一压。
又将周娥皇摁进怀抱,这次用了比较大的力。
周娥皇感受着杜昭那手的力道,心中顿时便是一颤。
她忙侧头看了眼窗户,夕阳西下,天快黑了,但又没真正天黑。
“郎君今日回来得早,妾还没有命人准备饭菜和沐浴香汤呢。”周娥皇两手低着杜昭的胸膛,笑道:“郎君是先用饭还是先沐浴呢?”
“先沐浴吧。”杜昭笑着松开她,并不强迫。
周娥皇打开房门,对外喊道:“红娘,红娘……”
然而没有回应。
“红娘应该有事在忙,夫人还是找其他丫鬟吧。”杜昭笑道。
周娥皇虽感奇怪,但杜昭既然这么说,她便果真找了另外一个丫鬟去准备沐浴香汤和饭菜。
周娥皇从娘家嫁过来,其实不仅仅只带来了红娘一个丫鬟。
另外还有五六个陪嫁的丫头,只不过这些丫鬟真的仅仅只是丫鬟……
不久,沐浴香汤备好,杜昭准备洗澡。
浴室就在卧房的右侧,书房的正对面,这间屋子以前是杜昭的“室内校场”,杜昭命人将之分割成三个小房间,都做浴室使用。
杜昭专用的浴室一间,周娥皇专用的浴室一间,然后是丫鬟专用的浴室一间。
洗澡之前,红娘回来了,一身大红色的石榴裙上沾满了泥土。
她快速换了套干净的裙子,然后来伺候杜昭沐浴。
期间,红娘始终紧绷着小圆脸,神神叨叨,不敢与杜昭对视,明眼人一看,就知她隐瞒了一件“天大的事”。
杜昭看得想笑,知她藏在心里的就是在竹林中挖土的那件事。
但杜昭也没戳穿她,如往常那般洗完了澡。
走出浴室,天色渐黑。
内宅中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悬挂在走廊上面。
“姑爷,夫人已在后厅备好了饭菜,请姑爷移步后厅用饭。”一个丫鬟跑来禀报。
于是杜昭便带着红娘走出内宅,来到不远处的后厅。
路上,红娘这丫头也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装起了哑巴。
以前的红娘其实是个小话痨,这次竟一句话也不说,太反常了。
“红娘啊。”
“姑爷。”
“你今天回来怎么一身的泥巴?”
“呃……”
“说,你是不是偷偷玩泥巴去了?”
“呃……对的!”红娘低头跟着后面,绞着两根手指。
“刚才你回来的时候,遇到的幸好是我,若是遇到夫人的话,说不定夫人要惩罚你的。”
杜昭停步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低头的红娘。
“夫人最喜干净,而你却把自己弄得那么脏,你这是为夫人的娘家丢脸了啊。所以夫人发现你偷偷玩泥巴的话,一定不会轻绕你的。”
杜昭佯装凝重。
“请姑爷为奴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九娘知道了,姑爷……”
红娘的食指和大拇指并拢,捏住杜昭一角衣摆,轻轻摇晃着,一双大眼圆圆的带着祈求之色。
“把脸伸过来。”杜昭淡淡吩咐。
红娘愣了一下,大眼中茫然一阵,不过很快就依言伸长了脖子,将一张包子脸凑近。
月色下,灯笼的光芒之中,红娘那圆乎乎的包子脸看起来格外喜人。
杜昭两手齐上,捏住红娘包子脸左右脸颊尽情拉扯揉搓。
红娘两眼圆鼓鼓,灵动的眸子盯着杜昭,没有躲闪,静静的承受着。
“好了。”
一会儿后,杜昭嘴角带着弧度,松开红娘的包子脸。
她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杜昭松手后,左右两侧脸颊还像凉粉似的轻轻颤抖。
并通红一片,那是被杜昭捏出来的。
“你的脸蛋最近没有被别人捏过吧?”杜昭笑着往后厅走去。
“没有的。”红娘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夫人捏过吗?”
“呃……前天九娘偷偷捏过,九娘的指甲好长啊。”
“嗯,夫人可以捏的,你自己捏过吗?”
“唔……没有!”
“果真没有?”
“果真没有!”
“……”
117 预备小娘
来到后厅,吃完了晚饭。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了,晚上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凉意。
卧房。
里间的大床铺上,杜昭正与周娥皇秉烛玩“五子棋”的游戏。
规则是输的一方要脱一件衣服……
现在是三月份,屋中本该很冷的,不过杜昭命工匠鼓捣出一个取暖用的炉子,安装在屋中,烧木炭的,有一根大铜管伸出屋外。
这炉子烧起来之后,屋内就十分暖和。
所以杜昭才敢硬逼着周娥皇玩这么一个邪恶的游戏。
不消说,输的总是周娥皇。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一个时辰后。
房间中彻底黑了下来,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郎君。”周娥皇的呢喃从臂弯处传来。
“嗯?”
