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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波倚浪     横明txt下载     横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9 虽千万人吾往矣

    郑贵妃想过他们可能采取的措施,却没想到是拉己方下水。

    这就是有些近似于无赖打架了,明明一方是会武术的老手,一方是只会黑虎掏心的盲流。

    哪知道双方对阵,盲流可不会老实的比拳脚,而是怎么能赢怎么来。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黄猛,这会儿像是霜打的萝卜,蔫了。

    “娘娘,这些人也太狠了……”

    “他们不狠,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别怕,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谣言从来不是杀伤的主要目的,毕竟靠嘴能骂死人的时候,少之又少。

    最关键的是对谣言的反应,当年的卫太子刘据,不就是因为抗不住谣言的祸害,最后起兵攻伐,才造成了最后的悲剧。

    现在,有谣言针对她郑贵妃以及福王朱常洵,当然不是好事情,不过也就是考验耐心的时候。

    若是太子坚持不住,有了动作,那才是郑贵妃以及背后势力最想看到的事情。

    ……

    这一日是方从哲当值,他面不改色的在暖阁前厅坐下来,翻阅着筛选出来的奏章,挑选其中重要的做出回复,再交给李恩批红。

    现在是非常时期,原本至少需要万历过目,这会儿都免了,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去打扰万历。

    方书安的看到的折子,已经经过一轮挑选,来自各部的奏章,会被先行发下去自行决定。

    毕竟内阁只有他一人,没有人帮着筛选的话,工作量过于大了。

    暖阁前厅搬过来几张桌子,与内阁规制相同,基本上相当于将内阁的作用搬了过来。

    书案之上,几只熏香炉青烟袅袅,不是伴随着翻动奏折的声音,除此之外,鲜有余声。

    原本负责整理文书的刀笔吏,也换作司礼监的宦官们,毕竟,里边有万历皇帝。

    李鋕今日有些异样,只见他桌案上的香炉烟晕都要比平日里凌乱。

    那些烟气一会儿盘旋,一会儿散作一片,似乎显示着主人同样焦躁的内心。

    他翻着御史们上来的本子,不时瞟一眼方从哲,一会儿功夫,不知道瞥了多少眼。

    “说罢,多少人弹劾我?”

    方从哲已经发现异常,丢下手里的奏章问道。

    “阁老,说句不好听的,您应该问问,有几个没有的……”

    李鋕无奈地说到。

    若是按照常理,确实需要避嫌在家。

    现在仍然进宫,御史们当然盯着,一窝蜂的扑上来。

    这样的事情,就是身为左都御史的李鋕要拦,都拦不住。

    “阁老,这些折子,我看就压下去吧。”李鋕倒是通情达理,你们有写奏章的自由,他们也有筛选并且留中不发的自由。

    “压下去?现在压下去,明天会冒头更多!你也是从御史过来的,年轻时候头硬如铁,老夫能够理解。”方从哲说着。

    “但是他们也太分不清形式了,现在大明的情况,怎么能缺少您?”

    李鋕不和御史们站在一条战线的原因就是在这里,现在天子卧榻,内阁只有一人,若是他现在真的请罪在家,那事情真的就难以处理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也不知道看上去风光的大明,实则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是内外皆伤的局面!今日除了你还有谁?”老方淡淡地说着。

    “崔尚书,不过他会晚些到来。”

    “那就等着崔尚书,让他来向陛下提吧!”方从哲说着。

    “大人,真的要像夺情那般?那对您的名声损害非常啊,当年张……的事情历历在目。”李鋕说着,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万历初年,在一条鞭法推行的重要时刻,张居正父亲病逝,按规矩,他需要回乡守孝三年。

    但是极为重要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放弃改革回去,等到回来的时候,天时地利都不在,根本不可能成功。

    经过一番策划之下,张居正便自导自演了夺情的戏码。

    经过几次操纵,他便堂而皇之的留下来,主持改革,将守孝之事略过。

    虽然从改革上来说,张居正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成功的为大明实现中兴。

    但是造成的后果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广大读书人对张居正的批评。

    作为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竟然不孝,那怎么说的过去?

    于是乎,夺情之事,变成了他一生难以抹去的黑点。

    甚至就是在死后,也揪着夺情一事不放。

    李鋕没有提此事,就是这么个原因。

    现在即便是老方想撂挑子不干,他都不会同意,要不是有这么一位人物在,中枢早就散了。

    但是暂不回避的事情他又不能先提起,表面上看是帮了暂时的忙,但是对后边造成的影响也十分巨大。

    所以,还是方从哲自己提起此事,早有其他人上奏折就是。

    “崔尚书,不知他是否愿意上奏章……”李鋕突然想到什么,说到。

    “崔大人要是不上,辽东的事情他自己解决,我可不给他擦这个腚。要不是有我家那傻孙子误打误撞的建议,他现在还在为建奴焦头烂额。”

