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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波倚浪     横明txt下载     横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0 手指口述

    徐光启也布不客气,拿出一份东西说到,“这是方书安他们最近拿出来的东西,叫做《安全生产条例。》”

    “在此事上,臣和他们的观点一致。虽然说在实验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但依旧不能说是大问题。放眼天下,任何时候都有过问题。要找到问题背后的原因,将其解决掉才行。十丈高的建筑,在大明本来就是第一个,更何况,他们还是使用的新技术,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出一些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徐光启的说法,其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观点。

    一项新技术从出现到广泛使用,当中难免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就像是煤炉刚出现的时候,可是死了不少人,但是人们不都还在用?

    至于督察院那些御史还有工部的郎中们,不过是因为有着利益纠葛,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有意识的要和方书安做对而已。

    徐光启拿出来的东西,正是方书安他们这几天赶时间整理出来的一套完整方案。

    此前,他们并没有如此赶时间的修建进度,也没有这样的操作方式,这样也就导致整件事情的组织有问题。

    所以说,出现事故,算成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要说上天阻拦,那就有些过分了。

    方书安等人吸取教训之后,制定了现在的操作手册,里边对很多环节都做了细致入微的要求。

    比如说,从事类似作业的时候,尤其是在搭建的脚手架以上,不能进行整齐划一的动作,也不能在一起行走。

    要尽可能的减少共振……

    “等等,何谓共振?”

    泰昌突然开口,打断正在说话的徐光启。

    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对这么一个名词感兴趣。

    “陛下,所谓共振,是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简而言之,就是有个东西,他和另一个东西本身震动的条件类似,只要是达到接近的水平,就会一起震动。共振之下,就会发生很大的偏移,也会导致内部结构的变化,最后就像现在一样,发生倒塌。”

    泰昌并没有什么物理知识,想要他明白这样的专有名词,实在是为难,不过好在徐光启说的够简明,倒是也能让大致听懂。

    徐光启继续说着,将方书安在下边的计划说的清楚。

    安全操作,不是凭借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除了做好培训之外,监管也十分重要。

    而对于工地来说,监管措施仍旧匮乏。

    虽然此时有工部的人员现场跟踪,但是他们也没有专门的操作规范,起到的作用并不明显。

    好在,后世都成型的方案直接拿来就能使用,那就是引入监理。

    监理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独立于官府和建筑队伍,是专门的机构,就是用来检查施工现场的各种不安全因素和违规操作。

    虽然说监理的钱是由建筑施工方来出,但是付钱的是上层,并不是施工队伍,目的是防止下层人员偷奸耍滑。

    在监理的检查复核下,让整个生产在安全的范围内进行,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听着徐光启淡定的说着他们的打算,两人都感觉脸颊有些烧地荒。

    事情虽然是下边人提出来,再由他们表达出来。他们当初也应该相信那些人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只需要有时间就能阐述。

    现在倒好,逼着他们说出来,又是另一个性质。让别人看来,就是在为难内阁一样。

    而且,还没有难住人家,可谓说的是对答如流,头头是道。难怪人家能淡定的等着,原来早就想好解决的方案。

    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有些懊悔,仍旧感觉脸上无光。

    议事结束之后,方从哲慢悠悠的往外走。

    李鋕一直在观察老方的动静,看见他身边没有人,便凑了过去。

    “阁老……”

    老方一回头,看见是李鋕,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何事啊,李大人。”

    “您折煞小人吧,在您面前,可不敢叫自己大人。”李鋕心有戚戚的说道。

    谁知道,老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以后还是这样做。”

    还要这样做?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以后还要和阁老他们做对?

    李鋕傻了,阁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真的当自己是对手了?

    想了想,他决定追上前去说说,并没有真打算要做对之意。

    不过回头一想,现在去说,如果阁老真的在气头上,那肯定还不如不去。

    几句话搞他现在是更加郁闷了,走路也慢了许多,如此一来,李汝华在后边哼哼着小曲上来,看得出他很是高兴。

    抓不住方从哲,李汝华是内阁次辅,跟他说总可以吧。

    “李大人,我等今日……”

    “无需解释,我们都懂。”

    怎么又是一个什么都懂的?

    李鋕刚想问他一句,但是转念一想,换作另外一句,“你说,阁老是什么意思?”

    “阁老是什么意思?没有其他意思啊,就是告诉你们,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点也无所谓,那样才能让人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

    难道是要在人前让两人的距离显示的更远?

    似乎也只有这样一个解释了……

    李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说法,启程离开皇宫。

    再度复工的实验楼,跟以往同样热火朝天,但是人们干活的状态有了本质的区别,在一些关键岗位,一人操作一人复核成了常态,手指口述的方式也被带进来。

    在有些人眼里,他们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多余的还会耽误时间,但是方书安起草安全事项之后,人们都在诟病这一点,有那时间能多做几个动作。

    不过,任由别人怎么说,方书安都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意识,现在培养的就是意识,早早的形成良好的习惯,比什么都重要。

    或许手指口述这样的要求,在先行条件下没有多少用途,等到越来越多的大型设施上来以后,再去培养习惯,就已经晚了。

    安全培训执行以后,在监理和工部双重巡查之下,工程进展的虽然慢了一点点,但是却井然有序,没有此前的隐患。客观上来说,其实是加快了进度,毕竟只要与小问题或者是事故,就会耽误时间。

    慢就是快,还是很有道理之言。

    内部检验合格之后,便邀请工部的人来现场核查。

    要说这些人,还真是有骨气,若是换做商人,自己竞争对手搞出的事情,他们肯定会不屑一顾。

    但是工部的这些官吏,还真是有一说一,是什么就是什么。

    钢混结构的牢固程度,自然不是金丝楠木主体能够比拼的。

    几个工部郎中站在撤去盒子板的殿内,感叹不已,要是换做传统工艺,从备料到搭建完毕,半年都是快的,看看人家,不到一个月,主体都完成了。

    众人的眼光是雪亮的,在事实面前,即便是有一两个人想要耍心眼都不成。

    工部递交的报告,对等比例样本建设的很满意,他们到处都在表扬方书安和他的钢混机构。

    如此一来,那些没见过的人更纳闷,难道说工部都被收买了?不然他们此前还在争执的厉害,现在这就改变主意?

    一定是被收买了!

    不管其他官员们怎么想,建筑本身通过验收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朝廷争执决定,启动三大殿修建事宜,将会按照工程进度,分批付款。

    在首笔钱到位之后,他们就会赶赴宫中,开展建设。

    主体要求在入冷前完工,其他细节要求在来年夏天雨季来临的时候完成。

    给的工期不算长,但是也不能说短。

    毕竟他们造一个实验建筑,用了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三大殿其他东西都是现成的,连地基都不需要重新修建,毕竟此前的台座可以说是十分结实,用作水泥浇筑的话,相互需要进行定点加强就行,比如说在一些圈梁部位打下去一些柱式地基。

    众人还在完善这设计方案和图纸,另一个重磅消息接踵而至。

    泰昌正式宣布,朱由校获封太子,督办三大殿事宜!

    消息来得很快,人们有点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有些懵。并不是因为大家不知道朱由校封为太子的消息。

    而是获封当天就直接给太子委任了差事,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但是督造三大殿,也是对个人的看重。

    负责修建和督办是完全两个概念,想在嘉靖朝,负责督办的是当朝红人,也就是大家眼中的小阁老,严世蕃。

    所以说,立太子是泰昌不得不做的事情话,再让其督办三大殿的建设,就向众人展示另一个信号,也就是他对太子的重视而不仅仅是敷衍。

    在这个重大消息之下,另一个消息没有人重视。

    因为太子监工的事情是,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

    由监税司从头开始,跟踪整个工程的花费,并且将对所有的消耗进行财务核算!

    除了方书安以及内阁和一些清楚内情的人,没有其他人会意识到此事的价值。也就是在他的开展下,大明的公众项目总算是有一个公平的监督机关来执行,这对整个大明的财税体制的影响极为深远。

    紫光阁,泰昌在座位上认真的看着财务审计方案,为他们的奇思妙想感到欣慰。

    多好的办法啊,都是自己臣子想出来的。

    “李卿,这是方书安的办法吧。”泰昌敲着手里的奏章,笑眯眯的问道。

    “陛下,您说的没错,正是书安提出来的方案。”

    李汝华回答的恭恭敬敬。

    “陛下,也不全是,书安只是提出来一个观点,重要的细节还是由户部和监税司做出来的。”

    老方知道户部也付出了很多辛苦,虽说按照实际,肯定是方书安的主意占据主要位置,但是他说出来肯定还是要将户部的功劳带上。花花轿子众人抬,要一个人吃独食,那不可能。

    “好了,朕知道,你啊,别人要是家里的小子立功,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倒好,明明是自己孙子的功劳,非要掖着藏着,怎么得,难道还要怕别人说他锋芒毕露不行?”

    “陛下,木秀于林,终归不是好事。只要事情对国家有利,就算不给他又能如何。再者说,他人在此事上努力颇多,并非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方从哲已经清楚泰昌的风格,他是绝对务实性的皇帝,不需要专门溜须拍马,有什么话喜欢直接说出来。这样的性格,跟上一个万历是天壤之别。

    所以啊,他才不担心泰昌会将自己孙子的功劳记在别人头上。

    太子获得名分,最高兴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张嫣。

    这个出身一般的女人,马上就要成为帝国的太子妃,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

    要说张嫣,相貌自然是没的说,只是在历史上的风评,因为天启走的早,所以有些奇怪的传说。

    朱由校见过一面之后还是对这个姑娘很在意,毕竟,男人有几个不是颜控的?

    张嫣的相貌在画像里不是最佳,但是本人绝对是极美的那个。

    中间的门道,朱由校还是清楚的,此前他还算是皇室底层的时候。对下边太监的做法很是清楚,如今即便是身居高位,还是能想到张嫣的画像上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对于朱由校来说,他最高兴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督造三大殿,方书安清楚的很,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耗子掉进米缸的那种。

    自从接到督办三大殿的事情,他除了上课,跟着师傅们学习,就是在施工现场。

    以前是他自己想玩,方书安让他使劲克制着。现在好了,身边有现场,还需要去琢磨什么?

    工部的郎中带着人在查看现场的条件,结合设计图,看看是否合用。朱由校一点也不闲着,同样站在一旁,听他们分析。最关键的是,他说出的东西一点都不外行,有着很重要的价值。对此,不管是工部官员还是刘青,都很是叹服。他们不知道朱由校此前的爱好,还以为太子做了很多功课。

    对朱由校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看看人家太子,为了份差事,都能很好的要求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干不好?

    一行人在建极殿基座上讨论,泰昌刚好带着王安和一众护卫路过,看见他们的架势,便阻止了王安要喊的架势。“别急,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571 去西北!

    太子做事的态度,很是认真,不过是让他来监工,只需要注意整体没问题即可。

    但是可能因为三大殿实在是重要,所以他在现场盯着,并且还很认真的在看着各种细节。

    或许在在别人来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泰昌觉得这是极为认真的表现。

    一个人做事情,只有将每一件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才能保证别的事情能做到最好。

    太子这样的卖力,泰昌十分认同,让他干活,有这样的心态,说明敬重祖宗,尊敬他这个皇帝。

    总之,看了一会,他对太子的好感度大幅提高。

    ……

    朱由校忙着他的三大殿,方书安则是一直忙碌。

    当初在一起的三个小伙伴,只有李尽忠还没有自己的事业,如今他仍然从事着当初的职业,就是训练人们使用新式火器。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那是一个能接触各方兵将的活计,能结识不少关系,或许能有各种机会也说不定。

    但是,随着干了很长时间之后,李尽忠有些难受,如果长时间做一件事情,每天都是机械重复,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无聊。

    一直窝在一个地方,得不到提拔,很是令人无奈。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方书安,无论怎样,肯定能给他提出来不少意见。

    找到方家的时候,发现这厮是真的忙,等着见他的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当中比较熟悉的就是刘青和张田余。

    “你们两个这是忙的没边了啊。”李尽忠说到。

    “唉,我还好,习惯了。倒是刘青,刚开始这样的生活,有些不习惯。”

    刘青嘿嘿笑道,“张兄说的是啊,我还真不习惯,以前就是小掌柜,你们让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不用自己费脑子,事情也好办。现在不一样了啊,要建房子,还要修建三大殿。里边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遇到难处,我这不是就想着找书安么。”

    刘青确实第一次体会到,想要做出决策是多么的不容易,以前总觉得方书安他们挣钱简单,现在看起来,他们挣钱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首先是战略判断,选择的事情一定不能有大的方向性错误,那样的话损失的就不知道有多少。

    再一个就是在制定计划过程中,要通盘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怎样。

    之后就是最困难的一部分,要想办法说服在整个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对手。

    在能说服的情况下,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们。只有在事情僵持不下的时候,才有必要使用各种手段,干掉对手。

    刘青将自己的心得与两人说了说,张田余深以为然,虽然他不做战略性的选择,但是会做很多重要的决定。那些过程的纠结,他是历历在目。

    至于李尽忠,他目前很少有此种经验,两人越是说着难办,他们就越是想尝试尝试类似的感觉。

    ……

    方书安看见是李尽忠,给他端了杯饮子,坐在边上。

    “怎么的,想起找我来了?”

    “不想瞒你,有些厌倦现在的事情了,想找点别的事情干干。”

    方书安抬头想了想,“嗯,时间不短了,在此地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常人来说,三年时间才有升迁的机会,但是作为世家子弟,那自然有优待。不知,你想去何处?”

    “本来我今天也没有想法,但是方才在外边听了听刘青和张兄的对话,我觉得也需要一个能自己做决断的地方。”

    自己能做决断的地方?

    方书安明白他的意思,此前李尽忠虽然参与过不少行动,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负责执行,很少有拍板的时候。现在看来,是真的有些想法。那是好事情啊,至少说明,他有想要向更高级的人才发展。

    “所以你现在其实已经有了大致意向?”

    “有一个,书安你来帮我看看,我的决定如何。”

    “说来听听。”

    “我想去西北,参与作战。”

    嗯?

    方书安有些意外,李尽忠其实并不喜欢作战,上次在东北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来。

    有些人是为战场而生,就是离不开战场。有些人不一样,他们去战场上,就是为了自我证明,刚好是寻找自己的价值。

    “可是,芷雨不是才有身孕,你就这么里开,合适么?”方书安问道

    “家里人多,家母也还在,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她姐姐照顾呢。她也想让我出去看看,但是么,她不想我去先锋营这样的地方。”李尽忠说着他的情况。

    “芷雨也是担心啊,当年在辽东,她也是遇到过一些突发情况,自然知道战场一线有多么残酷。但是,你若不去一线,就很难真正有自己做决定的机会。所以啊,此事目前看是可行,但是要决定具体的职位,还是要看谁当主将吧。”

    方书安其实也是想让李尽忠抓住此次机会,历练一番。

    不光是他,还有孙传庭、卢象升。

    现在是他们展示自己的机会了,要是这次抓不住,下次再有战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东北方向现在已经扩张到三江口,据说按照熊廷弼最初的计划,要将一切能耕种的地方,都圈下来。

    孙承宗过去以后,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情况。

    熊廷弼阔张的虽然快,但是统治十分疏松,除了在边疆地区有些成建制的军队以外,很多地方都是只有百十来人的村子。

    这些人都是庄稼汉,手上有些武器来抵御盗匪或者是熊貔。但是当有大规模的军队来袭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如此一来,一旦黄台吉来偷袭,那就是望风而逃的局面。所以啊,他在第一时间就停止了继续向外扩张。给朝廷上奏章,意思是要修整两年,等到手里的地盘都稳定以后,再继续看下一步发展。

    稳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内地迁过去人,不像前两年那么方便。

    因为随着粮食大规模的收获和运进来,大明的粮食现在都不少储存,没有了吃不饱饭的压力,人们去北方荒凉地方的意愿就会大打折扣。

    没有办法招募到贫苦人家,就只有等着有流放和发配的人群。

    但是经过一年多的发配,现在的治安得到了极大好转,可以说是已经达到路不拾遗的程度。

    人们都知道一丁点事情,都有可能会被判罚流放东北,所以做事都是谨小慎微。

    能商议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非要强出头。

    西北将来或许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以前师出无名,国内外都有可能反对,现在趁着吐鲁番求援,有大义上的名义。同时,也有赚钱的门路,背后的商人和世家大族也都支持。

    只要能找到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从来不吝啬支持。

    三大殿的事情有方案之后,户部仍然有着足够的钱财,支撑他们前往西北。

    并且,听闻棉花的事情之后,闻到味道的商人们,都在要求由他们来提供后勤保障。

    人们不傻,依样画葫芦的事情都愿意干。

    上次辽东之战,张田余和方书安等人背后的商队就是在那时候起家,现在虽然不会有爆发的情况,但是能在当中捡到好处,也就达到他们的目的。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棉花的事情。

    那动心的人可就更多了,一个羊毛形成的毛纺产业,带来的巨大收益,此前别人都不敢想象。现在看来,简直是闭着眼睛捡钱一般。

    现在又有棉花,没有人会再次错失机会。

    自从太祖在全国推广种植棉花,人们渐渐意识到这种东西的宝贵之处。尤其是最近方书安在朝堂上展现出来精梳棉以后,人们就更加疯狂了。

    精梳以后,棉花似乎像是换了个东西一样,不但有着平整细腻的表面,更有着丝绸没有的柔和,尤其适应夏日以后其他的季节。

    在他们的评估里,棉花产业一定会爆炸。

    可惜现在在中原地区,并不好推广,没有大规模的闲置农田来种植棉花,农民们自己种植一些,大部分都会留下来使用。

    想要成规模的收购原料棉花,还是有不少困难。

    而西北局面打开,按照方书安的说法,那里将建成大规模的棉花种植基地,如此一来,想要开展棉纺织产业,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方书安将自己的意思和孙传庭和卢象升说了之后,两人联袂而来,不过他们带着三个不速之客。

    两个都是熟人啊,袁崇焕和马士英。

    剩下一个,方书安反倒是更加重视,满桂!

    袁崇焕本身也就是充满争议的人物,所以方书安一直有选择的离他远些。

    至于马士英,纯粹是一个混蛋,当年他们几个认识,也就是这厮的功劳。

    不知道马士英今天来,是要干什么,难道他们几个是忘记自己跟这厮的过节了?

    相比之下,满桂是第一次见面,他对满桂的印象不深,但是知道他是个能打仗的将军,并且也是个忠烈之士。

    “书安,几位朋友说想见见你,我们没有经过你同意,带过来了。”

    孙传庭拱手道。

    有孙传庭的面子,他也不便发作,“来者是客,请坐吧。”

    袁崇焕和马士英等人,是第一次来方书安家里。

    能见到这大明第一的年轻人,几人心里还是有些想法。尤其是看见他这里与众不同的装饰,更是感觉,难怪人家和别人不同,就说这装扮,一般人也不能有。

    “方兄,当年,我和马兄与您乃是一榜出身,只是随后各有造化,我等也是现在次有机会拜访你啊。”袁崇焕在没有成为大拿之前,说话的能力还是不差,尤其是在待人接物上,要是现在就很差劲的话,是不可能成为后来蓟辽督师。

    要说袁崇焕还有些节操,马士英简直就是跪舔了。“方大人,小人也是与您同届的两帮进士,您贵人事多,小子没什么名气,您可能不记得。”

    不记得?

    马士英你真是看得起自己,忘记了谁,也忘不掉你啊,当初要不是搞事情,不可能早早的认识孙传庭和卢象升。

    转眼间,这是三年考评期要到了,难怪他们找过来,看来他们也是知道风向在哪里,想要往方书安这里靠一靠。

    按照此前他的计划,袁崇焕此人,与他保持距离就是。如果他能守住初心,踏踏实实做一些地方工作,也很不错。

    至于在战事上,还是能少参与就少参与吧。

    对于马士英,方书安是一直没有考虑过。

    既然他现在能不顾以前的事情,软下来,就证明他还是那个见风使舵之人。这样的人物,早晚一天都会被他坑了。

    满桂,还没有接触过啊。

    按照他的本意,三个人里边,留下满桂也就足够。

    但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事情。

    像是袁崇焕这样的人,能力是有,虽然是在某些方面差一些,但是也能算是争取的对象。如果他们不接纳,势必就要投入敌对阵营的怀抱。

    那样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位满将军是?”方书安装作一点不知道,让他介绍一番。

    “书安,这位是我在下边物色的一个将领,现在还是总旗,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参加战事。”

    满桂当然是个人才,方书安清楚的很。不知道孙传庭是怎么说服他的,竟然能跟着一个六品的文官混。

    不能不说,孙传庭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就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

    “若是满总旗愿意,我倒是可以想办法。”

    “那就先行谢过方大人。”满桂站起来抱拳说到。

    解决满桂的事情,下边就是令人头疼的了。

    “袁大人,马大人,您二位也要去西北?”

