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行走的军功(求收藏,求推荐)
带兵之人正是和莽古尔泰玩了许久捉迷藏的李应祖。
他并非要一走了之,也是在找寻机会杀个回马枪,发现时机成熟的时候,毫不迟疑的率军冲锋。
虽然撤退时候只有几百人,但一路收集残兵之下,竟然汇集起一千多人的队伍。
并且,这些都是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老兵,可比那些生瓜蛋子强。
尽管编制不同,但是李应祖一杆大旗足够统御。
丐服明军眼里只有女真兵,并没有注意到是个什么场合,不过赵千户倒是认识李应祖,隔着老远两人达成默契。
不能让敌酋跑了!
莽古尔泰经过开始的慌张,已经稳下来,局面看似不利,但好歹是他要追杀的人到了。
两千人对三千多兵和一千民夫,他自认女真勇士能干掉这些残兵败将。
“孩儿们,杀光这些明贼!”
他举起刀的瞬间,李应祖、赵千户、还有方书安四人组带的小队,都向这里冲来。
那面正蓝旗的旗子,实在是太诱人。
刚才还在琢磨逃命的几人,转眼就被一份大功劳吸引住。
正蓝旗啊,莽古尔泰啊,四大贝勒啊!
干掉他,封赏少不了!
莽古尔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众人眼中行走的军功,看见众人围来,他心里倒踏实了,总算不用去追这些没卵|子的缩头乌鸡!
待他摩拳擦掌准备好生跟这些人干一仗之时,眼睛突然瞪得极大。
“狡猾,明人狡……”
不带话喊完,一片爆炸之声在他所在地来了个无差别覆盖。
方书安他们放下手里的弓,看着还剩几个的火药箭,微笑的说了句,“还是火药好用。”
看着一堆人要去拼命,莽古尔泰身边又是精壮之士,想要凿穿防御,不知要死多少人。
方书安和李尽忠一合计,能省劲为何要用人命去填?
比起仪式感,拿下胜利更加重要。
跟对手有什么好废话的,能用最小伤亡换来胜利才是真本事。话多被反杀,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正好身边是一堆明军没来得及用上的火药箭,众人人手一个,齐齐招呼莽古尔泰。
反正残破的正蓝旗也是正蓝旗,炸烂的莽古尔泰还是莽古尔泰,死去的功劳也是功劳。
赵千户转过头看着他们,表情由愤怒转变为微笑,“谁他|娘的让你们……你们真……真是好样的……”
想来也是,不管是谁杀的,功劳簿上总会有他一个人。至于李应祖李千户,也是愣了片刻,埋伏几次都没搞定的对手,这就死了?
死就死吧,他没心思矫情,干掉剩余敌人才是。
因为莽古尔泰身边活着的亲卫,现在发疯一般,比死了亲爹还要疯狂。
然而,亲卫们的疯狂并不能掩盖主将丧失后短板。
近两千人的八旗兵失去统帅之后,本来就混乱的阵形更加杂乱无章,任由牛录额真们呼喊也无济于事。
和窑厂明军民夫搅杀在一起,分不清敌我。新到的明军即便队形一般,衣衫褴褛,却都是老兵,也算生力军。
看见几次伏击不成的蛮兵陷在友军手里不得脱身,更是嗷嗷叫的收割着功勋。
老兵们自动三五成组,配合默契、效率奇高。
盏茶功夫之后,即使有主将死余部难生的前例在,女真人在顾此失彼之下,开始逃窜。
虽然他们个人勇武不差,平日里一人能对付两个明军,奈何此刻对面尽是收拢归来的百战之兵,并且都是怀着一腔仇恨死命而战。
一个为血海深仇,一个只不过为了战功。
两相消长之下,女真人没有胜的可能。
虽说穷寇莫追,但是赵千户和李应祖尽可能绞杀一切可能跑掉之敌。
战功是表象,此处是抚顺关大后方,让他们漏网之后,不知道去何处祸害。
而且,窑厂怎么说也是秘密基地,虽然蛮兵猜不到此处用处,但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干掉山上大部分负隅顽抗的八旗兵后,方书安感觉手臂都快累断。
也就是之前干过见血的勾当,不然现在倒下的就是他。
反倒是李尽忠、卢象升两人杀的兴起,像极了在刷经验的试练者一样。
同样拄着刀喘气的孙传庭看着差不多的方书安,感叹一声,“还是年轻人体力好……”
“我……我也还年轻……”
“你不算,要不你再去砍十个。”
方书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万一不留神伤到怎么办,他的性命可是全天下最值钱的存在。
赵千户带着人去打扫战场追击残兵以后,李应祖终于有时间和几人打招呼。
最先冲出去的是李尽忠,“四哥!真的是你啊四哥!”
李应祖全然不顾脸上的血和泥土,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家伙。
“小子,我走的时候,你才车轮高吧,如今可是能上战场的好汉,行,没有败五叔家门楣,是咱李家的人……”
说完一半,突然想起李如柏,瞬间没了吹牛的心思。
“四哥,你怎么会在此地,不是应该在二叔麾下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二叔,李应祖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是在自语一般,“二叔……二叔败了……”
“啊?二叔怎么会败?是被人偷袭了么?”
李应祖看看身边几个人,跟着他的几个百户知趣的离开。
方书安几人也要走的时候,李尽忠开口,“四哥,这几个都是俺过命的兄弟,将来都是能登进士及第的,书安是阁老家孙子,没有他们不能听的。”
要不说李尽忠情商高,短短几句话没有什么成本,却轻而易举的拉近几人距离。
李应祖仰头望天,长叹一声,“二叔向经略请战,要去和建奴较量一番,试探下敌人分量。不料谍报不足,大军出关不久便中了埋伏。两万人死伤无数,二叔生死不知……”
李应祖并不知道李如柏比他跑得还顺利,也不知道两万人几乎被打散了。要不是南路的刘綎在收集溃兵,只怕真是一个全军覆没。
几人听说之后,都暗自咋舌,女真的战力如此强悍,竟至于斯?
045 分明是息壤!
只有方书安清楚,李如柏的实力原本就是少半瓶水,使劲晃荡都没多少能力。
以前是他大哥和父亲带着玩,看上去还像样。现在没有人照拂,对面又是女真几百年一遇的黄台吉,想不输很难。
眼下整个辽东能比肩黄台吉战略水平的,说白了也就是熊廷弼和孙传庭,卢象升是将才,方书安自己则是开了外挂,算不得数。
“战局糜烂至此,即便经略想出击都办不到,眼下手里兵马不够和女真人决战。”
李尽忠焦急的说着,不过孙传庭和方书安同时摇摇头。
若是莽古尔泰不死,或许双方会继续互相试探,找到机会之后再决战,但是现在莽古尔泰之死牵扯甚大。
熊廷弼会想办法找回李如柏战败的场子,而奴儿哈赤和黄台吉看见明军战力之后,也会有信心继续作战,并且莽古尔泰死去带来的影响,也需要他们依靠继续战斗来获得。
否则,刚刚依附建州部的海西女真等部会再次见风使舵,背后捅刀也有可能。
“你们刚才给莽古尔泰那一下……还他娘|的不够解气啊,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炸死他省力气,否则不知填多少人命。”
“四哥你是想抓活的吧,万一说不准,人或许跑了。”李尽忠说到。
“还真是……他那几个亲卫,放倒几十个士兵不成问题……”李应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数个巨汉,心有余悸。
自此以后,他从来不废话,只要能干掉敌人,总会选择省力的办法……
……
窑厂并没有被破坏多少,不需半日便能修复。
女真人注意力在民夫身上,他们对那些洞、土、粉不敢任何兴趣,也没有浪费时间在上边,以为不过是明军修筑的卫堡而已。
明军和民夫加快进度干他们本职工作,李应祖则在原地整训汇拢的兵丁,和赵千户一起报上此地情况之后等着下一步指令。
此地物资是为大规模烧制水泥准备,补给并不少。
翌日黄昏,第一炉水泥试产成功。此处水力机械不便,只有靠原始的畜力。相比京城,骡马更常见,牛倒是不多。
不过无所谓,骡马易得便用骡马,人工相对还是多些。胜在民夫和兵丁足够,比京城窑厂进度更快。
那里都是做手艺的匠人,要求严格些,质量也更好。贴瓷砖用的水泥,必然不能有太大的颗粒,否则没法干活。
此处没有要求,毕竟无论砌墙还是浇筑,需要再和石子混成砂浆,此时强求水泥过筛要求,有些舍本逐末。
预实验出来后,效果确实比京城窑厂差上一节,彼处一百分满分有八十分的话,此处不过刚刚六十分。
当然也有好处,此处铁矿石多,石膏矿也多,因此水泥凝结速度更快,机缘巧合之下弄出了速度超过经常窑厂一倍的快硬水泥。
如此,即便是硬度稍差也不打紧,在战场上更加便捷,白日攻城破坏之后,连夜浇筑,天亮硬度已经七七八八。让别人打都打不烂,可以说是无法击破的城墙。
亲眼见到实验结果以后,孙传庭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摇头,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遇见方书安之后,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他的认知。
他在京城受邀砸过水泥筑的墙,给他一把大锤,去砸中间有铁丝毛竹加强的墙壁,一锤下去也不过崩一星半点。
现在砸中,稍微崩的多一些。
但是,那又如何?
以前修补城墙用的都是砖石,夜晚修好,白日攻击之时,强度只不过原有的几成。
水泥铸造的外壁,他运气几百斤的力气也不过崩落小块。两军对阵,炮弹砸多少才能砸掉些许,对手想着第二日继续时,白天瞪眼一看,墙更厚了,然后辛辛苦苦打一天,第二日更厚……
哪里是城墙,分明是息壤!
如此三番五次,最先崩溃的应当是攻击城墙的炮手。好容易进入作战序列的火炮,只怕又要因为水泥的出现变得不如以前方便。
水泥样品和窑厂情况上报后,众人依旧在等待军令传来。李应祖把探马散的足够远,确保不会和之前李如柏犯类似的错误。
李尽忠、卢象升和孙传庭对水泥开始的好奇过后,便投入到李应祖补充队伍的事情当中,他们年轻人还是闲不住,找些事情干才好。
方书安看着三人,苦笑着自语,“早晚你们要吃这碗饭,想拉拉不走啊!”
日落时分,熊廷弼密令传来。
李应祖收编两千残兵后继续指挥,暂时护卫窑厂,到时担任水泥运输护送职责,确保抚顺关以及抚顺城的建设。
此前建奴对抚顺城破坏的厉害,然而位置紧要,重建需求迫切。
赵千户带人保证窑厂安全,保证水泥产量,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至于方书安等四人,确保水泥生产无忧之后,回到经略府。
众人共同拼杀一场,临时分别不免唏嘘,此番死里逃生,下一次能否相见还是未知之数。
临走前,方书安嘱咐好自己带出来的技师一定保护好自己生命,遇上敌袭,要想此次一样,赶紧做到一个难以找到的角落。产品不要紧,比较土石等原料,人才是最大的财富。
同时也嘱咐他们注意保密事项,辽东水泥机密和配料比例可是掌握在他们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尤其不可被女真人知晓。
和赵千户反复确认要保证技师们安全之后,四人连带着一部分伤病和护卫启程,前往经略府,彼处,一番大战徐徐拉开大幕。
未到沈阳城,战争的味道更加浓烈些。
他们等着进门之时,演出来了一堆矫健的人马,盔甲与辽东军式样颇为不同,最主要的是,当先一人还是女将,看模样是个半老徐娘。
方书安十分纳闷,问道,“这是哪一支人马?”
