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他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爷,您……”
伙计正在酝酿着词汇,想着如何与客人说道。
可惜,还没等他揣摩明白,客人先开口了。
只见来人不咸不淡的,好似不是自己口袋里钱一般的说着。
“一两就一两,横竖是稀罕东西,先给我来他五匹看看!”
“多?多少?”伙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肯定是他听错了!
他暗中掐了自己一下,嗯,疼!
太真实了,那就更不是做梦,一定是自己听错。
这么贵的东西,当官的拿来做朝服的布料也不过这个价格,普通的日常布料卖成这般,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要是真的连价格都不还,还是一下子要五匹,疯了吧他是,一定是五尺,先买点回去看看东西怎么样,做个小玩意试试。
“五匹!听清楚了,是五匹!”客人伸直一巴掌,竖在伙计的面前,晃了数下。“怎得,不识数?”
“识数,识数,您是咱第一个冤……”伙计说了一半慌忙住嘴,赶紧换了词语,“愿……意买的客官!”
好家伙,可了不得,差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喊人家是冤大头。这要是吐露了瓢说出来,可就把到手的银子扔了,那事情,傻子都不能干!
“要不说还是您识货,就知道咱家这是好东西,一般人他拿不到!”伙计一边夸着客人好眼力,一边麻利的将布包起来。
“您宅子在何处,咱家给您送去。”伙计满脸堆笑的说着。
“不了,不了,放我的马车上即可,东西不多,我自行拉回去就是!”
送走客人,伙计心里那叫一个爽利,店里目前一共二十匹库存,他一下子就卖出去四分之一,能不让人高兴么,不说别的,就是这一笔抽成,都顶他一个多月的工钱。
看看,要不东家说,还是好东西挣钱,以前哪有卖出去一个东西,就能拿到个把月抽成的买卖?
正在伙计和帐房高兴的吹牛皮说起自己是如何神勇,将东西卖出去的时候,掌柜回来了。
“掌柜,掌柜,您老可回来了,刚才啊,您是没看见,小六子我神气一回!”伙计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伸着大拇指,举过头顶冲着自己,造型摆的十分夸张。
“怎得,你这是路上捡钱?还是哪家小娘子看上你,把你美得。”掌柜乐呵呵的看着他表演,说道。
伙计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您也太小看咱,今天可真是神,不是吹牛那种,您看看那些料子,我卖出去五匹!”
“多少?五匹!”
掌柜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伙计。
这样一个大数目,让没开张的他们当然喜出望外。
“好啊,好啊,几日不见,小六子真的干了件大买卖,放心,月底的赏钱,跑不了你的,这笔买卖,约莫是京城数家几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
掌柜也是由衷的好高兴啊,南城新店的掌柜,昨个才吹牛说他卖出去一共两匹,现在看,在自家店面前什么都不是,区区两匹而已,不开张则以,一开张,就是五匹!
越想心里越美,似乎已经能够感到在下次会议上,定然会受到表扬的事情。
不过,想了片刻,他顺着方才的话题问道。
“如何卖出去的?几个客人各买多少?”
“一个客人,直接买了五匹,客人可是难得,他看不久就决定买,并且不用咱们派车送到家里,可是省了……”
话说到一半,伙计结结巴巴的不敢继续下去,因为他发现,掌柜的脸色已经变了!
“掌……掌柜,小六子做错了么……”
“糊涂!告诉你多久了,卖东西也要看客人!你也不想想,那么贵的价钱,此前一直就没有卖出去多少。现在突然来客人,说要五匹,还不讨价还价,还不需要您费多少口舌,还不需要送货上门,掏钱利索的都不像是自己钱一样,你说说,那能是什么?”
“或许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吧……”伙计嗫喏的说着。
从表面上看,似乎还真是这样子,大户人家的管家买东西,很多都是不讲价,伙计们都是偷偷的塞些钱财,这样既买到不算太贵的东西,还能收到钱,相对合适不少。
但是么,现在面临的,似乎并不是此种情况。
“管家,管家个什么,你再给我想想,我给你说过的话!”掌柜的怒火几乎不能抑制,这小子,怎么半分都没有长进呢?
伙计左思右想,突然间脑海中闪现过一道光!
是啊,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您的意思是,刚才那个客人,他其实不是真的客人……”
“对喽……”掌柜无奈的叹息一声。
伙计刚才的得意没了半分踪影,“原来他们是对头,买回去咱的东西,不知道要干什么……”说完,他靠在柱子上,一点点往地下滑去。
真是个大乌龙,还以为自己挣一笔抽成,原来是着了对手的道,被人家买去了样品!
此时,京城苏杭会馆,一众人正在围着新回来的掌柜,看着买回的呢绒。
“啧啧,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玩意?”一个人拿着一块呢绒,满脸嫌弃的说着。
“方书安怕不是傻了吧,弄得素面朝天的东西,还敢和提花绸比拼价格,拿出去,谁会买?”
“就凭它是羊身上的玩意儿,还想赚大钱,想发财想疯了吧!布匹能赚钱,那是织工们一点点心思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绣娘的心血在里边。羊身上的东西,有什么值钱的?老羊皮袄子,都是穷苦人家才有的东西!”
单从表面看呢绒的品质,或许还不错,但是想和提花甚至是刺绣的丝绸来说,那肯定不是一个数量级,单单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没法比拟。
虽然人们都在抨击着方书安,但是并非人人都觉得他们是傻子。
和方书安等人做对,自然会好好了解一番他们的作为,不说其他,就是每一次都能赢的结论,已经说明,方书安不可能在此事上犯下如此重大并且显眼的错误。
他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255 产品推广三板斧
赔本赚吆喝的事情,别人或许会做,方书安怎么会做?
不说其他,就是他们设置的店铺,原来也都是不差的位置,盘下来就要不少钱,并且大多是带货转手,费用更是不菲。
盘店之后,里边的货物全数清空,而且迅速进行全新布局,此处的花费都不是个小数目。
再加上租金和里边伙计的工钱,怎么看都是赔钱的买卖!
后手究竟是什么?
现在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虽然部分人嘴上在嘲讽,但是心里却在戒备着。
至少大部分人都知道,方书安这一波人是可怕的对手,表面上的轻视,可不是心里的直接看法。
不过么,由于都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因此是将想法藏在心里,看看再说。
只是,时间从来不等人,尤其是对手在全速备战,时刻准备的时候,他们这些苏杭商人们,却还在等着看笑话,此消彼长之下,原本的优势便少了些。
再说卖出去五匹呢绒的店铺,掌柜自然不敢将消息隐瞒,便匆匆的报上去。
按照他的估计,别说是伙计的奖赏,就是连他自己,都要被上边责罚。
东西虽然是他不在店里时候卖出去的,但是一个培养不到位的惩罚总是逃不过。
但是么,现实与他想的差别太大。
上边传下来了话,不但没有责罚伙计小六子,反而是给他们两个人奖赏,当然,店铺其他人也有份,不过相对少些。
一连串操作,掌柜当时就懵了。
到底什么事啊!
其他地方,可没见过如此办的。
奖励通知刚下来,掌柜还有些惴惴不安,以为上头是做做样子,回头秋后算账。直到等了十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而且,店里终于迎来新变化!
新布料到货,价格为五钱银子,比此前足足便宜一倍。
虽然仍旧是素色,但是却多了一项服务,购买五钱银子布料的客人,提供免费剪裁衣裳!
新布料上架当天,各大店铺终于拿出他们擅长的方式营销。
只见美女如云,身上都穿着呢绒剪裁的衣衫。
比较现在流行的型制,稍微做些修改,看上去更加显现腰身。
除却美女,此番更是引入不少精干的汉子,也都是身着呢绒剪裁的衣衫。
原本都是素气的服饰,在美女俊男的映衬下,却别有一番风味,不少人更是穿出仙风道骨的味道!
小娘子大闺女们一看,可了不得,纷纷进店。
五钱银子一丈,一点也不贵,何况还会免费剪裁衣衫,平日里单买好一些的棉布,加上剪裁的费用,也不比价钱差多少。
最主要的是,里边那些拿着软尺量身的,要么是俊小伙,要么就是靓姑娘,这谁顶得住?
围观之人蜂拥进店,丝毫无视边上竖着的牌子:本店免费剪裁为期三个月,到期后则恢复原价!
一窝蜂的抢购,以迅来不及掩耳之势到来。
造成爆款的原因,其实也简单。
有一两银子的布匹在前,现在卖上五钱,虽然薄一点,品质上却没有多少差别,那肯定是血赚啊!
在一两的映衬下,五钱银子一丈的价格,显得毫不起眼。
再则,免费量体裁衣,可是一个大杀器。
此时的店铺,低端的估衣,也就是二手旧衣裳。稍微好点的是成衣铺,买的都是做好的衣衫,并不是所有人都合身,高档的自然是定制的服装。
不过么,买布匹的店铺大部分时候并不做衣裳,基本上是分开的。
买完布料再去做衣裳,至少要跑两趟,但是呢绒店铺不一样,直接一次性解决,省下不少时间。
关键是,促销时间内,做衣裳还不要钱!
额外的一个加成效果,自然是俊男靓女对客人的吸引。
爱美之心,古已有之,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如此招数,屡试不爽,方书安他们怎么能够错过?
这些,还不算完,由于店铺也没有料到会突然涌进来如此多人,因此每天准备的布料不够。
所以五钱银子的料子,只能限量发售!
不少来的晚的客人,竟然拿不到货!
但是,那又怎样,当一个事情成为风潮,甚至成为少部分分攀比的目标时候,价格已经不是敏感的问题。
更不要说,购买的主力当中不乏年轻的男男女女,家里不缺钱的那种。
于是乎,价格为一两银,并且不包含手工费的料子,竟然也开始销售起来。
此番画面在各家店铺不断上演……
依旧是小六子,此刻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脸上笑的麻木,已经快合不拢嘴了。
没办法,心里是真的高兴啊。虽然现在从事的是记录个人信息的工作,但是干的格外起劲。
毕竟那些聘来的俊男美女,不过都是些临时的伙计,等到步入正轨,不少人还是会离开的。
他们的业绩,小六子都能够拿到赏金。
一边记着数一边就把活干了,还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像是此前一样推销布匹,根本不用,到处都是招呼他,开单子,记尺寸的事情!
“六哥,六哥,快来给明三爷记录尺寸!”翠柳甜美的声音呼唤着他。
小六子似乎听见天籁一般,心里酥酥的就过去了。
他都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客人,简直要软到在地。
也不知道翠柳是哪里来的,只是一夜之间突然被安排在此,而且业务之熟练,比他们这些老鸟犹有过之。
只要樱口轻启,就是是天边的仙子在轻吟,令人沉沦。
人们来都是抢着让她们出单,哪里有过需要推销的时候?