    马士英看见提到自己,赶紧说到,“不,那到不是,若是方大人有什么地方用到小的,您尽管言语,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他拍完马匹,袁崇焕那叫一个尴尬,这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不过,袁崇焕毕竟是袁崇焕,他整理一番思绪说到,“若是能去西北历练一番,那是再好不过。”

572 姐妹们的算盘

    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人,去而复返。

    “书安,你的意思是?”孙传庭先问道。

    “你们带来的三个,满桂得用,袁崇焕与你我同届,虽然现在人微言轻,但是将来不好说。至于那个马士英,我看还是算了。倒不是说记仇,此人溜须拍马,尤其擅长结党营私。虽然他有些小手段,但是用在大路上差很多。”

    “书安说此人不用,我们便不用,也是他屡次找我,找的烦了,实在没办法。”孙传庭边说边摇头。

    “哈哈,孙兄,你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要不然小嫂嫂也不会看准你不撒手。”卢象升开玩笑说着。

    “好了,好了,休要说我,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孙传庭自从让那小妞入了门,就落下了把柄,不管是谁,每每都要提到此事。

    当然,也是要相熟的人,一般人也不敢提起此事。

    “好了,你俩莫要为此事纠结,原则上咱们就这么定,至于去西北的事情,你们能有机会,就一定要去,在那边能带来的功绩,不是京城能比的。”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去,昔日去辽东,凶险不知道几倍,照样过来了。此去西北,我们知道那里不如辽东凶险,也知道你的深意。”孙传庭说到。

    “我此次能去带兵么?”卢象升摩拳擦掌,似乎对他现在的事情很不满意。

    “莫急啊,文官想坐镇指挥,至少也要等几年,不过今次去西北,作战的机会不见的会多,更多的是谈。万一要是需要长途跋涉,一定记得带好补给和物资。西北不同辽东,那里不能随地补给。”

    方书安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要注意的事情,都和他们仔细说说。

    大明一百余年来,没有走出嘉峪关一步,对于西北的概念,早就模糊了。要是细说起来,上一次汉人军队成建制的在玉门关外驻扎,还要到追溯到前唐五代。

    所以啊,首次作战,极有可能会遇到物资跟不上的情况,准备不足。

    方书安将自己主要的意思说出来后,就没有说别的,毕竟那些话又不能单独留下他两人说。

    两个人走了之后,他在犹豫,是先跟爷爷说此事,还是等到西北主帅确定之后。

    虽说大家都明白,此番去西北肯定会是捡功劳,但是西北和辽东还不一样。

    西北到处都有可能遇见风沙,饮水都成问题,比辽东天然有困难。

    尽管很多人都想着去捡功劳,但是想起西北边陲的困难,很多都打消了念头。

    辽东再苦寒,也拼不过西北。

    正在琢磨的时候,有个人不声不响的走进来。

    能进他书房的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方书安抬起头,看见来人,不禁呆了。

    这,也太好看了吧。

    青儿穿着一身华丽的贵人小姐才穿的衣衫,笑意盈盈的进来。

    “哎吆,看看这是谁,怎么,朝廷的旨意正式接了?”

    “嗯,在雷州的哥哥接旨,听了朝廷的封,但是辞了官。”青儿说到。

    “这样也好,有个封号,以后能方便很多。你那远方哥哥,或许没经过官宦生涯,能不能当官还另说。反正有你们能蒙受祖荫,也是张阁老苍天有灵。”

    “苍天是不是有灵,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少爷和老爷可是费了大力气,朝廷不少人都让你们得罪了。”

    “嗨,那不叫事情,得罪那些人也没有什么,都是些墙头草。现在方家势大,陛下也强势,他们连嚷嚷也不敢嚷嚷。”

    “行,您说的是……”青儿笑笑,给方书安按摩到。

    “怎得,现在也是有身份之人,朝廷也赐下府邸,你是搬过去。还是在我这当一个小头头。”

    “怎么,少爷您嫌弃我了么?”青儿顽皮的说道。

    “那不能,怎么会嫌弃青儿,你就是在这里一辈子,我都不会嫌弃你。”

    “一辈子,一辈子做什么呢?”张青儿明知故问。

    “当然是做……”方书安说道一半,感觉话锋不对,里边似乎隐藏着什么,“怎得,你是何意?”

    “何意,难道……算了,不说也罢,我去找夫人。”青儿说完,跑了。

    方书安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说到什么话题,怎么突然间就跑了。

    回头来一想,张居正的那个孙子不想出来做官,不知道他几个儿子怎样。

    现在的情况,朝廷已经为他平反,按理说几个隐藏的儿子也该出现了。

    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要出头的打算,难道说是还有什么担心不成?

    此事,他有些想不透彻,还是要找老方去商议。

    不过,老方还没回来,他老子方世清先来了。

    “儿子,你要去洗浴?”

    方世清劈头就问。

    “我不去西域啊,怎么了,父亲。”

    “哦,不去就好。”方世清缓缓坐下,“我听闻朝廷要向西北用兵,会有不少青年才俊随军。还以为你也去呢,特来问问。”

    “咱都名满天下了,这机会还是要让给别人的啊。要是有人觉得咱们表现的太抢手,在背后捅一刀,那也很有可能。”

    方书安十分拽的开始吹牛皮起来。

    方世清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即便如此,也是十分高兴。

    想想以前那个混蛋,简直什么都不是,纨绔子弟不说,在为人处世上,还不如他们这一辈。

    现在好了,不但是整个方家的未来,更是大明年轻人的象征。

    放在以前,让方世清发挥想象力的去想,他都不敢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把机会给他们,现在你身后跟着太多人,不是过去,能自己冲锋陷阵的时候了。”方世清语重心长的说道。

    “放心吧,父亲,此事不用您说,我也清楚的紧。现在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去做,已经给人家吹牛下去,不可能不办的。”

    方书安自然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轻易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境地。

    两人说完,方世清并未起身离开,而是尴尬的说了句,“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啊。”说完,方书安看看外边的天空,阴沉沉的,还有些雾蒙蒙,哪里来的好?

    所以,此话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父亲,您是有什么事情吧。”方书安察觉出来,他父亲定然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不知大为何,就是没有说出口。

    “唉,此事我原是不想找你的,但是他们烦我的紧,所以还是来找你。”

    “他们?”方书安有些纳闷,是谁的关系,竟然找到老爹的门上,要知道,他可是锦衣卫高层啊。不管是谁,都不想和锦衣卫们打交道,是谁这么不忌讳,找到他老子头上?

    “谁啊,这么大面子,都找到您头上了。”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此事啊,也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在,你爷爷曾经严令。也是没办法,只好找我这里。”

    方世清这么一说,他大概心里有数了,应该是一些远亲。

    看见方书安这么厉害,肯定是想要沾些便宜。这样的事情,从古到今都是极为普遍的存在,要想完全避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其实方书安自己不是特别排除用家里的人,即便是远亲,也有血缘关系在其中,相比之下,可信程度也更高些。

    虽说这些远亲在过程当中会有些其他的问题,但是将他们安排在一些需要可靠性或者保密性的岗位或者部门,也是很有效。

    那些地方放一些外边的人,尽管他们十年八年可能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万一有一天变心,说不定便会将自己掌握的事情出卖出去,再或者是自己掌握了上下游的一些关键步骤之后,便选择另立门户,自己单干。

    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举不胜举,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

    “您要不直说吧,跟儿子不需要客气的。”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替他老爹说了。

    “好吧,那为父就直说了,家里的那些姐妹们,也想要涉足到家里生意当中。她们也是没有办法,市面上一直传言,说你和家里不和,所以自己家的同辈一直不参与经营。

    而你不相关的一些人,却各种原因获得店铺经营权,不但自己飞黄腾达,更是借着资源,能攀上更好的夫婿。如今,你的那些叔伯姐妹们,实在是没主意了,才来找我。她们也想着,能参与到家里店铺的经营当中,哪怕是用自己的私产来收购,高出外边价格收购,都是可以的。”

    这样的么?

    方书安有些愣住,他还以为会是一些远方亲戚,没想到是家里的兄弟姐妹。

    “那……要不给她们一些就行,不用钱。”方书安有些发蒙,家里兄弟姐妹不少,每人发个百分之一,也没多少分散出去,但是那一年的分红,可不是小数目。

    “不,不能,不能白送,都是我儿子打出来的东西,凭什么白白给她们?”方书安想送出去,但是他老子先否定了,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怎么可能轻松的送出去?

    “那,要不您说个章程?”方书安想了想,方世清肯定心里已经有了方案,那就直接按照老子的办法就是,自己在这里胡乱琢磨个什么?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里也让他老子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挺好的事情。

    “要是让我说啊,咱们这么干。首先白送肯定是不行,当然,也不能按照她们说的,加钱算。那样的话,虽然拿到手东西,表面也说感谢,但是心里肯定会说你的坏话。我看啊,就打折扣给她们就行,具体的你来看,八折或者五折,都行,反正你不在意这点钱。”

    方世清条理分明,将他的想法说的很清楚。还是有经验啊,走过的路,吃过的饭都多,能清楚的认识到人性的本质。

    “还是您说的有道理,就按您说的办,姜是老的辣啊。”方书安由衷的赞到。

    “少跟那里拍马屁,对了此事最好你自己跟爷爷提一句,那样的话会更有好处。”

    他想了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如果是方世清找老方去谈,难免会联想到是别人主动提出来的,那老方说不定还会阻止,即便是同意,他对其他人的好感也会下降。

    但是换作方书安主动说,那就不一样了。一方面能够显示出,方书安心里在意家中的兄弟姐妹,愿意给他们分享家里的财富。另一方面,也不会让兄弟姐妹们显得过于媚俗。

    总之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当然了,一切都建立在方书安不喜欢钱的前提下。

    如果他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那些抠门之辈,想从他们手里拿走钱,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方书安其实也是个舍不得钱之人,为何现在会变得十分大方?那是因为钱太多了,实在是花不掉啊。他旗下的产业那么多,每一个都是十分能赚钱的买卖。

    赚钱的速度,大大快于花钱的速度,就这样,还是他不断提高自己纳税比例的前提下。

    眼看着钱越挣越多,却花不出去,那是多难受的事情?

    方书安对于花出去的钱才是钱的道理,清楚的紧。如果仅仅放在手边,别说是钱,那不过是一些金属。

    除非同时开展大规模的战争,才可能消耗掉赚回来的钱!

    有时候方书安也在纳闷,那些大明的富户们,手里边到底藏着多少银子,他已将后世很多花钱的东西带过来,仍旧没能将那些人身上的钱挣完,难道说,非要服务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让钱财大规模流动?

    不对,想到这里,方书安突然想到有点。

    还是缺乏监管啊!

    从铸币到纳税的环节,不是所有人都和方书安一样,有花不完的钱,并且还为此发愁。

    他们更多人的想法是要尽可能多的挣钱,不但要满足自己一辈子的花销,最好还要给下一代乃至下下代的生活准备足够的家当。

    于是乎,窖藏银子也就成为此时的正常生活。

    要不要趁着现在,将监税司的事情真正展开?

    方书安陷入到沉思当中,现在虽然是对西北作战,但是真正面临的压力并不大。

    只要过去的是良将,平稳突进就能将对手赶回去。除非朝廷大佬们派一个蠢货,那样很有可能在一开始就会遭遇到问题。

    这些问题还没有想好,便有下人来传,说是老爷回府,让他过去说话。

573 大事三件

    “爷爷高兴还是不高兴?”方书安一边整理自己衣服,一边问着。

    “奴婢也说不上来,好像是高兴,又好像不高兴?”

    既然婢女也说不清楚,方书安就不再乱琢磨了,一会看看时机是不是合适,再决定是否要将那些话说出来。

    毕竟在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不适合现提出这样的问题。

    “来了,坐吧。”老方正在拿着一本书信看,看见孙子来了,示意他坐到对面。

    “孙儿坐到下边即可。”老方招呼着他。

    方书安也不客气,自己爷爷邀请,自然要离近点。

    “爷爷,有何大事?”

    老方说着,竖起三根指头,“还真有,三件,你想听哪个?”

    三件,老方这是不干则以,一干就要干个漂亮啊。

    “都是好事?”方书安问道。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都是好事?”老方吹胡子瞪眼,似乎要生气的样子。

    见他如此,方书安赶紧笑道,“我这不是开小玩笑么,看着您这么严肃。”

    “好了好了,别说有的没的,咱们来说正事,这第一件啊,是朝廷要新升官,詹事府左中允。”

    “左中允?”方书安翻过味来,此前孙承宗挂着詹事府的官,现在他走了,空缺出来,自然要加上一个。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方书安呵呵笑道。

    “正常,那你听听是谁再说正常。钱谦益,怎么,你还觉得正常么?”

    钱谦益,方书安可就坐不住了,这厮是死硬东林党不说,还是历史上有名的软骨头。‘’

    让他做詹事府太子的属官,泰昌的用意很深啊。

    看着自己孙子突然站起来,老方知道那是触动到他。“你现在觉的异常了。”

    “是有些异常啊,我还以为前些日子和东林党人的那些斗争,已经让陛下意识到,那些人虽然小有才能,但是大多都是嘴上强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陛下还是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

    说这些,方书安也有些违心的元素在其中,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但是才能上很多时候并不差劲。

    不过,那并非和方书安比较,而是他其他的青年才俊,要跟方书安比起来,那肯定个顶个要扔掉的。

    “钱谦益已经是他们当中最能拿出手的存在,你也看出来了,当今圣上对东林党的防备并不像从前。反而是你们做的太好,可能给陛下造成一些压力,不得不再选择一些与你不同的人上来,将来也算是一种牵制吧。”

    老方试着分析着皇帝的意思。

    从七品官到六品,和方书安的级别一致,确实有着要制衡的意思。

    “您是说,我们崛起的太快,让陛下感觉到不安了?”方书安有些纳闷,他们现在并没有一家独大,至少清流和东林党人都有自己的发言空间。

    而泰昌在此时就要培养对手,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哪里说得准,古往今来,有些皇帝办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有人来分权,防止一个大臣独断专行。当年张居正尽管有冯保制衡,不仍旧是一个人说了算。或许是担心依然会有此事发生,未雨绸缪吧。”

    是不是未雨绸缪,方书安不清楚,但是真要让钱谦益去影响朱由校的思想,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也说不准。

    钱谦益虽然骨头软,但是在做官这件事上,十分有本事,否则也不可能成为阁臣,还是内阁重臣。

    他本身就有天赋之外,钱家更是累世豪门,从五代钱镠开始,经历数百年屹立不倒,自然有着他们家为官的诀窍。

    针对这样一个对手,方书安并不担心他在实务上造成多少损失。他更担心的是在实际过程当中,会用各种方法,影响改革的进行,进而在背后玩弄阴谋诡计,影响事情推进。

    “孙承宗去往辽东,还以为朝廷暂时会缺少一个能算数的东林党人,想不到,他们又有了新上来的钱谦益。比较起来,我更喜欢和孙承宗相处啊。”方书安无奈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孙承宗虽然也是东林党人,但是在处理大部分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个能臣,比如说对朝局之事,虽然他有时候会站在东林党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如果利国利民,他也会支持。

    例如跟朱由校上课,也会介绍一些真正有用的学习内容,而非是以为的灌输东林党的那些理论。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决定如此,你们还想怎样?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你们的理解,等到将那些事情处理的都差不多,有没有他们也没有多大区别。”

    老方说的自然方书安整个计划的进展,他有那么多项目要求实施,如果真的能达到,到时候方书安的地位,那就是海内第一人。现在的这些问题,到时候就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了。

    “既然爷爷您这样说,那孙子就不纠结了,先将事情干好吧,谁上台与否,那是朝廷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就插手得了。”

    两个人讨论完第一个问题,都有些无奈。

    皇帝啊,不管是谁,都喜欢玩制衡,不管此人有没有能力,能让他们去制约那些能臣也是不错的选择。

    “再一个问题,就是前几日你提到的,但是一直没有回复你,现在陛下也在犹豫是否要开始。”

    “是否要开始?难道说,陛下要查税?”

    方书安瞬间就精神焕发了,监税在下边,现在一直都是收集信息,引而不发。他们就是要等着机会,等着朝廷说可以开始,那些曾经短缺的税银,都能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完毕。

    “陛下继位以来,已经连续办好几件大事,要说现在声名正隆,是动手的好时候。虽然说此时对西北用兵,但是按照目前的预计规模来看,应当不会动用多少银两。”

    此去西北,在方书安的计划里,有两三万人马就行。

    此前打建奴,兵马足足前前后后调动二十万,那样的花费都是百万级,现在人数少了一个零,花费控制在几十万两,问题不大。

    而且,按照现在的用兵计划,那几万人马,到时候会驻扎在西域,用来震慑各方力量,到时候也能在西域自给自足。

    所以说,此番打仗,花费有限,也就是这样,大人们才通过他们第一次资源之战,棉花战争。

    “你的意思是,监税司也可以动了?”

    方书安点点头,此前朝廷组建监税司,人们都知道是做准备,不见得什么时候就会执行。

    此前他也悄悄问过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下边人准备的很充分,基本都不给他们机会。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那些税官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拿着他们所谓的扫盲教材,去下边的村镇里当教书先生。

    开始的几个月,人们都以为他们是在打掩护,但是将近一年时间过去,人们发现,那些人仍旧是在热火朝天的办着扫盲班。

    这样的情况,让地方官们松一口气,渐渐的回复到以前的状态。

    管它是税官还是教务官呢,反正查税的那些人,顶多也只有一年锐气,一年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于扫盲和其他的工作,恐早就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忘记的一干二净。

    此类思潮的泛滥下,人们似乎都忘记,朝廷还有个监税司,而监税司下边,还有一堆税官。

    他们还以为,那些税官们不过就是换个名义,在民间当扫盲教员。

    税是个十分庞大的事情,稍微有些能力不足,就会将此事弄巧成拙,那时候,全国的税收都有可能乱套。

    “要动,就快些,让那些人都以为,我们今年不可能动用监税。”

    在这一点上,祖孙俩保持着相当的乐趣,越是下边人觉得不可能的时候,越是要有大动作,只有这样,才能将事情尽可能的办成功。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昭告天下之后再行动,事情会打上不知道多少借口,到最后难以成行。越是这样的节骨眼,越是保持能让人们出其不意,才有可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好,既然咱们都达成一致,我就和陛下说此事,早日争取开工,早日完成!”

    原来按照方书安的计划,是要连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提出来,但是经过思考,还是想着在监察完成之后再进行。

    那时候,他们手上的资料基本是最接近现实际情况,在其基础上,下一步的改革更加方便开展。

    监税司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官绅一体纳粮简直就是下一阶段的发动机。改成那般税制,能多出来多少银子,方书安不知道。但是整体办税效率,将会大幅度提高。

    “官绅一体纳粮就是第三个事情么?”方书安想了想,刚才的事情,监税司动手是一个,而官绅一体纳粮就是另外一个事情。

    果然,老方摇摇头,“非也,那件事你知道还没有时间去执行,所以是另一件事情。”

    方书安颇为无奈,他一个六品官,现在很多时候都要充当爷爷的顾问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院外实力?

    那样看起来,似乎是自己亏了,用一个六品官员的俸禄,帮着朝廷拿着内阁等一品大员的主意。

    不用学会算账,是一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出来,那些事情是亏本的买卖。

    “西北主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啊?”

    刚刚还在心里说,自己是院外内阁,现在看的话,还真没有胡说八道。你看看,一个统军大将的职位,都要咨询他的意见,这究竟是要闹哪样?

    “爷爷,此事也要我出主意么……”方书安长出一口凉气。

    “也不是,主要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陛下也没有特别好的人选,让我找到合适。”

    “这……”

    方书安也陷入沉思当中,他对大明官员的了解,还没有到十分熟悉的程度。

    其实最合适人选,他有,就是熊廷弼。

    只是,于理来说,有些亏。

    毕竟他已经节制过二十万大军,现在再带着两万三大军出去,多少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而且,泰昌又打算重用,短时间内,确实没有出去的档期。

    熊大不算,还有什么人合适?