“郎君择日……将红娘收入房中吧。”
“你说什么?”
“郎君……择日将红娘收入房中吧。”
杜昭愣了愣,稍微低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她那张精致的面孔。
光线太弱,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以及在黑夜中也雪玉般的肌肤。
“夫人为何忽然提起这一茬?”
红娘是周娥皇的陪嫁丫鬟,也就是通房大丫头,迟早都是要被杜昭收入房中的。
在陈雪梅以及府中下人的眼中,红娘俨然已是杜昭的“预备小娘”了。
这从府中上下对红娘由衣饰到言行等各方面的“纵容”,也能体现出来。
但杜昭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收了红娘。
一来,他和周娥皇才成亲不久,若现在就收了红娘,非常不合适。
二来,红娘才十六岁,让她再长两年再说,反正她也跑不掉。
所以杜昭从没想过这一茬,现在周娥皇忽然提起自然让他心里十分诧异。
“呃……”
周娥皇将面孔埋入被子,发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尽管光线不太明亮,但杜昭也能感觉得到此刻她应该是害羞了。
“……红娘是妾的陪嫁丫鬟,迟早都要……郎君何不早早将她收入房中呢?”周娥皇声音沉闷。
杜昭想了想,便对周娥皇说了他的那两点理由。
周娥皇默默的听着,并没有搭话。
“夫人忽然提起这一茬,莫不是因为府中有人乱嚼舌根不成?”杜昭忽然想起这一种可能。
“不!”
周娥皇心里十分纠结,她本该道出真实想法以阻止杜昭胡思乱想的。
可是真实的原因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太长了,她有些受不了……
针对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杜昭,因为她为了让杜昭满足,愣是装出“我还可以”的表情,将难受的感觉死死隐藏。
杜昭也算是心细如发,可愣是没有识破周娥皇的伪装。
于是他尽情施展,以为棋逢对手,这样一来可就让周娥皇叫苦连天了。
但她一颗心都系在了杜昭身上,见郎君满意她便死死咬牙忍着。
现在杜昭刨根问底,让本就害羞的她无法说出真实原因。
她嗫嚅半晌最后只说:“郎君莫要多想,妾就是忽然想起这一茬,若郎君要等一等,妾自当顺从。”
杜昭听了这话,温柔的用手抚摸她的脸庞。
并说道:“没有人乱嚼舌根就好,若有的话,夫人一定要告诉为夫,我帮你主持公道。”
“你是府中的女主人,这府中一切都归你管,若看谁不顺眼,直接撵出去就是了,有为夫在后面为你撑腰,没有人可以违抗你的意愿。”
杜昭轻声说道。
“郎君放心,若有需要郎君撑腰的话,妾一定会告诉郎君的。”周娥皇微仰着脑袋。
“这就对了。”
杜昭笑着继续抚摸她那细滑的脸蛋,然后又问:“对了,今天我返回内宅,发现红娘这丫头在内宅侧边的竹林中挖土,夫人知道这丫头又在玩什么把戏吗?”
“呃?红娘果然跑去挖土了啊!”周娥皇噗嗤笑了起来。
“夫人知道?”
“前两日,红娘找人弄来一柄锄头,就是闺中女子用来种花的那种小锄头。当时妾还曾问过她,弄来一柄小锄头作甚?”
“结果红娘含糊不清,妾也没有搞明白她的真实目的。时间一长,妾便忘了此事,方才听郎君问起我才想起来。”
“红娘这丫头时有出人预料之举,郎君,明日找红娘问一问便知了。”
“不,直接问多没意思啊,明日,我们等红娘又去挖土之时,偷偷在后面看,看她在搞什么鬼。”杜昭笑道。
“到时候我们忽然出现,大喝一声吓她一跳,看能不能把这丫头吓得跳起来。”杜昭说着,已经嘿嘿嘿笑了起来。
周娥皇见此有些无语,但也并未阻止。
她不想做这种恶作剧,但若是和郎君一起的话,倒也不妨一试。
“对了,我们的‘雪肤膏作’如何了?为夫这些日子忙于公务,都差点忘了此事。”杜昭又问。
“妾一直在加紧赶制雪肤膏,目前为止已存下一万余块!”