    方从哲眼睛一瞪,说着。

    当然,李鋕的意思不是说崔景荣不管,而是怕他和自己一样,担心事情影响方从哲的名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先将事情办妥,管它身后洪水滔天。此事不能耽搁,但凡事经历过朝堂大事之人都清楚。至于那些不了解的百姓,任由他们评说吧。”

    方从哲说着,好像事情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样。

    李鋕当然清楚,不回避一事成功之后,对方家后代影响甚大。若是皇帝不做特殊照顾的话,他的后代再想成为高官显宦就很难了。

    尤其是现在,还有方书安这等天才的存在。

    等于是人为的给他设置一个障碍。

    “莫要犹豫,此事就这么办,等到崔尚书一到,便上书请命!”

    “方大人,您为大明做的一切,后人必将铭记!”

    李鋕深深一礼,表达着内心最真实的敬佩。

    方从哲看看他,只是笑笑,露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崔景荣闻听李鋕的话,也是十分感佩。

    要说方从哲是官迷,那是很难令人信服的事情。

    毕竟山东灾难之前,他就已经实打实的辞请,后来便是赈灾和辽东事情接二连三。

    寻常人处理好一个,便能在青史留名。

    但是若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千古骂名。

    方从哲不但将各个事情理顺的很好,更是没有伤筋动骨到大明的根基。

    眼下,他还在为此事冒险和担负骂名,固然有为其孙子铺路的心思在其中,但是负面影响可就远远大于带来的收益。

    万历榻前,崔景荣好李鋕恭敬的站着,方从哲站在上首处,李恩在下首。

    李鋕将崔尚书为方从哲暂不回避之事说出来,等待着万历的判断。

    此刻的三人,心跳俱是快成了一条线……

240 急传太子

    只见万历的手指戳进沙盘里,随后开始慢慢的移动。

    嗯???

    几人直勾勾盯着手的轨迹,这姿势,似乎是不对啊!

    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似乎有些异样。

    怎得,入手是一横?

    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莫非是个不字?

    难道会是不同意……

    三人心里觉得不应如此。

    尤其是方从哲,虽然他有些担心,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有数的,万历不可能会放他走的,要不然上次请辞就该准奏。

    那会再去重新寻找一个首辅,并不是多难搞定的事情。

    既能听万历的话,揣摩万历的意思,还能有一定的赈灾手段、执政能力。

    听上去条件多一些,但是在大明的文武百官还是能找到的。

    当时不换人,现在根本不可能换了,原来下去那几个,不是治国能力差些,就是不如方从哲能揣摩万历的心思!

    眼下情况复杂,更不要说还有传闻这么一档子事摆在面前。

    想的再多,还是要看万历的意思。

    第二笔是关键,众人紧紧看着万历手指的走向。

    还真是个竖……

    要命了,真是不字?

    气氛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刻!

    第三画的时候,终于不是撇了,是个短横。

    三个人心跳终于缓和下来,只要不是不字就好。

    “可!”

    还好,还好。

    看意思这是同意了。

    李鋕和崔景荣也是松一口气。

    不过,写完这个字之后,万历阻止住拿走沙盘的李恩,看样子,还要再写?

    这是第一次遇见之外的事情。

    李恩和方从哲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不解。

    看样子,圣上这是有大动作啊!

    看见万历的手指再一次按在沙盘上,方从哲开口道,“请圣上示下!”

    “太!”

    第一个字写完,万历紧接着又写了一个“子”。

    太子!

    为何会突然提到太子?

    刚才是三个人心跳,现在换成四个人,连上李恩在内,都有些吃惊。

    此刻提到太子,是何意?

    难道真的要废立?

    时机也太不合适!

    偏偏,万历写了三个字,似乎是有些累,好像需要调整一番,手指只是悬着。

    见如此,方从哲便开口问道,“陛下,是要将太子请来么?”

    万历手指微微点两下,似乎是表示同意。

    “速速去请太子来!”

    方从哲不敢耽搁,赶紧命令道。

    候着的太监闻言,便急匆匆去了,看样子,今日要记载史书中了!

    朱常洛此前是天天在此候着,不过他身体也不过刚刚有些好转,群臣们几次进谏,终于让朱常洛改成每日来一会儿,不是整日在此地。

    按照计划,今日太子是黄昏才会来。

    没有等太久,太子便在王安的陪同下匆忙的来了,甚至来不及更换衣衫,只是穿着他在东宫里的便服。

    “父皇,儿臣来了。”

    给万历行礼之后,朱常洛转向方从哲,问道,“阁老,何事如此匆忙?”

    方从哲回礼到,“殿下,是陛下诏您前来,您看,陛下要说了。”

    老方指着沙盘,看见万历的手又开始动作。

    这次,所有人的目光在一次聚焦在一处。

    “监”字!