    “爷爷,李怀信如何?由他统领军队。”

    “李怀信?此时他还在辽东作战,孙承宗是否愿意放人都说不定。”老方想想,辽东有三人,有了他们,才能成功拿下。

    熊廷弼现在已经回到朝廷,而李怀信和贺世贤仍旧在辽东统兵。

    也是正是因为这两个在辽东真正带兵的将军在,所以朝廷才十分放心,

    “爷爷,李怀信是能攻的矛啊,如今孙大人在辽东休养生息,巩固现有的地盘,那可不是李总兵喜欢的事情。再说有贺将军在,定然没有问题。其他经历过战争的将领们,也该向上提拔了。”

    李怀信作为一个代理总兵,是时候扶正了,而贺世贤是副总兵,也应该官升一级。

    那样,西北作战就有了指挥大将。

    有李怀信在,朝廷那是一百个放心,他在屡次和建奴的作战当中都能够不落下风,更不要说和西北那些蒙古部落的作战,如果拿不下,只能说明……

    那恐怕就是上天的意思了,李怀信还没有锤不开的城门,至于和蒙古人在草原上追逐,他在和黄太吉捉迷藏的一年多时间,早已经习惯火器和新式火枪与骑兵的搭配,可以说解决他们简直是轻松的紧。

    “好吧,带兵的武将有了,那么文臣呢?总要有一个吧。”明制虽然不和宋制一样,但是一文一武的搭配还是常事。

    “文官的话,就地挑选可好?”方书安说到,

    “就地挑选?那也不是不可以,陕西布政使高第,是个能臣。”老方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

    高第?

    此人方书安还有些印象,历史长河中,能留下定名的布政使可不算多。当年他也是经略蓟辽,打过胜仗还被陷害的人物。

    这样的能臣,自然要用。

    “爷爷能想到的人选,那自然是极好的。”方书安顺便也夸了一边爷爷。

    “好啊,你个孙子,油嘴滑舌的本事也是厉害,那就先这样,等我向陛下奏明。”

    “嗯……爷爷,我突然想到另一个事情,熊大人是要入阁,还是会做六部的主官?朝廷一直没说法,应该怎么办?”

    熊廷弼的去处,现在是个问题。

    “嗯……容我想想。”

574摊丁入亩

    内阁向来是进一个出一个,想要重新塞进来,那不可能,除非让上一个退出。

    但是对于现在的内阁来说,徐光启和朱国祯的资历,都没有比熊廷弼更加深厚。

    如果将朱国祯提拔一级,让熊廷弼任东阁大学士,有些不妥。

    除非将朱国祯挪出去,把熊廷弼提上来,等到朱国祯回来,再往上提一级。

    方从哲对熊廷弼能不能做好阁臣,心里没有底气,但是泰昌的目的很明显,一直没有安排别的官职,就是等着他们这些人开口。

    还好,现在有用兵西北的机会,不管是徐光启还是朱国祯,安排一个西北经略,也算是军国重臣。从阁臣的位置上出去,也就是一方经略能让人家不觉得难看。督抚都差了些底气,算是外放。

    想通这些,老方心里也就有了底气,只要能明白泰昌的意思,下边人动一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光启有太子一条线,轻易不能动,现在由他教育太子,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而朱国祯在阁臣的位置上,一直存在感不强,从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

    当中固然有是阁臣末尾的原因,还有就是因为他没有地方督抚或者一方经略的经历,说话底气不足。

    让朱国祯带着加衔去西北走一遭,回来之后,再进内阁的时候,就不是现在能比。

    方从哲早朝议事之后,专门等着他们走了,泰昌心知肚明,自然知道他有事。

    “怎么,阁老,可是有事?”

    “陛下,臣正是有些事情,想请陛下定夺。”

    “如今,熊大人一直没有安排好合适的职位,上次您让臣子们商议,倒是有个想法,让熊大人入阁。只是,如今朱国祯位列最末,若是让熊大人位列朱国祯之后,怕他会有微词。

    所以臣想,若是让朱大人担任此次西北经略,熊大人进入内阁,任文渊阁大学士。徐大人则升一级,迁武英殿大学士;李大人同样迁任文华殿大学士。等到过两年,朱大人自西北归来,再进文渊阁大学士,陛下以为如何。”

    泰昌其实也想着,要怎么样腾出位置来。

    大明的内阁学士,从来是向上递增。在朱国祯占着东阁大学士的情况下,虽然文华殿大学士空着,也没有其他人空降文华殿的例子。

    除非是和当年一样,内阁只有一个建极殿大学士,新人进来,建极殿以下随便挑选着给出去就行。

    “此事,倒是也可,朱国祯尚未独领一方,他现在年轻,出去带兵历练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做的能和熊廷弼一样,自然是大明之幸。”

    “那……此事直接拟诏,还是臣先和朱大人通通气?”

    方从哲考虑到朱国祯的想法,还是决定去问问。

    “阁老先去打个招呼也好,万一朱大人死活不去,可就难看了。”

    在大明,很多人拒不上任的现象,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

    像是西北的地方官,经常就有人因为苦寒而不去赴任。所以此事基本上成为大明公开的秘密。

    若是朱国祯硬顶着不去,还真是没有办法。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和朱大人好好沟通一番。”

    对于此事,方从哲还是很有信心。朱大人别的优点不敢说,但绝对好相与。

    要不然很难稳稳的进入内阁,而没有几个人攻击。

    换成是别人,早就不知道因为精力不够,被人骂成什么样子。

    老方也是劳累的命,一把年纪还要跑来跑去,可是内阁当中,也就他有这个资本。

    哪怕是李汝华,都没有这个能力去劝说朱国祯。

    虽然李汝华是次辅,朱国祯是小尾巴。但是他们两人是一同入阁,算是同年,上下之间没有多少差别。

    若是李汝华稍微早上一年,就是另一个状态。

    也幸亏老方现在年纪大之后,有方家出的减震马车,这也让原来颠簸的通勤方式好了很多。

    若是再像年轻人一样骑马,或者是坐着颠簸的马车,他的身子骨早就受不了了。

    “朱大人啊,陛下有一件事,想打听你口风,看你是否愿意。”方书安到了朱国祯家里之后,也没有废话,选择了开门见山。

    “折煞臣了,陛下有事只要吩咐下来,臣一定完成。”

    朱国祯的态度没得说,皇帝既然都来打听口风,他肯定不会反驳陛下的面子。

    老方将事情一说,正如他想的那般,朱国祯对西北经略的事情,十分上心。

    如今他虽然位列宰辅,但是因为经验和年龄的原因,更多时候都是充当一个点头的角色。

    此番去西北历练一番,回来自然情况大有改变。

    而且他不是被罢免,只是去历练,可以想象,两年时间,内阁的位置必然会给他留着,回来之后,至少也能是文渊阁大学士。

    或许在别人看来,从内阁去边疆,是发配,但是对于他来说,还真是妥妥的镀金。

    只是,朱国祯没想到,皇帝为了补偿他,直接给出了太子少保的加衔。

    有明一朝,能得到加衔的大多是在内阁效力多年的老臣,没有官升的时候,才会加衔。

    现在,仅仅是因为要补偿他,就给出了太子少保的头衔,不能不说是下了本钱。一方经略加上太子少保,朱国祯的买卖是赚大了。

    若是他没有东阁大学士这一遭,怎么可能升迁如此之快。

    同时晋升的还有李汝华、徐光启以及熊廷弼。

    熊廷弼任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任武英殿、李汝华升任文华殿。

    可见朝廷为了能让熊廷弼进来,下的本钱还是非常大。

    伴随着出征西北,李守信等人的调动和任命让人充满期待,高第的任命是正常不过。

    众多的人事变动里,只有洪承畴有些纳闷。

    他一个刑部郎中,手里经过的都是正经的案子,怎么突然间就调任监税司了?

    李怀信从东北回来,手下一个除了亲兵,谁都没有带。

    他和贺世贤之间,两人是肩并肩的战友,能在一起打仗的那种,不是某些主将和副将之间就知道争执。

    辽东虽然看上去没有多少危险,但是有黄台吉那样的对手,李怀信一点也不放心,便将麾下那些能征善战的兵马都放在原地。

    反正京城周围还有数万支援辽东的士兵尚未归队,他在辽东时候就已经熟悉。现在又有李尽忠训练他们使用火器,可以说是战斗力已经不是以前在辽东那般的差劲,应对辽东的主力或许差点,但是去没有接触过热兵器战争的西北,那还不是秋风扫落叶。

    朱国祯、李怀信,甚至孙传庭、李尽忠卢象升等人,都得到了满意的职位,偏生是洪承畴,对自己的位置纳闷不已。

    监税司啊监税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办案太出色,所以被上官这样安排?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李汝华亲自到了他的监税司衙门。

    还在堂上碎碎念的洪承畴,噌就窜起来。

    “李大人啊,我的李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哼,我要是再不来,你恐怕就要在背后给我插小人了吧。”李汝华指着他的鼻子说到。

    “那不能,咱是读书人,干不出那样的事情。”

    “你也知道自己是读书人,怎么,听说你十分舍不得你那些活计,怎么着,是跟尸体耗上了?有事没事就喜欢闻那些尸臭?”

    “那不能够啊,下官只是……只是觉得吧,有时候面对死人要比活人容易多了……”

    洪承畴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好了,不要那么多牢骚,今日前来,就是有些事情给你安排。”

    “有事情安排?”洪承畴一听,浑身就好了,刚才那点抱怨的劲头一点头没有。

    “好啊,你小子,就是等着我们上门呢不是?”

    “哪能啊,李大人,我不过是个小官,可不敢耍心思。”

    原来,洪承畴的样子也不过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自从来到此地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面临的不是小问题。

    毕竟他多年的查案经验,能看出来背后的蛛丝马迹,此前监税司里边都是新人,一个老人都没有。

    现在突然换将,肯定是要行动。

    至于要找他这样一个角色,必然是因为行动的内容会涉及到案情。

    “我这就屏退左右……”

    “你别了,跟我走吧,那里比此处安全。”李汝华说着,招呼洪承畴出去。

    “看来是真有大事啊,这监税司衙门里都是新人,不存在隔墙有耳的情况。就是这样,仍旧要出去探讨,可见是多么隐秘的事情。”

    路都是熟悉的路,但是洪承畴很少走过此地。

    尤其是面前的院子,生疏的很。

    推开门以后,他就明白,为何会说此处安全了。

    因为里边锦衣卫站得到处都是!

    谁在里边吗,不言自明。

    “这是,陛下……”

    李汝华点点头,洪承畴更加谨慎起来。

    陛下要谈一件事情都到宫外来,可见事情有多么的重要。

    到屋里的时候,发现都是老熟人。

    泰昌不用说,作为五品官,他大朝会的时候还是能见到。

    方阁老那不用说,也是大朝会见到。

    至于方书安,他不止一次见到,但是现在的场合。

    皇帝、首辅和次辅,再有他,剩下一个方书安,这样的配置,他才知道,方书安究竟有多重要。

    “臣参见陛下……”洪承畴行礼道。

    “免礼,好了,既然你来了,事情就能正式开始。书安,你来说说具体的细节吧。”

    “是,陛下。洪大人,请看此处,我们管这次的行动叫做,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其实根据字面意思,洪承畴就能理解的差不多。

    只是他从字面意思,看到的改革是多么巨大。如果真要推向下去,不知会有多大的阻力。

    丁银作为一项重要的财政来源,却并不进入中央财政的系统。

    有明一朝,丁银与里甲、均瑶等四差银一起,都有地方官员征用。

    正因如此,大多时候都进入官员私囊,极少应用在当地的治理。

    而在户部,也没有全国丁银的数字统计,只有户丁的总数。

    甚至在行政法规上,也没有制定丁银的花费和支配问题。

    层层欺瞒之下,丁银不知包含了多大的灰色收入。

    某县有五万户,经过里正的隐瞒,收上来八成的丁银,再向上报送的时候,再减少八成。层层上报之下,大明的隐藏人口已经到了十分可怕的数目。

    正因存在这样的弊端,所以现在朝廷下定决定,将丁银等费用,直接算在田税之上,让丁银成为历史。

    而如此一来,那些隐藏的人口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他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工坊,成为初期工业化工人。

    至于官绅一体纳粮,那就更是个大计划了。

    自古以来,对于特殊阶层,都有免税的习惯。

    正是如此,大量的农田都被挂靠到有功名的人身上,从而避开田赋德缴纳。

    此次改革的内容便是,所有人员必须按照规定的税率进行缴税。

    如果低收入的官员或者是高负担的官员,可以上报监税司,经过审核确认之后,可以考虑给与减免。

    听到方书安的分析,洪承畴看看众人,明白他们都知道此事。

    但是,他依旧有话说。“方大人,我打断片刻。这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遇到的阻碍要比摊丁入亩困难多了……”

    “哦?你说说……”

    泰昌自然知道有困难,他想听听,洪承畴的角度,会看到什么问题。

    摊丁入亩,其实更多的是针对基层的地主等人。

    因为他们的农田基本都是如实上报,反而是官宦之家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他们的农田很多时候都是隐瞒状态。所以官员和世家大族不反对摊丁入亩的话,也就容易开展。

    反观官绅一体纳粮,主要针对的就是举人以上等等不需要纳税之人。

    他们凭借朝廷的政策窟窿,也是大量的隐瞒收入,降低纳税。

    如今要对付整个朝野在占便宜之人,怎么可能动的了?

575八百年,汉儿重回!

    洪承畴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现在突然要动,那对于整个大明上下来说,不亚于再开辟一条战线,无论怎么看,都将是十分巨大的变动。

    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说,“前后脚行不行,既然手上有数据,先将摊丁入亩的事情办下去,将那些试图隐藏的人动用非常手段。”

    他初步了解过现在的情况,知道下边的税官们,手里都有不少资料。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不影响大局的事情解决掉,后边再去干别的。

    洪承畴这番话,其实别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汝华也有些担心,虽然现在他们钱粮都不缺,但是有备无患才行,谁知道西北是什么局面。

    战争从来不是谁想要怎样就能怎样,背后说不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都会影响战争的进程,所以啊,还是要在现有的准备之外,再做些预防性措施。

    “我看啊,先发行一批西北债券,顺便征集粮食。虽说现在钱粮都不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看可以。”方从哲也同意他的观点,虽说他也坚信方书安说过的话,很短时间就能完成西北这场战事。

    但是谁敢拍着胸脯说是一定能办到呢。

    “也好,就按照你们提出来的办法,这几个可以同步开展,等到都差不多了,再行官绅一体纳粮之事。”

    泰昌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效果了,在他漫长的皇子和太子生涯里,对于下边那些事情很是清楚。此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方法,或者是即便是有,也很难有时机去执行。

    现在有众多的成功案例在手上,他的声誉也达到了巅峰,如果不趁着现在搞定改革的话,继任者想要再弄,机会很少。

    一口吃不成胖子,泰昌虽然着急,却知道这是最好的打算了。“也只能如此。”

    只是,朝廷的决议还没有开始执行的时候,另一个奏报差点将他们的准备打的稀烂!

    烟草税,得到的回报十分惊人!

    自古以来,盐铁专营都是朝廷挣钱的大买卖。

    可是在烟草税面前,这两个连小弟弟都算不上。

    方书安他们的卷烟推出去才两三个月,产生的收入已经有八十万两!

    烟草当中,一半都是税收,也就是说,撑死三个月的情况下,烟草就创造了四十万的税收!

    要知道,盐政一年也不过两百万的收入。如果再经过发展,烟草税毕竟超越盐税!

    李汝华得到这份数据的时候,一点也不敢相信,但是他们看见完整的税务证明,才知道,烟草的收入是多么可怕!

    难怪当初方书安曾经说过,在大明,烟草只要有秩序的控制,毕竟会是最稳定的税收来源之一。

    李汝华将这情况拿到紫光阁时,人们都十分吃惊。

    按照现在的势头,一年有一百六十万两,看上去没有盐税多。可是,这才是第一年,以后等着市场更加成熟,产生的利税更是不可限量!

    泰昌看着数字,又是摇头又是笑着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书安当初会说,烟草这个东西百害无一利,但是必须留下。你们说说,如此大的利税,要是当初浪费了,哪还有机会?”

    徐光启也是叹气的说,“烟草确实没有多少好处,可是啊,人们还真都离不开他,若是禁了,人们肯定会自己偷偷的种植。如果是不禁,让他们随意的买卖,同样也没有多少好处。反倒是现在这样,包装上好一些,能代表着身份,同样价格高一些,让那些能不吸食烟草的人就不吸食,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主意啊。”

    此事随着社会发展,足足存在了数百年。

    从最开始很多国家禁烟草,到后来都保持高税收的模式,其理由也简单,就是能通过高售价来获取利润,同时能排除一部分吸食者。

    整个烟草在人类的发展进程中,扮演者促进税收的重要作用,不知道有多少福利和社会发展的资金,都来源于烟草。

    一直到后来,大部分国家都进入高度发达以后,才考虑更多的限制烟草的消费。因为税收的来源够多,不需要靠着它来增加税收。而对税收的依赖程度降低以后,减少吸食烟草,也就能减少各种各样的疾病,并且延长寿命。

    阁臣和部院的堂官们,都惊讶于烟草带来的收入。

    不过,在吃惊之余,他们更有信心发行西北债券和大规模征收粮食了。

    去岁高产,今年不少地方的夏收也不错。

    粮食征收的很顺利,价格稍微低于往年,但是要比去年高。

    一切事情,都在向着十分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们出兵西北,看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李怀信对于兵马的选择,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苛刻。按照他的计划,直接接管原来在辽东撤下来还没有回去的兵马就是。

    但是去京郊各个兵营转了转,他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经过此前哗变事情的影响,刘綎接管了多只军队。在他老人家的统帅之下,和原来一样混日子是不会再有的事情。

    不管是原来的京营,还是辽东退下来的兵马,或者是前来轮训的士兵,都表现出了不错的士气和训练水平。

    说起来,一方面是李尽忠带领的训练团有效果,另一方面就是方书安在学院里开展的军官培训班。在那里参加过培训的军官,都比原来有更好的战术素养,当然,新式火器的指挥那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训练。

    最终,在京营选择八千兵马,在辽东回撤的部分选择一万五,从京城其他营区选了七千,组成他此次出征的阵容。

    至于装备,那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奢华啊。

    每个人身上携带三颗迅雷弹,掷弹兵三倍数量,还是改良版破片。不管是车营还是重骑轻骑,每个人都配有一把鸟铳,轻重骑兵的箭袋都是三壶,他们在盔甲上的区别也就是半面甲和全面甲。

    实际上,就算是重骑,也比以前的重骑兵轻量化很多,得益于盔甲工艺的进步,一身重甲以前要八十斤,现在只有四十斤不到,防御能力差一点点,但是重量却减轻一半。

    这让整个重骑的反复冲杀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正面和厄鲁特蒙古的骑兵冲杀,绝对能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而作为克制骑兵的利器,车营准备了大量的偏厢车,不过为了适应西北的地形,车子都经过轻量化,比原来轻很多,加强的钢板同样具有很好的防御力。

    而作为火力构成,小型子母铳和虎蹲也都带了很多。西北没有建城,所以飞将军和灭虏之类的重炮,那是一门也没有带。

    为了应对厄鲁特蒙古的冲锋,火枪兵除了鸟铳外,也带着濒临淘汰的三眼铳。厄鲁特和明军的交战比较少,他们没有女真人那么精锐的火器和甲胄,三眼铳的杀伤力还是十分理想。

    除去随身携带的武器之外,迅雷弹作为战争的重要辅助,他们带着足足十万枚备用!用李怀信的话说,这次去西北,他就是想用迅雷弹将那些人砸死!

    整个厄鲁特真正的战士,也不过几万人。

    他们身上带着就有十万枚,再备着十万枚,平均每个厄鲁特人,可能都要禁受两三枚迅雷弹的攻击!

    这就是穷人打仗和富人打仗的区别,一个是要性命取得胜利,而另一个则是依靠装备,这也是方书安一直推崇的方式。

    迅雷弹和各种兵器,是进攻的矛头,防御有甲胄。而另一件被方书安提上日程,也被李怀信所中意的就是战场止血。兵部储备了大量学院研究出来的工字纱布,用来战争现场加压止血,那都是棉布所制,都是尽可能做到的无菌,生产成本可是不低。

    但是李怀信可不管哪个,直接要了六万纱布出来,几乎拿掉一半库存。

    一时间,京城都说李怀信是土匪头子,他要是看上谁的东西,就自己找上门去拿。还不用人动手的那种,他麾下的人就能自己搬好装走。

    比如压缩饼和罐头,这两样并非是国家储备,只是户部有股份在其中。但是他们实在是太适合在西北作战了,所以李怀信亲自去京城商户们的库房,愣是拉着户部侍郎给他下了三万人一个月的量!

    不过,商人们没有半点不高兴,还都屁颠屁颠的帮忙。

    虽然价格打折,但是一次卖的数量大啊,中间省了很多的销售费用。除此之外,多少也有些家国情怀在里边。

    春风不度玉门关,大明的商人现在出入玉门关,都是以异国人身份。这些听闻大军到了西北,就会在那里驻守。那家伙,以后他们的买卖多了地方,谁都高兴!