此类画面在每间店铺接连上演,背后的人们自然也极为满意。
张府上,张田余和方书安、林月华、李尽忠几人,悠闲的喝着茶水。
“你还别说,书安,那些‘托儿’,实在是太有用了,咱们不过找了两个半天的托儿,这买卖就想爆炸一般,拦都拦不住!”
张田余是真的服气。
“那咱们的五钱布,还要限量么?”李尽忠问道。
“限量,当然要限量,东西只有让人们感觉到珍贵,才更加让人心痒!”
店铺选的位置都是经过反复推敲,并且都是当地的中心城市,从来不缺购买力!
有人说,大明缺钱?
缺么?
一点不缺,作为顺差大国,大明的钱都被有些人收起来了,方书安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掏他们的口袋,从来都是!
“下一步呢?”林月华问道。
256 买一送一还不算
“下一步怎么样,咱们说了不算,要看看对方的反应才能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们也会弄出来很有意思的主意,至于方向么,我也搞不清楚,只有下一步露面才能决定了。”方书安喝口茶,淡淡的说到。
对方不可能没有招架之力,这些人怎么也都是经历过各种阵仗下来的人精,不会和眼界小的商人们一般,三两下就缴枪。
可是啊,等了一天,没有变化。
难免让人更加紧张,可惜等两天之后,一切依然,还没有任何动向的影子。
敌对势力阵营确实安静了三天,没有任何动静的三天。
看上去,就像是刀剑入库、马放南山一般。
当然,方书安他们才不会认为,对方是没有办法才会保持安静。
若是那般想着,便会着了他们道。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说明他们在准备着什么大阴谋。
三天过后,有些人们已经嗅到有些不一样味道。
果然,等到第四天,天不过蒙蒙亮,一场规模空前的宣传开始了。
如果说方书安他们搞宣传,从来都是走新路子的玩法,对头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是不缺经费,自然是要弄出花样。
在大明,除了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以外,也就是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才会有此行为。
然而,绸缎商们,真的搞了个大阵仗,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十辆花车,上边布置的十分精美,并且站着各式各样的娇艳美女。
“客官,咱们苏杭绸庄盛惠,您一定要去看看哦。”
“上好的江宁提花丝绸,买一丈赠一丈印花棉布喽!”
“父老乡亲,南来北往的客人,千万不要错过哦,城里咱们苏杭、江宁各家店铺都有买有赠啊!”
花车上那些花一般美丽的姑娘,一边展示着自己的服装,一边不忘各种宣传口号。
方书安听到禀告之后,便赶来凑个热闹,花车游行,他可是第一次见识到。
“这位兄弟,花车游街,是常有的事情?”
陌生人看看方书安,笑道,“是外乡人吧,咱这京师虽然天子脚下,富有四海,但是花车游街可不常见,除了上元节花灯、庙会彩车,就难有此类盛况了。好好看吧,是那些小娘子不好看,还是提花丝绸你没有兴趣,还有心思打听这些事作甚?”
京城治安更为重要,本质上大明并不是那么喜欢张灯结彩的社会,因此花车巡游的事情很少见。
人们扶老携幼的出来看看热闹,也是图个乐呵。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宣传词里边提到的事情同样重要。
那可是提花丝绸啊,还是江宁织造下边工坊出的货,平日里,至于官家老爷去那里边做官服才会去,寻常人家里,怎么会消费的起?
可是听听今日是如何说的?
买一丈丝绸赠送一丈印花棉布!
那还了得?
松江的印花棉布,便宜的也要一两一匹,松江棉布原本就贵,别地方的素棉布卖三钱一匹,松江棉布能卖到六钱,染整之后,轻松便是一两。
若是印花图案好,品质佳的松江印花布,能卖到两钱一丈,甚至是四钱一丈!
比得上别地方绸子的价格!
没办法,松江棉布质量确实有优势,自元末开始,便是华夏棉纺织中心,没有哪里的棉布,能赶得上松江棉布的质量。
提花丝绸一两一丈或者二两一丈,价格比最贵的斜纹呢绒等价或者还要贵。
原本并没有什么价格优势,但是一旦赠送棉布,那可就不一样了。
直接相当于将提花绸的价格降低三分之一乃至一半。
提花绸做春夏装,棉布做秋冬装。
花一次钱,将全年衣服料子置办周全,怎么看都是十分值得之事。
于是乎,在保持几天热度的呢绒店铺之后,人们大批量的赶向绸缎庄,人潮汹涌程度,丝毫不比火爆的呢绒店铺。
人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
“你说,这绸缎庄会不会和呢绒一样,弄个限售,明明数量足够,愣是不卖给咱们,非要一点点施放货源,等到抢完日常,逼不得已只好去买贵的。”
另一人听到,摇摇头回到,“不一样,呢绒是外来之物,充满新鲜,人们还并不知晓他作价几何。而绸缎都是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价格,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如果此处用类似的手段,让人难受。”
“是啊,怎么能那样办呢,人们都熟悉,再去耍同样手段,明显占了下风。”
当人们一群群的挤到各家店铺前时,发现有着另一层惊喜在等待着他们。
甚至在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的样子。
凡事进店选购布料的顾客,只要一次购买能够剪裁两套衣物的料子,便免费为其量体裁切,加工成为成衣!
而且,合作的裁缝店,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店铺:像是什么福联升、太平阁等等,平日里,做一身也要不少手工费的地方。
今日,在主办现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店铺,或者是人们偶尔才去一次的店铺,此番都是派人在店里常驻,现场为客人们量体!
由于这些店铺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毕竟平日里谁还没有几身朝服,所以他们掌握着很多客人的身体尺寸数据。
所以说,整个购买过程就更加的顺利快捷。
通常只需要家里人说出官员的名字,这里就能迅速找到数据,随后就是下单和付钱。
可以说,因为原始数据存在的优势,他们卖出东西的速度,远远超过呢绒店。
听闻提花绸也开始搞折扣以后,呢绒店里原来还有的客人,纷纷将目标转移到绸缎庄去了。
尤其是在原来买一赠一的基础上,还能同样免费进行剪裁。
可以说是提花绸的最大折扣的时间。
呢绒虽然是个新东西,但是目前还真用不到。
相比之下,提花抽和印花棉布的组合,更能打一些。
一套要两套的价格,人们在路上那个一边走一边喊着。
熟人们见了面,去的目标都是绸缎庄,甚至已经变成当日最好的招呼条件。
方书安沉吟不语,对方手段之快速和准确,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
257 差异化竞争
张家大堂,前几日还是喜气洋洋的他们,此刻俱是沉默着不说话。
当初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丧。
此前有些掌柜还在说对手实在是不像样子,双方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根本不足以成为他们的对手。
但现实似乎听到一般,打脸的足够快,来个狠狠的一巴掌,脆的那种!
从呢绒无人问津到火爆,再到现在人走茶凉,这才几天时间,将局面彻底反转过来!
所以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不能随便轻易的便下结论,那样,回过头来只能是打在自己脸上。
不是说人家不行么?现在可好,那不仅仅是行了,是太行了,直接将他们刚刚火爆的风头抢去!
呢绒刚刚起势,眼看熊熊大火就要烧遍神州,谁知道绸缎庄们的实力确实厉害,几乎就是一泡凉尿般,将呢绒的势头浇的灭了八分,就剩最后一点火苗苗还在坚持!
要不是呢绒背后商家经过几次硬仗实力雄厚,现在没准就会集体放弃。
“书安,你怎的不说话了呢?大家伙都等着听你吩咐呢。”李尽忠看见方书安在边上默不出声,问道。
现在正是人心动摇之时,方书安作为他们的领头雁,正是需要出来稳住人心的时候。
现在保持沉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别人还好说,尤其是他,若是沉默下去,对士气的打击十分巨大。
“我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然后完善我的计划。”
“完善计划?”张田余听见他话里的意思。
“方少爷就是方少爷,还是您有办法。”刘青举着大拇指称赞到。
他是此番才参与进来的商户,原本是宣府的商人,在当地也算不小势力。
可惜被范仁宽他们压制的厉害,这几年衰落严重。
在张田余按照方书安的指示运送羊毛过程中,刘青没少出工出力。
也正是当时结下的情谊,张田余经过方书安和李尽忠的同意,便将刘青拉进来。
毕竟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十分重要。更不必说,刘青的大本营在宣府,核心更是在现在还不不算太有名,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的张家口!
一旦蒙古诸部能够和平的进行贸易,从口外出发将是一条十分重要的通路。
为了加深双方的合作,将其整合到同盟中来,方书安便让张田余出马,说服刘青深度加入进来。
“掌柜们都急成什么样了,您就直说吧。”林月华柔声道。
女孩子心思细腻,自然能看出来,场中的掌柜们要不是碍于身份,这就扑上来。
“其实我还没有形成十分完美的思路,所以在做冷眼旁观,用一个围观者的态度,去看看你们怎么办。不去想事情对与错,就看怎样接到我的办法中来!”
方书安解释了一通。
毕竟是林月华开口,他还是要表达应有的尊重。
“要我说,既然他们买一送一,咱们也送!”
“送什么东西?人家有松江印花布,全天下最好的印花棉布,咱们能找到那样的货源?”
“就是,没有木棉布,咱们送什么?难道说要送麻布?但是那麻布再好他也是麻布,不可能登堂入室,跟棉布相提并论!”
“依我看,咱们在布匹上绣花怎样,他们能做提花绸,咱们也不缺手艺人,林姑娘家是蜀中大豪,请一些蜀中匠人过来不难。蜀锦也是天下驰名的手艺,比之苏绣不差,咱们的毛料绣上蜀锦的工艺,也能提高不少!”
“咱们呢绒讲究的就是素雅大气,若是花里胡哨,还怎么呈现出来仙风道骨的气质?依我看,蜀锦的方法不可行!”
“蜀锦不行,咱们就弄点关外的宝贝们拿来送。上次在辽东,咱们家还屯了不少老山参、水貂皮、虎骨豹皮之类,若不然,送那些?”
“不成,不成,料子才几个钱,水貂皮多少钱,老山参多少钱?用那些东西,能把人亏死!”
听闻方书安的想法后,掌柜们便各抒己见,从不同的方向来找应对的办法。
要说有些事情,还真的是要发挥群众的力量。
方书安在一旁不说话,正是充当头脑风暴以及世界咖啡的观察记录人员。
还别说,经过一番聆听和思索,他还真的将大体思路串联了起来!