孙传庭笑笑,“看来还有书安不知到的事情,我还以为天下事都在你掌握之中呢。”
“你个老孙,莫要调笑与我,快些说。”
046 得亏你是男儿
“那是秦良玉秦大将军,我大明巾帼不输须眉的女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孙传庭说。
方书安望着两根与众不同远去的稚尾道,“看来,最后一支兵马也到了,咱们快些去营帐吧。”
熊廷弼等候他们多时了,几人一到门口就被迎进去,参与首次会议。
正如方书安孙传庭所料,熊廷弼没有选择,此刻李如柏被打的四散,刘綎收拢三千人,其余几个关堡合计也有两千人,算上李应祖的两千,战死失踪者达一万三千人。
确实是一场惨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事后得知,建奴派出黄台吉、莽古尔泰统兵四万埋伏在李如柏进兵路上。
听上去两万人被打的稀碎,实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吓人。用四万人埋伏两万,措手不及之下还有七千人逃出。
外行听到之后或许感觉明军不像话,但是熊廷弼等高级将领明白,明军有的打,尤其是带兵能力高出李如柏几节的刘綎和李怀信。
有他们在,黄台吉想和鸦鹄关一战似的轻松获胜,是不可能之事。
再说女真所部,不算鸦鹄关战死数目,单单算窑厂一役,两千八旗劲旅灰飞烟灭,莽古尔泰也已经腌制好送到京城稳定军心。
双方真正的战损在13000:4000~13000:5000之间。
明军的士气仍在,更多人甚至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比如刚到辽东的秦良玉。
熊廷弼不得不打的其他原因就是蒙古诸部模棱两可的态度,叶赫部人马已经准备就绪,不日便和马林汇合,负责北向战线。
南部刘綎回合潮鲜一万兵马以后,总兵力有两万五,在向鸦鹄关方向靠近。
如今熊廷弼手里有六万余人马,都是各部调来的精兵强将。
若是换做别人,或许不好统御,但是熊瞎子刚到辽东的霹雳手段已经传遍九边,甚至于战败的李如柏都不敢回京,躲在小城等着战事告一段落。
锦衣卫前些日子到了,如今已经传回不少情报。
战果传到赫图阿拉,建奴大为震怒,已经传令黄台吉与代善合兵一出,向沈阳城进发。
代善和黄台吉来沈阳?
不止是熊廷弼,方书安和孙传庭也表示疑惑。
之前奴儿哈赤的态度很是分明,不与熊廷弼正面交锋,顶多也是找个软柿子捏捏,现在竟是要直接开战?
也不知是故意放出的风声还是锦衣卫情报有误,但准备还是要做的,确认水泥能量产以后,除却几个重要卫堡,熊廷弼也调拨部分前来加强沈阳城城墙,重新筑一遍的量不够。
但是加强些薄弱部位倒是没有问题。
……
经略府,熊廷弼特意设宴款待方书安和孙传庭几人,莾古尔泰确切的说,是死在方书安几人手里,只不过几人不愿居功。
边军苦寒,军功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而对方书安他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所以战报中只说他们参与了战斗,这也是方书安极力要求的,如此换来边军将官对他们的颇大好感。
如此年轻有为,又会做人。
此事自然瞒不过熊廷弼,抚顺关重建顺利,方书安的水泥立了大功。
胜不骄败不馁,年青一代的楷模啊。尤其方书安,熊廷弼越看越喜欢,之前许诺嫁女还有拉拢成分,这下熊廷弼是真想招方书安为婿。
若方是方家嫡孙,熊廷弼是不敢做此想法的,即是庶出便没那么多阻碍。
心中想法再看看场内,熊芷雨在一旁殷勤侍候,每到给李尽忠斟酒,都能换来这厮一声傻笑。
李家的傻孩子,表现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出他对芷雨有意,也就小丫头自己心里没谱,以为只是与他亲近。
看方书安的眼神,丝毫不曾有什么区别,芷雨是没希望了。唯有看看大女儿芷晴怎样……
酒过三巡,孙传庭与卢象升才慢慢放开,方书安也不再拘谨,高谈阔论起来,前世之时,就是有名的好口才,再加上多出几百年的见识,每有观点都能引起众人深思,继而感叹。
喝酒吹牛的功夫,几千年来一脉相承,不曾改变过。
眼看这众人越喝越不像话,哪还有此前的装模作样。
孙传庭红着脸搂着卢象升的脖子,不晓得传播什么经验,李尽忠更是搂着贺世贤,在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勇敢,丝毫忘记后者几乎能当他父亲了。
熊廷弼很满意此刻状态,宾主尽欢,说明大家并没有把李如柏的失利放在心上。
他巡视一圈时,撞上方书安的目光,这厮竟然也和他一样,神志清醒的在观察桌上众人的表现。
两人对视一笑,此间早就没有了侍候之人,芷雨已经回房休憩。
他俩换个位置,来到门外,同时对着星河发呆,
方书安是真心喜欢此刻的银河,前世他在遥远的吉蒙边界带过月余,彼时没有光污染的草原星河给了他极为深刻的印象。
比起没有工业污染更没有灯光的夜晚,此刻的星空更佳漂亮,看的让人沉醉。
咳咳!
熊廷弼咳嗽两声,才打破现场的尴尬。
方书安虽然未醉,但是酒精的作用差点让他忘记身边还有个人。
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看银河,方书安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忏悔。
“你好像有什么话相对老夫说。”熊廷弼手哗啦着胡须到。
他的胡子不像别的文官一般径直,是大块络腮胡子,想必因为经略辽东刻意为之吧。之前如此形象,恐怕难以在文官圈子立足。
“还是被您看出来了,小子年轻,心里藏不住事情。”方书安和熊大对视好一会,最后低下头说。
“你们年轻人,心里藏着事情便会心虚,你看我那几眼,那个不是藏着话。得亏你是男儿,不然老夫还以为你看上我这憨熊呢。”
“这……”
不苟言笑的熊大也会开玩笑啊!还是如此的……风……风趣。
“李如柏之败,您早就想到了对不对。”
此话一出,熊廷弼呆住了,径直看着他。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说说!”熊大只挤出两个字。
047 我愿意!(神奇的加更)
【意外不意外,竟然加更了,至于原因呢,前边占篇幅,咱们后边说。】
没有否认已经说明了些许问题。
“没有指示,没有援兵,不合常理。若是刘老将军,那另当别论,他战功赫赫,无需证明什么。李如柏多少分量,您心里恐怕和明镜似的吧。”
熊大没想过要瞒他,稍微推敲过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大战到来之前,居然同意某一方面军队打着骚扰的旗号全军出战。
即便是骚扰对方,有个千人队伍都算多,一般是百人小队骚扰粮道或者后勤。
这可倒好,直接两万余人出动。
“不错,老夫是想用失败来麻木建奴,让他以为明军不堪一击,示弱于敌。否则,要是真躲在赫图阿拉或者山林里转圈,大军拖不起,朝廷给的压力会愈发变大,说不得便重新换一位经略到此。”
熊大说了一会,目光转向星空,似乎是在呓语般,“谁曾想李如柏如此只不中用,老夫只想他失败之后交出指挥权,可不曾想着全军覆没!”
这一点方书安同意,任谁也不会想到出身将门,跟随李成梁、李如松东征西讨的二弟,竟然怂包如此。
难怪当年李如松宁可更多时候带着李如梅,也不带这位祖宗。
“如此一来,算是打破老夫计划,不过秦良玉到来,弥补了兵力不足。莽古尔泰战死也不在我预想之内,现在建奴就是想远遁,也要掂量一番,他以后是否还有脸面回来。即便回来,还能否和此前一样号令其他部族。”
熊大顿一顿,继续道,“失去理智的人可怕,失去理智的人也可怜,比如莽古尔泰。女真当中失去理智的人不少,但黄台吉不是,即便建奴怒火攻心,黄台吉也会绝对的冷静。”
这样的人才可怕,真可怕。
熊大已经意识到,唯一能成为他对手的不是建奴本人,而是更有战略眼光的黄台吉。
说来也是,如果没有黄台吉运筹帷幄,或许女真还是在辽东割据当草头王,哪有机会入主中原。
不过可惜了,这一世,他一生的对手熊廷弼一时半会都将盯着他,后边更有超越四百年见识的方书安。
星光依旧在眨巴着眼,看尽人世变换,但是星空下的两人渐渐从辽东战场畅想到北大荒屯田,再到草原问题、西北问题。
熊廷弼越听心里越发害怕,眼前人绝对是上天赐给大明的礼物,只要他能够安稳的进入朝堂,不被党争所阻碍,定然能让大明盛世延续。
但是,不被当成所阻碍,本就需要极大的能力和心力。
这也是步入庙堂之高所有人要面对的事情,他自己正是发觉没有足够心力来应付,所以才会放羊一般的对待朝堂之事,只想一心做实事。
奋斗十余年才知道,想要独善其身,何其难也。
熊廷弼不知道之前那些孤臣们是如何成为首辅,但是他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定会比别人做的都好!
……
……
宿醉并不好受,尤其是提纯技术落后的大明。
经略衙门存在于战区,自然没有三蒸三酿的好酒。酒质大约便是黄酒的水平,虽然浓度不高,但是后劲十足。
喝醉黄酒的人最有感受,因为里边杂醇油含量多且杂,形成的头痛恶心宿醉感也更加强烈。
熊廷弼没有出门巡视军队,等着与众人吃早饭。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经略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进些东西止住饥饿后,熊廷弼便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诸位,说说你们有何打算?”看得出来,熊大很在意四个年轻人,当然最重视的还是方书安,可惜此人不是他所能掌控的,所能做的便是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成为大明的希望。
孙传庭第一个站出来,“经略,在下思索数日,与其去考劳什子进士,不如留下来报效国家。不管朝堂还是军阵,都是为大明、为圣上、为子民做事。”
卢象升也跟着站起来,“孙大哥说的事,我等自小习武,为的便是有一日能马革裹尸,还望经略应允!”
李尽忠被二人慷慨陈词所感染,他自己说不出如此漂亮的场面话,也站的直,说一句,“我也是!”
扑哧!
原本庄严神圣的场合被他这么说一句,变得充满了欢乐。
方书安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忍不住了,说好的严肃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沙雕起来?
熊大满意的看着三人,端起手边的粥爽朗大笑道,“都是大明好儿郎,来,粥代酒,饮胜!”
放下粥碗,熊大擦擦嘴道,“伯雅、建斗,你二人自小文武兼修,心中早有家国,难能可贵。不过……”
他斟酌后继续,“不考进士,只当武将,了不起是个带兵的将军,还被人瞧不起。若是有功名在身,可是出将入相,大明此刻是烈火烹油,表面上光鲜,实则危机四伏。
若是你们能在朝治天下,在野平四方。那才是我大明好儿郎。去吧,辽东有老夫,一时还撑得住,等到你们高中,若是不愿在县里堪磨,修书一封,老匹夫我将你们带来便是。”
熊廷弼如此一说,原本慷慨激昂的两人更是豪情万丈。
看看,熊经略哪里是炮仗?哪里不懂人情是非?哪里是个莽夫?分明是个劝人向学的好前辈。
当然,还剩一个李尽忠,熊大拍拍他肩膀,“你啊,牛犊子一般,又是将门出身。若是在老夫麾下磨砺几年,不敢说你能到多高位置,但是保不齐将来又能出宁远伯!”