    若非有成本在里边,很多人都想着白送物资。

    要不是户部最后要保持生意做的长久,将很多人的钱财送回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捐出钱财。

    此时之前就已经商议好,因为有西北债券,商人们的捐资一律不收。

    毕竟以后还有各种作战的场合,要是总让他们吃亏,那肯定没有人坚持了。

    泰昌三年夏末,李怀信带领三万人马,向西北出击。

    兵出嘉峪关、玉门关,向吐鲁番进发。

    那里,瓦剌人终于不再用兀良哈的名字来隐藏自己,他们终于亮出了厄鲁特蒙古的旗子,而顾实汗也终于敢用真面目示人。

    此前他们一直用兀良哈的名号,一方面是在西域一代,兀良哈的名声更大。另一方面,则是厄鲁特和喀尔喀有矛盾在先。

    他们就是要虚虚实实,让喀尔喀摸不清究竟是谁在动手。

    现在,顾实汗已经占据吐鲁番王国不少要冲,他的人马也已经备战完毕,随时可以和喀尔喀或者是大明正面冲突。

    尤其是听说,明军只有三万兵出玉门关的时候,厄鲁特人大牙都笑掉了。

    三万人够什么?

    他们厄鲁特虽然没有喀尔喀那么强大,但是老少皆兵,六万战卒也是稀松平常,明军是太穷还是自大,竟然只能凑出来三万人!

    而在赶路的李怀信,并不知道顾实汗在讥笑他们。

    从京城到长安,走的时间还好,可是从长安到玉门关,竟然又是和上一段时间接近!

    李怀信喃喃的说着,“难怪太祖皇帝不想要玉门关,看看这西边都是什么,一路走来,不是沙子就是大风,这地方能有什么好的?我现在是越来越怀疑,西边能有土地种东西?”

    孙传庭递给他一壶水,“大帅,要是让我说,我也不信。但是您看啊,书安从来没有失败过,而西边那些商人们也都说,西边有很多大片的田地,不是绿洲那种小的,而是天山雪水灌溉的土地。要是有那样的,咱们真的赚大发了。”

    两人交谈着,走出了几个山坳,看见面前的景象,俱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说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大帅,说几句吧,将士们都听着呢!”孙传庭在一边鼓动着李怀信。

    “是啊,鼓舞大家的士气吧。”袁崇焕也加入进来。

    “大帅!”

    “说说吧!”

    “好,你们这些兔崽子,想看爷出丑,也就给你们出丑,哈哈哈。”李怀信数年戎马生涯,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也算是半个读书人。

    他踏上边上的沙丘,看看一望无际的沙海,顿生豪迈。

    “儿郎们,这是咱们汉人的玉门关啊,上次出玉门关,还是明弘治八年冬十一月,甘肃巡抚都御史许进及总兵刘宁率兵抵达肃州,出师嘉峪关,入哈密,吐鲁番兵遁去。

    那是什么意思呢,是刘总兵进了哈密,但是没看见敌人。他们都他娘的跑了,咱们不一样,不管他们跑不跑,这次咱们出了玉门关,就他娘的不走了!”

    看着下边呼呼喝喝的大军,他豪气更甚。

    “吐鲁番不要说,以后西域都是咱们的,只要大家勇猛杀敌,北庭同样是!”

    李怀信看着西北,西域都护府啊、北庭都护府啊,八百年过去了,汉儿又回来了!

576 哈密城女守卫

    李怀信不该随着前锋营行动,作为大军最高统帅,他应该坐镇中军发号施令。

    但是,高第和朱国祯,一个陕甘总督一个西北经略,两人分别到了嘉峪关和玉门关。

    他要是还在玉门关,那就整日在朱国祯眼皮子底下了。

    虽然经略节制大军,但是朱国祯自认没有熊廷弼那一套,所以对李怀信几乎没有作战的指示。

    即使如此,李怀信也不愿和经略在一起呆着,反正探马回报正面直到哈密城都没有大军,他就把自己的行辕放在前锋营之后,中军之前。

    若是对手知道他们如此,恐怕早就派军队过来偷袭。

    然而,李怀信不怕敌人不来,就怕他们躲猫猫,西北无边无际,真要是藏在旮旯角里,去哪找他们,难道要像挖耗子一样么?

    经过一番低烈度的战争,大军停在哈密城外。

    目力所及之处,天边只此孤城。

    哈密,上次政令送达此地,还是在弘治年间,现在60余年过去,不知道末代哈密王拜牙即的后人,还在不在。

    李怀信没想到,他们能进展的如此顺利,哈密外围的蒙古人,仅仅是和先锋接触后,就溃不成军。

    刚开始还有人说是他们诈败,但是李怀信等人查看现场之后才明白,那可不是什么别人要装作溃败,是前锋的进攻方法太不要脸了!

    就没见过这样打仗的,卢象升第一次带着前锋营,充分发挥了李尽忠嘱咐他的要诀。

    那就是能用迅雷弹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要进入弓箭的射程!

    卢象升是聪明人,向来从善如流,他的军队里带着大量的旋风炮,一种能放在马背上的小型投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能将迅雷弹扔出六七十丈远。

    有这样的东西,他们跟蒙古人照面的时候,对方连长弓都还没开。

    于是在一个照面之下,就被漫天蝗虫一般的迅雷弹炸成筛子。

    李怀信和孙传庭一前一后,饶是他们见过各种血腥场面,此时还要掩着鼻子。

    地上找不到完整的尸身,几乎都是被炸成一块一块的碎肉,很多军官只是经过训练,从未见过如此,不少人都吐得天昏地暗。

    “大帅,看来不是敌人诈败啊,他们可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天罚也不过如此吧。”

    孙传庭躲避开半个人头,说到。

    “是啊,谁能想到,迅雷弹密集使用,会是如此威力。这样一来好坏倒是参半。”李怀信看着破破烂烂的战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按照他的计划,是要歼灭至少一半生力军,让整个西北没有构成威胁的军队。

    现在看来,恐怕很难办到了,如果明军的战斗力传出去,恐怕没有人愿意和明军做近距离战斗。

    以前是明军惧怕蒙古人的长箭,现在是反过来了,在旋风炮加上迅雷弹以及鸟铳的威力下,蒙古长弓没有了半分优势,要冲到长弓范围内才能打击到明军的他们,已经成为绝佳的收割对象。

    正因为这样狂风卷落叶的胜利,哈密的蒙古人瞬间跑的干净,那些走的慢的,也都被居民们抓起来,等待着新主人的发落。

    当明军进入哈密城的时候,里边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兵丁。

    其实,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已经伪装成为平民。

    李怀信让人找了半天,惟一一个能说话算数的,还是上任城主的女儿,艾丽娅。

    艾丽娅正是桃李年华,正常人早就该成婚了,可惜由于此前家里的权势还有后来的兵乱,她一直孑然一身。

    又或许是因为,艾丽娅聪明才智过人,根本看不上一般人。

    她被带到李怀信前边的时候,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似乎下一个就要英勇就义。

    “你就是艾丽娅?”

    “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

    李怀信哈哈大笑,并没有打算怎么着她,说破天是个女流之辈。

    “按理说啊,你应该由经略亲自处理,但事急从权,我就先代劳了,这哈密城,你说话算是不算?”

    艾丽娅肚里的学识不少,“你们汉人说过,士可杀不可辱,你想要做羞辱我的事情,那不如杀了我,否则,我只有自杀,以证清白。”

    “你的汉话说的不错,看的出来,长辈知道你早晚要和我们打交道,好吧,既然是老天爷选的你,我就直说了。以后哈密城就是大明的哈密卫,你仍然可以做你的城主,决断城里的事务。但是城里的防卫,需要有我们来保卫。这期间,你可以选择去大明,或者离开,都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你要是做对不起大明的事情,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怀信对女人没有什么恩威并重的策略,传达出自己的意思也就得到了目的。

    “都说你们汉人都是说话藏五分说五分,怎么你这一点都没有回旋的余地。”艾丽娅瞪着她美丽大大眼睛,似乎要从李怀信眼里看出什么来。

    她这表情,配上立体分明的五官,登时就让人们受不了!

    难怪汉唐时候那些人就喜欢往西域跑,这里的姑娘是特么的真好看啊!

    卢象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在他的心里,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种子发芽,不久的将来便会茁壮成长。

    “那是跟男儿们斗智斗勇,跟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娃娃,老夫不想扯那些没用的蛋。”

    虽然李怀信用词粗鄙,但是艾丽娅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笑呵呵的说道,“想不到你们说起情话来也是如此直接。”

    “情话?啊哈哈哈哈哈。”李怀信又是一阵大笑,“姑娘啊,你可能对情话有什么误会,在我们大明,情话可不是这样的。”

    艾丽娅歪着脑袋,忽闪着她的大眼睛,似乎是在思考问题,而那长长的睫毛似乎是会说话一般,电的一众将官都是不敢直视。

    也就是卢象升,傻乎乎的看着都要直眼了。

    “你为什么要叫自己老夫呢?看着你还没有我大哥年纪大。”艾丽娅尽是问着奇怪的问题。

    不过对于漂亮姑娘,哪怕是扯淡都能让人如沐春风,所以李怀信也耐着性子和她胡说八道。

    “在我们大明,只要是成婚生子之后,都可以叫自己老夫,哪怕是只有三十多岁,当官以后在别人面前,也是老夫老夫的说。”

    “哦,原来是虚荣心作祟!”艾丽娅似乎是掌握到的李怀信说话的精髓。

    “行,你说是便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再来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大叔,我看出来了,你们明军不是坏人。并不是那些蒙古人说的一样,杀进来就要吃我们的肉,还要扒我们的皮!”

    “哈哈,那你是胆子真大,就不怕我们这么多人吃了你。”

    李怀信在讲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但是下边的将官可就是想入非非了,吃了你有很多种说法,在很多时候,那是两个人在调情时候才会用类似的词语。

    这个大帅啊,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才不怕,你们一堆男人,是不会欺负一个漂亮女人的。”

    这次轮到一众将官们笑了。

    欺负,自然是要欺负的,尤其是在床上欺负,相信谁都很乐意。

    “好了,莫说这些,我来问你,哈密原来的守军哪里去了?”

    听闻是个严肃的问题,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将官们瞬间安静。

    就是这一点,艾丽娅就佩服的很,以前她见过父亲集合军队和官员,在大明军队面前,那些人就像是外出打猎的乌合之众。

    然而,就是那样的人,统治了哈密几十年,可以想象,当年此处的竞争力是多么的小。

    “哈密守军在前些年和叶尔羌的战争中,算是大半,最后剩余的都是老孺病残。这些人面对蒙古人的长弓和钢刀,只有坐以待毙的分。再后来,被杀掉大半的守军,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有些人当了逃兵,有些人则是不知去向。”

    艾丽娅说的合乎逻辑,李怀信也相信了她的话。

    从哈密城的交战痕迹就能看出来,守城和攻城的痕迹十分不明显,那只能说明一点,哈密城极为简单的就已经破了。

    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要准备的事情就能开始行动。

    哈密作为西进的落脚点,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在弘治以前,此处一直是十分重要的联络点,往西走的商队,毕竟要经过此处。

    后来随着往西的贸易中断,哈密的位置也没有此前热闹。

    再后来,和大明隔绝以后,地位越来越下降,竟然成了吐鲁番王国一个不起眼的城市。

    李怀信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将哈密城进行加固,在他们完成控制以后,此处将会是整个西进计划的大后方。

    为了保障安全,最开始他们计划用一些特殊手段,处理掉城内的人口。

    可惜啊,似乎他们很是期待大明的统制,因此竟然没有人用到李怀信提前准备好的计划。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让整个沉浸在血光当中,不如让他们生活的正常而且安乐。

    毕竟,这些哈密人和大明之间没有多少血仇,甚至在几十年之前他们还是大明的铁杆粉丝,为此和叶尔羌以及吐鲁番那些人,不知斗争了多久。

    “传庭,你有什么想要问的没有。”李怀信突然说到。

    “我?大帅,我还真有。”不知道孙传庭刚才在想什么,但是被点到之后,他确实有所准备。

    实际上,就是看见他神不守舍,又不是在看着艾丽娅发呆,李怀信才会将他点出来。孙传庭是进士出身,本身就有很好的谋略,他在辽东又有很好的军事表现,这个时候,最是展现他水平的时候。

    “我来问你,原来哈密城内百姓的生活如何?”

    “百姓的生活?好像,还是可以的吧。”艾丽娅想了想回到。

    “可以的标准是什么,灾年能不能吃上饭,会饿死多少人,街上冬天冻死的人多不多?”

    艾丽娅并没有比较的对象,所以她只能根据自己的印象进行判断。

    “灾年哪里有饿不死人的时候,这里能种粮食的地方本来就少,而且只要是干旱,就连大明那里都没有多少粮食吃,所以饿死人是在所难免。至于你们说的冬天?冻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胡杨林的树,以前根本不让砍,后来有些人因为活活冻死,现在胡杨林已经没有几颗。”

    “小姑娘啊,你可能对好的生活有什么误会,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生活好的地方,一个灾年不可能会饿死人。而在冬日,除非是有人喝醉到在街头,不然也不可能有冻死人的情况。还有鳏寡孤独,在一个生活好的城市,根本看不见这些人,因为他们都被官府养得很好!”

    “你胡说八道!”正在孙传庭洋洋洒洒的说着的时候,艾丽娅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人间,那是天堂,人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艾丽娅不相信,她从来没有见过孙传庭说的情况。

    “姑娘啊,这不能怪你,这个世界很大。如果有机会,你将来可以去大明看看,只要是一个较大的城市,都会有我说的情况。”

    世间悲惨的情况俱是如此,当一个人将自己的日常说出来的时候,被人以为你说的是不切合实际的梦话!

    “咱们现在在此讨论,是浪费时间,但是你听仔细了。只要你能令整个城里的子民都好好听话,按照我们的要求来踏踏实实的干活,我能保证,不出两三年,他们也能过上一样的生活!”

    孙传庭还不信了,此处有大量可种植的土地,除了一些食物,很多不适合种庄稼的土地都能拿来种棉花。

    收获两年的棉花之后,此处还像原来那么穷的话,那只能是再度陷入混乱当中。

    他们随军而来的一些读书人,都相信这样一个潜在的事实。

    “你说是不是,象升!”

    “啊,是,正是!”卢象升终于被点到,刚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差点在美女面前丢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在人们祥和的讨论着哈密的事情,忽然有奏报到来。

    “报!西边发现敌军,目测不少于两万人!”

577 可恨的明军

    李怀信和孙传庭突然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担忧。

    “艾丽娅,叶尔羌人出现多久了?”

    “一个月之前吧,叶尔羌联军就在附近晃悠!”

    糟糕!

    果然是被人忽悠了!

    吐鲁番王自始至终就没有提到叶尔羌联军的存在,他们是有意识的隐瞒,让大明上下根本就不知道有叶尔羌军队打上门这件事。

    在吐鲁番上下的认知当中,只要是有蒙古人南下侵扰,明军很有可能来帮忙。但是如果有南边的叶尔羌,希望就渺茫了。

    因为中原王朝向来对南边不敏感,不像是蒙古草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要大军压境。

    这些人啊,算盘打得真响,自己耍小聪明,要让明军替他们同时干掉叶尔羌和蒙古人。

    可惜啊,他们觉得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道明军才是真正的黄雀,大明想的正是要解决掉他们。

    只是,根据原来的计划,并不是打算一起干掉,而是要各个击破。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现在是这样的局面,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起解决掉。

    反正一个也是打,两个三个也是打,如果都是兵强马壮,自然要重新评估,现在的局面,困难反而小很多。

    北方,厄鲁特蒙古并没与喀尔喀和科尔沁的协同,他们自己能出击的方向有限,甚至那两部为了自己的买卖,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来一刀。

    吐鲁番和叶尔羌在此地的战争,已有多年,双方的军队从十万级别打到几万级别,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分成胜负。

    按照原来的进程,一直拉锯下去的话,不过是双方两败俱伤的场面。但是伴随着厄鲁特蒙古南下,场面迅速翻转。吐鲁番王国军队腹背受敌,只能收缩起来,防御两三个城市,其他地方只能任由叶尔羌联军出入。

    “需要朝廷增援么?”孙传庭有些担心的说道。

    “增援什么,不用,三万人足够!”李怀信对于手下大军很有信心,此前那用三万大军,更差的装备,都能击破建奴的坚城。现在有更强的装备,要是打不赢,那这统军大将就别做了。

    叶尔羌也是机会选的好,他们原本就有一支百战之兵,和吐鲁番互相攻伐之下,是越战越勇。

    这样的人,吐鲁番自然也有一支。

    可惜啊,在和蒙古人作战的过程中,并不习惯厄鲁特套路的吐鲁番王账军顷刻损失大半。

    也正是如此,叶尔羌联军攻灭吐鲁番其他军队,军威大盛。在这样的情况下,北边的厄鲁特听闻之后,也是有些震撼,经过思考之后,他们便暂时撤回大部分主力,只留下一些军队驻扎在已经占领的城池。

    同时还派出了使者,向叶尔羌联军表达了自己和好的意愿。

    他们愿意同叶尔羌一起,瓜分吐鲁番的地盘。

    可惜啊,想法不错,但是叶尔羌并没有买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正面回复。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吐鲁番王国的土地,怎么能有蒙古人来分,不管是东金帐汗国还是瓦剌人或者是厄鲁特,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将来是属于他叶尔羌的时代。

    叶尔羌汗王,叶阿布都里提夫,又叫做阿布都,是个地道的叶尔羌人。祖先当年也是统领过吐鲁番地界的,父亲没有能恢复祖先的荣光,他便拾起衣钵,奋战多年,眼看现在,似乎是离目标越来越近。

    阿布都干掉了宿敌吐鲁番大部分军队,又占据极大地盘,现在他们龟缩一地,只要找到就能一鼓作气。

    此时,北边强横的邻居遣使求和,心里更是意气风发,似乎祖先未曾达到的高度,就要在他的手里实现。

    这些原因汇总起来,阿布都便热血澎湃,提着两万人马就来,哪怕是得到了明军前来的消息,心里一点都不慌。

    他们的先辈和明军作战过,那些也都是真正的明朝大军,而且叶尔羌还是胜多败少,这次他们来,不过是在自己的功劳薄上再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万大军,在阿布都眼里和二十万大军没有什么区别,气势如虹之下,就像是洪水猛兽,挥师而来。

    两万人马并不多,可惜大明前锋才有五千人,四对一,如果明军有城可守,叶尔羌人根本就不能攻破。

    可惜啊,这哈密城在西域时间久了,似乎就是为防御东边来的军队。

    他在东边设置了不少障碍,当初但凡是有人好好守卫,明军也要费很大力气才有可能突破。

    而在西边,那些防御工事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看上去就跟闹得玩似的。

    莫说是叶尔羌联军,就算是一般的土匪都防御不住。

    哈密城曾经规模很大,如今是除了内城外,外边都是大片荒废的房屋。

    两万人看上去不多,但是在哈密城外,也是浩浩荡荡,看上去满坑满谷。

    内城就像是一艘船一样,面对大军随时可能倾覆。

    若是厄鲁特军或者是吐鲁番军队,外边那些叶尔羌精锐轻易的就能攻下城池,进而将城里残存的军队消灭干净,不留后患。

    甚至于,就算来的明军是原来嘉峪关的驻军,也很有可能会战败。

    可是这一次,他们面临的不是那些菜鸡一般的吐鲁番军队,也不是守城能力几乎为零的厄鲁特军队。

    他们面临的是一直经过战火洗礼,并且武装到牙齿,十分善于守城的明军!

    一支火力超出这个时代的明军!

    叶尔羌联军到了城下,并没有着急开始攻击,他们安营扎寨,似乎是准备持久战。

    兵不厌诈,看起来是做长久准备的敌人,在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发起了进攻。

    等到大军冲过来的时候,守城的卢象升才发现,这他娘的骗子们,昨天他们看上去是在安营扎寨,实际上是在修造战具!

    哈密城外能做成战具的树木几乎没有,早就被人们取暖砍伐的差不多。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大军是拉着战具拆散的辎重来的。

    这帮人,真是狡猾,不过卢象升更加好奇了,一路上难道他们就没有遇见戈壁之类的地形?

    那样的条件,他们是如何走过?

