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绕绕
惜君跟着仕敏去了花园,没一会儿工夫,在仕敏的安排下,府里老老少少一群侍者、婢女都聚了过来,为免惜君入宫受责,仕敏想得极为复杂,将府里干各项事务出色的侍者都叫了来,让他们述说各自的心得和干活的窍门,还让人有模有样的记录了下来,整理成册。
“敏姨,怎么这么繁琐?若非为了予施这宫我定不入了,放着轻松自在的小主不做,去当什么侍婢!”惜君看着那册子越写越厚,都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思,别说实际上得用手做,就光记下这册子内容她也觉得好生麻烦!
“小姐,让她们先说着、记着,咱们出去溜一圈!”仕敏看着天色已晚,小声的神秘说道。
“去哪儿?”惜君有些诧异,但问归问,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便走,反正去哪也比在这儿无聊的听“课”强。
惜君跟着仕敏从后门出了东院,直直往西院而去。
“敏姨,你要带我去西院?你怕是疯了!”杜丽姫白天发火的样子惜君还记忆犹新。
“咱们悄悄地去,她又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在府里绕上几圈?这么直接过去容易暴露。”惜君及时提醒道。
“咱们偷溜出来的时间不多,别半道被逮了回去,偷鸡不成蚀把米!”
惜君不得不佩服仕敏的脑子,简直太多弯弯绕了。
西院
“君儿,你可来看娘了,明明说好每月到咱西院住五日的,却愣是月余不见,是谁扣着你不放啊?为娘找老爷评理去!”
“真的?父亲在西院?那弟弟也在喽?”惜君高兴极了,连一入西院便眉头紧锁的仕敏也满脸期待。
“嗯,为娘说的找老爷是指老爷回来时去找,不是立刻就去!”为免误会,冷芷媚不得不向惜君浇了冷水。
“所以,父亲根本不在西院,那弟弟呢?弟弟呢?”
“自然在岛外啊!他不能回这儿,你以后可别提他!犯忌讳!”
惜君听罢,小嘴一嘟,十分不高兴,“他怎么这样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莫名其妙地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一旁的雪泥听罢,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心里暗自一笑。
仕敏拉着惜君道:“小姐,别哭了,咱们得回去学规矩了!”大失所望的仕敏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
“学什么规矩,她才多大?你自已回去吧,咱西院可不须要讲什么规矩。”冷芷媚好容易盼来了女儿,哪能任由别人带走。
“二夫人,那奴婢自己先回去了,反正三日之后小姐入了宫什么都不懂闹了笑话,没能选上,也是她自已的造化。”仕敏话里话外,威胁力十足!
“好吧,雪泥送客!”冷芷媚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直接忽视了仕敏的话,将人打发了。
仕敏一脸茫然的被“送”出了西院,机械似的往东院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回来啦?”杜丽姫冷不丁的站在仕敏的背后,简直没把仕敏吓死。
仕敏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顾低头往回走,杜丽姫哪肯轻易放过她,:“见识到二夫人的厉害啦?自己的主子不相信你非要去撞墙。”
“她总归不会害了她!”仕敏小声嘟囔了一句,便跑开了。
“小蹄子,反了、反了!越发没规矩了!不就是个好看男人的托附吗?你都让他们当了主子还想怎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远处尾随着的雪泥听罢,虽不明就里,但却在心里生了根,往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就拿此事出来推测、揣摩。
发现秘密
贱民窟
姜姥姥带着姜丽华回屋已是半夜了,每日的计划里,教姜丽华修习灵术都只能在半夜里偷偷进行,所幸在月色的陪伴下,一路回来还算顺畅。精疲力尽的俩人推门而入,正欲倒床休息,却见窗户旁直挺挺的坐着一个人,俩人吓得差点没有尖叫出来,顿时失了困意。
“你是何人?休要在此装神弄鬼!”姜姥姥反应很快,一手将姜丽华护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随手抓起一物便指向那具人影,边说边还施起了灵术,五朵火花腾空而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而手上随意抓起的防身物件也倾刻间幻化成了一把利剑,直指倚在窗前之人。
“姥姥,你回来了吗?可让我好等!”文执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伸懒腰,慢慢转过了身子,还一边抱怨道:“姥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得都睡着了,你们去……哪儿了?”话还未说完,她却清楚分明的看到了姜姥姥施展的灵术,吓得还未抱怨完的话生生给咽了下肚。
看清是文执事,姜姥姥立刻收起条件反射下施出的灵术,屋内瞬间又变回了黑暗。
“呼”姜丽华吹了吹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燃,这才打破尴尬的局面。
“姥姥,我去睡了!”姜丽华打着哈欠,去了内屋。
“带丽华出门吹吹风、散散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村民们十分介意丽华的生母,连同丽华也讨厌起来了,白日里哪能在村里随意走动,今晚月色皎洁,正好月下漫步,竟生生给耽搁了。”姜姥姥随意的撒着谎,亦真亦假,倒能唬住人。
“哦……没事,姥姥的安排我一个外人怎么好过问。”文执事还在纠结姜姥姥为什么能幻化出火焰和宝剑,震惊太甚,难免说话极不利索。
姜姥姥何等聪明人,自然知道文执事此时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免越描越黑,索性也就不多作解释,转而换了话题。
“文执事今日怎么这身装扮,咱们相处多年,姥姥竟不知你打扮起来能这般精致。”姜姥姥看着珠翠环绕、锦绣华服的文执事,由衷的感叹道。
换了平时,文执事在这样的夸赞中定会羞涩不已,可现在她心里唯一挂念着的是她发视了姜姥姥的秘密,而这秘密偏生让她万分纠结。
“我来向姥姥辞行的,平时的文册、印章和库房钥匙等物品都放回原处了,明日我就要离开村子了。”文执事吞吞吐吐的说着。
“难怪这么晚还在等我,这确是要事,更是好事,只是我记得你们离村的日子还早,怎就突然……”姜姥姥面对协作她多年的女孩骤然要走,她除了不舍,更多的是她得捡起这些繁杂之事,哪还有时间悉心教导姜丽华的方方面面。
“我也不知为何,不仅我们家,村里有好几户都得了赦令,过两日就得奉命去谪仙殿前参选侍者,如若选上,全家赦罪。”
“好,明日让丽华去送送你!快回去憩着,养好精气神,届时定能脱颖而出,得偿所愿。”
文执事点点头,原本满腹的话语,现下一句也说不出口,若有所思地走了。
姜姥姥却在文执事关门的刹那泛出一抹笑意,心里更是兴奋极了:“老天爷开眼了,咱姜氏一门的转机来了!”撇了一眼。内屋,心里的希望更甚:“丽华,你可千万别让姥姥失望!”