李尽忠虽然此前一直心甘情愿的当纨绔,那是苦于没有太好的门路,他父亲去的早,李家在李如松故去以后被朝廷忌惮,除去早年进军营的子侄,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眼下熊大开口,焉有不允之理?
只是,李尽忠长了个心眼,默默的看看方书安,此番举动倒让熊廷弼哈哈大笑。
“你看我作甚,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便是。”
“我愿意!”
【加更理由:老浪我神奇的PY到“蓝白的天”大佬《地下城玩家》的推荐,如果你还不知道这本书的话,赶紧去追读吧,保证你会爱上他!】
048 命里相克(求个收藏、推荐票)
李尽忠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跟着老熊混,别的不说,和芷雨妹妹见面的机会怎么也能多一些,方便改善自己的形象。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方书安一阵恶寒,特么,这厮应承个事,怎么就跟要娶妻一样?
当然,尽管做了安排,几人并非现在出发。
至少在大战结束之前,他们不会离开辽东,孙传庭没有想着状元位子,只要进士及第即可;卢象升亦然,考中进士与他们而言是个梯子,打完仗再回京一样。
辽东形式一日三变,让蒙古诸部和海西女真各部蒙头转向。
头天才听说莽古尔泰和黄台吉大破明军,全歼两万余,主帅李如柏生死不明。
那可是李成梁二子!
当年追随其东征西讨,没少立战功。
如今轻飘飘被打败,还有谁能对付女真?
除了同样东征西讨的刘綎,其他人差上不少。就算是大刀无敌刘綎,也不似曾经,岁月不饶人,他也拿不动那把百余斤的大刀了。
结果,一日功夫,明军传来消息,在某不知名山头上全歼建州部莽古尔泰万人,缴获正蓝旗旗帜,莽古尔泰战死。
消息真真假假,分不清哪个水分大。
但是至少李如柏战败和莽古尔泰战死是真的发生,伤亡数目双方各执一词,夸大自己贬低对方。
大明家大业大,两万人算什么,他们号称要集结四十万大军对付建州女真。那么看来,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无伤大雅。
相比之下,莾古尔泰之死,对奴儿哈赤刚刚建立的金国是个不小的打击。
才依附过来的一些女真部落态度开始变得暧昧,许多原本承诺说一起出兵的部族,也担心明军秋后算账而放建州部鸽子。
如此一来,实力对比差了不少。
建州女真内部也不平静,四大贝勒去其一,其它三股势力自然为主子高兴。少一个竞争对手,将来继承大统或者分权都会容易些。
做为上三旗之一,正蓝旗阴沉一片,莾古尔泰统领正蓝旗多年,自有威望,此次身死打击不小。
剩下的士兵整日里发呆,暗自回想,为何当日没有跟着旗主一起去追击逃兵,如此一来可好,直接让他们成为没人疼的继子。
赫图阿拉,建奴所建金国名义上的首都,同样在喜悦和悲伤当中转换。
虽说全歼李如柏消息传来之时,所有人弹冠相庆,但莽古尔泰战死却浇上一遍冰水。
人们开始再度担心自己的命运,是和建奴一起殉葬,成为大明的功劳簿?或者是真的飞黄腾达,成为从龙之臣。
大妃袞代已经哭晕过去几次,奴儿哈赤也难得特来看望,自袞代年老色衰,再加传出与儿子代善丑闻,奴儿哈赤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袞代的门。
“战士理当如此,纵横沙场,马革裹尸,有什么好哭的,那是女真人无上的荣光才是。”
话如此说没什么毛病,大妃哭声渐渐变小,随后啜泣这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但儿子自小跟着你吃苦受累,如今好容易享受点富贵,便成别人刀下之魂……”
“此事你放心,定要让明军付出代价!”
隔阂几年的夫妻二人,并没有想到,关系有了些许缓解。
从大妃出出来,奴儿哈赤极悲痛的情绪终于不用隐忍,他一拳打在松树上,树皮崩裂四处,鲜血也同样流的到处都是。
莾古尔泰勇猛过人,心思纯粹,是手里的一把利剑,平日里指哪打哪,相当听命。
此番折在抚顺,实在令人大恨。再找一个好使的将领容易,但是再生一个大将之才还听话的儿子,那可就费劲了。
“找李永芳来!”
奴儿哈赤坐在位子上,越想越气,他要搞清楚,莽古尔泰究竟是如何死的!
不一会,已经换作金钱鼠尾李永芳,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临到门口时,才调整片刻姿态,强作出一番悲痛状。
“先不忙着难过,我知道你与他关系好。先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永芳收起来刚酝酿出的情绪,调整下呼吸道,
“据安插在明军里的探子回报,贝勒是死在几个京城来的读书人手里。”
“读书人,不可能,莫要骗我!”
大明读书人确实出过王阳明这类人,但那也不能个个都是力能扛鼎的勇士。
“那几人来边关历练,恰好遇见两支队伍,当中一个是李如松家二子,他们搅在一起,才让殿下战死……”
沉默了有一会,奴儿哈赤长叹一口气,“命里克星啊!”
当年李成梁父子克他们,现在李如松儿子依然……
“知道原因如此,继续查明他们动向,敢来辽东,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到最后,奴儿哈赤已经是牙关咬的极紧,择人而噬一般。
大金现在风雨飘摇,若无大胜,依附的部落怕是会动异心,早就虎视眈眈的蒙古诸部也会扑上来撕咬。
造反真是高风险低收益,成功率实在是太低。
思来想去,他决定见见黄台吉,看看当时为何莽古尔泰会带着两千人去追击逃兵,而不是带着他的正蓝旗!
明军在抚顺关外集结,黄台吉便带着人马向赫图阿拉靠近,至少过了界凡城,那里易守难攻,有安全感。
莽古尔泰能不知情绕进明军腹地,反之亦然。
如果在抚顺关附近对峙,明军更有可能渗透。
说到底是他们的人马不够,只能收缩防御圈。
黄台吉到大帐也不废话,直挺挺跪在地上,以额抢地,嘭嘭作响。
“父汗,儿有罪,没能照顾好五哥,当时如果我能坚持坚持,多分他些人马,或许便不会有如此悲剧。”
奴儿哈赤看着黄台吉道,“抬起头说话!”
后者一眼抬头,回复奴儿哈赤的目光。
一会儿,奴儿哈赤点点头,黄台吉眼神清澈,不是做亏心事的样子!
“如何能怪罪你,莽古尔泰什么性子,你我都清楚,在山林中追击明军久,定然窝着一肚子气,怒火攻心之下,丧失理智的冲进明军腹地,还是怪他性格。今日不出事,早晚会出事。我大金的未来自然不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不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黄台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句,难道说,父亲已经在脑海中对汗位继承人有了想法?
那么,想法和找自己来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
黄台吉不敢往下想,若是此刻就决定,实在是……有些过早,毕竟他们只是占了辽东一部分,距离争霸关外还早!
“若你是统帅,怎么打?”
奴儿哈赤突然抛出另一问题。
049 明知山有虎,送弟兄入虎口!
“父汗是当空皓月,孩儿眼界不足,但凭父汗做主。”
黄台吉并不认为现在是考校他的战略水平,思考之下便做出回答。
奴儿哈赤表情没有变化,挥挥手,“去吧~”
看着黄台吉远去,他才长出一口气,似乎瞬间苍老几岁。
狼崽子们一旦长大,便有了撕咬的心思……
……
……
明军大幅加快了备战进度,要么适应环境,要么彼此熟悉。
方书安也忍不住跟着李尽忠他们去下边队伍训练。
之前一直忙于造水泥,都没注意过军队装备。现在看来,终于明白为何明军身为世界最早火器化的军队,最后却输给八旗冷兵器。
李应祖整合了其余溃兵,掌管的队伍从千人变成一个营,三千多人,不过职位暂时还是千户,没有正式任命。
这些不重要,事急从权,后边补上就是。
鸦鹄关一战,李如柏军损失大量军官,李应祖的表现足够证明其有能力成为更高指挥官。
现在他手下的编制大约是车营的配备。装备参考戚继光编练的车营,但是又有些变化。
戚继光车营当中,鸟铳有512支,佛郎机有256支。
眼下李应祖所部为北军,北军有个特点,不爱用新式装备,加之佛郎机不够多,因此装备1000支三眼铳,300余支鸟铳。
其他北军也都是类似配置,他们认为有1000三眼铳搭配上虎蹲以及其他火炮形成的火力网,足够对付建奴。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佛郎机的射程足够远,在百丈仍有杀伤力,鸟铳的距离也不近,并且侵彻性能足够。
奴儿哈赤为了提高八旗兵防御力,在赫图阿拉开有绵延数里的锻造厂,日夜打造盔甲兵器,质量精良,可以说比明军大部分军队配置的盔甲性能更好。
北军没有佛郎机,鸟铳数目也少,装备的是适合近战的三眼铳,然而它的有效射程躲在十丈以内,距离远之后根本无法侵彻八旗重甲。
让他们骑兵冲到身边之后,只有被砍的命。
按照眼下配置,即便熊大用兵如神,也难以在兵器上占便宜。
虎蹲搭配三眼铳对付装甲弱些的蒙古人或者倭寇好说,但是队伍重装的女真人,真的不够。
方书安忧心忡忡的找到李应祖,后者正在忙着布置整合任务,他们都是四处攒来的兵马,大战之前留给他们熟悉阵形的时间不多。
看见方书安,李应祖暂停手上事情问道,“书安何事?”
熊经略都看入眼的人,定然不简单,而且和尽忠还是好友,怎么都要给面子。
方书安并不废话,招呼道,“您召集下在场的百户们吧,还有尽忠他们,我有个重要的事情。”
看着他满脸焦急的样子,李应祖十分重视,马上中断大帐内沸腾的声音。
“方兄弟说有要事,你们聚过来,听听。”
有人不认识方书安,看着他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便知是什么情况,定然是哪家公子哥过来镀金。
但是你看着便是,瞎掺和什么劲?
方书安管他们心里想什么,让卢象升和李尽忠两人一人拿一堆石子,在桌子上败摆好。
他将面小旗放在一边,另一面放在对面。
然后道,“此乃敌我双方,蛮兵据我三百丈,如何作战?”
两个百户道,“三百丈颇远,可用大炮轰击,不过震慑大于实际。”
在大明,尤其是双方野战的情况下,距离超过三百丈的兵器几乎没有。
“若是放到一百五到二百丈呢?”
“大炮,虎蹲可以显示威力。”
“一百丈?”
“鸟铳,弓箭,佛郎机。”
“三十丈,鸟铳,弓箭,佛郎机,”
“十丈,三眼铳,鸟铳,佛郎机!”
“很好,各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那我想问,咱们有多少佛郎机,有多少鸟铳?”
他们是刚刚组建的队伍,人们彼此看着,不清楚谁负责这两样。
李应祖脸色已经变得刷白,他发觉其中的问题了!
难怪此前面对女真几乎没有多少还手之力,问题就是在此。
只见一人说到,“我有二百五十六杆鸟铳!”