    两万大军攻城,气势不小。

    号角声穿破清晨的迷雾,笔直的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两万叶尔羌联军齐头并进,只见他们旗帜鲜明,刀枪如林。

    战马整齐的敲击在大地上,更像是惊雷一般,令人不得不握紧手里的兵刃。

    大军并不着急,他们似乎是故意创造威压,用整齐的声势来令人恐慌。

    不少士兵推着覆盖牛皮和铁皮的盾车,希望能扛得住明军的弓箭和火器。

    远远看去,宽达两里地的战线上,都是叶尔羌联军,充满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气势。

    艾丽娅自然知道,如果那些叶尔羌人来了以后,他们将会面临何其困难的场面,所以正在找人帮忙加固城防。

    晨雾之中,上到城墙上,不难看出,最外边的是哈密城的百姓,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盾牌,专门用来保护自己或者是保护明军。

    而在盾牌后边,则是三人一组的明军,这样的情况下,能保证鸟铳最为持续的火力输出。

    而更隐秘则是在城内矗立的投石机,这些东西已经许久不能用了,孙传庭带着人挑选了很长时间,最后也就组装出来不到十台。

    十台投石机,要说起来自然是少的。

    但是架不住他们还有很多的旋风炮,将那些搬到城楼之上,弥补火力的不足,也是不错的选择。

    看着叶尔羌联军越来越近,卢象升低声喝道,“鸟铳准备!”

    大明的鸟铳,有效射程不近,并且精度也不错,比之前他们使用的铳要好的多。

    下令之后,一杆杆鸟铳从盾牌当中伸出来,黑黝黝的枪口冲着远处的叶尔羌联军,就等着他们到来。

    这个距离上,瞄准一个人是没用的。虽然说鸟铳的精度高了很多,也要看距离。

    像他们这样作为震慑用的第一枪,根本就是随缘击中。

    “放!”

    嗵嗵嗵!

    伴随着一连串火药做功的声音,一千发铅子飞了出去,带着高温和动能,向远处的叶尔羌联军飞去。

    在阿布都眼里,就见哈密城头像是在放烟火一样,一排红花腾空,紧接着就是烟尘四起。

    那些红的花,黑的烟,搭配起来就像是九幽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

    即使那代表着死亡,阿布都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冷笑一番。

    明军啊,浪费了好装备。

    如此远的距离上,放火铳有什么用?

    大部分铅子都是浪费,不可能击中目标!

    可惜啊,阿布都何曾见识过先进的鸟铳?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明使用的三眼铳上边。

    那些东西想要伤人,必须要在十丈以内!

    啪啪啪!

    一连串金属撞击声响起,排头的步骑兵纷纷倒地!

    他娘的,竟然能打中?

    阿布都的冷笑瞬间就凝住了,看那样子,倒下大怕不是有上百人!

    两百丈的距离,竟然有如此高的命中率!

    明军到底在使用什么样的兵器,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人坠落下马,让阿布都突然有种不祥预感,似乎是有些轻视敌人了啊!

    但是,那又怎样,只要他们加速,胜利的一定是自己!

    两万大军,就算是一次倒下几百,他在冲锋到城下的时候,连三成都不会损失。

    拿人命堆就拿人命堆吧,大不了等到城破的时候,所有东西让战士们随意取用!

    第二排枪声响起的也很快!

    明军为了保证火力输出,放弃了三千一起开火的准备,而是采用更加稳定的三段射!

    这些人反复训练过装填,如今已经能做到在很少的间隔时间里完成装填,让三段射击变成是几乎没有中断的状态。

    由于前进了一些距离,现在阿布都在望远镜里面看的更加清楚,只见那些军人身上像是被锤子锤了一般,同时绽放出一朵朵血化,那颜色甚是比刚才的地狱之花还要诡异,而那些被射中之人,几乎无一例外,都躺在地上难以动弹。

    改良的颗粒化火药,推动力十足,展现在威力上,就是巨大的冲击力。

    有些人拿出来自己的盾牌,一击之下,竟然击碎!

    叶尔羌人的盾牌是用来防御弓箭,多是硬木或者较为坚硬的木料准备。

    格挡一般的攻击没有问题,但是在高速的弹丸面前。你们看看,这不是就是多了一些增加破片的东西么!那些硬木被子弹击中之后尤其夸张,竟然能爆裂成更多的碎片!

    虽然那些碎片不至于杀死人,但是制造出不小麻烦还是很有可能。

    而那些倒下的伤病,根本就没有可能再站起来了。只要他们倒下,马上就会被后边涌上来的人马踩中,稍微人马一过,下边就死血刺呼啦的一大片。

    前三轮射击,虽然是击中随缘,中了全靠蒙的状态,但是他们仍旧干掉了五六百叶尔羌军人。

    经过一番打击。大军的速度明显没有刚才整齐。人群开始显出乱像。

    正在他们散乱的时候,新的一轮三段击又开始了!

    阿布都是吃惊的,明人怎么可能达成这样的速度?火枪装填的事情他们手上没有使用,但是他知道那东西的工作原理。

    “难道是明军装枪的都是高手?”

    枪声一片,又是火焰连天,此次依旧还是那么多枪,区别是叶尔羌军队离的更加近了!

    铅弹呼啸而过,剩余的动能明显比上一轮好很多。

    一片狼藉过后,叶尔羌联军的伤亡增加到八百余!

    那些士兵从小到大,何曾见识过如此猛烈的攻击?

    尤其是那些枪响之后飞过来的铅子,简直就是一个个儿小黑无常啊。

    恐惧多了,就会变成大片的惊慌,叶尔羌兵脚下的速度已经落下来。其中最前面的士兵,现在更是充满畏惧。

    此前他们脸上可都是狂热啊,似乎就是要捡钱的那种狂热。

    现在,都是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因为他们都不清楚,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这些可恨的明军,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578 奈何敌人太狡猾

    阿布都通过望远镜看着情况,心里愤恨:他娘的,明军真是厉害。

    无敌的叶尔羌联军,还来不及展现他们的长弓,就被明军的火铳打的凄惨。

    叶尔羌的男儿不怕死,但是不能死的这样不值钱。

    阿布都的咬着后槽牙下令,“传令,全部藏在盾车之后,人马不要冲在最前线!准备火炮,炸死这些明军!”

    自从火药传入中亚,那里的人们先用在战争上,虽然阿布都远在内陆,但是跟波斯人的交流中,自然知道了火炮的存在。

    虽然他们技术已经落后世界主流一百年,但是那毕竟是火炮,不是烧火的竹筒。

    联军听令之后,迅速调整队形。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军队,虽说然菜一些,也是久经沙场。

    他们躲在盾车止后边,才开始缓慢前进。

    “不要停,现在那些火铳打不动你们,等到了火炮的射程,给我炸死他们!”

    指挥官在忠诚的执行着阿布都的命令。

    卢象升看见敌人都藏在盾车后边,也是束手无策,大军本身就没有带着重型火炮,至于那些轻便的火炮,也都在后方随着大军机动。

    鸟铳应对一些硬木盾还行,面对盾车是无能为力。

    他们现在手里的重型火器,也就是投石机上的高爆迅雷弹和火油弹。

    这两样东西的威力,可比他们那些火炮强得多。

    “发旗号,火油弹和迅雷弹准备!”

    传令兵迅速用旗语将消息传递下去,后边的孙传庭能有机会准备投石机。

    城楼上的直射没有用,士兵们也迅速变阵,安排在城墙的旋风炮摆放到位,人们也准备好硬弩,准备好下一次的抛射。

    一时间,战场上突然没了动静。

    叶尔羌这边没有了进攻的呼喊,都躲在笨重的盾车后边,缓缓前进。而明军那边不是在复装火枪就是在给强弩上弦,又或者是在为旋风炮准备发射。

    总之刚才还是炮火连天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果然,叶尔羌的火炮实在是太差了,直到八十丈的距离,他们才停下。

    “火铳准备!”随着叶尔羌指挥官令下,后边的炮兵迅速布置火炮。

    他们还是笨重的臼炮,需要挖出坑来,将炮身下半截抵住,防止后坐力将炮身顶回去的太远。

    而叶尔羌的长弓兵和弩兵,也蹲下布置,他们就在等着命令,让自己箭矢和火炮一起出现在明军的头上,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一切动作被城头上的卢象升看的清清楚楚,长弓兵准备好之后也没有开始挽弓,直觉告诉他,叶尔羌兵肯定是等着和炮火一起发射。

    “不能等了,给下边消息,八十丈距离,急速发射。”同时下令给周围,“准备,跟随抛石机,自由发射!”

    咻!

    随着投石机发出破空之声。

    咻咻咻~

    众多旋风炮也发出类似的声响。

    而强弩也开始呼啸。

    联军的炮坑有的刚刚挖好,有的还没有挖好,正在紧急作业的人们,听见空中传来奇怪的声响。

    人们愣在当地,都在疑惑是什么奇怪的鸟叫。

    啪!

    金木撞击的声音。

    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轰!

    随着一声爆炸,叶尔羌联军才意识到,那是武器的声音!

    咻~

    声响越来越密集,爆炸声也是此起彼伏!

    明军也是坏,为了给他们心理压力,又为了出其不意,在最后放了一颗鸣哨弹,而后来装弹过程中,每三发就有一发。

    第一枚造成的破坏之后,后边每一发都能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谁都不知道迅雷弹会砸向哪里!

    连串的爆炸在联军群里炸开,刚才还堪堪能保持住的阵形,在爆炸的威力之下,顿时四散开来,抛射的弩箭集中在盾车后边,人们为了逃命,纷纷逃离盾车。

    如果说刚才盾车是他们保命的手段,现在那后边简直就是阿鼻地狱。

    尤其是那些火油弹,撞在地上的瞬间就会爆燃成片,泼散到哪里,就会引起成片的火海。

    卢象升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鸟铳,发射!”

    嗵!

    连串的火枪声音再度响起,叶尔羌联军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能跑的地方,前边有连绵不绝的枪响,后方和四周有连续不断的爆炸。

    这根本就不是战场,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啊!

    暴露在火力之下的联军,有的不甘心的骑上马,向城墙冲去,他们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有的拿着长弓,想要靠自己的箭矢射死那些该死的敌人。

    这些散兵游勇的表现,是整个叶尔羌大军的现状,因为他们的现场指挥官,在刚才连天的炮火中,不幸被一枚跑偏的火油弹砸个正着,他和身边的几个护卫瞬间化为火人,别人救都救不回来。

    迅雷弹和火油弹的加入,让本就是沙尘的战场更是雪上加霜,烟雾和火焰加强之下,联军的视线更是被遮挡的厉害。

    看不见敌人,听不见同袍,得不到号令,联军的士气瞬间崩溃!

    “跑啊!”

    “明军杀出来了!”

    伴随着崩溃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呼喊也都接连响起,其他人见状,不管是真是假,全部开始逃跑。

    叶尔羌联军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战争,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两万大军分崩离析!

    卢象升看的清楚,城墙上的战士也看的明白。

    “敌人败了!”

    “敌人败了!”

    战士们大声呼喊着,庆贺着自己的胜利。

    正如李怀信预料的那样,叶尔羌联军号称是是百战之兵,在真正的当世领先的明军面前,不过就是渣渣一般的存在。

    “都给我回来!谁敢逃跑,杀他全家!”

    阿布都也崩溃了,从意气风发到全面崩溃,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这谁受得了!

    他引以为傲的联军,百战胜多的联军,一个照面之下就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而这些所谓的“精锐”,居然连放出一发兵器的机会都没有!

    “侍卫亲军,去收拢这些兵,告诉他们,谁敢逃跑,杀他全家,还敢反抗,就地格杀!”

    两万大军是阿布都的精锐,但并不是全部,他在喀什还有几万留守大军,真要是愤怒了,他会做出来自己说的事情。

    侍卫亲军才是他精锐的精锐,那些四散的逃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这些亲军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都朝着那些军官们追去。

    只要能控制他们,大军就还有希望!

    扑哧!

    一个还在逃窜的军官被亲军洞穿后心,笔直的掉下马,亲军这还不算,拔起背后的乌兹钢刀,手起刀落,军官的人头咕噜噜的滚在地上。

    “谁在逃跑,有如此人!擅离者,杀全家!”

    亲军的雷霆做法,瞬间稳定住身边的数十人。

    “阿克马尔,你现在是队长,收拢你的战士,与我一制止那些逃跑之人。大王有命,破明军者,有重赏!”

    果不其然,在数个军官被击杀之后,其余之人有样学样,刚才星散的联军,竟然与被收拢的迹象。

    卢象升见状,知道是时候出击了,别看这些人们归拢。

    刚才的爆炸给他们造成的心里阴影太大了,而且那一阵损失,死伤怕是不下三千。

    整个叶尔羌联军,现在恐怕连一万五的战力都没有。

    而且他们的战马损失的极为厉害,很多战马被炮火吓得四散,还具备骑兵实力的兵员,恐怕不超过三千。

    前锋营有五千人,上马作战,他们有四千可用。

    随着他的请求,李怀信亲自答应了他的请求。

    明军,上马出城,与联军决战!

    这边,伴随着阿布都卫士的血腥手段,溃兵终于被收拢,渐渐有了队形。

    不过么,已经不是完整的战争队形,很多人手里的兵器刚才随手扔掉。现在不是在火海中就是不知去向。

    一直万余的军队,不知战斗力能不能到原来的七成。

    杀啊~

    联军刚刚集结完毕,哈密城门洞开,刚才还在城墙作战的明军,此时骑上战马,向他们发起冲锋。

    “王,不过四千人!”

    阿布都身边的卫士评估到。

    “四千,我们身边少说还有一万人,给我杀!”

    咚~咚咚~

    战场上鼓声和号角声同时响起,一边是猛虎出笼,一边是残狼迎击。

    嗖~

    随着明军推进,联军军阵竟然还有不少箭支扔出来。

    “看箭!”

    卢象升大喊一声,放下自己的面甲,他们虽然是轻甲骑兵,但是面对联军的长弓,能防御大部分攻击。

    叮当当!

    连串金属撞击声之下,几乎没有箭支能穿透明军的铠甲。

    噗嗤!

    也有部分箭矢避开盔甲,扎到没有甲胄防御的部分。

    明军的轻甲胄,胸前是轻钢甲,四肢是铁钉棉甲,面部没有防护罩。

    这样多少会有些防御空地。

    “掷弹兵注意,准备投弹!”

    本来也就八十丈的距离,即使联军后撤,也不过一百二十丈,战马倾巢而出。也就是一次射箭的时间,明军就冲到十丈,扔迅雷弹的时机。

    “投弹!”

    掷弹兵马匹加速,超越众人,在十丈以内借着马力,将点燃的迅雷弹扔了出去。

    刚才被炸的七荤八素的叶尔羌兵,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又来!躲开!”

    对着几百枚迅雷弹铺天盖地的过来,有了经验的叶尔羌士兵迅速卧倒。

    轰轰轰~

    连串爆炸声,造成的伤害并没有首轮那么大,人们不再是四下逃窜,那样只有自己踩死自己人。

    卢象升见状,暗道敌人狡猾。

    现在说他们是百战之兵,还真有点信了,不过就是一个照面,就有了对付迅雷弹的办法。

    趴在地上虽然无法机动,但是也成功的降低了被炮火击中的概率。

    如此一来,迅雷弹的效果大打折扣。

    而观战的阿布都,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你们的火器厉害又能怎样,我麾下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总算是让明军的手手段失去了效果,只要熬过这一轮,马上就是短兵相接,孱弱的明军不会是叶尔羌勇士的对手!”

    “大人,是不是上去肉搏!”

    卢象升想了想,“不要,让掷弹兵继续投弹!”

    不到十丈的距离,是掷弹兵最佳的投掷位置。他们甚至不怎么用发力,就能将迅雷弹投出去!

    掷弹兵可是十枚啊,全都出去。他们就是在地上趴着,也能炸死不少。

    轰轰轰!

    掷弹兵们开始了自己的定点投掷,虽然那些人都趴在地上,但是在两三丈范围内,都会造成一定伤害。

    尤其是很多人空爆的技术都是一流,投出去的迅雷弹能在敌军的头上爆炸。

    阿布都刚才还笑着的表情,再度凝固了。

    狡诈的明军,他们还是人吗!

    究竟有多少该死的火器,能扔个不停。难道他们都会巫术?凭空变出来那些威力巨大的东西?

    终于,联军被炸的受不了,纷纷起身,准备作战。

    卢象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全体投弹!”

    嗖!

    四千枚群雷弹,组成死亡的弹幕,飘了过去。

    “冲啊!”

    爆炸过后,卢象升带头冲了上去。

    这下,看他们还有机会跑?

    明军的冲锋,让叶尔羌联军们不得不仓促迎战,他们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士兵们现在就想一个了断,如果能在死之前,杀死几个明军,那就是天下最为幸福的事情了。

    一边是骑马的明军,一边是崩溃的叶尔羌士兵,战斗是一面倒的情况。

    在明军的冲杀之下,叶尔羌兵只有等死的机会。

    仍然有战力的联军,还在挥舞着自己的兵器,一个队长被明军连人带刀劈了过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兵刃已经是大马士革买来的上品。

    但是在明军普通士兵的刀下,竟然被一击斩断!

    叶尔羌兵当然不知道,他们旧时代的兵刃,怎么可能是工业科技加成下,高强度钢刀的对手!

    类似的场面在不断上演,明军在完成穿透之后,放弃使用迅雷弹,开始了反复切割。

    叶尔羌兵根本失去了抵抗能力,之声一片待宰的羔羊,即使有一些负隅顽抗之辈,也被三眼铳打成了马蜂窝。

    “陛下,撤吧,这里不是呆的地方!”

    阿布都的亲卫拉着他,他们距离战场还有两百丈,正是逃脱的好时机。现在不走,等会明军上来,不可能有机会了。

    “唉!”

    阿布都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土包,那里,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价值。

579扬州瘦马

    李怀信对作战的结果并不满意,按照他的计划,在第一次掷弹兵扔出迅雷弹以后,就应该解决战斗。

    谁知道,一次没有解决不说,还成了白刃战。

    虽说白刃战能提高明军的作战耐受力,打磨士兵的潜力,在以后的战争中遇到强劲的敌人能有韧性。

    但是他们这次并不是奔着白刃战来的,两万士兵数千里远征,能减少伤亡就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迅雷弹的使用量很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作战完成并且统计数量以后,最后的消耗竟然多达一万枚迅雷弹。那是他们一成的储备啊。

    即便是后勤能再补充上足够的物资,什么时候能送到前锋营手里还是未知数。

    如果中间有几场遭遇战,那将十分致命。

    事实证明,叶尔羌军队虽然菜,但是经过长年作战,他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

    和明军的差距,也就是在装备和训练上。

    如果叶尔羌军队有和明军差不多的火器或者是甲胄,那么仗还真有的打。

    起码敌人面对迅雷弹,在初次接触之后,竟然能在很多的时间里做出最为争取的反应,放在以前,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怀信的要求确实有些高,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五千胜两万,怎么看都是值得庆贺的战斗。

    探马远出五十里,确认四周没有敌人之后,李怀信才让防备级别降低一级,开始专心加强城防,同时命令后边大军走快些,来哈密会和以及换防,他们准备向前进发。

    西北太大了,趁着现在叶尔羌被打怕,厄鲁特收缩,正是他们进发的好时机。

    卢象升这一仗,跟艾丽娅可是深深的交流一番。

    原本就对彼此稍微看上眼的两个人,进展的飞快,要不是有军情和城务在身,这俩人只怕早就钻到一个被窝去了。

    孙传庭眼睛像猫头鹰一样,将此事看的清楚。

    他想了想,还是书信一封,同时给了朱国祯和方书安。

    有些事情,不是两个人项决定就能决定的,涉及到民族大义,还是要上边做决断才行。

    卢象升陷入情网的时候,方书安也有了麻烦。

    西北大军出发前,他一边忙着大军出征的辅助工作,一边帮着洪承畴出主意,应该怎样推行新政的计策。

    两件事都是劳力劳心,很是让他难受了一阵。

    等到双方都进入角色之后,他也就暂时闲下来,反正每个方面都有人独当一面。

    趁着这样的好时机,方书安也就在家好好当一阵闲人,感受一番恬淡的生活。

    这一日,他正在玻璃暖房给青菜疏苗。

    不干不行啊,虽然家里也有些园丁,但是他们都是园林的手艺,用在种庄稼上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为了避免浪费暖房的现象再次发生,作为这个时代最了解温室的人,他亲自下地,实践一番自己曾经的经验。

    家里人口不少,本来他是要找几个人跟着自己一起干,至少也要熟悉里边的门道,以后在交给别人。

    可惜啊,一个个都有事情,最后就是他和灵儿两个闲人。

    灵儿就灵儿吧,有一个总比没有要强,然而她平时也是一个挺聪明的姑娘,现在要到干活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是天分不行,还是故意干的差劲,可以逃脱。

    一会儿功夫,灵儿糟蹋的秧苗比她干得活还多。

    那怎么行,再继续下去的话,整个暖棚就差地干净了。

    方书安实在是看不下去,将她轰到田边看着。

    要不是一个人干活太寂寞,他是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干活粗手粗脚的家伙,也不知道林月华是怎么受得了她。

    虽然被姑爷干出来,但是灵儿一点也不觉的羞愧,干力气活么,本来就不是她所擅长的事情,现在能解放,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吗,活可以不干,但是人不能闲着。