“好了,我来说几句。”将炭笔重重的在纸上画圈,方书安的思考算是结束。
众人见他要开口,迅速收起话语,正正身子。
方少爷难道这么快就想好了?
果然是快!
真是传闻中的快!
方书安要是知道他们在心里这样夸,不知道会不会有想死的心,反正“快”这个形容词,在他身上是跑不掉了!
“各位掌柜说的对,眼下他们送东西,咱们也走送东西的路子!有一点,其实他们没有想明白,咱们也没有想清楚,我是刚才听到你们交谈的一瞬间,才彻底思考清楚。”
方书安顿了顿,看见大家都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便不再卖关子,而是继续说着。
“表面上看,咱们都是布匹,是针尖对麦芒的竞争对手。但是你们有没有抢过,其实大部分时间,咱们的料子和绸缎是完全两种料子,至于和棉布,也仅仅是有小部分时间重叠。本质上来说,咱们的呢绒,原本就不是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话一说完,现场人大部分没明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布料就是布料啊,难道还能有什么样的差别?
“等等,时间?哈哈,是了,时间是他们最大的差别。”张田余思考一会,突然开口说着。
可不是么,绸缎用在冬日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春夏时节才用,至于秋日,也要做搭配才可。
至于棉布,虽然有一定的保温效果,但是在呢绒面前,就是个小弟弟。
他们呢绒的目标客户,大部分是秋冬需要保暖的客人,因此和丝绸以及棉布,并非是全部竞争。
“所以说,你们讲究来送辽东的货物,我十分赞同!但是咱们定然不能送老山参之类的货物,那要倾家荡产!”
哈哈哈哈~
下边附和起一片笑声,倾家荡产可还行。
“那还有什么代表着辽东的东西?”李尽忠问道,除了皮毛之外,他似乎想不起什么。
“上次咱们做出来的毛线,正是礼物佳品!还有毛线做出的围巾!”
既然要送,那就送能在穿上呢绒之后用上的东西,别的不敢说,毛线制作的围巾,绝对是最好的赠品之一,还有什么能在冬日里,比脖子上蒙上毛线制成的围巾,更能挡住寒风呢?
“只依靠毛线和围巾,自然不成,咱们还需要其他……”
258 扭转局面
毛线和围巾,不过是几个物品当中的一个,并不算是他们的撒手锏。
“上次咱们织造的披风呢?将那些东西算上!他们在此处正好派上用场。”
原有的披风,多用丝织品制成,飘逸有余,但是保暖性严重不足。
用呢绒制成的披风,就没有这个问题,毕竟就保暖性来说,现有的条件下,无出其右。
“披风是个好东西,成本也不高,我们用的布料虽然厚,但并非是上选羊毛,确实增加不多少成本。”
张田余有条理的进行一番分析。
“可是,两样东西加起来,也并不比他们直接送一套印花棉布来的更加有价值。”林月华小声的说着,“若是我来选,或许还会选择绸缎商的货……”
她一说完,众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设身处地想想,似乎对手的优惠确实更有说服力一些。
既然还是起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那么只能再加东西。
没有什么价值上的值得与不值得,只要人们觉得合适,就好。所以,拿出来的东西,表面上一定要能够过得去。
“小羊皮手套,把咱们的宝贝拿出来吧!”方书安无奈地道。
小羊皮手套,是他们收购的小羊皮做成的手套,手感虽然没有麂皮或者鹿皮手套好,但是保暖性更好。
为了能够在冬日里使用,他们还专门制作了翻羊毛版和普通版,翻羊毛般适合长时间出门佩戴,普通光板皮则适合冬日里日常佩戴。
将羊毛围巾、小羊皮手套、呢绒披风三种东西组织在一起,搭配上呢绒袍子,绝对是冬日里御寒神器。
相比之下,功能性,马上变得十分突出。
你绸缎料子买一送一又能怎样?
永远也不会和呢绒有全部重叠的竞争。
这就是方书安的计划,将两种不料完全错位竞争。
在对头那里,要的就是绸缎和棉布的组合能完全替代呢绒。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呢绒的保暖性能的特性,也没有预料到方书安的主要战场在哪里。
既然有了想法,人们也开始提自己的建议和补充。
方书安来找到大方向,剩下的就是掌柜们的事情,如何再次造出爆炸性效果,如何拉开与对方的差距,都是现在要面临的问题。
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宣传用词的斟酌,只要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让客人们明白他们的产品是起到什么作用,那么目的就达到了。
求同存异和差异化竞争,一直是方书安用多出来的几百年历史经验的出来的结论。
事实证明,在还没有形成这种意识的年代,往往出其不意。
当听闻呢绒阵营拿出来几种不像话的赠品时,一众丝绸大佬是不屑一顾的。
“就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能派上什么用途?也就是冬日里才能用上,简直就是废物。”
“我看啊,废物谈不上,若是当作一般的物品来送,倒也没什么,但是他们在不改变价格的前提下,想用这些东西代替松江印花棉布,那是不可能之事。”
“此前我还以为方书安还能拿出来什么有用的物事,现在看,他们也是黔驴技穷,实在是没有像样的手段了。”
“哈哈哈,那不是正好,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不对不对,高楼未起,还没成气候,却直接倒塌了。”
方书安选出来的几种小东西,实在是不能算是提振士气的手段,至少在他们眼里,做了半天都是无用功。
不过么,也有些心思深沉的,倒是想过其中有原因,可惜却是找不到他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
可惜啊,绸缎商们想不到,客人们是用脚投票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秋冬出行必备,让您远离寒风瑟瑟!”
不得不说,现改的词汇,确实粗糙,不过人们也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若是呢绒店没有什么东西,那他们也懒得进来看。
但是按照现在的意思,是增加几样单品,并且会用赠送的形式。
那样的话,就十分具有价值。
下到贩夫走卒,上到宰辅高官,谁都有保暖的需求。
以往,都是零零星星家里人缝制出来的东西,给有需要的人群。
现在,有赠品,那就不一样。
虽说赠品的质量不如本体,那也好看看带着什么东西。
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态,人们前后脚再次踏入呢绒店。
毕竟这会儿的宣传足够直白,能让人们明白,即便是他们已经买提花绸料子并且做了衣裳,但是跟眼下的呢绒并不冲突!
“伙计,你这个叫做围巾的东西,如何使用?”
一个客人拿着围巾,问道。
“我给您演示一番,您看……”伙计说着,便学着晚上才学会的动作在脖子上开始操练。
“您看,咱们这一条围巾,有着不同的打法,光是打结和围绕的方式,就要十余种。”
看着伙计的动作,客人算是明白,她试过之后,果然十分温暖,虽然现在用不到,但是冬日以后,可是能解决大问题。
“果然是好东西,此前能的我耳朵尖都是冰的,脖子也是寒凉。有了它以后,想必能改善不少。”
围巾这总新式东西带来的关注度,自然是最高的。
从围巾开始,另外两种产品的关注度也就上来。
“这是手套?不就是普通的皮手套,还有什么说法?”
“您看见的那些,确实只能叫做皮手套,普通产物。咱们的手套,可都是草原上的小羔羊皮子所制,手感一流,更加细腻,还不容易出问题。需要保暖的话,翻毛羊皮的手套,也是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这个是披风?”客人摸着呢绒制成的披风,疑惑道。
“正是,披风,乃是呢绒所致,同样御寒保暖……”
“伙计,你们家的东西,不管是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这会竟然一起,确实是有良心的商人,来,给我来一匹布,做几身衣衫,等下我要全数带走!”
听见客人们的话,伙计总算是放心了。
他也不知到,明明是将死之局,就因为这些事物,生生扭转过来。
259 大有可为
等到绸缎商们醒悟过来,呢绒又一次驰名京城,而且此番水花比上次还大。
直接将双方拉开差距!
相当于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进行竞争。
绸缎商们自然是想一下子搞死呢绒,谁知道人家愣是不和他们一起玩,美其名曰更适合秋冬穿着用。
就算搭配的赠品,也是十分实用!
并且,就是这几样东西,明显预示着他们还有后招!
围巾、披风、手套,一夜之间就能拿出来。说明一个问题,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此前储备好的!
那是什么样的魄力,在东西还没有面世的情况下,便知道一定能卖出去。
试想,他们这些绸缎商,从来不敢把一个没有得到市场验证的东西进行大量库存!
所以说,方书安们的做法,就是在打赌,但是似乎自我感觉胜率高的那种……
而且,只要那些人愿意,他们还能再次单独开启一系列的产品售卖渠道。
真不知他们在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东西!
想到这些,再来看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原先出言相讥讽的掌柜们,此刻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人家的东西排不上用场,哪里知道,竟然是量身定做的宝贝,相比之下,没有更合适的东西。
“这些人太鸡贼了,如此的邪门法子都能像想到。”
发愁的掌柜们,总算是有人出声。
“邪门,我看一点都不邪门,他们早就制定好策略,目标就是秋冬才能用。此前我们没有动作,他们也不好有什么搞事情的机会。现在倒好,直接趁着机会拿出来,算是咱们白白陪着他们宣传了,这下狐狸没打到,还惹了一身骚。”
“惹了一身骚倒是不至于,眼下他们只能防守,还没有进攻的手段。我承认,他们弄得东西很成功,但是只要我们守住咱们店铺的同时,咱给他们来几下,也不是不可能!”
“来几下?”
要不是老相识,他绝对不会相信,还有可能给对方形成伤害?
人家现在话说明了,就是针对秋冬而来,怎么去进攻?
“你来说说,咱们怎么将自己的东西说成是保暖?绸缎可不是保暖的东西,夏日里都还说凉爽,现在再说保暖,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他们才不可能信!”
“丝绸不行,又不是别的东西不行,咱们还有棉布,还有夹袄,这些东西可都是能保暖的,夹袄也不重,比那劳什子呢绒一点不差,有何不可?”
“但是那价格,可赚不了太多钱了……”
“怕什么,先将他们打个半死,到时候涨起来就是……”
两人讨论的差不多,开头之人便站起来。
“诸位,我们二人方才想个法子,不知可行与否,还望各位指点……”
“既然他们说是在秋冬时节用,咱们也不是没有秋冬可用的东西,将那夹袄和棉布降价处理,直接挤死他们……”
“棉布的利润原本就不多,若是要降价,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消耗也不少……”
“有时候,不能只看眼前的利润啊,若是他们在,利润便一直上不去,所以还是搞定他们,咱们才有更多的空间……”
与其坐视对手壮大,不如就拿出一时的力量,与之相拼。
……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达成一致,开始新一阶段的斗争!
绸缎庄再度开启让利,这次,他们直接将棉布价格砍成一半,并且加工成夹袄只需要一半费用!