余后,再也没有人了,三千多人的车营,只有不到三百杆鸟铳,佛郎机半个都没有,如何称得上车营?
当时戚继光车营可是足足装备一二八辆跑车,每车两门佛郎机,覆盖距离从一里地到身前十丈。
后来又引进大威力火炮,佛郎机的应用变少。
而北方军习惯于发射三眼铳,几乎没有射手熟悉鸟铳,主官们也懒得去普及。
造成的现象便是,一百多丈到十丈以内的火力密度直线下降。
装备三眼铳的几个百户不干了,一人道,“怎得,看不起俺们三眼铳,当年对阵炒花和其它蒙古部,三眼铳可是立了大功。只要他们冲到几十丈,千铳齐发,天崩地裂,人马倾倒,哪里还有心思恋战?”
“是啊,三眼铳虽然射程近些,但是射速快,对付蛮兵足够好用!”
“我们打了多年的仗,就是用三眼铳打下的,难道小兄弟是在兵书上看见三眼铳不行,还是在梦里看见呢?”
“不,不,我看啊,是听说书先生的,哈哈哈……”
几个人说完,便哈哈大笑,随即现场除了李应祖和另外三个伙伴,都笑的前仰后合。
就连李尽忠都有些纳闷,方书安今日这是吃错什么耗子药,怎么学起纸上谈兵的那位。
战场上瞬息万变,理论都是根据实际来的,大明近些年对蒙古、倭奴胜多败少,可都是火器的功劳。
佛郎机是不错,但价格昂贵。除去戚大帅,没有多少车营能照搬配置。
再者此时的虎蹲搭配三眼铳,火力不弱,数次在战场上得到认可。
“这位方兄弟,我知道你来头大,但是咱们都是厮杀后剩下的汉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混球。你说的那些,去给没打过仗的人还行,咱们,就算了吧!”
“就是,俺们忙着备战,弟兄们还不熟悉,没工夫跟这娃娃在此扯淡,千户!俺先走了!”
发言之人以前是李应祖对头手下,现在心里仍然不服气。千户两个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提醒李应祖注意自己身份。
虽然方书安是自己找上门,但事情毕竟是李应祖组织的,眼下这幅模样,是给他脸色看?
“刘二康,你要干甚!”
“俺去练那帮兔崽子!”
“刘百户,您是明知山有虎,还让弟兄们入虎口吧!”
“你小子说啥?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有他娘的你好看!”
050 区间火力密度不足
刘二康听他一说,捋起袖子冲着方书安开喷,唾沫星子能有三丈远。
方书安原本想发作,细细想想,似乎没有必要。
转身取出一件女真甲胄,同时拿着一件明军甲胄和蒙古人的外甲,“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烦请诸位移步看看。”
方书安命人将三件甲胄分别挂在木桩之上,随后跟李应祖耳语几句,后者明白方书安意图,吩咐百户取六杆鸟铳来。
不多时,便有二十七个手持鸟铳的兵士跑来。
方书安将其分为三组,每组九人。再次根据距离分为三个梯度:十五丈,三十丈,四十五丈。
众将不说别的,单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些意思。
刘二康心里虽有改善,但依旧耿着脖子。不就试么,试就试呗,能有个子丑寅卯?
令下,嘭嘭响声过后,硝烟散去,众人围了上去。
看完结果,个个面色难看,全无方才轻慢。
女真人的甲胄十五丈才完全打穿,三十丈只有个别击穿。明军的甲胄三十丈全破;再看蒙古人……
算了,别看了,他们甲胄就没多少。
这还不算结束,又换了三套铠甲,此番是三眼铳射击。
硝烟过后,先不说穿不穿,能打上的就没几个。
明军铠甲三十丈不穿,女真厚甲就连十五丈都不穿!
方书安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去布置另一个场景。
事实胜于雄辩,哪怕是脖子歪道天上的刘二康,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实物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真重甲为主,三眼铳虽然射速快,但是威力、准确度、射程都不够。
三十丈打不到甲上,就算打中都不能破甲,关键是十五丈都无法破甲!
回头看看,鸟铳四十五丈都能击中目标,并且有概率穿透防护差的部位,缺点的话,便是装药太慢。从百丈算起,顶多能打上三枪,而且装药过程有空隙。
百户们过于沉浸在对付蒙古人和倭奴的经验当中,没有意识到潜在风险。
提出问题还需要解决才是好问题,方书安深谙此理。
众人灰头土脸往回走时,他已经安排好阵形,丢掉的信心还需捡回来。
“我们鸟铳装备少,火炮虽威力大射程远,但射速比此前慢,一百丈到三十丈之间火力密度不够。”
方书安在地上摆着示意用的石子,来区分敌我态势。
经过刚才的实验,众人明白火力密度的之意,如此重要距离上,大明火器竟然拿女真重骑毫无办法!
“可适当减少神飞灭虏等大炮数目,增加佛郎机和虎蹲,在三十丈在距离上对重骑进行压制,减少三眼铳数目,替换为鸟铳。我来时问过经略,库中还有些鸟铳存货,一直未发下去原因便是将士们更喜用三眼铳……”
一番讲解之下,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也都跟女真骑兵交手过,对敌人强横仍有印象。
鸦鹄关之战因被偷袭战主要原因,所以尚未注意到武器问题,在方书安一番讲解带比划之下,大家很清楚地认识到不足。
之前还鄙视方书安的众百户,已经心服口服,不过毕竟人们都要脸面,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觉得臊得慌,不知如何表达歉意。
“换装鸟铳以后,还需要更改射击方式,我知道原本诸位习惯两次交替射击。但是换铳后,恐怕两次交换射击依旧有空当。
换做三段击或者四段击,如此一来,保证火力持续输出,从百丈开始直到十丈都有威慑力。女真骑兵即使能在如此火力之下赶到近前,也没有多少实力,容易对付许多。”
如果敌人依旧没有近身,则继续反复装填,若是近身,则准备近战。
三段击最早出现在沐英对付云贵诸部的象兵,用来保证火力的持续输出。后来三眼铳乃至多管铳的广泛应用,反倒是渐渐失传,只是偶尔才会使用。
如今面临女真重骑,除了虎蹲和佛郎机的持续扫射,仍旧需要鸟铳的穿透力和准确度保持对骑兵的杀伤。
方书安按照军网和贴吧总结出的优化方案结合戚继光的实际应用,给出目前情况下的解决方法。
只能说相对理想,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众百户满意的去了,开始探讨新战法的可能性。
比起其他队伍,这支军队对于打败女真有着执着的心理,毕竟他们的袍泽都死在女真屠刀之下。
虽然在李如柏旗下没有学到太多战阵的东西,但是能在大战中留下的,都不是孬种。
不同于基层军官们的乐观,李应祖反倒是眉头渐渐皱得厉害。开始以为他是为队伍整合忧心,但看表情,似乎不是。
“方老弟,咱们出去走走。”
见李应祖如此,方书安知道定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要和他交代。
两人走出大帐,李应祖看着来往忙碌的士兵,神色复杂。
“老弟,你知道为何无人愿意用鸟铳?”
方书安道,“鸟铳难用,射速慢,不好上手。”
李应祖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鸟铳是好东西,但是那不是咱的土铳。此前戚大帅装备不少西番铳,西番铳是好东西……”
鸟铳虽然对加工技艺要求复杂,但是大明的手艺人不比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差。
将士们手里的武器,却屡屡炸膛,莫说西番铳,就是日人的倭铳都比不得。
究其原因,还是匠人的问题。
匠人地位低下,终日里为完成赋税操劳,并且,上缴的铳也只能抵扣赋税,并非按市场价格征收。
如此显而易见,既然要的是有东西即可,那么一流产品留着商人收走卖出,赚个好价钱;二流铳流通在市场,能卖个凑合价格;三流铳上缴抵扣赋税。
这便是大明鸟铳的现实,三眼铳亦是如此。
只不过三眼铳射程近、膛压小,炸膛事件少之又少。鸟铳膛压高,工艺上再有瑕疵,能不炸膛?
“这……确实是匠人机制的问题啊……”方书安喃喃说道。
051 布雷弹
问题也不是不可解决,向一条鞭法靠拢,鸟铳匠人也收取现银,能够解决一部分问题。
但是如此一来,依旧面临着收购小吏蓄意压价,还是会把劣质铳拿出来。
当然也可制定严格的验收标准,并且除去在铳上刻制匠人姓名以外,还要登记造册,若是在规定操作时间之内事故发生,则彻底追究……
归根到底还是材料问题,在没有合格枪管用钢情况下,制造枪筒的钢铁都是用十斤生铁反复锻打成一斤枪管用钢后再加工,费时费力并且效果一般。
材料,迫切需要解决的材料!
“如果鸟铳手每人再携带一把腰刀如何?”方书安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之前在车营的编制当中,三眼铳射击完之后,被要求当作锤子抡,解决近战的兵刃。
但是三眼铳数量减小,鸟铳又不装备刺刀,只有依靠佩戴腰刀来解决问题。
“以前余把腰刀不成问题,只是要兵士们多带几斤重量。”李应祖点头到,他也意识到三眼铳缺失后,近战乏力的兵器。
方书安快把李应祖的队伍武装到牙齿了,要说也是大明家底厚,尽管辽饷紧张,但是在国债就位之后,粮草军饷应有尽有,军械库里的东西堆积如山。
就是这样都能打败,能看出来杨镐是多么废物。
不过他仍然觉得缺点什么,远距离有大炮,中距离有虎蹲和佛郎机,稍近些则装备鸟铳,近战有长矛兵盾牌兵以及腰刀……
还差些什么?
唏律律~一阵马鸣传来,方书安知道他们缺什么了。
女真都是重甲骑兵,明军也有骑兵,但李应祖的队伍是车营,并且车都是炮车,即便能形成车阵,依旧缺乏对步兵的保护。
“从营里选拔些掷得远的士兵可行?”
“自是毫无问题,只是,你要他们投什么?”
李应祖有些纳闷,现在有火炮,很少有什么需要直接投掷的东西。
“铁蒺藜!”