    方书安来的时候,怕自己会劳累,可是带着几样东西。

    现在么,全部都成了灵儿的战利品。

    主人在田里撅着腚累死累活,灵儿则坐在暖房的石墩上跟一包糖炒栗子战斗。

    方书安撇她一眼,都给气乐了,这是个丫鬟还是大爷啊。

    也不对,他家里这几年进来不少人,原来只有青儿一个大爷。现在倒好,一下来了好几个大爷……

    再说灵儿,变化还挺大。当初搓衣板似的身子,也变得该凸的凸,翘的翘。

    你说这人吧,果然是不能比较,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大概就是说的像是灵儿这样的人。

    有些人稍微不注意控制自己的饮食,身体就会严重走形,变得无法直视。这也是很多富贵人家的通病,但是看看灵儿,她可不是一个缺吃少穿的人。

    虽然每天都在不停的吃东西,却是白白浪费。

    她是一点都看不出习性,没有因为爱吃身子走样。

    这会出落的更是亭亭玉立,要是出门不穿丫鬟衣服的话,那真是让人以为是谁家的娇小姐。

    再加上本就长得漂亮,方家家将们的俊俏后生一个个的发起进攻,那场面不亚于林月华当时身边的追求者。

    方书安是明白了,人家灵儿去林家就不是个丫鬟命,明摆是在借着林家的贵气,将自己养成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后代。

    不过人么,不能太突出,就像灵儿,因为过于出挑,直到现在都没人得手。

    林月华也很是为难,她同样替这个贴身丫鬟着急,曾经也给她说过学院的学生,也都没有结果。

    说起来,灵儿平时还是要帮着家里张罗其他事情。

    今日一早,熊芷晴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父亲入阁,一大帮昔日门生要给他庆贺,方书安本来也要去,这个时候不出面,肯定不行,让别人传出去,谁他娘的知道要怎样编排。

    可惜啊,别人的想法与他的并不相同,比如说是他的岳丈熊大私底下传话,让他就不要去。

    后边的话没有说,方书安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实从泰昌几次三番提拔清流和东林党人,老方和方书安已经体会到背后的深意。

    老方几年首辅坐下来,事情办的那叫一个漂亮,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动他。

    而且泰昌还指望着这个内阁首辅凭借自己积攒下来的名声,好生帮着朝廷推进各项事情。

    方书安更不用说,在他的带领下,大明的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简直像是一个雨后的蘑菇一样。

    如果将大明比作是马车,那么方家的一老一少就是马车的两个轮子。

    他们是一点都不能被损坏,如果有一些变化,大明全面突进的速度就要终止。

    可是,伴随着那些而来的,则是方家和背后的实力不断壮大。

    如今皇帝对方氏一门势力之大心有忌惮,正在掺沙子,熊廷弼虽是直臣,这事也不能不顾虑。

    林月华同样没有闲着,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停下的人,没有安排也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干。

    比如说今天,林月华去了隔壁孙家找两位夫人说话,孙传庭在西北打仗,家里难免会有些事情。

    不比方家大家族,孙家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家里男丁不在,真要是有些难题,或许无计可施。

    林月华去的目的就是帮着他们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等着要完成。

    原本很和谐的场景,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

    别院的管家老刘,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灵儿看见老刘,发现他有些异样,那神情不是着急也不是严肃,是一种很俏皮的表情。

    这个老牛,一把年纪是碰见什么事情,还能如此这般。

    他跟方书安耳语一番,后者同样神色怪异,怪了怪了,两人究竟是在琢磨什么好玩的事情?

    灵儿越发好奇,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

    两人交流完,方书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在水里涮了下手,搁身上的罩衣蹭蹭,脱下来就要出去。

    自己家的姑爷啊,一点都不像是个少爷该有的样子,简直和田里老农一个样子。

    要是晒得黑一些,再带上草帽,穿上粗布衣衫,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农。

    好在她刚才凑近听到礼物两字,就蹦蹦跳跳去了前院,有人给方书安送礼,本就是常事。

    她不关心送礼物的人是谁,更加关心的是不是吃的东西。

    反正方家总是能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遇见吃食的比例还是蛮高。

    要不是有礼物的来源,灵儿不知要在吃食上花多少。折算下来她一年光是小吃之类的钱就够一个中户人家整年的花费。

    这样的消费能力,莫说是小户人家,就是家里有间店铺的中等人家,都要直呼真养不起!

    再说灵儿,跑的那叫一个快啊,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愣是跑遍了前院也没发现什么礼盒。

    什么人嘛!

    说送礼物还不放在显眼的地方,难道还要和主人家玩躲猫猫么?那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啊!

    正在她懊恼的时候,路过偏厅时候,突然看见个抱着个琵琶的女子。

    这女子从来没见过,但是她一眼看去就知道跟自己家有关。

    细细打量之下,女子约有十六七岁,衣着打扮极为考究。身上的短袄用的线十分鲜艳,应当是用了孔雀线一类的贵重物品;那马面裙同样不一般,绣工超凡,应当是苏绣的佼佼者,说不定是哪个几十年老绣工的作品。

    衣裳还不算什么,只是身外之物,但是这身衣裳在她的身上,那真是展现出应该有的水平。

    此人长得那叫一个美!是一种清丽脱俗的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美人配上华丽的衣衫,若是不仔细来看,还以为是天上神仙下凡。

    灵儿来回打量,看着这个比自家小姐还美上半分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女子惊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礼物!坏了,坏了,我要去告诉小姐!”

    这个不行,家里眼看又要多一个主人,青儿那个丫头,就这么成了张阁老家的孙女,眼看是地位早晚要有。

    要是再多这么一个,那将来还了得?

    作为小姐的忠实狗腿子,她要将这个问题及时上报,便顾不得那女子,一路小跑去了孙家。

    原来,那女子可不是一般的礼物,正是大明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

    林月华拿着手中的信件,似笑非笑的看了方书安一眼。

    他急忙摇头道,“夫……夫人,你听我狡……啊,你听我解释……要相信我,这事事先我真不知道,信里也未说清送礼人的来历,人放到门口就走了。要是我给他们要的话,能让你们知道么?你说对不对……”

    “怎么着,你还想着瞒着我们搞出来点动静?”

    “那不能,可不敢,可不敢。”

    不管方书安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这表面功夫还是很到位。

    林月华没回来时,方书安偷偷瞧了两眼,他也没见过扬州瘦马,漂亮是真漂亮,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家中两只母老虎他已经无力招架,恢复了往日身份的青儿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的日子过得并没有别人说的那般神仙眷侣。

    现在啊,他是表明了态度,至于要怎么处理,就是主内的林月华的事情。

    两人聊了半日,出来之后,神色复杂。

    女子叫唐水仙,江南镇江人,自记事起就因家境贫寒被卖给别人,到现在起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被卖了多少次,倒过多少次手。

    好在是作为大明顶级的礼物,她们的初夜得以保留。

    破瓜之后的扬州瘦马,也就不能称之为扬州瘦马。

    所以很显然,这个漂亮姑娘还是处子之身。

    听闻她的过往,林月华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将她送走,还不知道会遇到一个怎样的人,等于再次将人推进火坑。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那样做都不符合她做事的习惯,经过思考之后,便将她送到长夜宫改的慈幼院。

    “夫人果然是大善人,如此做法自然是大圆满。”

    方书安由衷的赞叹着,虽然心里也有一些小遗憾。

    “此外,我给了她一个小院子,让她专门负责照料慈幼院的孤儿。毕竟她女流之辈,也是精心培养起家,在那里和别人住一起,也不合适。”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啊。”方书安又拍马屁。

    “但是,夫君,我可是警告你,少动歪心思!”

580 互相踢皮球

    洪承畴黑着脸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最近的事情,忙的他要死要活,作为监税司的主管,官职不高,惦记的事情一点都不少。

    “你他娘的出个好主意,劳什子摊丁入亩,布政使们都疯了,没有一个愿意配合。按察使们一是踢皮球,不帮忙,你说怎么办。”

    摊丁入亩的事情,由户部牵头,李汝华算是总负责人,具体执行是由各省布政使和按察使配合。一个负责实施,一个负责法务上的配合。

    看上去和洪承畴没关系,但是因为给他们监税的职责,所以更多时候比户部还累。

    户部收不上来赋税,是常有的事情。

    经常有些州府因为各种各样的会延迟上交赋税,最后也没怎么样。

    但是到了监税司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找到缴税上的漏洞,让那些不按时缴税的人得到惩罚或者是处理。

    可是摊丁入亩的话,原来还有些人缴税,现在变成抗税,干脆不交了。

    这样的事情,找谁说理去?

    洪承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上边解决,这个事情不能让他自己为难,至少也要让当官的知道,他们也是在很难的条件下工作。

    说到不好办的原因,就不得不说说大明官职。

    当初大明立国,那是后也是想来想去,专门制定了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的制度。

    一直到现在,使用的都还算得当,除了在边关和战时设立总督和巡抚,一般也没有问题。

    可是现在问题就出来了。

    一些有巡抚的地方,在巡抚的指挥下,还算有进展。毕竟他是地方老大,没有人推卸责任。

    在内陆地区,没有巡抚和总督的地方,就是互相踢皮球的局面。

    在有巡抚的地方,表面上看,布政使的品级几乎和巡抚相当,基本是平级。但是在权力划分中,巡抚的权力远远高于布政使。尤其是地方军的事务,布政使根本不能插手。

    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这三驾马车。在大明建立以后,为了防止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鉴于汉、唐后期的军阀割据情况,大明没有设立一个省的主官,而是把权力划分了三个部分,设立了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

    在三个官职中,都指挥使的品级最高,但是布政使的实际地位最高。

    在大明统治的前期,三驾马车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进入大明统治的后期,由于农民起义和边疆事物连续不断,三驾马车出现了相互推诿的情况。

    为了统一各个衙门的意见,方便调动和指挥,便开始设立总督和巡抚。

    但是,此前的情况,总督和巡抚都是临时性的,各方面并不成熟。

    大部分总督和巡抚完成任务以后,对应的岗位直接撤销,有新情况以后,再设立其他的官职。

    例如熊廷弼的经略使,就是借鉴大宋的宣抚使和经略使等设置。

    只是大明的经略使,在权利上更高,几乎是凌驾于整个大明地方官员和军队之上,能够统领几个整个大战区的军政。

    再说回大明的情况,由于某些地方常年有意外的事情,所以巡抚几乎成为常设,比如说山东巡抚,比如说辽阳总督,再比如说陕西巡抚和延绥巡抚等等。

    经略这种临时性官员以降,常设性总督和巡抚以及其他官员比起来,就比较分明了。

    在所有的地方高级官员中,总督的地位最高。总督身为从一品或者正二品的文官,负责两三个省的军务、粮食运输、河道治理、盐业整治等工作。由于挂兵部尚书或者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头衔,一般被下级成为“总宪大人、部堂大人或者制台大人。”

    提督属于从一品的武官,负责一方军务。虽然名义上的品级很高,但是由于文贵武贱等问题的影响,提督需要接受总督和巡抚的节制。

    巡抚是地方的绝对权威,标准的一把手。巡抚负责承宣布政使司的全面工作,包括军务。巡抚挂礼部侍郎或者都察院右都副御史的头衔,属于正二品或者从二品的高官,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其他的承宣布政使司,则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情况,缺乏一省主官。

    按察使,属于正三品的文官,负责地方的司法、治安和刑狱工作。属于地方副职,实际权力很大,被称为臬台大人。

    在巡抚出现之前,布政使才是一个承宣布政使司的老大。布政使负责区域内经济建设、赋税征收、政策制定、人事任免等方面的工作。一旦巡抚调走,一般都是布政使接班。在巡抚衙门的大堂上,巡抚大人坐在中堂。两边各有一把椅子,是留给布政使和按察使的。这两位高官也被称为东司和西司,仅仅比巡抚低半级。

    布政使和按察使不是巡抚的属官,而属于助手,巡抚无权直接罢免这两位高级官员。

    布政使和巡抚相比,差距很大。例如治理河道、军务、盐业的管理等等,这些工作属于巡抚工作范围。所以说,虽然巡抚仅仅比布政使高半级,但确实难以逾越的半级,这半级至关重要。布政使无权调动军队,因此,底气不足。

    但布政使拥有人事考核的权力,对各地的知州、知府、知县们的影响力很大。因此,下级官员们称呼布政使为“蕃台大人”。请注意,各个省的银库和粮库,也都在布政使的管理之下。

    如此一来,有巡抚的地方,像是山东、陕西、延绥还有辽阳以及东北,尚且能够强制推行。

    其他地方就是互相推诿扯皮,谁也不想出头。

    而最难受的则是洪承畴,他下边人确实拿到不少证据,但是那需要有人配合才行。

    布政使和按察使两个人合理对抗,没有巡抚和总督压阵的地方,监税司的税官们那叫一个哭诉无门。

    他们总不能直接去卫所里,找都指挥使去拿人吧。

    虽然每个税官身边都配有几个锦衣卫或者是东厂的幡子,也不能直接就去抄了地方官的家。

    洪承畴说的事情,方书安清楚的很。

    此前他就想到此类问题,但是那不是他能置喙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竟然建议朝廷在地方官上改革,那不是扯淡么?

    现在问题出来了,那么就让朝廷解决就是。

    “洪大人,您的困难我能理解,本来就应该是朝廷要解决,不如您上个折子给陛下,让陛下决定。”

    地方没有主官,在重大问题面前,确实无法实施。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向各地方派遣总督或者是巡抚,专门来解决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等到理顺之后,再取消巡抚的设定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将自己的想法和老方汇报以后,便各自分工,由洪承畴直接上折子,来说明遇到的难题。

    而方从哲就督抚的问题向朝廷提出建议,为期两年或者三年时间,设立总督或者巡抚,来解决地方上参差不齐的问题。

    内阁扩大会议上,众人都赞成设置巡抚的做法,反正大部分地区的巡抚都不是常规设置,在完成对应的任务以后,都会撤销。

    由于两件事对泰昌的税收很重要,并且要彻底执行,因此在推举上来的名单当中,一个东林党人都没用。

    除了齐楚浙三党,就是一些能干实事的清流孤臣。

    这些人去办事,不一定都能办的漂亮,但是至少不会办砸。让东林党那些人去办,看不见一点成功的希望,在东林党势力范围内,江浙很多商人与之沆瀣一气,许多东林党人成为了那些利益集团的代表。

    奔着必须办好事情的原则,方从哲他们选择的人基本上都有两把刷子,目的就是要将事情干净利索的解决。

    送给方书安扬州瘦马的人也是郁闷了,他选中的人物可是不一般。

    就是希望能通过那姑娘的浑身才艺,来撬开方书安的嘴,进而在两件事上能有商量的余地。

    听闻方书安并没有拒绝之后,还十分得意,认为自己完美的解决了问题。

    谁知道后来听说姓方的这家伙,将糖衣炮弹分拆了,糖衣收下去慈幼院教导孩子,炮弹扔给一边,一点不提两件事。

    收钱不办事,能有什么办法?

    关键是人家还把收到的东西做了善事,就是想抓把柄都没有。

    督抚们到了地方,可是可显神通。

    孙承宗在辽东,那里几乎就没有困难。

    因为很多田地现在都是无人耕种的状态,给东北的田赋又低,去了多少人大家都清楚的很,没有任何瞒报的可能和必要。

    所以丁银的数量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少了部分。

    因为整个现在很多地方执行的是五年减免,两免三减半。

    将丁税换成粮税以后,他们还省了几年的税钱。

    孙承宗珠玉在前,别人怎么着也要有狗尾续貂的程度。

    高第在陕甘,前边还有两万大军等着他支撑,也幸好是两万大军,上边还有个经略朱国祯,所以他们的难度同样小。

    由于陕甘良田本来就不多,所以他们分摊到头上的都是参照三等农田来缴税,算起来也都是比以前的税要少。

    上有经略使,还有现在担任陕甘总督的高第,下边官员根本就没有懒政的可能。

    尤其是前边还在打仗,几乎都是按照军令在处置,谁要是抗命,现在就是违反军令。

    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先斩后奏,对下级官员的威慑力巨大。

    所以陕甘地区因为战争的原因开始的晚,汇报的结果也比东北的晚,但是他们执行的极为快速。

    可以说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将政令从承宣布政使司下发到基层,战时状态下的执行效率,确实要高。

    再说江浙,几乎是难度最大的地区了,为此,朝廷不但分别安排了巡抚,还安排了江浙总督,目的就是解决这两处。

    作为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的关键,如果江浙能做好,那么陕甘和东北那点降低,都会被补上来。

    大明腹地在轰轰烈烈的改革,西北的战事进入僵持状态。

    与其说是僵持,不如说是明军单方面修整。

    他们等着大军来到哈密后,就会向西就发。

    此处到吐鲁番,还有七八百里,中间只有鄯善算相对大点的地方,其余都是在坎儿井周边设置的小村镇,几乎没有成建制的大城市。

    奇台现在暂时没有必要去,只要解决了吐鲁番。剩下的不过就是喊一嗓子的事情。

    哈密城,有人欢乐有人愁,总体上是欢乐的多。

    更有些人,不但欢乐,还兴奋。

    从艾丽娅屋里出来,卢象升整理整理衣衫,趁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往自己营寨走去,营帐里亮着灯,孙传庭正就着茴香豆自斟自饮,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卢象升。

    自己的事情被发现,多少有些难看。

    卢象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还没成为后来杀伐果断的统军大将,面皮有些薄,一直将孙传庭当做兄长,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施施然坐下,低头不语。

    孙传庭叹口气道:“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好人家的女子有这般快与男人滚到一起的么?你想要女人,凭你的身份,有的是好人家的女儿任你挑选。”

    卢象升鼓起勇气,对孙传庭道:“艾丽娅是好女子,你不要轻视她,他们这里没有我们汉人那么多规矩,我们两情相悦,并不丢人。”

    孙传庭放下酒杯,皱眉道:“你娶个番邦女子,你知道你以后官场会有多难走?十年寒窗苦读,你为了什么?”

    卢象升端起酒壶,灌了一大口,笑道:“你和书安将来定然是要入阁拜相的,再不济做个小官也就是了,有你们在朝中关照,我也不至于过得太难。”

    听卢象升不思长进的话,孙传庭直摇头,艾丽娅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卢象升变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

    这要是让寄予厚望的方书安知道,还不定要怎么埋怨他。

    说好了让这小子来西北历练,将来独挡一面,看样子是难了……

581 卢象升的机会

    不过,孙传庭想到他的书信应该差不多到方书安手里,也就稍微安心。

    这些事情,还是要让他来拿主意。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连这样的小事情,他都觉得,让方书安给拿主意会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到最后,谁都不会耽误……”孙传庭自言自语一番,饮下碗中酒,准备休息了。

    他等的就是卢象升,如今既然等到,也就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只希望,他们两个人,真的不要出什么事情吧。

    也就是第二日早晨,方书安收到孙传庭的书信。

    “和哈密人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可,到了那时候,卢象升还能回来么?”

    他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正在此时,林月华进来,听见了他嘟囔的事情。

    “怎么,和谁谈婚论嫁?”对于这几个字眼,她现在很敏感,毕竟有张青儿在一旁,什么时候说不好家里又多一口人。

    “一天天的,胡乱琢磨什么呢。是象升,传庭来信说,他和哈密城主的女儿好上了,问我能不能成。此事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人家两情相悦,咱们又能说什么。”方书安将书信交给林月华,示意她自己看。

    看完之后,林月华并没有像是方书安那样发愁,反而是笑着说。

    “或许,这是机会呢?”

    “机会,能是什么机会?我看他是脑子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自己的大好前程都放弃了。”

    方书安没好气的说道。

    “唉,这话就不对了,来夫君,您说说,什么才算是大好前程?”