起了贪念
翌日
村里的老老少少在姜姥姥的带领下汇集到村口为这些拿到赦令的女孩子送行。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女孩子从小在贱民窟里长大,从未出过村子、离开过亲人,如今就要远行,难免泪洒当场、难分难舍。
“你们别担心了,好歹有文执事领队,她经常去城里,很是熟悉环境,你们大可将心放在肚子里!都别哭了,可别耽误了她们的行程,反误了好事。”姜姥姥苦劝众人,给文执事摆手示意让她快快将人带走。
可文执事一边与父母兄弟告别,一边却还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也不去看姜姥姥,根本没有要起程的意思。
姜姥姥只得走到文执事的面前:“小文姑娘,快上路吧,别误了时辰,到时候衣锦还乡,再与家人团聚!”
“我不太放心丽华,你不是说让她来给我送行吗?怎么连她人影都没看到?”
“她不太喜欢出现在村民眼前,尤其是人多的地方,你是知道的,况且昨晚她知道你要走,哭了一晚上,这会子应该才睡着吧。”
“丽华虽是个孩子,倒是个极重情义的,若将来我真有好日子,定要想法子接她一起过。”
“文姑娘有这善心,定能行大运,老身先替丽华谢谢你了!快快去吧,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姜姥姥打发走了文执事几人,又将村民全数遣散开来,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金铜山,她慢慢回到屋里,果然屋内空空如也,哪有姜丽华的踪迹。
她从衣柜的最下层翻出来一幅图画,画上是一位身着华丽戎装的女子,眉间带有一丝英气,偏又一脸娇媚,整个人看上去既温柔婉约却又英姿飒爽,让人一眼望去,便挪不开眼。
姜姥姥将画小心翼翼的挂在墙上,画虽有些年头了,但看上去仍然很新,足见姜姥姥万分珍惜。
“扑通”一声她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嘴里也念叨起来。
“家主,奴婢不知道故意放丽华出门是对是错,我既希望她能杀伐决断,早日实现您的抱负;可又奢望她有情有义,怀仁者之心。奴婢很懦弱,不敢替您亲选的接班人作决定,更不敢妄加指引,但无论结果如何,奴婢都会尽力辅佐,不死不休。”
说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画卷又好好收了起好,披上披风,往金铜山而去。
另一边,文执事带着一行七人走在进城的必经之路上,可一路上文执事脑里挥之不去的仍是昨晚姜姥姥一手执剑,一手控火的场景,加之与她近几年的相处,越想越觉得和最开始的姜姥姥不太一样,无论行事作风还是说话口吻都大相径庭,自己原本就怀疑过,可又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昨晚看到姜姥姥施的一手好灵术,她才能肯定此姜姥姥应该非彼姜姥姥。她又细细回想了丽华出生的那晚,村里似乎发生了好多怪事——祷梅姐房屋失火、人被烧死;通辑犯在被禁家卫侍追至村里后消失了,一日后姜姥姥却从火烧后的废屋里指认一具焦尸就是那逃犯;还有同村的一个孤寡妇人似乎也是在那几日凭空消失的。
文执事越想越肯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人都有贪念,想通一切的她脑子里竟生了一个念头——若是告发这个假“姜姥姥”会不会算是立功?若算立功,对于此次选侍之事是否有所助益?思及此,她一晚的担惊受怕、满腹疑云瞬间化为无尽的动力和满心的兴奋。
突然一击
文执事心不在焉的走在前面,突然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一方丝巾高兴的嚷了起来:“哇,好精致的图案,这帕子真漂亮。”一行人都围了过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成功打断了文执事的胡思乱想。
“什么好东西让大家这般欢喜,这习性可得改改,到了城里才不致于让人看了笑话!”文执事在这群女孩面前年龄是最大的,又加上她平日作为执事,为大家做了不少好事,大家都很信服她。
捡到帕子的女孩将帕子双手奉上:“文姐姐,这方帕子质感丝滑,定是上好的料子,花样也很别致,姐姐若看得上,便拿去!”
文执事只一眼便看出此帕子的来处,分明是姜姥姥一直放在柜子既不常用,又未丢弃的那张,怎么会在这里呢?自己亲眼看到姜姥姥回屋了呀,这东西在此处一定不是姜姥姥放的,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丽华放的!
她收起帕子,望了望眼前的金铜山,将众人安置好道:“我上山一趟,你们在此等候,不要乱走!”
文执事不多解释便往山上走去,可心里想不通丽华怎么会把手帕放在路上,但刚才女孩子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么精致华贵的帕子是不应该出现在贱民窟的,自己经常入城见到不少世面,所以一直没看出这个不妥之处,如今醍醐灌顶,更加确定姜姥姥的真实身分不一般。
从山下一路寻来,直至山腰之上,才看见姜丽华那抹小小的身影。
“丽华?一大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姜姥姥不是说你在屋子里睡觉吗?”
“文姨要远行,我舍不得,怎么着也得给你送行?和你一路的人呢,他们都在山下等你吗?”
“我知道你不习惯他们出现在你的眼前,所以就让他们在山脚等着。”
在文执事看来这本是一般的一问一答,可在姜丽华的心里却是在确认一些事情,现下有了确切的答案,自然宽了心!
“文姨这一次应该能展露头角、一鸣惊人、得偿所愿、鲤鱼跃龙门,我先恭喜你了!”
听到这么诚挚的祝福,看着眼前这个对她笑容可掬的女孩,文执事彻底放开心怀,“丽华,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心里视你为一家人,文姨无论将来如何,都会竭尽全力照拂你,把你接到身边!可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你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对任何人,包括姜姥姥,都要小心谨慎、留一点防备之心。”
“为什么要小心姥姥?她和你不都是我最亲的人吗?”