棉布砍价一半,加工夹袄同样如此。
目标不用说,正是赠品正在热闹的呢绒店铺。
虽然一层棉布料子没有呢绒厚实,没有呢绒保暖。
但是架不住可以往上叠加层数啊,甚至是夹棉。
棉布从一两多一卷降价到五六钱银子一匹,那可不是一丈的价格,而是一匹,诱惑力实在是太多了。
并且,还能做成夹棉的,相比之下,呢绒的优势确实没有。
除了人们为了他们出品的披风、小羊皮手套、围巾还在登门外,其他真正有秋冬需求的客商,开始观望。
但是么……事情并不像是绸缎商们想的那么美好,虽然五折棉布得到不少人的肯定,但是真实的下单量并不高。
难道人们都不喜欢棉布?
那不能够,毕竟棉布很多时候应用范围更宽。
但是现在降价一半仍旧没有要多人,事情就有些不对劲。
当他们深入了解以后才知道,影响棉布特别是夹袄售卖原因的,是因为夹袄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因为棉花的膨胀特性,所以做出来的衣服,都会有不小的蓬松感。
这可就要命了,不管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还是持家的贵妇,他们都对身体的线条有这起码的需求。
若是穿上夹袄,如何还能显示美妙的身形?
不过,方书安虽然意识到夹棉布不会形成太大的冲击,但是还依旧作出了决定,对于对头们的行动,展开反击!
你不是要让棉布能和呢绒能一起用么?
那就发起新的冲锋吧。
呢绒店铺终于开始铺货第三种料子,价格比棉布一模一样,六钱银子一匹!
当然,也就没有了任何赠品和剪裁的附加优惠。
毕竟本身价格已经够低,还要什么剪裁?
要说布料与此前的不同,那是显而易见的,虽然经过染整,但是偶尔还是能看到有些杂色线。
而且,经纬线密度也相对小,节约了原料。
当然,它的直接对手棉布,也是这么个样子,偶尔会有一些凸起的线头之类的东西,也是白不刺啦挺显眼。
所以说,两相比较之下,呢绒虽然是便宜,但是并没有给人以多么低端的感觉!
“书安,咱们买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怄气的意思啊……”
刘青不知道羊毛工厂试制的的产品究竟价格是多少,但是能定到这个低价,留下来的利润空间非常少。
羊毛的加工,怎么看都要比棉布要麻烦一些,现在降价,不是硬撑么?
“刘掌柜,你是真的想多了,咱们的价格,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所以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
刘青郁闷了,羊毛的工艺,想着就要复杂很多,怎么还能大有可为?
这些人啊,哪里都好,就是吹牛的习惯吧,一点都不低调。
260 首支国家级投资基金
“我有些不明白,同样是织布,咱们的还是羊毛作为原料,还能比棉花来的便宜?”
刘青小声问着身边的另一个掌柜,张田余的一个本家,张琦。
“这事情,刘老板,您问我,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是听堂兄说过,他们的织布工坊都是方少爷和世子搞出来的新织机,据说啊,速度比一般的织机快上很多,一台顶的上过去八台!”
张琦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一个八字。
看着那个有些晃眼的手势,“八倍???啧啧,那真是太恐怖了。”刘青长吸一口凉气,感叹道。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超过原来八倍的织机,会是什么样,难道是要一堆人围着伺候着一台机器?
那样的话,倒是速度快,就是费些人力物力。
刘青没有见识过技术改良,自然想象不到二十锭的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带来的效率。
如果告诉他,不出一百年,能有机器只靠烧煤烧油,就能运转,效率比现在提高几十倍,只怕他会疯掉。
当然想,现在不是畅想的时间。
看着他在想着出神,张琦说到,“以后会有机会去参观工坊,等到这次事情过后,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同伴,莫说是看工坊机器,就是在宣府建一个,都没有问题。”
“在选宣府能建工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刘青听到这句话,心里便记下。
宣府作为大明边塞,是军屯重镇,极少有像样的产业。
就连买卖,也是时好时坏。
一旦边境紧张,买卖自然就不好做。
只有边境和睦的时候,商队才能顺顺利利的进出草原,因此,他们家的买卖也很难能传下去。
现在看起来,大明在辽东打了几个大胜仗,短时间内,应当会有不错的经商环境。
但是即便如此,眼光也要看长远,若是能有几个工厂,自然是极好的。
宣府尤其是张家口,背靠草原,离京师并不远。
最主要的是靠近原料产区,羊毛运送麻烦,重量轻并且疏松,运到京城就是个费力不好好的事情。
并且,即便是土地也比京城便宜许多,不管是库房还是工坊用地,都要便宜。
至于人力上,只要有点像样的工钱,招募工人还是方便的很。
现在的宣府,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只要他能说服方书安和世子在宣府建厂,怎么看都是个双赢的主意。
不过,那样做的前提就是,真的能将技术转移出去。
在刘青看来,织机原本就是个需要技术和人力的活计。
现在又有新织机,更是一般人学不会的,还有保密的事情。
这些也都是摆在面前的难题。
“难道,少爷他们就不怕技术外泄?”
“外泄?那你的担心真是多余了,不说别的,水泥总知道吧,水泥有多重要,就不需要我说了。原本就是粘贴瓷砖用的东西,现在是整个大明最为重要的物资。那个是能一夜建好一座坚城的存在。
若是让敌人知道水泥工艺,那还了得?就这样,水泥在抚顺那里都有工厂,所以,不用担心。上头早就有对应的手段,怕泄密的事情,都会向工坊里派遣锦衣卫甚至是东厂的密探。四周的守卫,比一般的要塞还要安全,想要混进去一只耗子都困难,更不要说偷走技术!”
“这么严格?那看来泄密是不需要担心的。但是,是否要投入很多钱财?若是不够,那还建不好工坊了……”
刘青担心的问题很多,一个接着一个提出来。
“哈哈,这也不是问题。先不说,方少爷和我家堂兄他们根本就不缺钱,就说朝廷的国债你知道吧。由于朝廷在抚顺钢铁制造局和水泥工坊上边占了大便宜,所以户部那些鸡贼的官员,已经盯上了少爷他们的工厂。只要户部认为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产业,他们就会想办法插一杠子,投进来不少钱财。”
“户部竟然会来投钱?”刘青惊讶的无以复加!
什么时候,官家的钱也来参与民间的项目了?
“还不都是阁老的面子,方少爷的买卖,可有过一项赔了的?咱们这次,户部那些人一找阁老哭穷,他老人家就给少爷传话,一来二去,可不就成了么。不过啊,方少爷毕竟是方少爷,和那些人说好了。他们可以投钱进来,但是初期不能插手和参与管理,等到后期差不多了,才能进来。”
方书安也想不到,他发起的战争债券竟然会成为世界上第一支国家级投资基金,当然了,现在这一支基金主要的目标就是跟在方书安后边吃肉。
水泥厂和钢铁制造局,已经成功的插手进来,创造的效益远远超出支付的利息。
京城的煤炭和铁炉产业,他们也在进行谈判,合适时候也会进入。
刚开始,方书安其实有些排斥,但是稍微思考,他便十分干脆的同意了。
由于他们要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需要的资金量也在不断增加。
初期还好,都是些小项目或者是轻资产项目,一旦进入到大项目或者是重资产项目时候,有个户部债券这样基金站在背后,确实能给他们提供弹药。
比如此次屯羊毛,就是因为占用了大量资金,导致后续其他项目难以展开,连建设学院的进度都被拖下。
也就是在钢铁制造局和水泥厂上,他们象征性的出让些名义上的干股,拿到些回报,才能让现在有更多的资金弹药准备到和绸缎商们的商战中来。
接下来,压缩饼这样的现金牛也会出让部分,到了秋天,煤炭和铁炉也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能回笼些许资金。
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就能更加方便的展开。
至于现在,羊毛以及呢绒产业他们还没有表态,无非也就是在观望,看看呢绒这个东西,究竟是不是值得他们来投入。
只要有价值,他们依然会进来。
如果绸缎商赢了,那么呢绒工坊的估值也能大大降低,对于户部来说,是个好事情。
即便是绸缎商是输了,价格提升,也不是坏事,至少说明投资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在影响着户部的决策。
毕竟现在面临着降水量巨大的夏日,应对水涝灾害,也是他们手里必须要掌控机动钱财的目的之一。
事实证明,呢绒降价的冲击,对于棉布来说是巨大的……
论起品质,棉布实在是不够看。
何况,低价呢绒还有着不菲的让利,虽然减少经纬线密度,但是透气性的增加,反而让它变得能在夏日里做成衣。
261 三大织造
面对着便宜呢绒的冲击,棉布节节败退。
原来方书安他们只是想要分一杯秋冬时节成衣用料的羮,并不想全面交手。
毕竟专业的事情专业干,他们的布料对于湿热的夏天还是不能胜任。
但是对手们不断的逼迫,他们只好将库存一点点拿出来,来挤压松江棉布和绸缎的基本盘。
其实,大明不知有一做江宁织造,还有苏州杭州织造,只不过由于南直隶位置特殊,所以三大织造以他为尊。
苏杭制造两个提督太监,原本并没有将那些绸缎商人们搞的商会以及要做的事情当回事。
毕竟他们是皇家织造,那些商人们先要完成给制造局的任务,再去额外的自己组织生产。
当然,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江宁织造的提督太监,走的郑贵妃门路。
苏州织造和杭州织造是王安提拔上来的人,直接忠于王安以及万历。
郑贵妃毕竟强势惯了,没有王安的授意,他们两个就当不知道杨兴昌等人在干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眼下,事情似乎有些向不好控制的方向发展,杭州织造的太监郑继恩就有些慌了,他连夜赶到苏州去见何承才。
“何公公,这算怎么回事?杨公公那里到底要怎样?”
刚见到何承才,郑继恩连寒暄的词都省了,上来直奔主题。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原来说好,黄奉辛他们就是敲打敲打那些人,怎么现在变成你死我活?”
何承才也是没有办法,虽然黄奉辛是他苏州地界的人,但是那人早就看出来,三个织造里边,最能说的上话的是杨兴昌,所以早早就走了杨公公的门路,现在与他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和谐。
“那黄老板好歹是你这里的人,写信给他一封,让他悠着点,现在的形式,他们还看不明白?爷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太子殿下现在虽说还是监国,没准那一天就真的……
到时候,他姓杨的还能在江宁织造呆得住?现在和方书安等人仇结死了,我看以后怎么办!方书安是阁老之孙,或许风水轮流转,但是世子呢?他黄奉辛是傻子么?”