    林月华小脾气上来了。

    “大好前程就是……”

    方书安想了想,话说到一半不说了,男女的想法不同,自然对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看法。

    不过按照林月华的角度考虑,似乎也很有可能。

    “来,夫人,说说你的而看法。”

    按照林月华的意思,虽说艾丽娅的出现,会影响卢象升的前程,尤其是他在官途的晋升。

    但是在另一个角度,很有可能会是一条全新的路。

    条条大路或有不同,却能殊途同归。

    大明想要掌控西域,除了要有大军作战之外,还要有一些心腹之人来坐镇各地。

    原来的头目能够确保权力平稳过渡,但是长期来看的话,将会是埋藏起来的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搭建有效的统治,尤其是上层统治。

    像是艾丽娅这样的人,天生就会成为哈密城的城主。如果没有卢象升,哈密城最后应该就是交给她来管理。

    而朝廷和哈密城的关系,还会类似于羁糜统治。

    但是如果卢象升能够镇守哈密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卢象升是大明培养出来的官员,又和哈密人联姻,可以说是最好的统制组合。

    有了他在,哈密城将能够牢牢的掌控在大明手中,从羁糜的关系也就能变成正儿八经的州府之类。

    而且,有这样一层身份在,将来升迁也不是问题。

    等到哈密城稳定之后,可以继续向西,同时往上升官,最后统领过整个西域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过头来,即便是不想在西域发展,掉头回来仍旧存在着可能。

    在西域的经验,不管是礼部或者是兵部,都还有向上的空间。

    经过林月华的一番分析,方书安终于稍微安心些。只要不是耽误了两人前程的事情,想做那就放手去做吧。

    以前卢象升做什么事情都是本分守己,这次能如此决绝,定然也是心里有极为强烈的感情才会如此。

    这就对了,这样的男儿才是卢象升,历史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两人分析完,也算是帮着方书安了了一件心事,不然他总想着此事,也不是办法。

    “对了,芷晴回来没有?”方书安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

    “尚未回来,熊家没有几个人,要应付的人多,让她多待会儿吧。”

    ……

    十几里外,京城熊府,热闹渐渐散去。

    送走宾客,熊廷弼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回忆今天的件件事情,看看谁是抱着别样的目的而来。

    本来以他的脾气是反对办什么宴会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跟别人对仗到底。

    但是后来,随着年龄逐渐增加,并且官位越来越高。

    有些事情不想注意都不成了,换做几年前的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连搭理不搭理。

    可惜啊,随着他自己的变化,有些人情世故和礼尚往来的事情,他不能什么都不在乎。

    以前曾经也有一个人,要在内阁当中当孤臣。

    出发点是好的,可惜官至内阁,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或者是洁身自好的事情。

    很多时候,必须要有人配合,才能将事情办成。

    明白了其中故事,他也就放开了,虽没有老方那般门生故吏遍天下,但他这两年提拔起来的青年官员也有十几个。

    按照老熊的本意,他是提拔这些人上来,能够真正的做一些事情,不是非要他们怎么着。

    可是啊,像是如此,现在那些人在朝廷,身上没有多么明显的标签。

    可别人自然而然也就认为是他熊廷弼的人,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熊廷弼放任思想游走,想到哪里就是哪里。

    不过,他身居高位之后,想要一些私人空间也不是那么容易。

    刚理清楚一些头绪,熊芷晴端着一碗醒酒汤推门进来。

    “爹爹,喝了这碗醒酒汤吧。”

    熊廷弼是千杯不醉,尤其是他们喝地酒是方家的好酒,更不会有宿醉的头痛感。

    但是毕竟是女儿的心意,而且真的有些口渴,该喝还是要喝的。

    “还别说,你这手艺是见长啊。怎么,做了母亲之后,是不是不一样了。”

    熊廷弼微笑着打量女儿,明显富态不少。

    看那眉眼带笑,看的出来没有受什么委屈,知道方书安那小子对女儿不错。

    不过,想到别的事情,又是神色一黯。

    这小子优秀是优秀,可惜是太优秀了。

    身边一个女人不算,还有两三个。

    其实正常人有两三个,原本也不算什么。

    要命的就是,方书安身边的几个人,都不简单。

    自己女儿不好说了,现在好歹也算是阁臣的女儿了。林家那位,现在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商户,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

    除此之外,还有个目前还不明朗的张青儿。

    谁能想到,一个在院子里的大丫鬟,竟然是一代风云人物,张居正的孙女!

    一般官宦人家,三个当中得到一个,就是上辈子行事积德的结果,他倒好,一下子身边就能凑齐三个,让别人找谁说理去?

    “你挑的好夫婿啊,那张青儿竟是张居正的孙女,以后打架可莫要来找为父。”熊廷弼笑道。

    熊芷晴将醒酒汤从托盘里放到桌上,听父亲说的有趣,含笑道:“不过是个大丫鬟罢了,张家不比从前,女儿不是个妒妇,还不至于容不下个孤女。”

    话是这样说,至于心里真正的想法,就只有熊芷晴自己清楚了。

    熊廷弼摇摇头,想起这几天在下面见到的场景,心里仍然不平静,方书安的商业联盟将铁轨修遍了京城周边,每日在铁轨上飞驰的马车就没断过。

    以前从京城到保定府的货物最快也要四个时辰,如果是贵重物品恐怕得要一天,如今两个多时辰就能到,时间缩短了一半,而且重新设计的车厢装货量翻了好几番,京城周边商业之繁荣已经远超南京。

    近一段时间朝廷的商税收入已经比去年暴涨了两倍有余,大明立国,商税从来就不是大头。

    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个项目,按照现在的增速,很快就能成为第一大岁入,远超盐税和丁税粮赋。

    难怪他们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修铁路,对于货运是真的太重要了。

    谁知道,就是这样傲人的数据,那小子仍然觉得不满意。

    此前与方书安当面商讨时,那小子竟夸口说这才哪到哪,如果把他设计的蒸汽车头造出来,大明铺遍铁轨,将极大解决大明发展不平衡,并永无叛乱之忧。

    蒸汽?火车头?

    不是熊廷弼不敢相信,实在是弄的这些名词也太过于稀奇了,老熊之前听都没有听过。

    他当时还疑问过,是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为何闻所未闻。

    方书安也是说了一通,无外乎是从别处的来的经验,只有说具体的物品,那是绝对没有实物可供参考。

    为此,老熊还使劲怀疑了一把方书安,虽然都说方从来不说大话。

    但是不靠牛,不靠着马,靠煤烧水,就能推动那么大的车,放谁也不能信啊。

    可是啊,方书安从来就不是个只会胡说八道的人,他很快就拿出来例子。

    蒸汽火车的来源,按照方小子的说法,是他参考了别人的设计,利用经常遇见的事情,尽心设计改造之后的东西。

    越是说的多,熊廷弼就越是疑惑。方书安说的那些字,每一个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竟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熊很是纳闷,难道自己的字典和他的字典不是一本?

    方书安为了要让老丈人更好的相信那是什么东西,甚至贡献出来了自己没有成品之前从来不外放的图纸拿出来给他看,并将自己做的一个火车头模型也贡献出来。

    看懂图纸需要一定的功力,老熊虽然没有接触多少看图纸的技能,但是他竟然能看出来些门道。

    尤其是活塞和连杆的设计,很是为之惊叹。

    越是想到这样的地方,就越是觉得方书安的可怕,究竟要怎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来这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就算了,每个都有惊天动地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上天派来大明,帮着解决难题之人吧。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门房送来一封信。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就来了精神,来信之人是新任浙江巡抚,也就是楚党领袖之官应震。

    熊廷弼作为后起之秀,此前被吴亮嗣和官应震屡次帮助。

    当初他的起复,要不是有吴亮嗣,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定。

    如今,吴亮嗣因为身体多病,因此并没有去忙活新政。

    而官应震则是从太常寺少卿的位子上,直接升任浙江巡抚。

    当然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熊廷弼保举,说起来也是内阁当中其他人觉得官应震不但能有才能还与熊廷弼关系匪浅,于是就保举上来。

    身为浙江巡抚,官应震到任之后,行事可以说是多用巧劲,现在进展的十分顺利。

    别的地方都在强硬的压着下级执行,官应震就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按察使最不愿意配合,他就专门派按察使去淳安县调查一宗案子。

    将按察使调走以后,事情就好办了。身为巡抚,自然有巡查地方事情的职责,他带着人就好生去按察使卷宗里翻了翻,一翻不要紧,很多冤案错案都露出来。

    按察使在任上,没少收银子。

    如果没人找他,自然不会有问题,坏就坏在,官应震是什么人,他可是一级级爬上来,什么样的猫腻没有见过。

    拿着有疑点的卷宗,去大牢里跟那些人核对,谁有问题,谁没有问题,那叫一个清楚。

    还不等按察使回去,就被官应震拿下,弹劾的奏章连同各种罪证一起呈上去。

    有按察使在前,布政使瞬间变成了乖孩子。

    说浙江做起来有困难,但是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去完成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的事情。

    布政使的屁股也不干净,事实上,能做到这样的位置,除了极个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而问题的大小,就看当事人的胆子了。

    很明显,按察使的胆子更大,也更敢跳出来叫唤,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敢出头就给他按下去,一查到底!

    布政使都如此,其他衙门更加配合,下边的州府也是响应的极为迅速。

    开什么玩笑,以前就是喊口号,现在的意思是,谁要是不干,就想办法将他参了,查到证据就抄家!

    两件事面前,孰轻孰重,官员们清楚的很。

    抄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下边人的孝敬,算逑,大势所趋!

582 真正的大头

    其实,人们都还没有意识到,最大的阻力究竟在哪里。

    现在说的是官绅一体纳粮,最核心的一点还没有动。

    官绅,并不是只有当官的和乡绅,还有世家大族和花钱最多的群体。

    那就是宗室!

    按照方书安最初的建议里,不打算放过任何人,宗室也是要登记造册,将他们的收入进行核实,然后该免税免税,该缴税缴税。

    大家都是人,宗室的收入更高,为什么不能带头呢?

    可惜在其他地方没有稳定之前,同时动宗室的话,政权能不能稳住都还两说。

    此前的预计,一年来布局,两年完成。

    内阁还认为时间有些仓促,谁知道下边官员有压力以后,都是打了鸡血似的往前赶进度。尤其是随着江浙官应震使出各种手段,其他难办的地方纷纷效法。

    一来二去,竟然大大加速整件事情的进度。

    也就是个把月的功夫,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推进的程度出乎人们的预料。

    来自官员层面的阻碍没了时候,还有士绅、地主等人,他们也是顽强的新政策反对者。

    有些地方的士绅尤其是处在最基层的土豪劣绅们,长久以来,那些人才是历朝历代最基本的统治,他们才是接触广大百姓的人。

    这些人有了想法,便会鼓动百姓闹事,百姓们抵触那是颇为棘手。

    尤其是在边远地区的老百姓,什么都不懂。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要说舆论战,谁是朝廷那些人的对手,尤其是方从哲这样的老江湖。

    在方书安几次舆论战的套路背后,老方也早就得到了舆论战的精髓。

    毕竟方书安有着几百年的领先经验,在后世见证过无数种撕逼,他前几年使用的手段,不过都是小儿科。

    那些乡绅们或许有些手段,却都是老掉牙的伎俩,在方书安的手段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回过头来看,士绅们的话能让百姓相信,无非是他们关系近。

    官府的告示即使贴出来,对百姓来说也是高高在上,之乎者也的文章,要考虑到教化,并非后世通知写的那么直白。

    既然很多人不明白,那么便会有空间,最后的解释是在士绅手里。

    内阁看见密信上的情况,当即组织人手,编了不同的顺口溜出来,让那些监税司的税官和他们身边的锦衣卫门,将消息散播开来。

    要说散播消息,这些税官和锦衣卫们都是好手。

    锦衣卫们自不必说,他们可是见过各种各样的骚操作。

    至于税官们,竟然比锦衣卫套路都多,那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初为何学院会来一门课程,就是关于宣传。当时人们都觉得,那一点用处都不可能有。

    但是现在用上之后,发现那是真的一个好用啊。

    此前,百姓们站在告示面前,虽然经过扫盲培训,但是他们发现自己能认出来一些字,却不知道是何意。

    这不能怪扫盲班,也不能怪告示。

    官府写出来的东西,要宣示王化,不能写的太通俗。

    所以啊,中间就造成了沟通不畅。

    但是经过税官们将那些通俗易通的顺口溜放出去,人们发现根本就不是士绅说的那么回事。

    这时候再去请教那些读书却又家境一般的读书人,他们发现,原来是那些士绅在诓骗他们。

    摊丁入亩的事情和官绅一体纳粮,对老百姓那是大好事啊!

    经此一招,整个形势瞬间逆转。

    虽然说士绅是统制的根基,但是老百姓才是支撑大明的柱石。

    以前上层官员没办法接触到最底层百姓,所以那些政令传到民间,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有人绕过那些基层的官员和士绅,直接将消息带给他们,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看着源源不断增加的财税,阁臣们长出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一半了。

    为何说是一半?因为另一半还没有开始动作,那一半才是关键。

    很多大臣家里原来觉得改善之后,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算清楚以后,某些人发现自己的钱反而多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财务更加透彻。

    此前发下去的禄米,只要遇到灾荒,上头就会说灾荒的原因,无法发足。

    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大部分都是被上边截留了,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好年景还有多余的钱!

    一番调整过后,那些边远地区的知县,到手的钱比原来多。

    这找谁说理去?

    明明觉得自己会少收入,却多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刚开始执行的时候,就不应该下绊子。

    还有些安分守己的乡绅也是如此,乡绅一词,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其实很多地方,乡绅们也都是奉公守法。

    对于他们来说,问题也就不期而至。

    朝廷规定的赋税都有定数,正常缴纳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更多时候,尤其是下边黑心的官员,会和某些土豪劣绅勾结起来。

    官员们弄出一些莫须有的税务,那些土豪劣绅们抢着配合就把税务交了。那样一来,本分的乡绅们也会跟着。

    等到收起七七八八,又把土豪劣绅的退回去,最后到手就是本分乡绅。

    经过税法改革,税官上门解释。

    正直的本分乡绅发现,他们本来就不应该交那么多赋税!

    就连一些有污点的官员,也觉得自己捡到大便宜。

    毕竟那些冲锋在前的官员们,都被当鸡给杀了,专门给其他猴子看。

    猴子们一看,那可了不得,自己顶多是多交点赋税,而那些被拿下的人,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用一些不义之财来换取官位,想想都觉得很值。

    所以啊,本来一个可能会天怒人怨的事情,在各个级别都做好措施的前提下,竟然顺利的推进了。

    当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品质没有受到影响,朝廷府库的银子还多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之事。

    阁臣们在紫光阁齐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眼中又有忧色。

    今天,他们将要面临最为难办的事情。

    到泰昌一朝,大明的宗室人口已经快十五万,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大拖累。

    想想吧,数量巨大的宗室人员,吃喝拉撒都要依靠财政。

    如果说北宋是被冗兵冗官拖垮,那么大明离不开宗室的花费。

    光每年需要朝廷拨付的俸禄就是个天文数字,不过俸禄很多时候并没有完全照发,这还是欠着的情况。

    因为府库大部分都是亏损,因此很少能按时下发。以前朝廷财政穷困,都是拖欠再拖欠。

    但是,问题来了,俸禄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他们的重要来源。

    缺少了俸禄,宗室的日子根本不能够好过,可是他们就是过的很不错。

    这成了一个大家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何即使一直亏钱着,宗室们的生活依旧十分滋润?

    也就是有了监税司的税官们,内阁和皇帝才清楚,为何他们在俸禄不全的情况下,还能那么舒坦。

    首先,他们不用缴税,这就减了很多开支。

    另一个就是隐匿的田产,宗室手里本来就有很多田产,多年以来他们还和当地士绅勾结,利用各种手段欺上瞒下,又占据很多田亩,并且做成不需要纳税的田。

    手里边有大量好田,每年的产出就够吃饭了。

    这些,还不是他们的全部,依然有很多东西在暗处隐藏着!

    哪个王府不是经营着大量生意,身为宗室,他们的队伍有着各种各样的优惠。

    宗室来往京城的队伍,一路都是没有关卡没有查验,谁知道里边装的什么?

    想要在这样的车队里装东西,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啊,宗室们的生意,赚的钱一点都不少。

    以上几点综合起来就是朝廷不给俸禄,还能没饭吃?

    李汝华将下边人调查分析的汇总结果拿出来,每个阁臣发一份,让他们自己去看。

    不看不要紧,阁臣们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想到宗室会有钱,但是想不到这么有钱!

    以前总说,朝廷没钱,户部没钱。

    钱到哪里去了?这不都在宗室和那些乡绅们的手里么?

    李汝华是分析他们的钱财,方从哲手里的奏疏就不一样了,是宗室们讨要钱财。

    以往,俸禄欠着就欠着吧。朝廷确实缺钱,宗室们也不至于钱少的饿死。

    但是,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两样政策的前提下,朝廷可是赚钱了!

    如今朝廷有了钱,这帮宗室撒了欢似的跟朝廷要钱,欠的俸禄要着要不着他们不在乎,万一给了呢。

    毕竟此前朝廷没钱,宗室们也算是给面子。现在有钱,总不能忘记兄弟们的好吧,是时候补上亏空了。

    看到宗室们讨俸禄的奏章,泰昌鼻子都要气歪,什么时候了,还敢伸手讨要?

    此前,因为福王一直在背后弄权,他一再削减福王府的待遇和用度,收回田地,甚至方家的商业联盟也出手挤压福王府的生意。

    多方下手,如今的福王过得很是凄惨,手里财源紧张,遣散不少姬妾美人儿,可把福王心疼坏。

    但是他上奏疏的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写的!

    说什么最近身体不适,要再找几个年轻的丫鬟,帮他平日里推拿。

    那特么是推拿么?

    有谁推拿着就到床上去,然后做起少儿不宜的事情?

    又有谁是弄个硕大的床,十来个女人在他身边推拿的事情?

    这些话,原本泰昌不想说,也不想提。

    毕竟福王现在打击不小,只要好好表现,踏实猫着,或许会有个好结果。

    可惜啊,福王虽然怂过,但是找麻烦挑刺的话,他仍旧是一把好手。

    可恨就可恨在,这样的时候,他仍然借着此前的名义来恶心泰昌,这是嫌弃自己生活的太舒服么?

    其实泰昌做的已经算很厚道,要知道,福王府最鼎盛时期乐师就养着三百多个,美人儿有多少?没统计过。

    比他这个皇帝过得日子都快活。

    有福王的例子在前,这些宗室还敢闹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居中联络,在中间挑唆。

    “诸位,既然他们都上赶着来,那咱们也是时候动动了!”

    泰昌终于迫不及待拿出他最后的手段了,有这一招,不信那些人还能坚持住。

    “陛下,您想好就行,反正现在朝廷上下都支持您,再将咱们拟定好的消息放出去。他们就是想作乱都不可能。”方从哲说到。

    “除了西北的军队,其他大军现在都在朝廷指挥之下,他们就是想要闹事,也要能找到敢于卖命的军队来。”崔景荣对现在军队的指挥很放心。

    刘綎在京,秦怀玉也不远,至于其他地方,都是经过轮训的卫所军。

    朝廷现在掌握最为精锐的大军,别人想翻水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是否要继续调查背后弄权之人?”

    李鋕问道。

    那些宗室的人能串联,不是一般人,至于是谁,东厂幡子还没报上来。

    不知道是是对方隐藏的太深,还是东厂那些人有了变化。

    “准备下诏吧,就说,永不加赋!”

    永不加赋!

    这才是放出的大杀招,也是要在动宗室以前的信号。

    此事在商税大幅度提升的时候,方书安就曾经说过,只要将这个口号喊出来,天下人就没有不支持泰昌的。

    有了这个口号,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此前在摊丁入亩的时候,方从哲就没舍得。

    那个虽然会有人作乱,但是不会动摇社稷。

    而宗室作乱就不好说了,控制不好极有可能又是一次靖难之役。

    因此在动宗室的时候,必然要将杀招拿出来,先稳定天下百姓!

    百姓们最为关注的就是赋税的问题,永不加赋!

    一个多么有杀伤力的炸弹。

    只要将这一点喊出来,百姓们绝对俯首贴地。

    刚开始的时候,老方怎么都不同意,但是方书安将分析数据告诉他以后,老方真的释然了,原来商税能增加到如此高的程度。

    同样还有大工坊的税收,将来也会超越。

    这两点是泰昌同意的根本理由。

583 藩王的出路

    福王收到一封信,正是楚王来信。

    福王和楚王不同,他不是新封的王爷,楚王是世袭的藩王,在诸王里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王。

    来信很明确,楚王已经从某些渠道得到消息,说是朝廷将要对宗室下手!作为藩王里的代表,他认为两人应当带头做点什么,不能任由朝廷那些官员宰割。

    朱常洵拿着信,读完之后,扔给了世子朱由菘,“早些时候干什么去,现在才想起来,迟了,迟了啊!”

    福王当然清楚的很,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的感受到来自朝廷咄咄逼人的压力,他的权利都快让泰昌弄没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下一步要对宗室下手。

    奈何别人以为能独善其身,就想等着看别人笑话,现在倒好,笑话没看成,一个个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都有,当官的和乡绅们都跑不了,作为最有钱也是最不公开更加是官员们心头一根刺的宗室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回信给楚王,就说,‘他们打我的时候,没人管;他们削我俸禄的时候,没人管;现在他们把刀伸向了别人,我也管不了!’”

    “父王,不能啊!楚王都来了,咱们拼一拼还有机会。这是在行汉景帝刘启之事啊!也不怕闹出个七国之乱来?”