对抗骑兵用的铁蒺藜,从战国时期便有明确记载。
后来用的少便是因为其不方便使用,之前的使用方法为在对方必经之路上抛洒,依次延缓敌人的进攻。
但是在战场上瞬息万变,不能确定战时在何时何地发生,不能提前预判敌人来袭的情况下,没有时间去投放太多的铁蒺藜。
方书安布放的方法与此前略有不同,既然不晓得骑兵从何处来,索性扔在他们冲锋的路上。
试想,当敌人冲到十丈距离,脚下都是铁蒺藜之时,马匹脚掌刺痛,背上的骑士摔都摔个半死,哪里还有作战的能力。
当然,一个个去扔出去不现实,不晓得要扔多少此才能形成铁蒺藜阵。
放在大明,或许无人想得出,但是携带数百年见识的方书安不是问题。
只需要借鉴布雷车和布雷弹的理念即可,
将数个铁蒺藜包进布包或者纸包内,中间放置少量火药,抛出之前点燃引信,等到爆开之后便成为散布的铁蒺藜。
此法的好处是整个包裹上拴上绳子,投掷手可以依靠旋转的力量扔出去,不超过六斤重量之下,稍加训练的投掷手扔出十五丈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改良版的火药弹也可生产。
大明黑火药已经颗粒化,威力基本达到黑火药柱状药之前的巅峰,但是相比黄色炸药差得太多,装药少威力不足,装药多又过重,达不到手榴弹轻便的效果。
为此,做折中方案未尝不可,使用中等装药,装上铁钉或者破片,外边用陶瓷或者铁壳包裹,最后过上绳网,依靠链球技术扔出去,等到靠近再扔普通火药弹。
事实上,在大明时间线以后的几十年,西方便开始遍布掷弹兵兵种。他们在膛线没有出现的列阵飙枪时代,更能决定战争的胜利。
出现专业掷弹兵部队后,掷弹兵通常选择最强壮最高大的士兵担任,属于精锐士兵。
普鲁士军队的掷弹兵,在排枪时代的的战斗中,通常是被当作攻坚,扭转战场局面或击垮敌人的最重要一击来用。
当时标准战术是双方先互相对射,然后列队前进,抵达掷弹兵能够投掷的距离进行投弹。
用手雷击垮敌人的队列整形。最后直接全体刺刀冲锋,敌人在这时常常已经溃散。
防御上给李应祖的队伍加上抛洒型铁蒺藜,再装备链式火药弹。
方书安觉得,李应祖的队伍将要靠近火绳枪时代的巅峰。当然,有一支队伍他也比不得,那就是戚继光的车营,256门佛郎机,形成的持续性杀伤力太强悍了,只要保证火力输出,建奴的重骑也近不得身。
刚开始,李应祖还能全部消化方书安提出来的东西,但是到掷弹兵以及链式火药弹之后,他就有些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李应祖无限郁闷……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就晕乎了呢?
也是,没有见过实物只靠一张嘴,如何讲也不够形象。
“你说的可是霹雳火焰弹?那东西威力有限,不再使用。”李应祖纳闷道
“不是霹雳弹,霹雳弹装药多扔不远,装药少威力有限,守城更好用些。我说的火药弹或者叫手榴弹,是装药更多,虽然重些,但是加上绳索之后,借助旋转之力,可扔出三十丈远。借助爆炸之威,携带铁钉或者破片,给敌人造成伤害。”
虽然女真骑兵身着重甲,要害部位不会被破片刺穿,但是总有眼睛或者交界等薄弱部位,再有马匹也不是全甲武装。
只要暴露在外便会被破片伤到,一两个钉子算不得什么,当成片破片击中之下,哪怕是局部,也能让人马丧失战斗力!
给李应祖解释的嘴都干了,对方仍旧没有说话,方书安抑郁了,自己说的如此难以理解?
事实上,他领会错了,没一会,李应祖开口,“方老弟,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您莫说得这般客气。”
“你又没见过我大明作战,又不曾见识建奴骑兵,是如何思考的如此周全?像是亲自经历过数十仗战事一样,否则,不可能总结的如此全面。”
052 妖孽中的极品妖孽
听他如此问,方书安愣了片刻。
是啊,总结的如此全面,为何?
还不是后世那些沙雕网友们的努力,每一场战役他们做千万次复盘和争吵,早就分析个底朝天,能不详细么?
“这个,我也是道听途说,加上自己见到一些西方战斗总结出来的。”
“嗯?”
李应祖的脸上分明写着“你糊弄鬼呢,我不信!”,但是又没什么办法?反正他不知道有穿越这词……
大战之前的空气本应充满紧张,此刻却出奇的平静。
放出的探马几乎摸到赫图阿拉,除却必经之路上有重兵守卫,其余散落的兵马都没了踪影。
看来,真是是要准备大战……
将士们的精神不适合长期紧绷,除却一线防御军队,其他人获得难得的休憩,即便只有一日,对于将士们来说,也能够起到放松精神的作用。
经过一些时日的接触,李应祖对方书安的兴趣愈发浓厚。
一个京城出名的浪荡子,大病愈合之后,不仅变得文采斐然,更是机智百出,太令人吃惊。
大明军阵和火器的应用,即便是他李应祖,也不敢说烂熟于心。结果这小子就和如数家珍一样,头头是道。
再者说对明军对建奴的态度,大部分人认为他们不过是些没开化的野人,唯独方书安防范很深,也认识到女真的危害巨大。
李如柏失败之前,人们多以为大军平定建奴不过是现成功劳,摘掉即可,难得是粮饷。
掌握大明军阵已经是妖孽一样,但方书安对女真人的了解让他这久居辽东的土著自叹不如,简直就是个妖孽中的极品妖孽!
李应祖心里念叨,嘴上当然也找到各种机会旁敲侧击的想问出点什么。
奈何,他审问李尽忠半天也没问出所以然。
怪哉,方书安莫非是哪个不世出高门教出的弟子?
这厮几乎是胸罗天下,经略府酒宴对大明所处局势说得那个透彻,臧否古今更是信手拈来。
方家虽也是高门大户,但绝对培养不出这等人。
李家虽为将门,却是进士出身,祖父李成梁、父亲李如松、叔父李如梅,都是不世出名将。
然而,似乎是文脉从那之后便断了,李家当然想着文武兼修,却再也无法摆脱将门的名头。
花了大价钱培养李家子侄,想更进一步,却被学问大家拒之门外,吃足苦头。
一个个的不是榆木脑壳,便是心不在焉,令人头大……
一群丘八表达感情不是请你喝酒便是作乐,李应祖知道方书安以前的爱好,便寻思着带他去试试也不错。
当晚,他便带着方书安和相熟的百户进了沈阳城最出名的春暖阁。
要说春暖阁,装潢倒是一般,地处边地,人们对色欲的需求是解决问题便可,没有更多花花肠子。
很显然,李应祖是春暖阁常客,一个猛子扎进脂粉堆中,都是热情的招呼。
“李爷,您可是许久不曾来了。”
“老子差点折在蛮子手里,让你个小酿皮没了念想。”
“李爷净胡说,您是岳爷爷保护的将军,箭支见你都会绕着走。”
李应祖大力拍拍她的丰|臀,“还是你会说话,爷高兴,今晚就是你了。”
说完,回头对指着方书安对鸨|母说道,“敢慢待了,明天生意别想做了。”
鸨母自然知道李应祖不是开玩笑,眼前人现在官职不高,但在辽东的势力,绝非表面上能看到的那般。
李家在辽东根基深厚,非是自己得罪得起。
李尽忠狗改不了吃屎,早就没了踪影,似乎忘记他心心念念的熊芷雨……
鸨母带来个身着彩衣,薄施粉黛的俏丽女子,蜂腰簇翠,燕股横金,仪态清丽。
看人下菜的本事,除却商人便是这青楼的老鸨。
此人哪里是风尘女子,分明是个官家千金,难道是教坊司落籍?
只是,除去京城和南直隶教坊司,莫非也有人来这边塞?
方书安也算见多识广,不过仍旧被那女子所吸引,看的出来,鸨母深懂消费心理学。
知道他这样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小生,最是喜欢楚楚动人欲拒还迎的扮相。
不过,方书安是心有所属,自然不能和他人一样……
好吧,真实情况是担心花柳病,此时可没有什么抗真菌和病毒的特效药。
若是沾上,整天桑痒难耐不说,危及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以后有的是等待采撷的花骨朵,为何要在采了不知多少遍的熟花上费工夫。
一人一份赏银打发走后,反倒更让他被惦记了。
年纪轻轻却又一表人才,出手如此阔绰,可是天上掉下的恩客,沈阳城不多见。
虽说如此,俏丽女子离开时的眼神也是满含幽怨。方书安这样年轻的小爷,要比变态们好伺候多了……
作为当地最顶级的娱乐场所,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虽说没有京城那些如假乱真的布置,但也别有洞天。
大厅正中,歌舞正到精彩时刻。
高台之上一个霓裳羽衣头覆面纱的妙龄少女,横抱一把四弦无柱琵琶轻弹,舞姿曼妙,仙气飘飘。
敦煌飞天舞?可比后世再现的那些赝品强得多。
也有可能是因为方书安见识少,没见过人家跳得好是何等模样。
好容易一曲终结,未等方书安鼓掌赞叹,一个财主模样的胖子将钱袋扔在台上,“一百两银子,小娘子今晚是我的!”
一百两银子就能这么装?方书安心里首先冒出的想法。
若是在京城,一百两摔出来,那可是骂人的意思,没有几百两敢出头装大爷?
不过山高皇帝远,毕竟地处偏僻,不会和京城一般。一砖下去砸到好几个身价巨万之人。
看见如此情形,一个清瘦的中年管事赶忙过来劝阻到,“爷,使不得,使不得。萧老板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万万使不得。”
财主睁着两只大泡眼,轻蔑一笑。“你道老子王百万是好惹的?去打听打听,沈阳城有谁不认识老子?借你俩胆,敢阻拦与我!再说半句屁话,连你剁了喂狗熊!”
说完示意直接狗腿子动手。
两个黑衣打手,一人推开中年管事,另一人存心卖弄,往前跃起翻身站在高台上,伸手去捉那少女。
围观之人都曾听过王百万的威名,一时呆住。
眼看少女就要羊入虎口,人们满腔愤怒和心疼,却不敢言语。
053 刺客的取舍
当时迟那时快,却见少女不慌不忙,闪身躲开。
随后一记鞭腿将打手踢翻在地,看似力道不大,但那倒地之人右脸颊都塌了。
他指指少女,想说什么却又不得,口中吐出一团鲜血,竟有几颗碎牙,随即晕了过去。
高手,这是高手!
一般女子怎有如此力道?看上去比他一脚都差不多少,关键是看不出发力。
方书安一惊,心里悄悄地琢磨着。
此妞好凶猛,腿更长,也挺大!
难道是真正的高手?能隐藏自己发力的高手……
胖子的打手也被吓到,不敢上前。
事情刚起之时,见是王财主,围观人当中有一半慢慢跑掉。
等到现在正主挨打,理应一片叫好,方书安回身看去,方才还有些的观众更是跑个一干二净。
王财主与沈阳城西猛虎帮有勾连,猛虎帮平时尽干些绑票敲诈、欺行霸市的勾当,沈阳城无不闻之色变,王财主短短几年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摇身一变成了沈阳城有名的富豪。
背后势力是谁,稍加思索便能明白。
眼见是遇见硬茬子,王财主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也准备开溜。
却不料一声轻叱,“站住!”
只见少女将手中琵琶扔给台下同伴,扯掉面纱,露出一副清纯姣好容颜,轻道,“怎么?连你的狗都不要了?”
说完,玉腿一挑台上晕厥的打手,飞出高台,摔在王财主面前。
扑通的剩下,吓得王财主浑身肥肉一抖。
这特么,真的是一个小……小娘子?
恐怖!实在是恐怖,这哪里是什么小娘子,分明是母夜叉!
再给王财主一次机会,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有多远滚多远。
别人抢个民女要色,他抢个民女不但未遂,还要命!
几番来回,看的方书安心里就是好几个赞。
莫要看轻那一挑,不知要多少经验和力道拿捏,才能办到。
若是没有数十年勤学苦练,定然不可。
反正方书安自问没这个本事,让他来一脚,只怕能把人踢伤都不见得如此英气。
直到王财主消失在门口,方书安仍在回思少女那一挑。
“你与那胖子是同伙吧!问你呐!”