“我一直怀疑姜姥姥的身份不一般,直到昨晚我才确定了一些事情,直到今日,我才想清楚了。”
“何事?”姜丽华一脸天真烂漫,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文执事。
“你太小,还不明白,有些事情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反正你多留一点心眼就是了。”
“文姨觉得姜姥姥是坏人?那如果将姜姥姥真是坏人,你会告发她吗?”
“我也还在纠结中!”
“你认为姜姥姥是坏人,是因为她会做这样的事情吗?”姜丽华言语很轻缓,一脸无辜的问,同时施出灵力将地上碎石瞬间吸起一大片,往文执事倾泄而去,眨眼之间,文执事倒地不起,全身便被碎石覆盖,只留了半张脸在外面。
死不瞑目
“丽华,你在做什么?你偷习灵术?这是违背族规的事,你会受罚的!况且你怎么可以用灵术对付我,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文执事满脸诧异,满脑子想不通,满腹委屈!
姜丽华慢吞吞走向文执事:“别给我提什么屎尿的,我们也不是一家人,你只是一名罪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本职,我根本不欠你什么!”
姜丽华见文执事眼睛里透出的难以置信和一眶泪水,继续道:“就因为姥姥会使用灵术,所以她就是坏人吗?那我现在也让你见识了我的灵术,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坏人,也想去揭发我?可我怎么觉得挑拨离间的人才是坏人!”
“丽华,我没有挑拨离间!你和姜姥姥怎么可能一样?你纯洁如绢,自然不是坏人!快把文姨拉出来吧,我真的透不了气了!”文执事被碎石压满全身,动弹不得,气息奄奄,连小声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不急,你实话告诉我姜姥姥坏在哪里,一句不实我就加盖一层碎石!”姜丽华根本不吃“哀求讨好”这一套。
“你生母叫祷梅,村民皆知,可众人不知道的是祷梅屋子的火极有可能是这个姜姥姥所纵!所以她是你的杀母仇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养育之恩!”文执事见识了姜丽华的阴狠的真面目,才知道有些人的恶是天生的,哪怕她披着五六岁的皮。思及此,索性说出点让她惊恐的事来唬唬她!
“哦,姥姥纵火?这确是个大秘密,不过据说当晚着火时几乎所有村民都在现场,但你不在,我怎么怀疑这火是你放的?”
“无稽之谈!我与梅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烧她做什?而姜姥姥却是通辑逃叛,用脚趾想,也能判断出谁是纵火的恶人。”文执事没料到眼前这个才几岁的女娃心理这么强大,根本没被吓住,反而将了他一军。
“无稽之谈?你说我是祷梅的女儿,这才是无稽之谈!我乃堂堂姜门家主当年亲测的圣婴,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主尊位的,怎么会是个普通贱婢的娃!实话说与你,姜姥姥乃姜门第一女将,别说你是戴罪之身,你就是无罪,小门小户的,也不配随侍在姥姥左右,何况是我!”姜丽华狂傲的说。
“笑话,姜门,哪来的姜门,听都没听说过。”文执事见姜丽华软硬不吃又牙尖嘴利,索性以毒攻毒,将她逼急了,说不定反而有一线生机。
“嗯!贱婢就是贱婢,井底之蛙……”姜丽华精得很,根本没上当,仍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丽华,看在我快有了锦绣前程能第一时间想到的份上,放过我吧。”文执事此刻已喘不上气快昏厥了。
“小家子气!去谪仙殿当侍婢在你眼中竟成了锦绣前程,一点抱负都没有。留下何用!况且你予我而言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责任、几分埋怨,几分讨好、几分利用,你心里清楚!”姜丽华懒顾文执事的死活,正眼都不看一眼,根本瞧不上。
“我就算与你无恩无义,但亦无冤无仇,你何苦引我至此,施计害我?”
终究错付
“从你看到姥姥施灵术的那刻起你就活不成了!姥姥心善,留你性命,你却满脑子想卖主求荣,此事上,你死上万遍,亦不足惜!引你至此,只是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方便我下手。如此而已!”
文执事看着眼前女娃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城府,听着这些言辞从仅仅只有六岁的她口中侃侃而出,自己偏还无言以对。只得长叹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终究是错付了!”
言毕,命毙!
姜丽华冷笑一声,毫不惧怕,慢条斯理的徒手将文执事一身的石子一一刨开,然后在她的尸身上翻找起来,至到将那赦令寻到。
姜丽华略微得意的将赦令拿在手上当扇子一般晃荡起来,“这张赦令才是你真正的死因!怪它喽!你也别怨我,这张赦令只能让你当个小侍婢,于我而言,却是成为重振姜门的第一步阶梯,这般看来,这张赦令被我用着更为划算,你应该不会怪我拿走哦?文姨!”姜丽华小小年纪,竟这般疯魔了!
“丽华,你这是在做什么?”姜丽华正洋洋得意时,身后传朱的一声喝斥,吓得她手一哆嗦,赦令便落到了地上。
姜丽华回头一看,正是姜姥姥。
“姥姥,你怎么来这儿了?”姜丽华知道姜姥姥不会拿她怎样,又恢复了淡定,缓缓地捡起了赦令,放入怀里。
“她还好吗?”姜姥姥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文执事。
“我杀了她!”姜丽华吃定了姜姥姥,也不隐瞒,直接认了,还补充道:“我需要她的赦令,只有离开贱民村,你的愿望我才能替你早日实现。”
姜姥姥捂着头沉默良久,仿佛接受了现实,“一将功成万骨枯,人要成功,难免有所牺牲,但文执事于你而言,她有恩于你,你于文执事而言,你欠她太多,将来大成之日,你要给她立碑悼念!”
“好!”姜丽华急于进城,亦想赶快摆脱姜姥姥,于是答应的十分爽快,心里却不屑的想:“立碑立传又能如何?无非是做给活人看,让自己心安的借口而已!”
“此次去城里你带上这张图纸,自能寻到谪仙殿,但你既冒了文执事的名去,你须灵活应对,但无论何时何处境,切忌显露灵术,你的灵力很浅,只能对付素人,在高手面前,只会徒增麻烦,知道吗?”