“一万块!”杜昭吃了一惊。
“不过这数日以来,所需原料越来越不好找齐了,每日赶制的雪肤膏一日少过一日。”
“……”
接着,两人又聊到了杜昭的大舅哥:周延嗣。
周延嗣还没有返回金陵,一直在为做生意的事而准备着。
听周娥皇说一切顺利,他已经找好了各种铺子,有杂货铺、米铺、布桩等,很快就可以开业了。
“夜深了,我们早些睡吧。”杜昭最后说。
“嗯。”
卧房中再无声息传出,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早上依旧大雾弥漫,已经连续三天大雾了。
杜昭来到牙堂,在那五个文吏的协助下处理掉了堆积在案头的文书。
此时阳光普照,浓浓的大雾也被驱散,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杜昭先去了“行军司马值房”,见侯仁矩状态不错,那三十个多木箱也快处理得差不多了。
杜昭十分满意。
两军大营那边,筛选出来的两万精锐也已经大致磨合完成。
周庭命新上任的“虎啸都指挥使”陈顶天、“虎威都指挥使”郭大勇,也来侯仁矩这里领受抓捕、查抄的任务。
118 心肝胆皆颤
【求订,求票】
一个县一个县的查抄,所得颇丰。
尤其是粮食,都没有地方存放。
每查抄完一个县,就解封一个县,因为长期封闭城门对民生和商旅来说都会有极大的伤害。
总之,所有事项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完全不需要杜昭插手。
只有一些突发情况,才需杜诏拿主意。
所以一整个上午,杜昭都十分悠闲。
午时。
杜昭干脆穿过内门回到牙宅,准备回湘妃苑吃个午饭。
走到内宅大门前,杜昭忽然心血来潮往左边的竹林小路走去。
没走两步,他便发现竹林后面有个人在那挥舞锄头。
还发出干活之时的“嘿”、“嘿”、“嘿”声。
那人身姿娇小,一身大红石榴裙,正是红娘那丫头。
杜昭偷偷瞧了一会儿,因竹林阻挡他并未看清红娘到底在挖什么。
不过杜昭并不着急,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和周娥皇说过的话——
要和周娥皇一起在后面大喝一声,吓红娘一跳来着。
于是杜昭慢慢后退,离开此处,进入内宅。
他在书房中找到了周娥皇。
“郎君回来了?”
周娥皇有些惊讶,因为杜昭很少中午回来的。
杜昭见她伏案而坐,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貌似在写着什么。
现如今,周娥皇不仅要跟随陈雪梅学习如何治家,同时还要兼顾“雪肤膏作”的生意。
她每日都有大量的文案工作需要处理,杜昭在书房中见到她就十分正常了。
“夫人快些别写了,且随为夫去吓一吓红娘那丫头。”杜昭笑着招手。
“红娘又在挖土了么?”周娥皇动作缓慢的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起身走了过来。
“不错,方才为夫走到内宅大门前,意外发现红娘又在竹林中挥舞小锄头。”杜昭紧走两步上前,拉起周娥皇的手就往门外跑。
“郎君慢些……”
周娥皇一只手被杜昭拉着,她能明显感觉到那股“牵引力”。
为此,她不得不迈开步子,用奔跑的姿势跟在杜昭后面。
以前在金陵城周府的时候,周娥皇一直都被当做千金大家闺秀来培养。
行走、谈吐、站立、待人接物等,都有一套详细而繁琐的规矩。
十八年来,周娥皇始终恪守闺中的规矩,未曾逾越半步。
类似于现在,被杜昭拉着手迈开腿奔跑的情况,是周娥皇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她那满头的珠翠,以及腰间别着的“禁步”,纷纷发出环佩叮当之声,意在提醒周娥皇行动过于跳脱了。
若是以往,她听了这环佩叮当之声一定会停下来。
但这次不能了,因为杜昭拉着她的手上,传来一股不容她抗拒的力道。
迎风奔跑,鹅黄色的裙摆摇曳如盛开的花朵。
衣服上的各种绸带与发丝等,在风力的作用下一起飘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奔跑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突破了闺中的规矩,有种突破禁忌的刺激感,让周娥皇那俏丽的脸蛋红彤彤。
一股不可描述的感觉在心间流淌,让人深深着迷不可自拔。
慢慢地,她那红彤彤的脸蛋不自禁带上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这一刻,她心中甚至想到,若一直这样被杜昭牵着手跑下去似乎也不错。
然而,从内宅的书房,到外面的竹林,也就几步路而已。
两人跑出内宅大门,左拐沿着竹林小路又跑了几步。
隐约便能看见一身大红石榴裙的红娘了,杜昭立即停步。
周娥皇正徜徉在那种“突破禁忌束缚”的快感之中,收势不及,竟直接撞向了杜昭。
此时恰逢杜昭转身,准备告诉她不要发声。
所以这一下,周娥皇直接“投怀送抱”,整个人都撞上了杜昭的胸膛。
噗!