    最后,赫然是个“国!”

    “太子监国!”

    崔景荣失声道。

    太子监国!

    李鋕好一些,在心里稍微颤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都停止了跳动。

    方从哲虽然比他们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多少。

    三十年了啊,多少官员的前仆后继,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万历在这么个时候,终于作出了重要决定。

    现在让太子监国,那基本上是确立了朱常洛即位的既定事实,需要的就是正常交接即可。

    原本,他们还以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会影响到太子的位子,甚至是导致整个帝国风向突变。

    现在看来,皇帝毕竟是皇帝,尤其是自诩聪明程度并不比他爷爷嘉靖差的万历,自然是在神志清醒的前提下,将帝国的权利交给真正能掌握好的人。

    如果福王还年轻,如果他万历还能奋斗十年,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不一样。

    现在么,万历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一个新帝国接班人。

    而且,多年的太子生涯,即便是没有处理过多少朝政,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并没有表现的差劲。

    至于处理朝政,还有时间去学一学,现在么,更有方从哲等大臣来带领他。

    看来,在万历听到关于弹劾方从哲的奏章以后,便下定决心。

    现在更换首辅是个不现实的事情,而且又有着传位的压力。

    索性就不去搭理那些乱七八糟的风声,让太子提前开始适应治国的生活……

    眼见朱常洛还冷在那里,方从哲碰碰他,示意其谢恩。

    他当然明白方从哲的意思,但是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原来期待很久的事情,现在真的到来,并没有那份激动。

    难道是等的太久麻木了?

    或者是因为看见万历的颓势,心里有些压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朱常洛确实高兴不起来。

    “父皇,孩儿资历尚浅,并不适合监国,望您收回成命,孩儿再跟随阁老等大人学习些时日。”

    往常,对于这等命令,自然需要辞受一番,才能打赢。

    不过此刻,时间并不允许他再来这一套。

    “殿下,您不能犹豫了。”崔景荣出言劝道。

    “殿下,陛下卧病在床,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让陛下为之操心了!”李鋕也动容的说着。

    虽然万历实在床上躺着,但是他听到关键事情的请示时候,还是要费心思考,最好还要做出决定书写出来。

    平日里自然没什么,现在的情况下,可就是要耗费太多精力。

    若是能从中脱身,好生休养加上物理治疗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能再多恢复一些。

    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刚倒下那会好了太多。

    “阁老,这……”

    朱常洛不确定,现在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只要求助方从哲。

    “殿下,请您为陛下排忧解难吧。”

    方从哲抱紧双拳,老泪纵横的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多年的奋斗成为现实,还是因为赏识他的万历病重之下无奈只能如此选择。

241 气急败坏郑贵妃

    太子监国,算是对谣言最好的回击!

    原本还在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瞬间乌泱泱的散了。

    既然都监国了,那么有些事情就纯粹是个被人偏向解读的事情。

    郑贵妃的宫里,现在十分安静,整个宫里不管是谁,都不敢出半分热闹。

    只有一些偶尔发生,不知道是从何处蹦出来鸟叫声。

    如此情况,原本应该是个祥和的时间,现在却充满着山雨欲来的味道

    郑贵妃想不到,他们处心积虑弄出来的阴谋,竟然会是这样的回应。

    说好的能将方从哲拉下马,结果人家甚至于不需要动什么手段,不过是刚刚有人上了折子,就直接被全数留中,还有了监国的旨意。

    此前整个宫里都是得意洋洋的劲头,听到风声之后,风向大变,现场变得落针可闻。

    “娘娘……”

    黄猛低声叫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坐以待毙肯定不是郑贵妃的习惯,肯定还有针对的行动。

    “我就知道,听信那些蠢材的,做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事情,不是说让太子继位不成么?现在可倒好!直接监国,那和继位有何区别?”

    一番话说的一句比一句急躁。

    她现在是真急了,别说最高目标了,连最低目标都没有达标,因此还需要换个手段……

    如果说方从哲们倒打一耙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屑,这会儿可就是追悔莫及。

    现在形势,已然确立朱常洛监国的位置,表面上看,他们真的就没什么花头了。

    啪!

    哗啦啦!