“好!”姜丽华对姜姥姥的良言善语倒还听得进去。
“此次谪仙殿广选侍俸,百年未遇,也不知是福是祸,你一切万般小心,不可相信任何人;办事要牢靠用心,万不可行差踏错!若来日站稳脚跟,一定要想法子递信儿给姥姥!姥姥定来辅佐你!”
“好!”姜丽华还是言简意赅的道,不过嘴里说的和想的却不一样———“你一个通辑犯我能靠你什么?”不过,姜丽华对知道姜姥姥真实身份的事一个字都没说。
“你准备如何入城?”姜姥姥突然眼中腾起一股杀气。
“自然是按图寻去!”姜丽华晃了晃手中姜姥姥给她的地图。
“打算就这样下山?”
姜丽华自然知道姜姥姥不会凭白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仅仅只是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姜姥姥所指。
帮你善后
“姥姥,山下那些人留不得,但我能力不足,还请姥姥出手相助!”
“如何留不得?”姜姥姥倒有些期待的问。
“一则她们年纪大些,懂得多些,都去了谪仙殿竞选,会占我不少胜算;二则她们知道我的底细,我不可能成功冒名顶替文执事;三则路上只丢失了文执事一人追究起来反而麻烦更大;四则她们看到文执事和姥姥前后上的山,最后仅姥姥一人下山,姥姥可说不太清……总之,山下那几人非死不可!”
“孺子可教!”姜姥姥虽对姜丽华的心狠手辣颇有顾忌但姜丽华的聪明上道又让她欣慰不已。
“后顾之忧,我可以帮你去除……”
“那我就从这金铜山的南边采矿区下去吧!去了禁卫府,说辞我都想好了———山体滑坡,既断了路,又埋了同行的人!”姜丽华听见姜姥姥答应帮她,又怕姜姥姥反悔,还未等她说完后半句,便打断了她。
“你先别急,你得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发个毒誓,我才会帮你!”姜姥姥不疾不徐的说。
“好!”姜丽华不假思索,一口应承下来。
“跪下,跟我念———我姜丽华向天起誓:若有一日飞黄腾达,决不忘匡复姜氏一族之兴旺,决不忘提携姜氏后辈与族人荣辱共享,决不忘大祭祷梅让其灵魂安息重入轮回;决不忘姜氏碧妍栽培恩德永远信她敬她。若有违背任意一条,将不得夫心,不获子孝,鳏寡孤独、无依无靠、凄凉一生、苟活一世!”
姜丽华年龄尚小,虽不理解这誓言有多阴毒,但还是将这些誓词都一字不落的烙在心上,这态度让姜姥姥极为满意,但最后是否能做到,那便是姜丽华的能力问题!
姜姥姥取下身着的黑披风,将文执事的尸身包裹好,背在身上,对姜丽华道:“你放心去吧,我帮你善后。”
姜丽华向姜姥姥深深的躹了一躬,朝山顶而去,姜姥姥则背着尸身往山下走,至到到了山底与等待得十分焦躁的人碰了面。
“姥姥,你背的这是?”
“山体滑坡,文执事遇难了。”
“怎么会与生这样的事?只是敢问姥姥一句你为何会突然到此还偏偏上了山?”
“我大老远便看见山上飞土翻腾,有山石滑坡之相,怕你们发生意外所以赶紧跑来相告,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姜姥姥半真半假的一边说着一边将文执事解了下来。
见众人似乎被骗住了,反而故意质问道:“明明你们一行走得好好的,我很纳闷为何文执事独自一人上了山,莫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排挤她?你们好大的胆子,如今文执事殒命,你们个个都是杀人犯!还去选什么侍者?直接去禁家卫侍府自首吧!”
众人一听,面对“合伙杀人”这么大个屎盆子扣在头上,自是吓个半死,忙争先恐后的解释起来:“都怪路上那方丝帕,蹊跷得很,文执事看了以后便像着了道,命令我们在此等她,不由分说就上了山!我看那帕子分明是地府阎君的招魂幡!太不吉利了!”
暗中助力
姜姥姥在文执事身上细细搜索起来,在袖管里果然搜出一方丝帕来,不用细看,分明是平日里放置在柜子里那张,这也是唯一一件当年从任府带出来的衣物里仅剩下的,原计划是留给丽华以后认祖归宗的凭证,如今竟被丽华巧妙的早早利用了一番,不得不说姜丽华简直不要太聪明了,只是百秘一疏,她竟忘了取走这个罪证。
姜姥姥默默收起锦帕:“我们同村多年,姥姥又是你们的主事,自然相信大家的人品,但咱们村的人身分特殊,若真被禁家军知晓了,免不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若非天大的运气,大家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就算全身而退,也早过了选侍的期限,误了你们的前程,乃至累及你们全家早日拖离贱籍!”
众人听姜姥姥这一番分析,全在点子上,都闭口不言,茫然无措,全盯着姜姥姥,大气都不敢乱喘,一脸恳切的希望。
“哎,真是怕了你们了,赶快想办法让她消失吧,你们当她走散了,也当我没来过,我自然也不知道此事……”
姜姥姥提点得如此明显,大家自然理解了何为“消失”,当即默契的都走到山墙角挖起了坑,直到将文执事埋了个毫无踪迹。
姜姥姥却不知不觉间往后退了又退,被几人发现时,早已隔得老远。
“姜姥姥,你这是要回村了吗?路上小心!”几人远远的向姜姥姥挥手告别。
“你们也一路顺风!”姜姥姥也挥手告别,只是心里却有些不落忍,她分明是要枉造杀孽啊!她不忍直视的跑到一颗大树背面躲了起来,突然灵机一动,只要让她们进不了城,效果也是一样的!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果断的运起灵力,施起灵术,一时山体稀稀疏疏的起了动静,“莫不是此处也发生了滑坡吧?”走在山体夹缝小道中间的几个人心里顿时发悚,偏又进退两难,正乱作一团,慌乱无措之际,山体竟发生了颤动,石块大块小块的接连落下,当场将几人埋在了里面。
姜姥姥也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掌控好了灵力,只想弄点落石砸伤他们,让他们回村疗伤,这样既不会害了他们性命也能让丽华少些对手,按道理绝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这是何故?