    福王世子朱由菘喊道,他曾经还有着逐鹿天下的决心,现在看来就是想当个太平王爷都难。

    “机会?有什么机会啊,从你父王我出京的时候,就没有机会了。你们也不看看,那些官员们什么时候就准备这样的阵容。再说,你都能看出来他这是要行汉景刘启之事,难到还看不出来,他是要想成为汉景那样的人?”

    嘶……

    “竟然有如此野心……看来是让他的后代出一个汉武啊!”朱由菘倒吸一口凉气说到。

    福王后来看明白,从万历弥留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想法。

    毕竟论起文治武功,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

    可惜这些事情背后都是大量的花钱,万历初年有张居正,还能有大量的余钱。

    等到三大征过后,朝廷就没有多少余粮,正是如此,万历开始拖欠宗室的俸禄,目前就是为了削减宗室做准备。

    辽东之战大获全胜,理论上是开展朝政整理的最佳时机。

    如果当时万历没有遭遇重创,他或许能看着宗室整理的事情完成。

    可惜啊,老天自有安排。

    此时万历没能完成,只有把机会留给自己的儿子。

    而在辽东之战以后,京城周围的军队,就是为一件件变革做准备。

    现在几乎全部精锐的战士都在泰昌直接统治下,想要拿到这样军队的指挥权,想都不要想。

    楚王等人现在才反应过来,福王却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宗室早就是皇帝的眼中钉了。

    朱由菘听完福王说的话,也是颓然的坐在地上。

    他心里清楚,摆在他面前的机会早就没有了,之所以要缠着朱常洵不放,就是想着自己能有一个机会。

    可惜啊,他老子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这份胆量和能力,现在老了,更不可能。

    “时也命也!”

    福王痛呼一声,失魂落魄的走进内宅,他知道,以后的命运,只能任由皇帝拿捏了。

    福王没有回信楚王,不代表别人没有想法,事情到了节骨眼上。

    藩王们顾不得过去那么多事情,他们书信来往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对这样的事情。

    朝廷竟然视若无睹,太不寻常了。

    宗室惹不起泰昌,改将炮火对准了方书安。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小子最坏,事情都是由他搞起来的,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后来各种各样的事情。

    反言之,只要解决掉方书安,对宗室的削弱有可能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方家牵头的商业联盟遍布全国,将他们的生意挤得很难受。

    明面上的生意,可能需求是需要技术和产品质量,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就连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开始受影响!

    商业联盟的项目,都是正经的买卖。

    但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同样有人来做。不过那不是整个商业联盟在运作。而是一小批别有用心的人在干。那些人一边在商业联盟里发挥自己的作用,一边在其他生意上也发挥自己的特色。

    朝廷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

    莫说是朝廷,不说方书安,就算是张田余都清楚的很。

    方家别院,张田余将最新的情报和方书安分享,内容就是藩王们打算做的事情。

    听完他们的手段,方书安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人的手段如此低端,他们是如何确认自己能成功的?若说那些办法是小商户们的手段,我倒是相信,竟然是出自藩王之手,说出去让人笑话。”

    张田余叹口气,“书安啊,也不能在如此说。不是藩王们笨蛋,是我们太厉害了。此前他们经手的事情,别人基本都不会经手插上一脚。想要跟藩王们抢饭碗,也是想不开么?”

    此前藩王们势力庞大,根深蒂固,一般的小商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面对方书安的商业联盟,则是另一种情况了。

    商业联盟的商队,背景比藩王更加雄厚,不但有朝廷里手握重权的阁老,还有皇族乃至将门。

    宗室靠的是什么,还不是背后的皇权,但是与他们背靠的皇权,怎么可能有直接接触皇权的那些人深厚呢?

    “所以,我们继续吗?”张田余问着。

    他是有点担心,逼得那些宗室们走投无路之后,会做出一些狗急跳墙的事情。

    “继续,当然要继续了,现在才到什么地步。若是他们敢造反,只怕很多人乐意看到!”

    方书安说的有趣,张田余却是心有戚戚焉。

    大佬们考虑问题的方法,不是他们能够理解。

    其实事情不是很难理解,藩王手里掌握的能战之兵,基本是史上最低的时候。此时他们真是要造反,手里的条件也十分有限。

    莫说是大军,很有可能按察使都能带着典吏们将造反镇压。

    如此局面之下,只要有人造反,那可就是行走的功劳簿啊!

    以前,地方官都是害怕和宗室打交道。

    现在么,巴不得自己辖区的宗室想不开,揭竿而起,那样他们才能堂而皇之的出来捡功劳。

    “好,既然你决定,那我就发布通告,让那些人加把劲。”说着,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那些见不得光之事,还让弟兄们做么?”

    见不得光的事,这才是令人纠结的地方啊。

    存在即是合理,他们的出现,暂时至少能挤压宗室商队的活动空间。

    “先不管了,等到宗室的事情过去,再内部解决。”

    方书安最终决定还是放手去做,现在正是最重要的时候,此时去让别人不干那些,无异于是给宗室们送上弹药。

    方书安等人高估了宗室的能力,他们坚持没有半个月,便开始纷纷偃旗息鼓,向朝廷乞降。

    不但纷纷献上自己王室麾下的资产,并且还自己削减俸禄。

    是他们想开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皇权的强横无能为力。

    尤其是那些王府的武装家丁,看见王府周围站岗之人,都是浑身上下挂着鼎鼎大名的迅雷弹!

    好几个王爷更是被当地的地方官请到靶场去观看。

    尤其是楚王,当他看见一百枚迅雷弹爆炸的场面和知道南昌有数千枚迅雷弹库存之后,回去就写了奏疏。

    那东西可不是武器,那是天罚啊!

    一百头羊,稀稀落落的散布在靶场,一顿迅雷以后,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个完成羊!

    那是一百枚,要是五千枚一起扔,他手下那点人马,还不够迅雷弹听个响!

    这怎么打?摆明去送死啊!

    宗室们退一步,朝廷自然也有他们的表示。

    梅之焕则是那个下来布恩之人。

    梅之焕,字彬父,湖广麻城人,是侍郎梅国桢的侄子。十四岁时成为生员。御史到部中检阅武备,梅之焕骑着马冲进教场。御史发火了,命令他跟材官比试射箭。梅之焕九发九中,长揖上马扬长而去。

    万历三十二年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七年之后,授职吏科给事中。

    心智坚强,经验丰富,他作为候选人也非常合适。

    现在的官职是太常寺少卿,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差事,俱是巡抚天下。

    听着名头很大,其实就是来跟各个藩王谈判。

    这份工作其实并不好做,原来朝廷的意思是让宗正或者礼部出人,可惜这两个地方都是装聋做哑。

    刚刚提拔为太常寺少卿的梅之焕,自告奋勇,前来接手这一份,说不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工作。

    梅之焕第一站,就是最有可能丢命的福王。

    只要解决福王,其他人都不是问题。

    福王府上,明显比过去冷清许多,就连福府里的植被都没有以前修剪的及时。

    梅之焕会心一笑,那不过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事情。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愿意做,另一个也愿意看。

    “下官梅之焕,参见福王殿下!”

    殿下啊……

    朱常洵叹息一声,他过去是无限接近陛下两个字啊。

    可惜差了一个字,便谬以千里。

    “梅大人是来那拿走本王多少东西?王府上下已经准备好,除了项上人头,其他予取予求。”

    “福王言重了,陛下和大人们并非是这个意思。我是带来了三个选择题,不知殿下想选哪一个?”

    “三个选择?”福王来了兴趣,不知道朝廷那帮人,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这第一么,就是王府的商队以后做买卖要缴纳税款。不过么,比起其他商队要有更多的减免,只是比以前多一点,但是不会影响。”

    第一条听起来不算苛刻,福王说到:“下一个呢?”

    “要么就俸禄减少,各家自己做选择。”

    减少俸禄?这个事情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倒是也没什么。

    “第三条?”

    这一条恐怕才是最有心意的地方。

    “第三条则是,宗室若是在大明国境之外做生意。税务在市舶司之外,全免!并且,可以自带卫队或者是申请朝廷的卫队!”

    “什么?”

    朱常洵以为自己听错了,境外做买卖,竟然给出来那么高的待遇?

    “你没有听错,这是陛下对王爷们的恩宠。只要是在境外,大明就不收转到的费用,只会赚取在市舶司以后的费用。”

    减免税费,当然有着他的吸引力。

    但是福王更在意的是后边的部分,就是可以带卫队!

    带着军队啊,那是大明的王爷们两百年都没有染指过的事情了。

    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一条,是方书安提出来,让方从哲和大臣们商议过好几次才通过。

    按照方书安的角度,王爷们在境外做生意,没有军队保护,怎么能说的过去?

    其实在背后,大臣们也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与其让宗室们霍霍大明,不如让他们去外边闯荡,拿下一块地方,当个大明的藩王,那将是自己说话算数的藩王啊!

    但凡是有点血性的宗室,谁不愿意去试试?

    福王犹豫了一天,就和自己的世子朱由菘达成一致。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还要遭雷劈的!

    也就是现在明军纵横南北谁也不惧,所以他们想起来向外开拓。

    正好宗室们没有用武之地,两相结合,简直就是人人得利之事。

    离开洛阳,梅之焕每到一处,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藩王们谢恩的奏疏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那些拒绝的官员们怎么都想不到,梅之焕究竟是如何做到,一个摆明是去送死的事情,竟然让他干得如此精彩。

    难道说,那个人真的是有什么样的魔力?

    背后的事情,别人自然不清楚,诏令没有出来之前,保密措施做得很好。

    现在正是西征的关键时刻,如果此时因此局面的变化,就不好了。

    所以藩王们谢恩的越来越多,都在等着朝廷正是命令的下达。

    如此一来,全国都在盯着西北的战局,似乎那里是他们的未来。

584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进度,竟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可以说是在预想之中减掉了八成困难。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有方书安。

    毕竟他知道历史上当年做这两年是的难度有多大,只有强硬的手腕和强横的震慑力才行。

    而这两点,泰昌都不缺。

    毕竟继位前后他遇见过京城哗变,还完美的解决辽东战局以及全国的粮食低价危机。

    再加上一系列产品的投放,对整个大明社会生活的提升,种种功绩都是他做事的底气。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各种产业带来的额外收入和方书安的经验,能保证两件改革能顺风顺水的进行。

    缺少任何一个条件,泰昌都不可能完成如此重磅的改革。

    想想当年,张居正为推行一条鞭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方书安要不是因为有新产品带来的收益,抵消掉官绅们因为税改带来的收入,他们只会比当时更加极端。

    大事推进的七七八八,方书安也就忙着学院的实验。

    现在那边人手很多,他去进行关键性指导就可以,适当避免科研人员走弯路。

    这一日,天朗气清,他决定去溜达溜达。

    刚出别院门口,就被人拦住。

    随着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大,方书安遇到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多了自然就不知道,眼前人是哪一路人马,或者是做什么行当。

    而眼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别人送给他的扬州瘦马唐水仙。

    她摘下头上的锥帽,露出自己面容。

    不过此时换掉了那身价值不菲的华丽衣衫,取而代之的是布衣荆钗。

    尽管如此,仍然遮挡不住唐水仙的绝世姿容,漂亮女人就是漂亮女人,身上的娇艳气质,想要遮挡都遮挡不住啊。

    只见她左臂挎着个竹篮,伸出一只光洁玉手。

    “给我钱。”

    如水的双眸死死盯着方书安,开口就是三个字。

    怎么回事?

    方书安瞬间愣住,他是第一次遇上,开口就要钱的人。

    虽然别人也要钱,但是并非这样冷冰冰的一张脸。

    难道要钱不应该是一个付出笑脸的事情么?

    眼前人是不是对要钱的事情有些误会?

    局面整的方书安有些懵,怎么像是嫖客完事没给钱的样子?

    还别说,面前的小娘子长的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活计好不好……

    把那些胡思乱想的意念赶出脑海以后,方书安随口问道:“你认得我?你要钱做什么?是我欠着你钱财么?”

    唐水仙以为他是在装傻,不想搭理自己,或者是有其他的想法在里边。

    听闻他家里那几个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于是依旧面无表情说道:“天冷了,慈幼院又收拢了二十多个孤儿,棉衣不够,其中尚有些没有断奶的婴孩,需要雇些会针线有奶水的妇人。”

    原来是这事……

    害得方书安刚才心里一紧,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在某次喝多酒一样,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什么抚养费用一类的事情。

    那样的话,只怕林月华就要彻底爆发。

    还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以后不能瞎联想啊……

    方书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慈幼院的事,是林月华在打理,他不清楚具体细节。

    不过是做善事,那钱财上是不能短缺的,从古到今再到未来,做善事一直是大户人家的必修课。

    如果哪个大户人家不做善事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钱财不够了,要么就是行将破产,要么就是遇到什么重大困难。

    所以啊,只要是家门不堕,有钱人家都会坚持自己的慈善事业。

    方家作为现在的顶级大户,自然是不会在此事上有所欠缺。

    他招呼着别院管家,“老刘,你来。”

    “少爷,何事?”

    老刘恭恭敬敬的小跑过来,说到。

    “这样,你去取些银两,给了这位姑娘。”

    对于方书安的要求,老刘忠实的执行,家里人花钱他都要问问,但是自家少爷,那是不能问的事情。

    老刘去的很快,不过片刻就在帐房支了银钱出来。

    方书安接过来掂掂,不多不少,便递过去。

    “先用些时日吧,不够了再找夫人或者找我都可。”

    唐水仙接过银子放进竹篮,向方书安轻轻一礼,“您放心,我一般都是找夫人,今日事出突然没有找到,只好来这里堵着您。”

    见她说的委屈,方书安哈哈一笑,“不会,不会,放心就是。方家不会缺这点做善事的银子,夫人可能在忙别的事情而已。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不会小气到去省下做慈善的钱。既然是她安排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方书安以为唐水仙担心的是林月华放她鸽子,便出言解释道。

    唐水仙表示明白之后,转身就走,走了没多远,她还是停下来,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这才是她来的主要原因,因为她担心找夫人的话,很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不给解决。

    “慈幼院的管事还是换了吧,方夫人每月拨给慈幼院的银子他起码截留了四成。”

    方书安愣了愣,随即挥挥手,几个贴身护卫会意,跟了上去,她这样是怎么从慈幼院跑过来的?也不怕被人掳走!

    方书安背着手进了家门,贪污的事情他不意外,只要做的不过分他一般不会过度管束,慈幼院管事好像是林家老臣,他不方便出手。

    但是啊,事情还是要想想的,怎么跟林月华说。

    现在他意识到为了唐水仙会来找自己,分明就是此事。

    不过还真有技巧,她知道如果当面就提贪墨的事情,只怕自己不会搭理。反而是从要钱的事情出发,先让自己体会拿出银子的不舍,再说那句话。

    如此一来,本来是做善事,却被人利用,成为赚钱的工具。

    刚才拿钱的依依不舍结合自己被利用的错觉,瞬间就会因为贪墨的事情炸毛。

    其实唐水仙是做好了方书安会爆发的准备,只是她没想到,方书安的耐心也太好了,都这样了竟然无动于衷。

    也不能说无动于衷,并不是方书安不生气,只是因为那些银两的数目实在是……

    不怎么大啊,一年一共才多少钱?

    放在他面前,现在根本够不上操心的级别。

    甚至是在林月华面前,都是一件小事情。

    但是啊,此事是不得不管的事情。

    自己的钱被人贪墨,和花掉钱财,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好心被人利用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

    “老刘,你和那边的管事熟悉么?”方书安突然问道。

    “那边的掌柜?”老刘回忆了一番,想不起来那边人长什么样子。

    “少爷,若是看见或许能对上号,现在您让我想,还真是想不起来谁是。”

    老刘是家里的管家,虽然是别院的管家,也要比那些外放的大掌柜们高一级。

    那些统管一方的大掌柜,他还有些认不全,更不要说是这些分支下边的小人物了,心里更是没有印象。

    “行吧,连你都不认识,那看来是在京城排不上号,到时候让夫人去处理算了。”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定下调子。

    此事解决,便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比如此时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刚才那个布衣荆钗的身影……

    随着他想象的深刻,便越发感觉到:这个女子有点不寻常,她还懂账目?

    如果不懂账目的话,怎么可能看懂管事的手段?

    等闲人拿着账本,一点点介绍都不可能看明白。

    尤其是做到一方管事,至少都是在账本上浸淫几十年的存在,他们做的账,一般人可是看不懂。

    唐水仙能看懂老油条的账本,便能说明她绝对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管家老刘人老成精,看自家少爷表情,就知道他魂被勾走了,还尚不自知。

    年轻人啊,终究是年轻人,不过就是小小的套路就能让人上钩。看看他们这样成熟的老男人,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会轻易的上当受骗。

    唐水仙什么目的他一看就知道,从小被人调教怎么勾搭伺候男人,男人的心理把握极准,知道方书安是谁,还能没动作?

    自家少爷身份、相貌、地位、学识、身家,大明青年人头一号,有的是女子想往上扑。

    不过多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少爷这样的人才,活该身边有大量的女人。

    就是么,少奶奶那里似乎有些问题。现在他们可是严防死守,就是怕少爷沾惹点花花草草回去。

    要不然上次唐水仙被送来的时候,少奶奶也不会将其发配到慈幼院去。

    难啊,难啊。

    像老刘这样的人,也算是小富之家,娶了个大房,纳了个小妾,还经常鸡飞狗跳。少爷那样的大人物,按理说娶十几个都是应该。

    可惜啊,也是因为后宅的安稳,就有这个两三个,想想都唏嘘不已。

    或许家里传说少爷有些惧内是真的……

    也可能在房事上还真是有些问题,否则到现在也不至于大少奶奶还没有动静。

    方书安要是知道,老刘将他想成如此,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她们能不能回来?”方书安突然问道。

    “回少爷,二少奶奶应当是能回来,带着孩子去了隔壁孙家打叶子牌。孙家主母邀请了许久,二少奶奶也是拗不过,就去了。看功夫,应当有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现在人们的娱乐方式可不多,叶子牌也算是有数的几种。

    孙传庭不在,放熊芷晴去多陪陪她们也算是好事。

    “月华呢?”

    “哦,少爷,大少奶奶昨日就去了大宅。说是那边传过话,让去陪着拜佛。听闻是陪着祖母去了潭柘寺,说要住两天。”

    “行啊,这俩还都不在……”

    方书安有些无奈,好不容易有些想法,想要实践一下床笫功夫,怎么这俩正牌夫人一个都不在?

    看来还是干活的命啊,他摇摇头,只好自己去书房忙活。

    就这样,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天光昏的都看不清东西,他自己点着灯,才发觉一个伺候人都没有。

    方书安饿的肚子咕咕叫,招呼一声,“人呢,去问问芷晴,还回不回来吃饭。”

    没有动静,他要抓狂了,这边平常伺候的人就不多,现在俩人一人带走一些,就更没人了。

    遂站在窗前喊着,“谁在家呢,给我过来!”

    连喊三声,才有人应承。

    “人呢?都在忙活什么?”

    “少爷,这不是今日暖棚出东西么,现在还没干完。”

    暖棚这两天在出货,平时使唤的人都去帮忙,其他人不是被带走就是在后院,所以还找不到人。

    “得了,你去问问芷晴,看他还回来不回来。”

    要不说这打的真有兴致,就是去问,才传话说让方书安自己解决。

    “还真是能玩,你们吃什么,给我端一碗来,我一起吃完算逑。”

    来人应声就要过去。

    “算了,我去那边简单吃点。”方书安说着,跟着下人一起去厨房,反正他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等方书安吃完饭,又传来话说不回来了,她们要打通宵。

    通宵?可真行!

    这女人昨晚撩拨的方书安血脉贲张,却又说自己身子不便,今晚本想让她好看,却打牌上了瘾。

    两只母老虎,没一个好惹。

    他想了想,还是自己乖乖睡吧。

    正琢磨着,外边一阵环佩声响。

    只见青儿提着灯笼过来。

    今日穿着一身衣衫,很是素雅,一点不同于前几日的装扮。

    “怎么,事情处理妥当了?”

    “嗯……”青儿银牙轻咬,像是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末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

    “少爷,我不想做您的丫鬟了。”

    方书安闻言一愣,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还挺快。

    “是啊,你现在的身份不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世坎坷的小丫鬟。没关系,方家是你永远的后盾,尤其是你少爷我。以后有事还找我就行,放心,一定给你办了。”

    哪里直到,青儿并没有回话,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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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明介绍:
横明(hèng)
这是一个大忽悠的故事。
梁小帅,化学民工,实验爆炸回到明朝,成为首辅之孙。
在他的忽悠之下,周边都被忽悠瘸了,大明实现泰(昌)天(启)中兴,一扫百年积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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