杜昭嘴角轻轻一扯,顺势环住了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的腰肢。
一时间香玉满怀,浑身山下都觉飘飘然。
“郎君……”周娥皇整个人都懵了。
待反应过来,她早已被杜昭搂住了腰肢,还咧嘴冲她笑呢。
刚才主动“投怀送抱”,已令她心生羞涩。
现在又被杜昭搂腰、“取笑”,便让周娥皇顿感无地自容。
加之此处又是在外面,光天化日之下的,随时都会有人路过。
这便更令她难以承受,耳根子都红透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好在,杜昭抱了她一会儿后便松开了手。
转身指了指竹林后面的红娘,小声道:“夫人,我们悄悄过去,先看一看红娘究竟在挖什么。”
“好!”周娥皇娇怯吐出一个字。
之前不顾闺中的规矩,迈开腿大步奔跑,已然突破了周娥皇心中的禁忌束缚。
刚才又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投怀送抱”,令她心中无地自容之余,又心肝胆皆颤,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心间流淌。
现在,杜昭拉着她的手,躬着身子,蹑手蹑脚绕过竹林靠近红娘。
这种做贼似的举动,让她心头那种情愫几何倍增长。
她的腿儿都在打颤,不过并非害怕、受冷、受惊而打颤。
而是因为兴奋、激动、高兴、探索未知之谜的那种打颤。
周娥皇深深而小心的呼吸着,被杜昭拉着手慢慢往前走去之际,她忽然侧头看着前面的杜昭。
因为她在后面,只能看见杜昭的侧脸。
健康的白净,硬朗的轮廓线条,周娥皇感觉杜昭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
她不由深深着迷,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又缓慢的走了两步后,因周娥皇只顾看杜昭的侧颜去了,没注意脚下,竟踩中一根枯竹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
竹林后面的红娘立即停止挖土的动作,转头往这边望来。
不过红娘什么也没有看见,因为杜昭见机得快,早抱着周娥皇蹲下了身。
有竹林阻挡,红娘自然看不见。
竹林中顿时安静下来。
红娘没有挖土了,也没有说话。
但杜昭和周娥皇知道,红娘一定在竹林那边往这边张望。
所以杜昭抱着周娥皇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发出任何声音。
杜昭凝神倾听红娘的动作之余,却忽然感到,被他抱着蹲下来的周娥皇,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轻轻的蹭着。
119 红娘:刨坑小能手
杜昭心中一动,低头一看,入眼的先是她那乌黑油亮的发丝梳理而成的发髻。
其发丝根根分明,泛着光泽,貌似还有一抹清新的发香钻入鼻孔。
杜昭深深一嗅,满脸陶醉。
目光往侧边轻轻一偏。
视线从她的发丝往下,便可见她那吹弹可破的俏脸。
额头的肌肤晶莹有光泽,细细而弯弯的柳眉犹如画卷。
长长的眼睫毛之下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清澈而明亮。
然后是隆起的琼鼻,肌肤细腻,又挺又小,看起来可爱极了。
琼鼻左右两侧,是饱满而又显清瘦的脸颊,从上往下看去,有着优美的弧度,健康而又美丽。
虽不如红娘的脸蛋那般,让人想捏一把。
但周娥皇的脸蛋也有自己的优点,非常好看,算是各有千秋吧。
琼鼻下面是嘴角,鲜红的唇,在白皙如雪的肌肤中有种夺目之感。
单单这张脸蛋便让杜昭欲罢不能。
他和周娥皇新婚燕尔,还是一只“情兽”。
在这个时间段,他一丁点儿刺激也受不得的。
于是杜昭一手抬起,准备捏住她的下巴来个霸道狼吻。
可在这时,竹林后面又传来挖土的声音。
杜昭抬起的手改道,按住周娥皇的肩头。
探出脑袋往竹林后面一瞧——
红娘果然又开始挥舞小锄头挖土了。
杜昭拉起周娥皇,两人蹑手蹑脚继续绕着竹林往前走去。
十分顺利。
他们绕过了竹林,来到红娘正后方。
相隔很近,看得更清楚了。
只见红娘两手握着锄头的木柄,笨拙的将之举起。
再“嘿”一声,费力的挖下去。
结果锄头落地的位置不准,偏移了一尺有余……
不过红娘也不懊恼,她挥了挥手,让长长的袖子自动下滑。
再提了提陷在泥土中的裙摆,杜昭知道她的裙摆为何沾满泥土了。
然后她又挽了挽袖子,这才握住锄头的木柄将之拔出来……
很明显,红娘是在这儿刨坑。
沿着竹林这一溜空地,她已经刨了十余个坑了。
坑的位置没有对齐,东一个西一个,显得杂乱无章。
而且每个坑都回了土,就像种下一颗种子后用土覆盖的那样。
前面几个坑覆盖的土比较老,后面几个坑里面的土比较新,由此可见,红娘在这儿挖坑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旁边的一颗斑竹上,还挂着一个绣花的荷包。
这荷包绣工精美,色彩鲜艳,鼓鼓囊囊,挂在斑竹上十分显眼。
就是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也不知红娘挂一个荷包在这儿有何用意。
还有,红娘挖坑的用意何在?