姜姥姥正迷惑时,却远远看见山顶有抹人影跑向了山的另一面。
“莫非刚才丽华也暗中助了力?”姜姥姥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忙自我安慰道:“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不会的不会的!”
而处在山顶累得气息逆流的姜丽华正满脸不悦:“好你个姜姥姥,阳凤阴尾,办点小事都不利索!得亏我没急着走开,否则定被你搞砸了!可惜了我这身灵力耗散不少,一时半刻指望不上了!”她决定躺在地上休息一会,等恢复点体力再走,此刻实在是浑身酸软无力极了。
山下的姜姥姥定了定神,不再胡思乱想,事已至此,权当天意了。她急急的跑回村里故作痛心疾首的喊叫起来:“快来人啊,不好啦……山体落石了……”
愁云惨淡
姜姥姥边跑边喊,喊得声嘶力竭、老泪纵横,村民们见状,纷纷拿出各式工具便往金铜山赶,果见进村的那条山间夹道被滑落的山石堵得严严实实。
“姥姥,你别吓我们,山石是封了路,可孩子们没那么巧就刚巧赶上了吧?”几户得了赦令的人家前一刻还高高兴兴满怀希望,这会儿却来个180度反转,白发送黑发人!
姜姥姥道:“我家丽华本该躺屋里睡觉的,可我回去却没看到,我在村里寻了一遍,一无所获,这才出得村来,却赶巧看到山体滑坡,隐约间似乎见这道上是有好几人!”
“姥姥,你没看清楚可不敢乱说,会吓坏人的,他们都走许久了,没道理还没过这夹道。”
“对啊、对啊!不会是姜丽华那个小妮子压下面了你才说这谎话骗我们帮你挖姜姥姥的吧?”
……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责起姜姥姥,姜姥姥不胜其烦,撂下一句话来:“你们爱相不信、爱挖不挖,反正我话是带到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挖吧、挖吧,姜丽华她妈行为不端、做人不检点,可姜丽华一个小姑娘也是受害者,我们不该排挤。姥姥好心收养孩子,为村子里积福积善,我们反怪姥姥有爱心,是何道理?”一个村妇见姜姥姥犯了众怒,又知姥姥脾气大,只得出来打圆场。
“可不是我求你们挖的,道清理通畅了,孩子们衣锦还乡,我也得不着什么好处!”姜姥姥还端着呢!
“到时候定让娃娃们挨个给你磕头去,高兴您对村子的守护和对村民多年的照顾。”村妇一边安慰起姜姥姥,一边劝大家赶紧赶快行动起来。
村民们抬的抬、搬的搬、砸得砸、扛得扛……一会子工夫便清理出了一大段,可直到其中一人一锄头下去,瞬间从山石中渗出血来,众人才知真的有人被压到了下面。当场就有几名村妇吓得哭喊起来。
“都别哭了,赶快帮忙搬!血在渗,说明人还很有可能活着。”姜姥姥赶紧给他们加油打气。
几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妇人忙止住哭叫,一抹脸,忙加入了搬运之中。
随着挖掘的快速进行,大家的心情越发沉重,挖出来的几人虽已血肉模糊、面容难辨,但凭借那些熟悉的衣着也知是一早便出门的一行人了。更为可惜的是,其中好几人虽然不再呼吸,没了心跳,但身体尚有余温,显然才过气不久,若早一刻挖出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失去亲人的几家人如何接受得了这个事实,哭得昏天黑地,姜姥姥心里有些愧疚,又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只能跟着抹眼泪。
“怪你们,都怪你们,若早听了姥姥的话,我家小宝定还剩口气!”责怪之声一起,村民立刻分成两派,失去亲人的站一队,另一队人则没有产生任何共情:“咱们好心来帮忙,不但没有听到感谢的话,反而还被怨上了,有本事自已刨去!”
双方在言语上起了激烈的争执,姜姥姥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平息,双方此时剑拔弩张,一不小心可是会发生械斗的,该不该劝,劝不劝得住,会不会造成再次伤害,那简直太考验说话的艺术了。
姜姥姥正挖空心思,快抠破脑袋编造着言辞时,文执事的父母站了出来,喊道:
鸿鹄之志
“我女儿小文呢?你们有没有人看到她?”
原本还吵闹不休的两拔人瞬间停了下来,挖出来的尸身早已被各家父母亲人认领了,可文执事的父母却不见自家女儿的踪迹。
姜姥姥心里自然门儿清,那文执事是被掘地三尺藏尸深埋了的,村民们只是清走了石块,疏通了夹道,自然寻不到文执事。
望着空荡荡的夹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安慰——文执事总不会被山石压成了稀泥了吧!
“小文爹娘,小文一向善良,为人单纯,上神会保佑她平安顺利的!”一个村妇安慰起俩老人,必竟比起知晓亲人离世的痛不欲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提不起、放不下的日日提心掉胆、担惊受怕更折磨人心。
可失去亲人的几户人家情绪激动得压根没能体会到文执事家人的痛苦,却反而觉得那安慰人的村妇话里有话。
“凭什么文执事就单纯、善良,你这话什么意思?感情其它孩子就十恶不赦,活该遭此一劫?”
情绪激动的众人感情不能相通、共情,各有各的理解,但相同的却无非都是想找一个发泄口好好排出各种压抑的情绪!
姜姥姥无奈的摇着头默默离开了。
山上躺着休息的姜丽华早被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吵闹给吸引了,心里充满了鄙夷:“一群窝里斗的乌合之众,简直无脑无能,难怪当年姜家主会让姥姥寻找圣婴,只因这群人无一人堪当重任!”