郑继恩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走动着,手指指着京师的方向,似乎要直戳到黄老板一般。
何承才叹了口气,“我说郑公公啊,枉你平日里聪明,怎么到现在就看不透呢?你以为现在事情,是黄老板说了算?他有心去巴结杨公公,但是杨公公那里,岂是那么好利用?”
说着,他饮了一口茶,无奈的将茶盏丢到桌子上。
“你是说,现在是背后的人在……啊,是了,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事情开始的时候,或许是黄奉辛和杨兴昌说了算,等到郑贵妃那边意识到以后,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尤其是现在,双方激斗正酣,不管黄奉辛怎么想,其他人定然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所谓骑虎难下,也就是现在的状态。
“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现在还好,至少还没有影响到绸缎的进度,你我各十万匹的任务,也完成的七七八八,但是接下来可就是棉布,咱们都还没有准备多少呢啊。”
三大织造,除了为宫里和官员们准备上好的料子以外,还有出口的任务。
丝绸的利润空间巨大,尤其是出口的时候,那是他们最根本的事情,不敢耽搁。
要是万一耽误交货时间,那些商人们可是要赔偿的,毕竟他们跑船的时间有限,错过时间,要么就是台风频发,要么就是风向不合适。
“你说的极是,我这就去修书一封,告诉黄奉辛,他们折腾归折腾,不敢耽搁棉布的进度。要不然,到时候找他们的就不是方书安,朝廷可饶不了他们。”
“是啊,那时候,郑贵妃可管不了那么多,杨公公更保不住他们!”
两人不过刚商议好,就见下边一个大工坊的掌柜匆匆赶过来。
“公公,不好啦公公。”他刚进来。看见杭州织造的郑继恩也才,连忙说到,“不知道郑公公也在,惊扰到您了。”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何承才瞪他一眼。
来人看看郑继恩,支支吾吾的并不说话。
“郑公公是咱家兄弟,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黄……黄老板坊里还有其他几个坊的工人,在赶工期织新棉布,他们不但降低了纬线,还将织出来的布匹拉长后再印染……”
“糊涂!”何承才还没听完,气的直接摔了茶盏。
“这是要砸自己的招牌啊!”郑继恩也是跺着脚说到。
“不准,让他们赶紧停下来,松江棉布的声誉,还要不要?”
何承才不能让黄奉辛胡来,将好不容易打出去招牌的松江棉布牌子砸掉。
正是因为他们百年来辛苦耕耘,才有了松江布额外的附加值。这样,即便是他们卖的贵些,也能赚到钱。
如果将松江布的名声打掉,那么损失将无可挽回。
至少他何承才必将被钉在松江布垮掉的耻辱柱上。
“来不及了,我的何公公,他们是偷偷干的,第一批已经发了出去,要不是我去他们那里统计纱线,都不知道他们这么干!”
“什么?已经发出去?”
何承才听闻,跌坐在椅子上。
“罢了,罢了,天要下雨,由他去吧,郑公公,你也看到了,这事情,可不是何承才做出来的啊!”
他挥了挥手,对着那人道,“你下去吧,记着盯好干活的各家,别再出叉子。”说完,已经是有气无力。
若是这些布上市,松江布被冲击,那么宫里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虽然说他们是以杨兴昌为首,但是松江布名义上归属于他手下。
“何公公,先别着急,他们大宗布匹,走的肯定是水路,赶紧派出加急,拿着你的手信。告诉黄奉辛那些人,这些布,尽量不要卖,要真是卖,也不能打着松江布的名义!”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唯有如此了……”
何承才应下,赶紧招呼人。
“来人,备快马,去京师!”
262 呢绒的保留手段
黄奉辛也想不到,对手敢将布匹的价格降到三钱每匹!
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这个设计,但是当双方都将三板斧砍出去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毫无花巧的肉搏了。
松江棉布降价到四钱,新品呢绒同样降价到四钱,甚至隔天以后,更是杀到三钱的价格!
三钱,他们怎么能降价到三钱!!!
绸缎商们疯了,还有人敢给他们明目张胆的打价格战?
要知道,整个大明最发达,技术最先进,集群最大的织机,就在苏杭!
不过,他是他们认为的情况,若是苏杭商会知道方书安那里有二十锭纱机,飞梭织机,不知道他们还敢不敢打价格战?
经过一番分析,以黄奉辛为代表的商人们一致认为,对方敢这么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经纬线够松,才有了透气性。
但是在他们眼里,那可就是偷奸耍滑!
既然是靠着偷工减连降低成本,他们为什么不能?
别人家的棉布,最低敢卖到两钱五,但是松江布不能,三钱已经是他们的生死线了!
不过么,如果拉长布料,将纤维人工拉长,虽然失去不少伸展性,但是幅面增加,在减少纬线,倒是能控制在三钱的售价。
正是这样的计划,才会有先前,何承才他们遇到的一幕。
此刻,加急弄出来的一批货,已经摆在京城的库放里,就等着一声令下,便开始卖。
库房门口,黄奉辛看着章少康,“真的要干?要是这么一来,以后在京城,咱们的松江布,可就卖不上价格了。”
“事情到现在,还能有别的法子?你还想着和解?先不说方书安那里,就是背后的那位,怎么交代?”
章少康面色沉重的说道。
一开始,背后支持的人是杨兴昌,毕竟绸缎棉布关于面料这一块,是他们织造局的势力范围。
因此杨公公支持他们和方书安对着干,倒是合乎情理。
作为织造局提督太监,总不能看着自己下边人被人家排挤。
可是当事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尤其是郑家二子,郑二发出现以后,一切就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有关拉长布料,减少纬线的做法,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提出来的,结果就传到郑二发口中,现在是不干也不行了!
“咱们要不要再等等,最起码看看何公公的意思?”章少康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啊你,天真,现在连杨兴昌说话都不算,咱们的何公公又能怎样!”黄奉辛无奈的道。
“要是这一遭败了,咱们还有机会么?”章少康像是失去力气般,有气无力的说着。
“若是不耽搁给天方商人的货,咱们苦熬几年,兴许还能缓过来。就是可怜两百多年松江布的名声,就这么没了。他日泉下相遇,我还不知怎样和祖宗交代!”
“谁不是呢?您家里的买卖两百年了,我那里也不短啊,现在不是想着以后怎么和祖宗交代的事情,先将手下人的饭碗解决吧。这些天杀的京城商户,为何非要和咱们苏杭商会过不去,非要置我等于死地!”
章少康说到后边,胸膛起伏不定,气的够呛。
“你还真以为,是他们在背后算计我们?”黄奉辛低声说着。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要不是他们弄的那个呢绒,咱们会有今天?”章少康说到这里就来气,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与你的想法一样,认为是方书安等人要与我们硬拼到底,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你们还真的那样以为?”
听他说这一番话,章少康陷入了深思当中。
黄奉辛继续道,“跟别人说,是因为他们都是下边的人,自己没有决定权,只能跟着咱们走,而咱们又不得不做出对抗的决定。你想想看,从一开始,要不是咱们被人逼着说要与他们一决雌雄,他们根本就没有要开战的想法。”
“怎么讲,难道这个敌人还是咱们逼出来的?”章少康对于这句话有些不爱听了,虽然他们确实主动过不假,但是总不能等到对手欺负到门上的时候再去反抗吧,那也太被动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要和绸缎以及棉布为敌!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终究是咱们被当作箭头给利用了……”黄奉辛仰面朝天,无奈的说道。
方书安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是要让自己的产品有一席之地,从来没有想过要彻底替代丝绸和棉布,何况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要不是苏杭商会要置他们于死地,也不会针锋相对的做出这么多对抗。
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其实在他们推出小羊皮手套、围巾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他们准备的东西,都是为了严寒使用。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只在北方几个州府贩卖。
咱们把东西摆到了他们家门口,但是你看看人家,可曾有一家店铺过了黄河?莫说是那里,就连直隶都没有出去!长江以北的冬天,哪里都不好受,也就是福建两广一代或许呢绒销量上不去,其他地方,哪个不能卖?但是人家迟迟没有出去,还不能说明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章少康再轴,也能意识到事情确实如同他说的一般。
自始至终,方书安等人都没有想彻底干掉他们,或者说是做人留一线。
“那这个布……”
“要我看,还是再等一等,毕竟知道他来的人还少……”
两人互相点点头,便是下定决心一般。
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要弄死他们的想法,但是这场戏还是要演下去。
现在不是他们能停住的时候,不过,武器的选择权在自己手上。
偷工减料的料子一出去,伤害巨大。
别人或许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这招一出,基本上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甚至是一千二了。
可惜啊,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两人刚刚走出没多远,郑二发便来了。
“吆,二位这是去哪里啊?听闻来了便宜的布料,怎么不拿出来与他们对着干,难道是有其他想法?”
263 错失大好机会
“原来是郑公子,岂敢岂敢,我们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就是想看看何公公是否有更好的见解。”
黄奉新恭敬地说着。
“何承才能有什么想法,你们就按照咱们原来制定的计策,推进就是了,他要有什么想法,找我就是,你们不要怕。等到将对手打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郑二发给他们画着大饼,当然这个事情也就是骗骗那些小商户。黄奉新混到老油条了,在圈里多少年,哪些话能当真,哪些话是耳旁风,他清楚得很。
不过么,形势比人强,他也说不出什么,只好点头到,“好,好,我这就去找人安排。”
说完,拉着章少康就要走。后者还想挣扎一下,硬是被拉走。
“你们去那个方向干什么?”郑二发问到。
“哦,我们这就去找人手。”
“这种小事,怎么用你能自己去动手,小五子,你去通知他们,带人过来。就说黄老板和章老板就等着他们发货呢,来晚可就耽误大事了!”
说完,他的手下快速跑出去,招呼等候的小商户们。
“若是这般,那就有劳五管家了,我们就去库房等着!”
黄奉新强行挤出来一丝微笑,拉着章少康折了回去。
可怜黄奉辛刚想有点想法,就被再度湮灭。
事到如今,郑二发找上门,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黄,事情只能这样?”章少康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还能怎样,郑二发的意思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今天咱们两个不干,他还会逼着别人干!这事情,是躲不过去了啊。与其让别人当恶人,不如就你我当恶人吧,也让别人落得干净!”
“这都叫什么事!”章少康跺跺脚,却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两个人消失在拐角,郑二发不屑的一笑。这时候,他掏出来一封信,撕成碎片,任由其在风中飘散。
何承才的书信,被他截住了,正因为如此,才会过来盯着二人动作,以免夜长梦多,有什么意外,现在看来,这俩人还真有撂挑子的打算。
那可不行,事情到这个份上,眼看就能打败方书安,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上次郑三发计划实在不够周全,现在不一样,他们准备着充分的多。
上次是挑战者,这次是先进去的行业领头羊。
上次他们输,还吃因为不了解新行业里边的特点。这次换成是方书安他们不了解,只要下功夫,能让对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有郑二发盯着,即便是黄奉新他们想要拖,也拖不了多少时间。
终于在黄昏十分,两钱五的棉布开始在世面上出售!