又为何又要将坑回填?
她是在种什么或者藏什么东西吗?
杜昭和周娥皇站在后面,饶有趣味的欣赏了一会儿。
不久后,杜昭眼神示意周娥皇不要伸张,进而蹑手蹑脚走近红娘。
周娥皇停在原地没动,见杜昭竟像个贪玩的小孩似的,不由摇头笑了笑。
杜昭轻手轻脚,逐渐靠近,红娘正笨拙的刨着坑,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
近了。
相距数尺,杜昭停了下来。
这时,后面的周娥皇不由紧张起来,因为她知道,杜昭将要大喝一声,然后看红娘会不会被吓得跳起来。
好紧张啊,周娥皇不由屏住了呼吸。
“嘿!”
杜昭卯足了气一声大叫,惊天动地犹如滚滚惊雷。
后面看戏的周娥皇,一下捂住心口,嘴巴大张。
她知道会发生这一幕。
可当杜昭喊出来时,她还是吓了一跳。
好刺激啊,周娥皇心中暗暗想到。
“哎呀!”
红娘猝不及防,整个娇躯一震,惨叫一声。
两手抓着小锄头的木柄往前一丢,小锄头直接飞出去一丈多远。
她的双脚像是触电了似的,浑身炸毛,一蹦三尺高。
果然被吓得跳起来了!
“哈哈哈哈!”
杜昭在后面扯起嗓门大笑起来。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跳起来的红娘。
都弯了腰。
后面看戏的周娥皇,见红娘那副跳脚的样子,她也憋不住了。
不过周娥皇不可能像杜昭那样哈哈大笑。
而是背过了身去,犹如刀削的双肩不停抖动。
“姑爷……”
红娘已经落地,发现了正取笑她的姑爷和三娘。
她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顿显委屈与可怜,红彤彤的犹如苹果。
“红娘你这这儿刨坑做什么……”杜昭渐渐止住笑声,侧头往她刚刨出的坑看去,并疑惑道:“你在藏什么东西吗?”
“没有的,没有的!”
红娘又一次炸毛,挡在杜昭身前不让他看。
那副着急的神情活灵活现,好像那个坑见不得人似的。
“本姑爷着实好奇啊!”
杜昭伸长了脖子,越过红娘的脑袋往后面瞄。
身高,就是有优势。
“姑爷求求你了,别看了好么,没有什么的,姑爷……”红娘楚楚可怜,极力阻挡杜昭的窥视。
但奈何她身姿娇小,杜昭牛高马大,根本拦不住。
即便踮起脚尖也没有用。
“不行,我一定要看!”
杜昭笑着语气坚定,对她的楚楚可怜视而不见。
并且,杜昭说完这句话后,就用手按着红娘的肩头往一边扒拉。
对于杜昭的天生神力,红娘自然十分清楚。
杜昭这一扒拉,她是无法抗拒的。
也就是说,那坑里的秘密即将隐藏不住了。
红娘心中着急之余,猛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趁杜昭还未发力将她扒拉开前,她一屁股坐在了那个坑里。
那坑其实挺大的,她坐进去还有很大的缝隙。
不过好在红娘的石榴裙宽大,剩下的缝隙刚好被裙摆遮挡。
红娘一屁股坐进坑里后,就不挪窝了,还仰起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杜昭,两眼很圆。
“呃……”
杜昭见此,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张嘴瞪眼,一幅吃惊不小的模样。
红娘为了不让他看那个坑,就自己一屁股坐进了那个坑里!
杜昭呆呆的看着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红娘坐在坑中,仰面也看着杜昭,可怜兮兮之余也松了口气,同时又整理了一番裙摆,将坑洞彻底遮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