休息足了的姜丽华不再理会这些人,拍拍身上的土便往金铜山南面下山而去。可南面山下是禁府府宅,重兵把守,姜丽华不想出村未捷身先死,招惹麻烦,看了看图纸,决定从采石场溜走。好在一番折腾下来,太阳西落,天已微暗,釆石场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
姜丽华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懵懂无知和天生的胆量加持,竟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城。
城很大,谪仙殿虽还挺远,但她怕今日的疲惫会让她睡过了头,赶不上明日谪仙殿的选侍,索性决定现下就借着月色,往地图上标示的谪仙殿而去。
从未出过村子的姜丽华一路走来,简直看得眼花缭乱,别说禁府的高墙碧瓦,气派威严,光是这普普通通的行道她也是才知道竟然可以这么宽这么长这么阡陌相交,往复环绕;路旁的房屋也是家家挂灯笼,把整个街道照得光亮如昼,户户贴门联,显示归归整整!……
至到到了地图上标示的谪仙殿,她顿时傻了眼,她从未见过一座房子以建得那么气派,那么高大、那么神圣!墙体是漆的正红,瓦则是金色,在月色下自带一层金光,让人看着扎眼,不能直视,看不真切。而那正面的三道紧闭的大门,更是让姜丽华起了敬畏之心,仅仅是那两尺高的门槛石也到了她的肩膀处,让她高攀不上……索性顺着墙根探了探身子,一眼愣是没望到头,心里顿时对这宫殿的大小是没了底!反正比起她住的村子至少要大上数十倍!“这要进去了莫不会搞丢吧?!”姜丽华心里顿生怯意,这种对无法掌控的事的恐惧让她还反而生了点小兴奋。
“我不但要想法子被选上光明正大的住进去,我还要努力成为这座豪宅的主人!”姜丽华当即立下鸿鹄之志!
吃了秤砣
姜丽华当然不知道此刻她所看到的仅仅只是谪仙城最最外围的部分,就像带壳的花生,她见到的只是供花生成长的土壤。
劳心劳力了一日,姜丽华早已疲惫不堪,现下已哈欠连连,便倚在谪仙城门槛边睡了下去。
一夜好眠,姜丽华还做着美梦,却被一声声金石撞击之声惊起。她正顺声寻找,却发现清晨里阳光照射下的谪仙殿宇更加让人神往。
“哪里来的小娃,敢跑到谪仙城堵门,速速离开,别挡了道,今日到这里来的人可多得很,到时候别让人给踩扁了。”
听到有人的喝斥,姜丽华这才转过头来,发现声音是从一个身着盔甲、耀武扬威的门侍口里发出来的。
姜丽华瞪了他一眼,这才懒懒的从地上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顺着墙走开,因着此时尚早,还没人来,又想着姜姥姥叮嘱她不能随意施展灵术,所以她可不敢在没路人的时候与比她高几倍的人对着干。
见姜丽华已然离开,那门侍这才收起一脸的不屑,将大门全然打开,并在门的两边各贴了一张极大的告示,随即退回门内。姜丽华见状,忙偷偷摸摸的顺着墙根溜回门边,好奇的惦着脚尖、伸长脖子,细看起了那告示,不看不知道,一看肠子都差点悔青了,告示上赫然写着:谪仙城广招侍者,无论男女老幼,凡心甘情愿者皆可报名,若成功通过层层选拔,依派岗位不同,学习不同层次的灵术!
姜丽华虽识字不多,但告示上的字本也不多,又没生僻字,可姜丽华就是觉得哪里出错了——-为何从头到尾半句未提赦令呢?那她苦心得来的赦令和想了整整一日的替身理由不全都白费了吗?她有点不甘心,又一字一句的细读一遍,可还是明显的写着无门槛招人……姜丽华自然想破天也想不到那赦令根本是禁府一手炮制出来的阴谋。
冷府
“夫人,今日便是最后的日子了,你倒底拿定主意没有?”冷清浊再一次亲自跑到夫人的房间催促着。
“什么最后的日子?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休要再来烦我,芷兰是我唯一的女儿,别说是让她去那谪仙殿为奴为婢,就是当尊后,我也舍不得,这个没什么好商量的!”
“想女儿当尊后?亏你敢想!平白里咱们冷家净干些讨好平民族人的事,偏生对风家像生了层保护膜,半点靠不近,现下有了机会,却又不愿意去抓住,再不努力一把,别说你女儿心里的情郎父亲看不上咱们,怕是嫁去一个平民家,也得受气!”
“你说杜长风看不起咱们芷兰?凭什么?他杜家小子是优秀,可咱们芷兰也是万里挑一的!”
“芷兰自然什么都好,可俩娃私下交往多年杜长风却还是不表态,显然是瞧不上的是咱们冷家!你这次再舍不得“孩子”,丢了这么好的机会,往后可没机会套着“狼”了!”冷清浊三分真七分假、自编自演的劝着。
“别忽悠我了,我是好骗,否则哪能冒出个冷芷媚来分芷兰的宠呢?当初我就是太心软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你骗不到我!”冷夫人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冷清浊小声抱怨了一句。可临了末了,还是耐着性子,又劝道:“我无所谓了,女儿也无所谓了,如今你在那个夫人帮里都快比不上禁家的小姨婆了,也不上点心!富贵险中求,哪日芷兰进宫立了功,就算当不上尊后,最不济也能堂堂正正的嫁进杜府,有了杜长风这个亲家,你在哪不是混得风生水起?我可听说禁府已经在这次选侍上出手了,据说还放了大招!”
筛漏呈报
“大招?禁威甲不是没有女儿吗?他总不能让他那些小子去当侍者吧?”冷夫人立马警醒起来,平日里连禁府的小姨娘都招摇得很,这要是再得势,岂不是得成天翻着白眼看人。
“他倒是有觉悟送,可他家小子个个都成家立室了,如何去得?奈何也没有女儿,倒是无从送起,可人家有个足智多谋的军侍啊!据说他这次又得了军侍指引,买通了一批人入宫,明为谪仙殿侍者,实为他禁府所用!”
“这么拼?可他如何保证那些人不会见利忘义?那些人是哪些人?如何寻来的?……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简直荒谬!”冷夫人难以置信,一连数问也抵消不了心中的震撼。
“别人的高明之处我们哪里学得来?不过,你考虑一下吧!过了今日,别后悔!”每一日都是同样多的时辰,冷清浊也不知道别人为何会有无数空闲这儿布局,那儿安插……
“你叫芷兰来!”冷夫人一番斟酌,还是松了口。
芷兰性格温柔恬静、心思单纯,冷夫人三言两语便说服了她,在原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毅然收拾起了行礼,多问半句都没有。
冷夫人终究觉得过不去:“兰儿,入了宫难免受委屈,若真撑不住了,随时回来,为娘这张老脸就是不要了,也会护你周全!”