这让所有的京师居民都惊呆了,原来棉布,而且是棉布当中的翘楚——松江布,能便宜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有明一朝,棉布最便宜的时候,也要两钱一匹。那还是集中采购的价格,百姓从来没有买到过,如今,竟然将零售价格降到三钱以下,还是松江布!
两钱五的价格,也对方书安他们形成了冲击。当然,不是价格本身,而是竟然敢赔本卖!
因为松江布的制造成本,两钱五根本拿不下来!
“他们终于走到这一步!”林月华说到。
“是啊,亏本卖,看看他们能扛多久!咱们价格怎么办?”张田余问方书安。
“他们降价,咱们也降价,两钱!无非是赚的少而已。”
两钱还能赚,周围没去过工厂的经销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要多么低的成本,才能保证在两钱的售价下,还能赚钱!
还不等他们想的更多,就又被来人打断思路。
“书安,书安,你看看这个。”李尽忠从门外走来,拿着两块不同的布料。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方书安有些纳闷,何事如此着急,“什么意思?”他疑问到。
“他们的布料,有问题!你们看,这是下边人刚送来的。”
李尽忠将两块布料放在桌子上,人们都围了过来。
为了看着方便,李尽忠拿着剪刀直接剪成好几块。
其实不用仔细看,只要过眼就能看出来。
“这帮王八蛋是降低了纬线数目!他不能什么都学啊,咱们降低纬线,是因为需要能在过热的天气用。他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要我说,纬线是小事情,你看看这里!”
李尽忠将一块布料浸水,等到拿出来后,发现它比起另一块,短了不少!
“这是?王八蛋,他们拉长了啊!太损了!小商贩都不敢这么干!”
拉长的布料,只要见水就会缩短,晾干以后,缩短的更加明显。
这样干,是嫌弃自己死的慢!
“咱们要干他一票么?”张田余问到。
“对方把刀子递过来,咱们不接住实在是对不起人家,准备吧,多买些布料,明日上街,再给他们做一次实验!””
“那么,大名府以南,是否可以上货了?不少商户都找上门,在等着消息,只要咱们现在答应,他们马上就能签字据!”
张田余眼神灼热的问道,他们对于南方市场已经虎视眈眈很久,只要这边开启授权,马上就能在黄河以南,长江流域,全面开花!
到时候,他们的呢绒可就是真的打开局面。
“不急,先等一等,这个事情,不只是卖货那么简单!”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么有答应,正如他所说,事情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商业,还有更深层次的事情在内,若是就这么决定,后边要收回来就难了。
“难道这不就是卖货?”张田余有些想不明白。
“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这个还真是牵涉到别的事情。”
……
第二日,降价后的双方,再度争得异常激烈!
不过,一切在方书安眼里,已经快要结束。
等到他们的现场实验一出,松江布就将成为一段历史。
做出这个决定,方书安多少有些难过。
事情,并不应当这样。
当一切东西就为,就差方书安亲自主持的时候。
意外缺发生了,因为等候实验的工作人员一直没有等到方书安到来。
事情不对,但是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毕竟那是大事情,还需要方书安这样的人亲自决定。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方书安,李尽忠带着人来了。
“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布料呢,都给我,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也不要在外边说,记得守口如瓶,否则,若是事情传出去,有好果子吃!”
说完,李尽忠匆匆打着人去了,留下现场的人们面面相觑。
究竟是几个意思,明明是大好机会,怎么突然就不办了呢?
264 辽东订单和对外贸易
此刻,张府内,朱由校坐在主位,正在喝茶。
“可累到我了,本来是让王安来传话,不过今日恰好我休沐,就将事情揽了过来。”
“那究竟是谁的意思?”
方书安问道。
“别管是谁的意思,反正是从父王那里出来的,你们就忍了吧。”朱由校回答到。
“那么,他们呢?就这么便宜他们?”李尽忠有些不甘心,这次可不是他们找事。
“那自然不会,李恩已经传话下去,郑公公以及何公公都回来叙职。说是叙职,其实是干什么,你们都明白,就是免职罢了。后边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是。”朱由校安抚着有些暴躁的李尽忠。
“听说,后边又有郑家势利?”
“这次,还真不能算到他们头上,毕竟,事情是别人掀起来的,他们不过是搭车而已。”
见朱由校如此说,方书安也知道,这次他是没有办法对付郑家人了。这些人也不傻,知道自己出头会被很多人惦记之后,索性藏在人身后,当一个缩头乌龟。
好处么,显而易见,至少怎么算都算不到他们头上。
“那咱们,不是亏大了?”李尽忠说到,表情再次变得极为委屈。
“谁还没有点委屈,尽忠,以后你习惯就是了。”朱由校拍拍他,算是安慰。
李尽忠觉得自己委屈,不过,方书安却不这么想,他的观点正好相反。
“亏?咱们一点都不亏,要是没有苏杭商会搭台唱戏,或许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今日的事情,咱们可真谈不上失败。”
方书安出言说道。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两大布料集团神仙打架,虽然各有损失,但是损失最小的就是呢绒阵营了。
其他小布料商,损失的是市场份额,苏杭商会损失的是金钱,而他们,也就是损失一点利润,甚至不会伤到任何本钱,毕竟利润率高。
所以说,对于呢绒,也就是赚的多少问题,但是肯定不会亏!
“那事情就这么算了?总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李尽忠攥着拳头说着。
“或许,这正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此番是咱们作为后来者,进来搅局,能将他们打的换了头头,这还不是成绩么。”张田余安慰道。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们心有不甘。这次,怎么说也是织造局办事不妥当,所以下次布匹贸易的事情会叫上你们一起。还有啊,辽东那里已经下了单子,要用你们的料子做军服,这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朱由校说出了给他们的好处。
能参与布匹出口?还有辽东大军的订单?
两件事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刚才还忿忿不平的李尽忠,听闻如此,马上换一副表情。
“这怎么好意思,让我们直接参与织造局对外营生也就罢了,怎么还给找点生意呢,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脸上哪里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尽忠,你做样子倒是做的像一点,这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出戏了,任谁一看都知道你是在装蒜……”
方书安看着演技拙劣的李尽忠,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表演下?
不过,他也有些疑虑。
“卖给外国商人,我们很有信心,毕竟咱们这是好东西。但是做军服的话,是有谁给经略施压了么?”
熊廷弼不是一个能轻易张嘴的人,原来军服用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换他们的呢绒?
虽然就实际来说,呢绒做军服,比棉布要好上太多。
但是这事情得是熊廷弼自己意识到才行,虽然他们和熊大关系不错,但是还没有到不开口就有反馈的程度。
“熊大人怎样,你还不清楚?那是谁能够施压的人?”
朱由校反问到。
“既然不是有人施压,那就更不对了,熊大人都不知情,如何选择我们呢绒?”
李尽忠满是疑问。
“你们不要多想,身为一方经略,让士兵穿暖也是他的职责。听闻有新布料出现,并且保温性好,他们早就拿到样品进行了实验。所以才向兵部提要求,最终将消息传递到内阁。你们也是太过小心么,呢绒应用,还有比辽东更合适的么?莫要因为他是经略,就避嫌,这样反倒是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方书安也是有些无奈。
事情还真是这样,他们确实考虑过因为和熊廷弼特殊的关系,所以没有联系。现在人家找上门,倒显得他们有问题。
“世子说的极是,我等下次注意,军服布料是个大单子,不过我觉得,户部会有说法的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和其他工坊一样,户部仍然和此前一样,要购买呢绒的股份。”
军服布料采购,如果都是商人们的份额,兵部和朝廷不可能放心。
好在已经有成熟的路子,按照以前的操作就是。
“这次,户部准备出多少?”李尽忠凑上来问道。
上两次,他们多少都吃亏,这次,总不能还让自己吃亏吧。
“你们知道,雨季,户部需要留着预备银子。还是从债券里走。这次给你们折算多一些,但是具体还要你们谈,不过,他们这么说,咱们也别让别人拿到把柄。还有,下边的商户们得分清楚。”
“老规矩,只要朝廷不插手运转,商户们有股份的也只是在乎自己股份,其他人都是在乎当地的代理权。总体来说,财权明晰,没有什么异议。”
“哦,对了,价格的事情,户部还要找你们双方谈谈,定个合适价格,不能陪着本来。”朱由校突然提到关于各家布料定价的问题。
难道,这算是官方对于价格的指导?
不过也对,任由双方打价格战,随后受损的还是大明,毕竟苏杭商会主要是丝绸和棉布,织造局每年对外的丝绸销售是个天价。
内部降价,外国商人也不傻,同样要求降价,那样,太不合算了。
稳定住价格,别的不说,至少能让织造局对外的钱不少挣。
一起乐乐呵呵的挣洋人的钱,那才是本事!
265 万历病情有变
何承才以及郑继恩,被中枢找个由头换了。
虽然他们是万历同意的人选,但是毕竟此事惹得事情够大,虽然万历还在昏迷,但是该拿下就拿下,还不手软。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要从李恩那里出口,毕竟,什么司礼监掌印太监,下边人还是要听命于他。
杨兴昌当然也跑不了,他是郑贵妃好不容易塞进去织造局的,现在也正是因为阴谋失败,安排好的职位就这么丢了。
这也怪不得谁,如果杨兴昌赢了,对于方书安的抑制会很有效。
至少也让一直跟着他的小商户们心里有想法,方书安不是万能的。
这是现在败了,结果是相反的,旁人们对方书安的神话更加加深。
熊廷弼的信到了,里边除了对呢绒的要求,字里行间还有对方书安的批评。
大意就是,他熊廷弼向来不在意名声,方书安又不是不知道。
有好东西不拿给他,还向俗人一样避嫌,真是惹人生气。
方书安看看信,无奈的递给李尽忠。
“看看,里边把咱俩都给骂了。”
李尽忠看完,撇撇嘴,“你好好看看,都是再说你,哪里有说我的地方?至于为啥说你,心里没数?”
“这个,谁知道熊大人回来让我去找他家大姐?我这一堆事情还纠缠不清,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尽忠呵呵笑着,“就算是这样,你好歹跟人家姑娘个准信啊,这倒好,成不成不知道,人影也看不到,弄得二小姐都不想见我。”
“你是不是傻,不理会就是不同意啊!还让我怎么样,难道要直接去和人家说,看不上人家?信不信她俩姐妹转头就提刀上我家!”