怒喝将方书安拉回来。
方书安一呆,反应过来,对方是把自己当成是胖子的手下。
他赶忙摆手道,“不认识,别胡说,我没有!我与他没关系。”
“哼,休想哄骗我,场中其他人都走了干净,唯独你在此鬼鬼祟祟,还说没干系?”
他回头看时才发现,厅中除了躲在角落的小厮侍女,再无别人。
“误会,都是误会,我怎能和如此败类为伍,咱是读书人,读书人。”
方书安有些哭笑不得,热闹不能随意看,看着没准会被当一方的同伙,双方一起揍。
“败类?败类又非写在脸上,斯文败类的读书人,还少么?”
“……”
方书安无话可说,两人牙尖嘴利,分明是要现场给他定个罪名。
不过,李应祖和那几个呢,为何还没下来?
难道说他们都是如此的强悍,随随便便就能半个或者一个时辰?
或者说,其实早就完事,此刻在屋中吃着糕点喝着茶,装作自己能大战三百回合?
“长些记性,下次才敢胡来,看我不……”同伴说着,便挥手要给方书安点颜色看看,不过她看似迅疾并且用力十足的一击,被结实的接住了。
方书安握着她的手松开后说到,“凡事讲个理,咱不是那吃干抹净不认的主,此事真不是我。”
“你还……”说着,那姑娘又要动手,却被拦住。
“这位公子说不是,就不是了。不然以他的功夫,那胖子不至于一败涂地。”
有识货的,方书安心里点点头,正要搭个话时,却见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嗯……姑娘们果然古往今来都一样……一言不合就高冷的不理别人。
两人走得远了之后,同伴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幅画像,看着萧芸娘,便是方才弹琵琶的少女。
“此人,应当就是方书安吧。”
“是他没错,画像有所区别,但是按照李永芳所述,应当就是此人。”萧芸娘说到。
“先除掉他?”
“不,此人虽然也是重要角色,但是比起熊廷弼,不足挂齿,何况此人身份敏感,牵一发动全身,若是引起熊廷弼警觉,那就得不偿失。”
萧芸娘简单分析之下,迅速做出取舍,熊廷弼才是此行的主要目标。余者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能干掉最好。即便失败,也不过是小问题,本末倒置便不妙了。
一个小插曲,原本不会对辽东局势形成多大影响。
但是奴儿哈赤对熊廷弼实在过于忌惮,想要打胜,唯有采用些不上台面的手法。
……
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人影幢幢,与其他满是明军的制服不同,此处多是身着飞鱼甚至斗牛的锦衣卫。
朝廷上下对辽东事情日益重视,向来负责收集情报的锦衣卫也被派来不少。
此刻主持辽东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指挥使骆思恭之子,骆养性。
几个锦衣卫武官围着骆养性,后者看着墙上的地图,陷入沉思当中。
“可知建奴派了多少刺客进来?”
“尚不清楚,情报是弟兄们冒死传来,只知道级别很高,是黄台吉见到建奴之后吩咐的,没有经过太多人。”
“建奴和黄台吉没有起争端?”骆养性问道。
“据说建奴原本十分暴躁,不过在见到黄台吉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些。”
“看来,莽古尔泰之死,并未对建奴起到多少作用。黄台吉此人有些本事,看似难解的局面,就这般轻巧的解开。”
“依我看,还是黄台吉来的及时且快。若是他耽误些功夫,哪怕莽古尔泰之死和他毫无关系,也会变成有关系。”
“既如此,那先把刺客们纠集出来,我去见熊大人,让他小心防范。”骆养性说到。
“大人,熊阎王的脾气,若是因为有人刺杀让他小心,岂不是让别人以为他贪生怕死而拒绝?”
“不,你不了解熊阎王,别的事他不听。他的安慰关乎辽东之事,无论如何都会重视。”
这下轮到下边的百户迷糊了,“您是如何知晓的?”
“你自己慢慢体悟,不然为何你是百户我是千户?”
百户抓抓脑袋,小声道,“我还以为因为你父亲是指挥使呢……”
054 掷弹兵
骆养性没有听到百户小声嘟囔的话,眼下大军对垒,太多情报需要搜集。
重中之重是几个大佬的安全,再就是防止女真奸细进城,抚顺城和清河城失陷,都是奸细扮作经商的贩子所致。
一遭被蛇咬,眼下对北方过来的贩子直接一刀切。
可苦了在此收人参貂皮的商人,别说是貂皮,连个猎户或者散户的毛都看不见,去哪里收货?
收货的价格快翻了一倍,依然是没有东西。
倒不是有人囤积居奇,实在是没有人能过来卖。
商人们看如此,只好向另外一个方向。寻求和蒙古人以及叶赫部交易,人参鹿茸之类,并非只能通过建州部运来。
不过么,当商人和蒙古部交易时候,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有人和建奴的交易铁器!
在平叛的关键时刻,竟然还有人向建奴输送战略物资,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廷弼怒不可遏,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
作为情报负责人,骆养性汇总一切信息,虽然锦衣卫无需向熊大汇报,但是关系到战场态势,此事不得不说。
捉贼拿赃,熊廷弼想了想,眼下并非是拿掉那些奸商的机会,便授意继续追查。
同样对这帮人感兴趣的,还有林丹汗等部,眼看着他们和建奴眉来眼去大发横财,林丹汗虎墩兔早就想干他一票……
只不过,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抢了这帮大明商人还要夸他们的机会。
……
布置完继续追踪调查和建奴私下交易的事情之后,骆养性得到一条重要情报。
建州女真正蓝旗有人和黄台吉反目!
黄台吉要为莽古尔泰之死负责,至于要付多少,那就难以衡量。
建奴当初将四人推到台前,当然有着考校和比拼之意,如今正蓝旗主却不明不白的倒下,曾经与别人平起平坐的机会没了,快变成后娘养的,当然不乐意。
但是,对此消息,熊廷弼的反应出人意料。
他并没有选择马上开战,而是要再等等,至少也要等到队伍们彼此熟悉。
以秦良玉为首的西南兵卒,到此还没有半个月,不适应之下匆忙出兵,不是很么好事情。
再则,尽管正蓝旗有作乱嫌疑,但是还没有拼杀的你死我活之前出兵,变相帮他们解决内部矛盾。
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看热闹再合适不过。
方书安正在抓紧难得机会,一边在后方弄着铁蒺藜布放弹,一边弄着链球式火药弹,当然,还不忘记给李应祖新组建的掷弹兵训练。
掷弹兵的头目不是别人,正是李尽忠。
这厮原本也是来玩票,对于充当队正的事情并不上心,掷弹兵是临时组织的队伍,最后是否能保持编制都说不准。
被方书安狠狠打脸的刘二康是最佳人选,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头,并放话来,有李尽忠这样的人才不用,让他一个憨货当百户,辱没了掷弹兵名声。
李应祖知道自己兄弟的能力,比起那个只会官面上漂亮话的李国忠,他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人。
五叔当年是对子女要求最严格的一个,即便李尽忠天赋不如自己,但是他有一个更好的亦师亦友的方书安,掷弹兵的概念是方提出来的。
有李尽忠作为百户,最大限度压榨出方书安对于掷弹兵的想象。
……
熊廷弼对他们弄出来的点子来者不拒,李应祖才把请求递上去,转天大笔一挥直接批准。
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好的人,不拿来用用,留着过年?
刘二康是个倔驴,想要说服他很难很难,但是只要观念转变,执行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利索,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打折扣。
掷弹兵选人不简单,都是又高又壮的老兵,一个个看上去不怎么说话,但是演练起来个顶个好用。
一个人打别的三个人不在话下,即使对上建奴的莽汉们,也都是好手。
现在他们不再有直接和敌人肉搏的机会,但消耗的力量并不少。
第一天训练完成后,所有人惯用的胳膊统统抬不起来。
至此,他们在不敢忽视做演示的方书安。
此人到底是什么牲口,拉着数斤重的投掷火药弹扔了一天,比谁都好。不但是扔的最远那个,还是最多,末了还不酸。
不是人,简直太不是人了!
训练持续数日,人们已经渐渐习惯,训练量也在一天天加大,用方书安的话说,要把自己放在绝境,比在战场上面对死亡还要绝望的情况。
如此还能坚持的话,将来什么情况都不会怕了。
……
训练营里,刘二康、李应祖、李尽忠、方书安、卢象升、孙传庭一个人一次排开。
今天是五天的考核日子,成绩最好的前三成吃肉,中间一星肉,最后三成只能吃素。
想要吃好的,只有凭借自己努力才行。
成绩不够的,除了吃食上差别,还有接受惩罚,训练场十圈奔跑或者一百次有效投掷训练,具体项目还要看刘二康的心情。
莫要以为一百次简单,还要求距离达标,如果本身力量不够,后期基本上很难达标,那么就是无休止的扔下去。
刚开始惩罚时候,有人选择掷弹训练,据说扔了一夜都没有达标一百次。
就这样,原本被人们以为是放水的项目才是难题。
因为成绩达标的不可能拍到最后不达标的投掷水平本就不够,还要反复达标……
随着种种手段执行,原本那些抱怨不会扔,没力气的人再也不喊了,如果不加强训练,那么只能被送回去。
或许别的东西吸引力不够直接,但是作为精锐选拔出来,如果再要送回去,一张脸是真没地方放。
不得不说,尽管看上去很不人道,随着一次次惩罚的执行,投掷距离大幅度提高,并且耐久度也在持续。
目前来看,即便是投掷水平处在队伍末尾的那些人,也能保证在一天训练之后受罚的时间完成一百个的投掷惩罚量,并且距离不小于十五丈。
够,足够了。
055 活好才行
平均能扔出四十五米的距离,即使是人民军队中佼佼者扔高爆装药手雷,能达标的也不多。
何况,现在扔得可是黑火药装药的加重版本火药弹。
几个人摩拳擦掌的站在投掷线上,边上全是围观的军卒。
平日里都是几个魔鬼折腾自己,现在总算是他们互相折腾。
“咱们挂个彩头?”李尽忠手搭凉棚,看着远处在清场的军卒说到。
“算逑,每次都被书安拿到,免了免了。”李应祖拿手在地上沾些土,防止因为手滑甩出去。
每人手中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外边用麻绳做成的网兜兜住。
“掷弹兵准备!”一个队正喊着口号。
“你他娘的没吃饭,给老子大点声!”刘二康吼他一句,后者顿时把声音提高八度,比平日里训练兵卒还要强硬。
“这才像话!”刘二康吐口唾沫搓搓手心,做好准备。
“上弹!”
几人一听,齐齐拎起火药弹。
“起!”
只见众人腰腹发力,将双手举过头顶,开始绕身旋转。
“投!”
根据蓄力程度,口令发出,自行决定投掷时间。出手后,火药弹便向出膛炮弹一般,带着麻绳尾巴飞出。
几个黑点由大变小,渐渐远去。
远处的观察哨先后举旗,意味着落地的先后顺序。
别人都落定之后,人们还在抻着脖子看最后一个。
“我的方大爷,你他娘的究竟还有多少力度没使?”