冷芷兰提着匆匆收拾好的行囊,婉尔一笑,出门往谪仙城而去!若真如母亲所考量的,她为了心中这些重要的人,再苦再累也无所谓惧!
……
禁府
一个卫侍长被叫到了禁威甲跟前。
“换班啦?”禁威甲手上捧着仙草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是的,家主,我一下值便过来了,这一夜并没有人到卫侍门房报道。”
“嗯,你下去吧!”
“军侍,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是昨日就应该来了吗?昨日白日和夜间都怎么会没人来呢?”才打发走卫侍长,禁威甲便急躁起来,略带责备的问。“莫不是他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贪婪好骗?”
“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家主,你好生想一下,会不会有内细从而走漏了风声,被别人算计破坏了!我这个计划是绝不会错算的!”军侍信誓旦旦的说,一脸坦然自信!
“细作?咱们信得过的人都是层层筛选而来,绝没那可能,除非……被人套了话!”禁威甲越说越觉得有这可能!
俩人正说着,一个小卫侍将今日呈报全放到了案桌上,禁威甲随口问了一句:“今日这么少?全放这儿啦?”
“一些不重要的已经筛走了。”小卫侍照实而说。
“什么不重要,你一个小小卫侍竟敢擅自做主,胡乱筛我呈报,全给我搬来,再自己领军棒去!”禁威甲平日里不喜看呈报,筛报也是默许了的,今日如此作派,实则是杀鸡儆猴,敲打军侍。
禁威甲做人奇怪得很,要拉笼谁从不会说漂亮话收买人心,反而靠绝对的实力征服对方,使其臣服,效忠于他,加之脾气大、性子急、嗓门大、个性怪,所以他身边能人不多,但愿意留下的都是熟悉他脾性的人,知根知底,轻易不会离开。
军侍见禁威甲指桑骂槐,也不在意,只是等那卫侍将筛掉的呈报全数送来,便“随手”翻了几本,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最终他眼睛里闪出一道亮光,随即脸上出现了一道带笑的弧度。
胎死腹中
“原来如此,我们不用再等了!”军侍将一份呈报递给禁威甲,禁威甲一看,呈报封页上来源地赫然写着:贱民窟。于是条反射的扔在地上,他自己似乎也被自己这番惯性动作惊到,又连忙捡了起来,翻开查阅,才得知这份呈报是一份请求删减人口的简报,有删减人的姓名、性别及死因。
“昨日山体滑坡了?”禁威甲紧张起来,快派人巡逻一下各山体,若真有滑坡迹象的地段,需加固便快加固,别再生出幺蛾子来!
“得亏死的是一帮罪民!”禁威甲心存侥幸的长嘘一口气,随即气愤的道:“短短一日死了整整六个人的呈报竟然都能筛掉了,这些卫侍真是心大胆肥!平日里也不知漏了多少军机要事!”
“家主,平常族民增减人口的事自有卫侍记录和划减,除非是大家族,其余的您能知道总数便好。”军侍顿了顿又建议道:“这份呈报你要不再细看一遍?”军侍卖着关子就不说透。
“禁威甲狐疑的再看了一遍,忍不住随口吐出来一句脏话,怎么死的全是他们?难道天意加此?我禁威甲辈子就不能再进一步?”
“家主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你有什么就直说吧!别绕弯子了,我头疼!”禁威甲白了一眼军侍。
“我一直觉得世间之事三分天注定,七分乃人为,此事亦是如此!”
“谁敢害我?军侍,你帮我好好想想!”
“此事不难猜到,只要谁在这次选侍中获利最大,此事便是谁做的!”
“天杀的!我计划这么久,居然平白无故就遭人算计胎死腹中,今日吃这么大的亏可不能白白咽下肚去,你去替我盯着选侍的活动现场,既然害我落不着好,我也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
军侍忙领命而去,只是他和禁威甲永远想不到他们的臆测太过了!
谪仙城门外
姜丽华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入了城,可她似乎与那守门的卫侍有前世宿仇,那人就觉得她是捣乱的,怎么都不让她进去,她由一开始的观望到厚着脸皮乞求再到混入人群,没一次成功的,每次都被那卫侍像老鹰抓小鸡似的给拎了出来。
连番的刁难让姜丽华心里万分气馁,从小到大她虽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姜姥姥对她也算是有求必应,现下这种情况压根就没有经历过,连打人的心都有了!心中的不甘让她压了压满腹的怒气,“若非怕回去让姥姥失望,让村民觉得我连门都没有进,图增笑话,我还真想打道回府了!死门侍,我再使一招,你若还敢为难,我便让咱俩中必有一个血溅当场!”
下定决心,姜丽华一个箭步跑到城门前,连冲撞了路人都未察觉,只顾自导自演的抽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已的脖子上,冲那门侍道:“我一心只想进去参选,选不上使罢了,你总不好直接把我拒之门外吧,你倒是实实在在的给我一个不能进去的由头,今日你若执意断我后路,我死有何惜?左不过也要溅你一身血!”