对于熊大小姐,方书安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自己感情现在确实一地鸡毛……
熊廷弼当然也不能明着提,但是他也硬逼不来,毕竟,方书安的身份,是阁老之孙,还是大明最有潜力的年轻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也就不提这档子烦人事,关于呢绒,还需要计划一番。
辽东十万人衣服的用量,不能说特别大的订单,当然了,也不算小!
他们还没有做过集中单。
涉及到前一阵的价格战,以及最后和辽东结算。
户部派来了人,一边算是问话,一边算是考查成本,制定合理成交价格。
计算过呢绒的成本后,户部的书记官傻眼了,连续计算三次,直接将册子摔了!
“没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这些织机和纱机面前,别人怎么织布?莫说你们卖两钱银子,就是卖半钱,你们都有的赚!”
书记官很想将他们的价格定为半钱一匹,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织造局不干,上官也不干!
呢绒如此便宜,外国商人会将订单大量转向呢绒,对于棉布以及丝绸的打击实在是大!
陪同的张田余说到,“我们倒是敢这么卖,就怕上官们不干。”
看着他那欠揍的样子,书记官狠狠地在本册上画了几笔,“事情我会详细和上官禀报,结果如何,不是我说了算。”
说完,把册子给张田余,后者乐呵呵的签了字。
直到最后张田余送他走,书记官都没有好脸色。
好在,工坊安排的马车是新式马车,走起来十分舒适。
“嗯,什么东西硌得慌,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故意放石头!”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摸,果然是几个硬物。
不过,也就是瞬间,表情由愤怒变得耐人寻味,他好忙一看。
吆喝,可不是么,一袋子银子!
还是贴心的散碎银子。
本来想叫住车夫往回走,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没有先拿出来,也没有提什么要求。而且,他们也不在乎如实禀报。
看来,意思是不让自己乱说……
这般想着,他就将银子往怀里又推了推,这可不算是贪墨……
一场大雨让方书安与江南绸缎商人的大战完全熄了火,双方虽未明言罢兵言和,但也差不多少。
你来我往也斗得有些精疲力竭,当头的都换了,下边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不过么,有人确实舍不得双方就这样结束。
得了便宜的百姓表面大呼失望,双方大战,最为高兴的当然是百姓,明面上,他们各站一方,骂着对方阵营。
但是,私底下就是真香了。
双方没少偷偷摸摸买对家布料,新添置的衣服,一个个却又窃笑不已,恨不得双方斗得更加激烈一些,最好头破血流才好。
绸缎商人们看见呢绒没到黄河以南,以为自己赢了。
一定是官家限制了销售范围,虽然他们管事公公换了,但是毕竟得罪了阁老家孙子,换了正常。实际上,呢绒才是最大赢家!
从不闻一名到成为能分庭抗礼的布料,这就是成功。
不过,百姓们高兴没有几天,他们再也没法高兴了。
然而雨下个不停,待到第三日的时候,来自河南府和南直隶的快马就没断过,水情告急!
自太祖建国以来,黄河水患几乎不断,决口处处。
中间有过几个好的河工,暂时解决一阵问题,但是并没能控制多久。
想要解决黄河问题,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现在大明刚刚有些收入,还不能说完全做到收支平衡。
黄河水利在即,但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问题。
方书安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好,潘季驯的“束水攻沙”法,就能证明他的效果。可惜自从老潘死以后,其他河工都没有他那么上心,再加上贪墨横行,当年老潘好好整治的河道,又开始淤塞,不过二十年,潘季驯第四次在河工任上加筑的三十余万丈,又破败的不成样子!
还是缺钱,等,只能等,等到监税司开始运作,财务情况好转之后,再将其好生整修一番吧!
朝廷内外在大雨中煎熬着,京城雨势渐歇,然而一封封请求朝廷赈灾的文书几乎将内阁淹了。
雨季,大半个大明都在哗哗落雨,受灾的地方,可不是一处两处。
经过日以继夜的治疗,随着体内毒素的排除,没有新毒素摄入的情况下,万历的病情终于有了变化。
266 谁给你的脸?
万历已经能睁眼了,但说话还是困难。
事情的改变还是源自于不间断的排毒措施,只是,毒素虽然能排除一些,但仍旧是个长期过程,不可能三两月就能解决。
此前都在盯着皇帝变化的人们,现在只好重新捋清思路。
既然能缓过来,那么百官们瞄准太子的这方面就要慢一些。毕竟皇帝还在,天无二日。
好在,朱常洛并不是想着马上就要拿到权利。左右是到手的东西,不急于一时。
毕竟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不在乎再多等等。
但是,相对于其他人,这消息是爆炸性的!
虽然明面上没有传播,但是有心人都已经知道。
昏迷的皇帝突然醒来,某些玩弄阴谋之人同样需要重新规划,此前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
当中少不了各怀鬼胎之人,例如东林诸人,例如郑贵妃等人。
东林党人虽然有心但是无力,现在他们处江湖之远,只有孙承宗算是距离权力中心近的。
不过么,孙承宗和别人不同,他属于东林当中偏实干那一派,而不是只会打嘴炮的一派。
此时,周嘉谟府上,一堆人在商量着最新的计划。
不过,不是周嘉谟自己要做怎样,是下边人推着。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好歹也是前任礼部尚书,但是周嘉谟并未能压制住那些晚辈。
王化贞自从争夺辽东失败,就一直在京师赋闲,哪里都没去。眼下,心理不平衡的就是他,开口就是抨击方从哲。
“陛下清醒是大事,方从哲都不打算透露,他们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要立新王?”
“我看他们是串通好了,想要谋逆,待我弹劾他们!”房可壮依旧发挥着自己二愣子的本事。
见他如此说,孙承宗摇摇头,苦笑一番,心道:怎么这样的猪队友,就送到自己身边了呢?
见他这样的反应,房可壮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便反问道,“孙大人,你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便是,为何遮遮掩掩?难道因为你现在是詹事府的官,爬上了太子和世子的船,就不当咱们是一回事了么?”
话说出来,莫说是孙承宗,就连向来激进的王化贞都说到,“房大人,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孙大人何曾说要脱离咱们东林了?不可乱说!”
肃然房可壮是个嘴巴极臭的御史,但是在王化贞面前也不能怎样,毕竟他也是当过御史的前辈,而且下手更狠……
他批评完房可壮,继续说道,“眼下太子位子十拿九稳,这次就算圣上能渡过难关,只怕经此一役,龙体也难恢复从前。到时候,位子是谁的,半分意外都不会有。这样的前提下,太子会去做傻事?”
“你们可别忘了,陛下倒下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宣布过,到现在还是封锁的状态,那么你们说,消息是何处得来?”
周嘉谟幽幽的说了几句,别人反应了过来。
可不是么,虽然方从哲隐瞒着皇帝的健康状态,但是那一开始就是隐瞒,是他们自己收买的内线消息。
“陛下的事情,现在先放一放,眼下郑贵妃闹得欢实,如果这有大动静,咱们再推波助澜就是。倒是河工的事情,现在可是要事,可要盯好了,只要稍微有些差池,那也是搬到他的机会。”王化贞是个擅长弄权之人,只要有机会,定然不放过。
话说到这里,辈分高的刘一燝发声了,他更多的时候,是代替叶向高,把控一番年轻人的反向,不要向着没有底限的方向发展。只见他说。
“河工是大事,水涝也是大事。不过,方从哲最是擅长赈灾,上次山东的灾情,可是奠定了他在中枢的名声,所以说想要凭借此番想要有什么大事情,我看很难。”
话说完,现场沉默片刻,但是过一会儿,还是有人开口。
“总归是个办法,大明到处都在闹水,按下葫芦浮起瓢,只要一个地方有问题,抓住他,就能突破,所以说,事情还是大有可为。”
钱谦益知道他们的前辈刘一燝已经老了,丝毫没有年轻时候的锐气,现在更多时候,都不知道是站在哪一方来说话。
“刘老大人,我也觉得事情可为。”王化贞补充道。
眼见少壮派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刘一燝无可奈何,年轻一辈当中,也就是孙承宗还有点老人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大明利益和东林利益,先将东林放在面前!
是世道变化快,还是他们看不懂啊!
既然年轻人这般折腾,他们还是真拦不住……
东林诸人折腾出来了自己的目标,而另一个方向上,郑贵妃,却始终在关注暖阁的动向。
毕竟,他只能从这里下手,至于水患的事情,还是要靠其他人发难。
“娘娘,娘娘!大事,大事啊!您赶紧去暖阁吧!”
看着手下人乱喊的样子,郑贵妃气不打一处来,最近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连太监都这么没礼数!
“成什么样子!”
“啪!”
来人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奴婢该死,但是,爷睁开眼睛了,您赶紧去吧!”
“什么!”
郑贵妃一惊,站了起来。
皇帝睁开眼,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机会。
此前方从哲也不知道怎么和万历说的,竟然将她排除在外,无法参与朝政的决策。
可以说,万历昏迷这一段时间,是郑贵妃对朝政影响最小的时候。
说来也真是可笑,她精心谋划,小心准备,最后竟然差点将自己排除权力中心,怎么能不令人唏嘘?
现在万历能睁开眼,她需要抓紧时间去拿回来差点失去的宠爱,那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扳回一局!
“黄猛,快,随本宫去暖阁,现在正是机会!”
方从哲最近真是焦头烂额,不过好在中枢已经运转习惯。
除了张惟贤没有实际政务在身,其他几个部一二把手,都减少了休息时间,一起联合处理不断汇总上来的灾害数据,同时进行着物资调配。
“陛下睁开眼了,娘娘想去看看都不成?谁给你的脸?”
异常突兀的声音传来,方从哲皱皱眉……
267 洛阳民变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啊!”方从哲写完一行字,批改完一份奏章,才慢慢的收起奏章,放在批改好的那一摞里,再将狼毫笔放在笔架上,站了起来。
他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继续说,“越来越不中用了,年岁越发大了,要不是孙子弄回来这个上好的花镜,现在批改奏章都是问题!”
中枢其他几人自然以他为尊,方从哲越是这般不在意,他们便越是有底气。
不过是贵妃而已,又不是没有拒绝过,此前已经有过经验,还真不算什么难事。
如果方从哲如临大敌,那么其余人肯定会重新在心里评估,事情到关键时刻的话,方大人是不是能支持住?
现在看来,丝毫不是问题!
走出几步,他运口气喊一声,“谁在陛下面前咆哮,再敢喧哗,叉出去打!”
方从哲似乎不知道是谁喊得一样,还没出门,声音就已经传了出去。
黄猛一见是大角色出来,他就赶紧缩回去,如果是别人,或许还能顶一顶。但是方从哲的话,他是半分能顶住的想法都没有!