李尽忠问完,测量的军卒们一窝蜂的跑过去插旗,总算能进场了。
李应祖看都不再看,“输了输了,老子服气,好在没有挂彩头,不然裤头都输给你。”
他是个悍将,但比赛对手个个不简单。
刘二康本来就是厮杀出来的汉子,李尽忠继承李如梅膂力过人,卢象升最年轻,但是也是一双大臂怪力无穷,孙传庭看上去文绉绉的,但力道也是强悍。
唯有李应祖,年近四十,体力走下坡路,反倒是垫底。
输赢也就是打个样子,即便是最短的李应祖,在掷弹兵里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冷兵器时代的将领,大多数都有一身真本事,不是靠着吹破牛皮就能上位。
即便是从家里荫下来的,也要活好才行。
几人到后边稍作休憩,李尽忠看着挥汗如雨的士卒们说道,“书安,还要多久真家伙才能拿出来,整日里弄个铁疙瘩,儿郎们也不晓得威力几何。”
身边没有朱由校,孙传庭现在是方书安搞研发的首席助手,他便接话道,“原本按照书安的意思,我们想直接做出来他说的‘预制破片’,只是铸造起来成功率并不高,不是炸不开,就算是碎成三两块,根本达不到铁片和铁钉的效果,但铁钉打造起来颇为费时间,不过快了。”
要是能搞出来预制破片,重量上就能减轻一些。
但是看起来简单的铸铁片,现在却成大问题,没有检测成分的仪器和方法,没有合适的铸铁比例,临时抱佛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预制钢珠的问题不是没有列入考虑,但是能造出来合适的钢珠,方书安早就琢磨轴承去了……
钢珠造不出,预制破片不理想,最后只好才用土办法。
首先利用纸壳造球,纸壳选用原木浆,无需过滤杂质等步骤,只需要将其导入磨具当中,经过干燥,锤击,再干燥之后,形成内壳,在外包裹一层油纸,用作防潮隔水。
随后再铸造出两个半片的球体,合成一个整球便得到能够装药的弹壳。
铁壳之外,便是铁水倒出来奇怪的破片,有圆不溜秋的铁疙瘩,也有三角锥或者小蝌蚪的一般的小铁块,他们通过一层层熬制的皮胶粘到铁皮之外。
中间还会填些锯末,以便于奇怪的破片能够更好的附着在表面。
最后又是一层纸壳和油纸,火药弹外科才算完毕,再裹上一层麻纸,套进麻绳袋子之后,才算完事。
大明的颗粒化火药工艺基本达到黑火药的巅峰,方书安并没有做太多改进,毕竟现有的工艺,想要做成药柱,难度还是比较大。装药之后阴干,便是能上战场的佳品。
可惜没有碰炸引信,不然方书安觉得已经是目前工艺条件下的巅峰之作。
棉甲能防御百步之外火绳枪的命中,却挡不住近在咫尺破片。
铸造的铁壳已经尽可能薄,但是依旧有不小的重量。
没办法,事急从权,方书安准备下一步用锻打的铁皮冲压制作。
冲压机没有,只好用原始的锤击,相比之下效率低上许多。但是重量减少,可以加大装药量。
锤击也不是人工敲锤,通过水车带动滑轮组,设计成自动起落的大锤,往复敲击之下,达到反复捶打的效果。
此刻颗粒化火药的装药量约有八两,按照7:1的威力比,也不过相当于80克TNT,比较后世的主流手榴弹,大约是中流装药水平。
黑火药的爆速不及TNT,相比之下,威力恐怕也就限于六米到十米之间杀伤力。
但是,足够!
此前不是没有火药弹,一个个大疙瘩,充其量就是大炮仗,能炸死人都要靠运气。
等效80gTNT的火药弹就不一样,结合破片的威力,一弹下去炸死四五个人不成问题,即便是身着重甲,四散的破片也能从任何保护不到的地方钻进去,比如眼睛,比如交界部位。
还有就是战马腹部等柔软部位,被破片击中之后,造成的疼痛会让其瞬间倒地。莫说战斗力,不把马背上的骑手杀死都算运气好。
这便是方书安之目的,尽管总重量达到六斤的火药弹不能像链球那样扔到百米之外,只要他们集中爆发,即便是重装骑兵也要全部趴在地上。
更不要说,借助投石机等武器之后,投出几百米的距离。
变相等于把大威力开花弹引入战场,那场面,想想就能让敌军阵地变成修罗场。
唯一的缺点便是发射方式比较复杂,需要用旋转的力量投掷出去。
当然,这里边有两层含义在内。
选拔掷弹兵是方书安留下的后手,算是他以后组建精锐部队的试点,毕竟在欧洲,掷弹兵最开始也就是整个军队里最为精锐的存在。
056 流民突显(求推荐)
第二层意思便是更好的机动性,投石机不管是利用蓄力式还是惯性式,都需器械。
如若用人工抛投,走到哪里都能布阵投弹,再方便不过。
只要防止投偏甚至落到己方阵地,便是合格的武器。
训练和生产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是人心却有了变化。
熊廷弼最近心绪难平,不止他,所有将领都有类似感觉。
建奴的反应不对!
刚开始,明军要等候秦良玉的到来,因此希望开战的时间晚些,等到兵马到齐,再进行整合。
大军之间互相熟悉之后,行军布阵可统一号令,指挥也会便利很多,如此便能最大限度利用手中的兵马。
奴儿哈赤开始没有动静之时,熊廷弼心里亦是暗喜。可惜,一直没有变化时候,却不是那般心境。
大明的将领们便开始在内心胡乱猜测,建奴要如何?
难道说,女真兵马要等候到冬日,大雪封山的时候展开进攻?
虽说山林他们更加熟悉,但是在大雪封路的情况下,骑兵进展也会和步兵一样慢下来。
即使步兵受到限制,骑兵也好不到哪去。
要凭借对冬日的地形战胜明军?问题是明军的装备一样不少,冬日保暖的手段比蛮兵先进的多,对方也没有任何优势。
难道是缩在大本营等着明军攻上门?
不可能,奴儿哈赤即便是有些敬畏熊廷弼,但不会因此改变既定方针。
若是真缩回赫图阿拉,那便遂了熊廷弼的愿。
如果可能,熊大也不想和建奴硬碰硬打野战,将其围困在赫图阿拉,慢慢消耗死对方,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建奴没有那么傻!
熊廷弼和方书安等人分析一次又一次,和僚属们也讨论过几次,但是都无法推断出建奴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不等想明白,便有突发事情。
探马来报,流民!
自女真地界逃来五万百姓。
五万流民是大事件,建奴从抚顺及清河城一共也就掳走三十万民众,此刻竟然跑掉五万!
试问,蛮兵手里都是烧火棍么?不然怎会一次跑掉五万?
不合常理!
得知消息之后,经略府炸锅了!
“李怀信手掌紧紧攥着,手心被捏出一道血印,“流民万万不能进城!”
“外面有数千人!那都是人命啊!”周永春眼圈都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怀信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城门一旦大开!城内百姓如何生存!”
“你告诉我!若是流民争抢闹事!我们该怎么保护城内百姓,保护城池!”
“你说!”
李怀信一声比一声大!字字句句拷问周永春!
“我……”周永春被李怀信的质问弄的有些焦急,“他们也是百姓,不会这么...这般...”
“李将军说的有理,流民不可放!”
“若是不管流民,有何面目去见百姓父老,那不是父母官,是屠夫!”
“诸葛武侯当年都是带着百姓撤退,我辈有岂能抛弃大明儿女?”
李怀信的观点十分正确,周永春底气不足说不上什么,但是其他文官站在大义上,说的也不错。
文武双方各执一词,吵成一锅粥,却没有发现熊廷弼在沉思。
众人讨论的观点他明白,都是实情,不过心里别有想法。
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感觉自然是高兴。无论如何,都是货真价实的汉家儿郎,能有机会回来,便是头功一件。
但是更多的问题又摆在面前,该在何地安置?
当中是否夹杂女真探子?
若是处置不当,激起民变该如何?
要知道抚顺和清河城,都是女真兵马化成商人猎户入城,里应外合之下才被攻破。
如果让流民进城,一旦其中混杂女真人,到时肯定在背后捅上一刀,不用说,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不让他们进城,问题又来,安置城外?依旧是不稳定因素,如被女真人突破到城下,到时裹挟流民,还是难以应对之局。
奴儿哈赤不简单!
但是,不能再等了,因为最新情报传回,流民身后远处,已经有女真哨探出现。
危急时刻!
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多,熊廷弼综合各方,暂命流民在城南十五里驻扎,每日定时分拨日用品以及食物。
“李怀信,大军出城,正面遮护,查清鞑子大军数目!”
“遵令!”
“贺世贤,统领剩余兵力,严密守卫沈阳城,出了问题,提头来见!”
“敢不从命!”
“命辽阳府守军提高戒备,随时支援沈阳城!”
数道命令发出,整个经略府终于开始他的战争动员。
相比之下,城外流民不一样了,他们并没有山雨欲来之感。
许是一路走来颇为辛苦,人群没有任何反应,接到命令之后便开始修整,准备安定下来。
半年来是他们平生遭遇最大的变局,以前只是和女真人打打杀杀,直到被掳走。
以为这一辈子完了之时,竟然又有机会回来。
此时天气不冷,还有两月时间,如再想不出法子,莫说打仗,就是流民处置不利的弹劾,都能把熊廷弼弄下台。
安排好军情后,熊廷弼突然想到锦衣卫的情报为何如此突然?
骆养性很快前来相见。
虽然他是万历的人,但是在战场上,作为一方经略的熊廷弼还是能钳制于他,毕竟,老熊一刀可是砍下十多个人头。
“为何突然冒出如此之多流民?”
“儿郎们刚刚回报,女真看守兵马突然不见,莫说活人,连个马毛都没有。千人大营一晚上空了,似乎是变戏法一般。”
听骆养性汇报,也不难理解。
奴儿哈赤收拢兵马,全力应对明军,派到边缘地区屯田采伐的汉民,确实无法分兵再做监视。
只不过,道理能讲的通,但是一下跑出来五万余人……
是建奴太傻还是有更大阴谋?
想来想去,熊廷弼突然抓到一点。“五万人全是自发前来?”
骆养性一听,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细节?
“据传是有人暗中勾连,但到达沈阳左近之后,并没有再看到初期的组织人!”
“定然是建奴安插进来的探哨,如今不是已经藏起来,便是想法子在完成任务以后功成身退,”
无论哪个,都不是他要的结果。
“报~报~”
军情紧急,还没说完,便有人来报。
一个锦衣小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经略,千户,鞑子探哨突然消失,一个不见,但是在前出五十里处发现有大军行动迹象,方向正是东南方!”
“什么!”
熊廷弼和骆养性同时惊地站起。
那里,正是流民营的安置点。
建奴,究竟要干什么?
057 提刀,上马!
挑衅,赤luo|luo地挑衅!
五万流民死在熊廷弼防御范围内,对其声誉影响重大!
对建奴来说,人口可以下次掳掠,但是扳倒熊廷弼的时机不多。
尤其对手是手无寸铁得流民,远比全副武装得明军容易对付。
甚至不需要成建制的大军,只需要千把人得队伍即可。
李怀信大军扑散开来,可惜,他们行军速度并不算快,骑兵的主要方向更是正东以及正北。
女真哨探最主要的方向便是东方,那里适合骑兵冲锋。
然而,谁能想到,敌人会绕个大圈子,从正南方向突击流民营。
更要命的事,由于地形限制,流民营只能沿着官道展开,成为一个狭长得长条,首尾怕是绵延不下三十里。
锦衣卫情报从城中传来还有时间,如果李怀信队伍不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没有武器的流民因为尚未进城而被屠杀,熊廷弼铁定会被重罚甚至罢免。
五万大明儿女的性命!