说完,姜丽华抬着头望向那门侍,可那门侍就像个门神,全然漠视姜丽华声情并茂的表演,甚至连看都不正眼看她一眼。
姜丽华万般无奈,看来语言的威胁太薄弱了,今曰必须见血!“去死吧!”姜丽华眼一闭心一横,连退十数步,在助跑之下,一跃而起,冲向城门,毫无疑问,她又一次被拦了下来。
那门侍轻蔑的一笑:任你在门外如何胡闹,反正不归我管,可一旦踏进门来,哪怕就一只脚,也绝不容忍。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百密一疏,最终还是栽到了这个仅仅只有五六岁的小娃手上。手里传来黏糊糊、温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一惊,瞪大了双眼:“你怎么敢?……”
初次见面
姜丽华用手捂着不断渗血的头部,脸上除了痛苦、凄惨的表情外,竟然还带有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我可以进去了吗?”姜丽华阴森森的问向那个为难她的门侍。
“进去可以,但今天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对别人不要胡说八道。”另一个门侍见姜丽华如此执着,便趁门侍望着满手的血渍和手上莫名其妙多出的一把匕首愣神之际,将姜丽华放了进去。
姜丽华捂着伤口入城老远,门侍许久才缓过神来,忙将手上不属于自己的匕首扔出老远,“这这……这不是我的!”门侍还余惊不散的望向同僚,急切的解释道。
“这匕首是是她硬塞到我手上的……他一个小娃我没必要伤她。你们要相信我。”为了怕被同僚误会,门侍又补充了几句。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只是你既然知道她是个小女娃,又三番五次为难他做什么。”
“我哪是为难她,我那是帮她!谪仙殿里面的风言风语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那么小一个女娃就卷进这权力的漩涡之中能落什么好,我做了好事反着了她的道,真是好心没好报!只希望她以后别后悔。”
“平白无故的,你还替人担心起来了……如此结果,必是上天的安排,你就别妄图蚍蜉撼大树了,安心当一个小小的门侍吧。这么小的女娃心机就这么深,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记恨上你。我都替你不值。”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真心为她,她不应该埋怨我。”
“你知道担心自己就好!小小年纪如此心机,我倒觉得她以后大有作为。你说今日我放她进去,哪日她功成名就,会不会记得我这个小小的门侍,良心发现前来报答于我。”……
两人第一言我一语的开着玩笑。他们自然不知道今日的言语在多年之后居然能一语中的。
而被姜丽华撞到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冷家嫡小姐——冷芷兰,冷芷媚的亲姐,她的姨母,不过,俩人并不相识,头一次见面就互相冲撞到,连正面也没有看到,只是姜丽华的突然冲撞让略带柔弱的冷芷兰不仅受了惊吓,而且还肉痛的紧。这让冷芷兰对姜丽华第一印象极差,加之姜丽华为了进城所采用的一系列做法简直失德失礼,这让从小娇养尊贵的冷芷兰大开眼界,心里对姜丽华的鄙夷之感从此深入骨髓。
待冷芷兰缓缓进入到谪仙殿外院,已聚集了不少来自各种阶层的人了,但最显眼的还是那个让她难以想象的姜丽华,倒不是她有多么的出挑优秀,仅仅只是她个子在人群中矮的离谱。
冷芷兰平日里甚少与外人有交集,在场之人她认识的并不多,但认识她的却不少。
“冷小姐居然也来了?那我便不觉得我有什么委屈了。”一个小姐模式样的人本是来向冷芷兰打招呼、拍马屁的,结果马屁拍到了马嘴上,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那冷芷兰心里像吃了苍蝇,格外的不舒服。
义正言辞
冷芷兰没有搭理她,虽满脸不悦,但还是面色淡然的往里走去,经过姜丽华时若有似无的道:“不就是来做侍女吗?何至于此,这要换了别的更好的东西岂不是要丢了命?!太小家子气了!”
冷芷兰说完,径直坐到了一个最僻静的位置,心里却有些苦涩,别人像她这年龄多的都有几个娃娃了,而她却姻缘未明,茫然一片,虽十分赞同母亲的劝说,但下意识里对这遥遥无期的侍女生活还是心里十分抗拒,看着面前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她很难想象自己以后日日与她们相处是何等的煎熬……可她突然她意识到自己与这些人又有何区别?不都是含着目的,存着私欲才来的此处吗?顿悟的她瞬间觉得只要能与杜展鹏长相厮守,名分、地位、家族兴旺之类的又与她何干?
“希望别被选上吧!”冷芷兰心里祈祷着,但身分特殊的她即使什么都不用做也自然有人会对她网开一面,直接通过,这便是大家族的无奈……
“谁不想有显赫的家世?谁不想众星捧月,万人瞩目?谁愿意拼尽全力也得不到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可世事残酷,唯有自己努力拼博才可能改变现状,获得一点点向上的结局。”姜丽华在耍嘴皮子上可从不输人,胆子又大,年纪虽小,但天生的能言善辩,看着冷芷兰一身别样华丽的衣裳,听着她那高傲矜贵的言辞,定是身分不凡,她虽想不明白冷芷兰为何要来此处,但脑袋里立刻生出巴结的想法,但她留意到刚才众人对冷芷兰的态度和冷芷兰对众人的态度,显然冷芷兰是不把在场之人放眼里的,而自己想进入冷芷兰的心里,唯有与众不同、出其不意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姜丽华只是心里稍微分析了一下,便立刻说出了这段略显伤感、满是愁怅的话来,声音不大,句句不落,全说进了冷芷兰的心里。
“小妹妹,你过来!”冷芷兰果然向姜丽华招起了手。
姜丽华心中得意——村外的人竟这么好掌控?!
她走向冷芷兰,“姐姐,你叫我?可我一身脏兮兮的,不配与你站在一起!”姜丽华决定将卖惨进行到底,反正眼前这高贵的小姐似乎很吃这一套!
“你伤口还好吗?我这有一点药膏,要不你抹一下?”
看着冷芷兰一脸和善和担忧,姜丽华自觉拿捏住了她,心里十分畅快,接过了膏药,抹在了眉间的伤口处,其实刚才与门侍之争纯粹只是苦肉计,没想到能一石二鸟,既入了门又意外之喜的攀上了这只高枝!
“啊,好疼!”姜丽华喊了出来,这倒不是她全数故意卖惨,七分真疼三分假喊让她再次让冷芷兰紧蹙了眉头。
“姐姐,这药效着实霸道!”
“这药膏确有凝血止血散疤的功能,但这院子里藏有朱砂虫,此虫甚是喜欢这味儿,必来闻食,使这虫子见不得半点水渍,遇水即化,化而散热,所以你眉间的焯烫感越浓,说明这虫子越多!”
“姐姐别吓我,这院子里鸟语花香,哪有什么虫子?”姜丽华可不是吓大的!
“此虫甚小,你肉眼不可见,我却能看到它们一群接一群前扑后继的爬满你的伤口,化烟散热。就像这谪仙殿后山的九色霓光,不是你这等凡俗人能看见的!”
“姐姐,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人美心善,必不会害我!”
“那门侍知道这谪仙殿内现下波谲云诡才三番四次阻挠你进来,你却使坏害他,这便是给你的教训,以后你每照一次镜子,这额间永不消逝的朱砂一点红就会提醒你:做人要厚道!”冷芷兰沉着脸义正言辞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