“方阁老,只怕您说话的声音,比之黄猛还要大吧。怎得,规矩在别人身上就是规矩,在你身上就什么都不是?”
郑贵妃难得此刻不迷糊,一语双关,直接奔着方从哲杀去。
可惜了,老方混迹官场数十年,岂是郑贵妃一句话就能哄住?他一开口就是杀招。
“陛下已经习惯老臣的声音,怎么着,黄猛你也想要我这个位置?”
“奴婢,奴婢不敢!”
黄猛蹭的就跪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糠。
他可不敢说自己是能顶替方从哲的位置,要是这般,想不死都难!
“黄猛不是男人,自然不能顶替阁老的位置。”郑贵妃说着,“听闻陛下醒了,本宫特来问安。”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里走去。
不过么,事与愿违,方从哲突然伸出手臂拦住。
“贵妃娘娘,上次陛下的意思很明确,您就不要为难老臣了。除非现在陛下说,让您进去,我才能放手。”
话这么说,一点毛病没有。
毕竟是上次是万历亲自授权,将其挪了出去,按照方从哲现在的意思,想要进门,只有陛下同意才行!
郑贵妃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有她进去才能让陛下同意,而同意之后才能留下来。
所以说,完全是个悖论。
不过,方从哲的铜墙铁壁,郑贵妃休想绕过去!
再次碰壁之后,郑贵妃只好悻悻的回去。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弄点什么,于是便叫来黄猛,对其耳提面命一番,后者心领神会……
中枢风平浪静,但是朝堂上却完全相反。
中枢众人看见的折子多,也了解所有事情的走向,所以说能全盘思考,认清事实。
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随着孙承宗等人上场,太子起复数个与东林紧密的官员却不这么看。
他们的目的,可不是什么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说话做事更是一个比一个刻薄,不时给他添堵,朝堂上更是菜市场,终日吵闹不休。
经过几次讨论,还被给事中们封驳过几次,最后还是成型。
各地的粮食,还没有解完的留在原地充作救灾粮食,其他的事情,户部拨钱统一处理。
如果实在熬不过去,可以适当允许异地迁徙,不过目标都是朝廷制定好的。
尤其是辽东,此前经过战火,又有建奴大战一场,现在人口缺的厉害,更不要说,有熊廷弼不断在北大荒试探并且开荒。
对于人口的增长,都是简单直接的渴望!
赈灾的旨意终究下去,中枢能稍微休息片刻,怎奈,老天爷并不打算给他们机会!
“报!报!报!八百里加急!”
一连串的报告声,远远的传来进来。
“河南府民变!”
听着什么地方有变,人们一惊,但是最后又仔细一听,竟然是河南府?
人们交换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戏谑。
或许全天下真的会有不少人造反,但是这当中不可能包括南直隶和河南府。
先不说这两个地方,有多少军队拱卫,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就不可能是造反该有的位置。
南直隶官员齐全,配置数重,没有造反的土壤。
至于洛阳,里边不知有多少王爷和国公的府邸。
想要搞定洛阳,只有后来的李闯才办到。现在么,即使真的有人起事,也不可能拿下洛阳!
民变的具体内容,也是十分奇怪。
不少闹事的灾民差些冲入洛阳的福王府,虽被赶来的军队击退,福王朱常洵还是受到惊吓。
灾民冲进福王府?
福王受到惊吓?
难道当地灾民已经强悍到随意就能攻破亲王的家丁防御?还有堂堂一个福王,竟然随随便便就能受到惊吓?
方从哲面带微笑着,看着四周人们说着。
“这事情,到处透露着古怪啊!”
从他的脸上,众人已经知道什么意思。
崔景荣更是表面严肃但是语气充满调侃的说着,“哎呦,这可大事不妙。还是抓紧时间派点兵马去,救回来福王吧!”
“要我看啊,福王是想要来京师躲躲,那么多少人护送合适呢?”何宗彦说着。
“福王肯定是想自己来,只要同意他来,民变马上被镇压便会消散,而且不用咱们派兵过去,你们信也不信?”崔景荣说了一句。
“还是崔大人想的周到,福王殿下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啊,我礼部是不打算给他这么个机会了!哪有藩王遇见民变就要要走的意思?太祖当年分封诸子,目的就是让皇子镇守四方!”
朱常洵想要弯弯绕,方从哲当然不可能放过去。
“福王府历来守卫森严,却被灾民轻易突破防卫。我看,此事还需一个能力强的官员,去现场查探一番,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们嘴上已经戏弄了一番朱常洵,但是事情发生,出于面子上的考虑,福王还是要安慰的,而且是从重,不能给郑贵妃闹事的由头!
“诸位觉得,哪位去洛阳走一遭更为合适?”
方从哲提议道。
268 孙传庭出缺
要不说,大明的官员,虽然有不少人只会往自己口袋里装钱,但是也有一些,心里依然是家国天下的情怀。
去洛阳的事情,简直成了香饽饽……
究其原因,无非是人们认为,洛阳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个展现自己不卑不亢、高风亮节的地方。
那里的事情是什么原因,傻子都能看出来,而且,朱常洵又不敢真有多少作为。别看他平日里蹦达的欢实,但是比起来,连宁王都不如,更不要说,北京城的四皇子了。
要是福王真的敢造反,还用等到现在,万历刚昏迷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那时事情突然,诸事尚未理顺,现在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是真的没有多少机会。
所以,去洛阳,几乎不需要多少危险就能完成。
洛阳的事情,不用方从哲费心太多,现在他被另一件事情烦着,一件本来不应该烦恼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么,是一个对头。
郑大发,当然他有个更有名的名字,也更加世人皆知,郑国泰!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登门!
“老爷,人已经送走了……”
管家小声回报。
“这厮,阴谋诡计不成,还想动我宝贝孙子的想法,也不看看他那女儿,徒有其表!莫说是世清看不上,就是他能看上,老夫也不同意!”
方从哲说着,气的狠狠的咳嗽了几声。
“老爷,您悠着点,他那是别有用心,不值当您生气。”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人,明知道老夫与他们是对头,还来提亲,这是来恶心人?”老方抱怨着。
郑大发几次登门,目的一样,要跟方家结亲,将幺女许配给方书安。
他当然不会同意,以种种理由推脱掉。
但是这样的做法,必然会引起有些方从哲阵营人心里的想法。
别人都是一次两次不行就完事,但是他郑家可是三番五次的来,虽然有人会觉得,这是拒绝到底。却会让另一部分人有其他的想法,是不是拒绝过几次,会有其他的改变?
不管别人怎么想,方书安是半分兴趣都没有,他将此事说给李尽忠听,对方长叹一口气。
看这样子,好像方书安又错过什么好事一样。
李尽忠惋惜道,“前次游园诗会时我见过那郑瑞儿一次,端的是难得美人儿,不比林家妹子差多少,而且没有沾染郑家那股子势力劲,阁老给你推了这门亲事,实在可惜,你可知道这郑瑞儿原本是给谁准备的?”说完往南努努嘴。
孙传庭笑骂,“你个憨货,跟郑家接了亲,你以为太子会怎么想,书安将来前程呢。”
李尽忠撇撇嘴,扔掉手里的果核,道,“书安常说,糖衣炮弹,糖衣剥下来然后炮弹打回去就是,娶了郑家的闺女不给他办事,他能拿书安如何。而且啊,将对头的女儿征服,那感觉,岂是一般人能体会的?想想就觉得十分美妙!”
说到后边,更是摇头晃脑,好像已经沉浸在征服完以后的快感当中了。
孙传庭苦笑着摇摇头,对此不作评价,方书安是半分意思都没有,李尽忠也不过是调笑而已。
至于卢象升,也是在走神。
“象升,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李尽忠问着。
孙传庭看着还在出神的卢象升,说到,“他呀,家里是吃织造局饭碗的人,先前那些人乱折腾,家里父老乡亲没少遭罪,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又是水涝灾害上来,换做是谁,都要忧心。”
方书安和李尽忠听完,俱是叹息一声,在大变局面前,有时候小家庭的福祸,真的很难预知。
毕竟与他们相斗的是苏杭商会,而不是卢象升家里的父老乡亲。
屋外,天气又是一阵阴雨,现在渐渐变小。
可惜了,一阵阵急雨,并未能让天气凉爽,反而更加闷热。
方书安站在屋檐下,看着越来越小的雨势,叹息一声。
一旁的李尽忠正专心对付面前的红烧肉,方府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与别家不同,这道菜他是百吃不腻。
孙传庭使劲摇着扇子,虽下着雨,但却十分憋闷,使人烦躁,然而表情一脸轻松,他的差事下来了,河南府下中牟知县出缺。
一个中县知县,七品官,可不算小。
历史进程推进到明末,想要直接出缺任知县,那是难能可贵的情况。
毕竟不是明初,功名在身的人少,现在,年过四十的进士都还在排队。
按理说,他的二甲成绩,去翰林院也不是问题,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只有几个人进了翰林院,剩下的人都在候缺。
没办法,榜单发布没有太久时间,万历就病倒,虽然现在朝廷上下各处都有缺口,但是官员的任命已经多年没好好进行了。
莫说是基层官员,就是中上层都缺,谁也没有办法……
中枢多少人都是顶着侍郎的官,干着尚书的活……
孙传庭今日来,一方面向方书安辞行,一方面看他有何嘱托,长时间相处,他们这些人自然而然将方书安当做主心骨。
李尽忠擦擦嘴,说道,“我家一个从南直隶回来的商队说,灾情严重,路过河南府时,不少城镇都淹的看不见了,水面上飘满死尸,惨呐!”
方书安表情严肃地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已经写了有关卫生防疫的条陈建议给了家祖,让月华采购了不少药材运往灾区,略尽一些绵力吧。”
李尽忠点点头,道,“你提的建议,自是极好,我也让管家去采买些东西,让林家的商队一并送过去吧。”低头看看剩下的红烧肉汤汁,叹道,“红烧肉虽好,也要有命吃才行。”
“对了,中牟县的灾情如何?”方书安想起孙传庭的补缺。
“应当是较为严重,毕竟在黄河边上,紧挨着郑州,都是重灾区啊。”孙传庭叹息道。
上任知县病死在任上,和水灾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本来到了汛季来临之前,从上到下都开始检查河防,重新布置,该整修的整修,该重建的重建,中牟县据说就是老知县勤勤恳恳,没日没夜在坝上监工,最后累倒的。
如此敬业的知县,确实令人敬佩,因此孙传庭听闻原因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要去赴任,而且是不日就出发。
虽然中等县于他来说是个不错的差遣,但是很明显,是有人在前边候缺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