一方经略保护不到治下子民,还能干什么?
熊廷弼和骆养性都坐不住了,他们同时骑上快马,向城外奔去。
“经略,你不能去!”
贺世贤死死拉住熊廷弼的战马,那战马在地上刨了个坑。
饶是他力大,才能有此效果。
“骆千户,快走!”
骆养性明白贺世贤之意,告罪一声,打马狂奔,熊廷弼肩负辽东重任,不能出现在危险之地。
他就不一样,身为锦衣卫战区第一人,竟然没有察觉敌人的阴谋,奇耻大辱!
两人都以为,流民极有可能没救了……
尤其是在最南端的那一部分,身边怕是只有维持秩序地辅助士兵。
然而此刻,在女真军队行进的路上,却有另外一只队伍。
李应祖的新车营正在忙着抢运水泥,转运物资。听闻流民之事后,正在火速前往支援。
他们的水泥便是第一批战略物资,原本用于城防,现在可以用在流民营建设。
携带的粮食同样可以分出一部分,作为新兵种的掷弹兵,规划上属于李应祖,此刻边练边训,正好携带弹药开展实训。
李尽忠威风凛凛,此刻高坐马上,看着身边盔甲鲜亮的方书安道,“怎样,一起从军吧!”
方书安没说别的,他正在四处观察地形,流民营选址离得不算远,他们也需要再附近修建临时营地,囤放物资,避开危险地带。
环视一周以后,目光转向南方,正在此时,他突然呆住,用力看着地平线处,随后揉揉眼睛,使劲眨巴两下。
确认无误后,声音有些改变地开口,“尽忠……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李尽忠哈哈大笑,有人怕什么,咱们现在人少?
当他转过去的时候,不禁长嘶一声,“俺的亲娘四姑奶奶,这是,遇上点子了啊!”
只见南偏东方向,突然腾起大量烟尘。
骑兵!
只有骑兵奔袭才会有如此动静。
方书安下意识的要去拿武器,李尽忠却冷静下来,“莫急,看人数不超一千,应当是骚扰为主!”
确实不到一千,但不是一般的骚扰,他们是女真正蓝旗的队伍,不过此时带队之人正是德格类,莽古尔泰此前铁杆支持者,建奴十子,德格类!
“掷弹兵!准备战斗。”
看着手下有条不紊的准备,李尽忠心里底气更加足了。
刘二康也是磨拳擦掌,“弟兄们,今儿第一次实练就他娘的是鞑子兵马,记住了,咱爷们啥都是最好的。干倒鞑子,好酒好菜好女人,要是他|娘的败了,丢的是祖宗八辈的脸!给老子杀!杀!杀!”
“杀!杀!杀!”
掷弹兵们迅速列队,口号整齐。
都是见过血的厮杀汉,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形势很严峻,车营的其他士兵带着东西在前,他们因为有火药弹,所以走的慢。
只靠铁蒺藜弹和高爆弹对付敌人么?
德格类此行的目的,是最大限度骚扰并且配合阿巴泰杀伤流民,给熊廷弼制造困难。
不过,阿巴泰被李怀信一支骑兵缠住,已经撤退了。
德格类一方并不知情,但,即便知情,德格类也要来,他要为莽古尔泰报仇!
“明军!”
他们也发现了对面之人并非是赶车的后勤,而是盔甲鲜明的明军,而且,阵势严整。
但,人数少了。
不过是些步卒,不足为据!
他们虽不是铁甲重骑,但也是来去如风的杀神。
明军,草木尔!
德格类夹着马腹,看着阵形已成的明军,嘴角渐渐浮起笑意。
连长矛和虎蹲都没有,还想拦住大金健儿?
就是装备佛郎机、三眼铳的车营,又能奈女真勇士如何?
方书安看着千余骑兵冲向自己几百人的小阵,心里不但不紧张,反而有种热血上涌。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尽忠,若是败,咱们可就交代在此处了。”方书安出奇平静的说道。
李尽忠笑笑,“自从你昏迷醒来,咱们可没有输过!”
刘二康劫后余生,表情更是轻松,当时在鸦鹄关可比现在危机多了。
……
李应祖听见身后响起的号角,已经察觉出异样,他身边副将不在,只有卢象升。
车营一共三千人,一部分转运水泥,出发的早些。
剩下的人和千余民夫匠人一起,还携带有为数不少的火药以及粮食,粮食能不顾,但是火药不能丢下,民夫工匠也是。
顶多只能腾出五六百人。
身后是谁?
袍泽!
更是他的心头肉,掷弹兵!
迎着意境发凉得北风,李应祖下令:
提刀,上马!
不能让掷弹兵单独面对轻骑,那将是他们的噩梦!
看着不断加速前进的鞑子兵马,李进忠反倒更加放松。
目光却从坚毅渐渐变得血腥。
“弟兄们,一千骑兵而已,咱们可是面对过五千骑兵的汉子,怕个球,一会儿按训练来,不怂!”
刘二康补充道,“谁他娘的尿了,回头军棍伺候!”
在他们眼里,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
四百对一千,步兵对轻骑。
掷弹兵,从诞生那一刻起,就不曾怂!
058 两军对垒跳大神?
千余骑兵,奔袭过来的劲头并不小,若非地势开阔,跑动的声响都能震天。
百丈之时,鞑子开始调整队形,准备冲刺。
明军没有长矛阵和鸟铳,他们决定收缩阵形,集中突破。
弓箭若是从五十丈开始算,至多只能射上五轮,但是德格类并不打算浪费太多箭矢,背后还有流民,他要节约箭支。
没有远程火器,女真人冲刺的过程几乎没有阻碍,他们可以随心调整阵形,用最舒适的方法砍明军,而后去破坏掉那些车子物资。
李尽忠一身盔甲铮光明亮,把手边得用的兵刃依次放好,四枚投掷火药弹,三颗高爆一颗铁蒺藜。
方书安不同,两颗铁蒺藜三颗高爆。
此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就差下令。
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好整以暇,丝毫没有紧张。
看来,训练里面对数千骑兵奔驰的心里适应训练达到效果。
“娘的,没有鸟铳,那帮王八|羔子肯定会射箭。”李尽忠骂骂咧咧。
“射箭必然,但是他们不见得会放多少箭。长途奔袭,箭矢有限,他们主要是骚扰杀伤,对我们不会消耗太多箭支。”方书安道。
刘二康继续发令,“听着,莫要冲动,敌人不过是轻骑,不是重骑,只要挨了火药弹,一倒一片。注意听号令,不可提前扔,违者,斩!”
他操着一把老刀,刀把身上的痕迹,诉说着它的故事,充分发挥着老兵主心骨作用。
掷弹兵训练量最大,没有之一,结阵之后,形成肌肉记忆的他们迅速找到自己位置,沉默中蕴藏着难以言状的力量。
好在刘二康一声招呼,压住他们内心的渴望。
没错,就是渴望,掷弹兵训练的时日不短。所有人经过初期的慌乱后,已经镇静下来,现在都在渴望看见火药弹实战的威力。
距离八十丈,鞑子们马速愈发加快,进入最后冲刺。
他们眼中全是嗜血的光芒,眼中尽是待宰的羔羊。
女真兵马从德格类到士兵,都有些不解,为何这些明军没有逃跑?
以往若是长枪,或许他们会布阵,眼前军队,没有长枪,没有鸟铳,难道是在?
等死?
他们和明军交手次数不少,从此前的抚顺关、清河城,到后来的鸦鹄关,什么样的明军没有杀过?
唯独眼前这支明军,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
看那样子,只有区区三四百人,而且,丝毫没有阵法,散乱的站着。
可能,是被吓傻了?
定然是个菜鸡将领!
以为女真勇士是山野土匪吗?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什么是女真猛士!
“六十丈准备放箭!”德格类高举战刀,下令。
六十丈距离上,尽管女真破甲锥工艺不差,但是没有多少伤害。
这个距离抛射出的箭支,顶多会对眼睛等部位起到伤害。
掷弹兵虽非重甲,但是身上的棉甲和水磨盔足够防御。
可以说,一直到二十丈的直射距离上,才有可能射伤人。
“箭发三轮,随后全力冲刺,杀光他们!”
呼尔格是莽古尔泰的家奴,平日里没少受恩惠。原本他不会上阵杀敌,但是听闻德格类的计划后,便抢了同伴的战马过来。
他要用得胜钩上的狼牙棒,狠狠砸碎那些人的脑袋。
祭奠主人的在天之灵!
李尽忠有些郁闷,这些鞑子,怎么不放箭,而且速度还慢了?
要打就打,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
怪就怪,战场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
这边女真人嗷嗷叫着往前冲,到了提速时候,反倒有些慢。
那边明军除了发令,都是鸦雀无声,似乎是等死一样。
德格类已经察觉出异常,明军阵形看似松散,似乎暗合某种章法。
他突然想起,人群后边,会不会藏着几十门虎蹲或者佛郎机。
若是那般,以目前密集阵,只怕会被一锅端。
冷静的明军让德格类再次转换阵形,比之刚才疏松些,可能不利于铁蒺藜发挥,但是更有助于破片的杀伤。
跑得快的几匹战马没有倒下,德格类稍微安心些,没有陷马坑,阵形放宽,看看明军还有什么本事!
“放箭……”
悠长的嗓门喊起,女真人拉满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斜向上抛出。
五十多仗的距离,不可能直射。
“御箭!”
掷弹兵早有预案,对于远程箭矢,只要护住脸和双手即可。
叮叮当当!
连串响声过后,只有个别倒霉蛋受伤。
“放箭!”
“放箭!”
三轮齐射过后,明军没有一人死亡。
盔甲时代的抛射,更多是象征意义,尤其是面对装甲全面的明军。
来而不往非礼也!
“铁蒺藜,上弹!”
“嘿呦!”士兵们齐声呼喊。
“起!”
所有人一起拉着铁蒺藜弹绕圈。
于是,很奇怪的画面上演。
看着他们怪异的举动,德格类更纳闷。
这特么……
现在跳大神,还来得及?
要是有用的话,让女真的萨满大师傅来跟他们对拼就是!
“投!”
咻咻咻!
破空之声中,铁蒺藜弹先后飞出。
那是什么?
德格类十分疑惑。
眼看着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落在离还有十丈距离的地面。
女真人不禁笑了。
明军是一堆傻瓜?
其中更有一个傻瓜还在自己转圈,别人都完事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独自投出两枚铁蒺藜单的方书安。
谁让他力量大呢。
慢着,在冒烟!
女真人察觉出意思一样。
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嗯?
这威力?
怕是还不如炮仗吧。
哈哈哈……
鞑子们笑的前仰后合,甚至于能够直射的箭支都忘记了。
啊!
第一个踩到方书安扔出铁蒺藜的人一声惨叫。
马匹突然高高跃起,将他掀翻在地,直接被后边同伴战马踩穿肚皮。
唏律律!
啊啊啊!
连续惨叫此起彼伏。
德格类才意识到,地上有铁蒺藜!
是刚才那些明军炸出来的?
铁蒺藜弹鞑子进攻方向上散步一面长三里,宽十丈的铁蒺藜雷区。
咻咻咻!
又是一串声响,被铁蒺藜阻挡的女真人马挤成一团,天空中再度飞来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