    郑贵妃愤怒的抄起一个瓷盏,摔得粉碎。

    那还是太子孝敬她,送过来的东西,看那样子,可是景德镇出名的匠人烧制。

    “娘娘,凤体要紧,可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扰到您。”

    “哼,亏你还知道打扰。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你马上出宫,看看那些人如何说!若是他们没有办法,我便抓紧去寻找新的人。”

    看着郑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黄猛哪里敢耽搁,赶紧领命。

    “奴婢这就去看看,不能让那些混蛋蒙骗了您。”说完,赶紧一溜烟的往外走。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离主人家远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正好想出点什么不善良的事情,

    黄猛出了宫,便直奔东市,那里是他每次出公办事都会去的地方,并不显眼。

    东市人多口杂,贩夫走卒,各方神圣都有,既能淘换到西域和辽东的宝贝,也能找到不少不入流的赝品。

    黄猛走进一家又一家店铺,似乎是在忠实的执行着宫里的采买。

    但是只要跟的足够近就能发现,他实在是太迅速了,快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要出来正常采买的速度。

    毕竟那是一双肉眼,可不是什么扫描仪。

    不知道出来进去多少店铺,终于,两个远远吊着他的人还是跟丢了……

    确认外边没有尾巴之后,黄猛一闪身进了家小店铺,穿过厉害吆喝叫嚷的酒客们以后,还有一段狭窄的围栏。

    他再度看看背后,确认真没有人后,才将围栏中间的一扇看上去就是墙的伪装门打开。

    在里边绕过几个岔路之后,才是一个点着蜡烛的房间,里边,在阴影处隐藏着一个人。

    “夫人让我问你们,为何那厮现在拿到了……?”

    没有说出来的事情,自然就是指的监国的事情了。

    “此事无人料到,谁能想到万历在如此时刻,竟然开始托管。”

    “那可有什么话让我转告回去?”黄猛继续问着。

    “倒是也有句话,夫人不要忧心。虽然暂时失败,但是也并不意味着毫无办法,接下来才是争夺的关键,还请夫人放心!”黑影里边传出声音来。

    竟然还有办法?

    黄猛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弄阴谋,还是来不及了吧。

    “再等等,最迟三日,便会有风声,到时候只要他们真的出错,那么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咱们。”

    阴影里的声音十分笃定,连黄猛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真事还是敷衍他们,黄猛是分不清楚的。

    “若是最后没有你说的东西,该当如何?”

    “不可能没有,除非,是你们自己解除。”

    那人越是将事情说的神秘,黄猛好奇心更重了。

    不过么,现在不是考验好奇心和脑子的时刻。

    他需要将听到的东西全部带回去,传递给郑贵妃才是。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出招的手段,不得不说,此番找的人真的还算厉害。

    比此前那些人的手段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御史们听见方从哲没有赋闲在家,便有人继续上书,点名是他扰乱朝纲,应当避嫌。

    但是太子监国的消息一出来,反应慢的人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万历之憋了个大招在此地。

    如果说真的是有心让太子监国,那么内阁成员暂时肯定没有什么大动作。

    除非引进另外两个人入阁,至少形成一个三个大学士分担问题的局面。

    第二日,是张惟贤的值班的时间,不过由于刚刚有特别任命,因此他和方从哲等人一起。

    “今日朝堂纷纷乱乱,除了两个旨意,还有一些事情请各位大臣做好决定。”

    户部李汝华有些纳闷,今日的英国公,说话行事的劲头,有些过主动啊,此前他都是在一旁当稻草人来着,现在,应当是有事情要说。

    “既然太子监国,已经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那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流言处理干净。以老夫看,要讲那些声势造谣之人抓起来,好生教育一番。

    除此之外,还要将福王控制起来!”

    如果说昨日太子监国是最大的新闻,那么今日的事情,就是提出来更为令人难以相信的选项,就是要控制住朱常洵。

    方从哲看见这一条,心里便开始冷笑。

    看上去,这位出主意的愿意将事情从小故事变成大风浪。

    现在不过是刚刚监国,就要对付兄弟,传出去的话,只怕万历当天就能将他的旨意改了。

    “公爷,我能问一句,这是何人想出来的主意?”

    “谁?此时还需要找人做?我那些手下就能将事情处理掉。”

242 异样英国公

    听张惟贤说完,李汝华眼神飘向方从哲,他的眼里,现在只有疑惑。

    按理说你张惟贤作为勋贵的代表,又是名义上五军都督府的头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吧。

    这样的水平,稍微有点能力的中下层官员都能想通其中关键。

    “抓捕造谣之人,不是难事,但是现在去控制福王,未免有些早了。”

    方从哲开口说道,他不能够让这件事情有发展下去的可能,必须要在掌控之下。

    相比之下,福王朱常洵现在可是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的就背了黑锅。

    但是,仅仅是因为福王此前有过想法,已经有潜在的动力,现在就要将他拿下么?

    那样的话,可就是把一项本来不该有的罪名加在人家头上了。

    但是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朱常洛现在只不过监国,哪怕就是他现在继位,也不能直接就拿福王开刀。

    若是那样做,就只能等着后世史书上写一句,兄弟阋墙……

    事情,透露着一丝古怪。

    “国公,此事没得商量,万万不可。”方从哲说到。

    “阁老是何意?难道您要两头讨好么?”张惟贤反问到?

    “国公爷,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我方从哲向来谋求遵从祖制。何时曾表现出来过,要支持福王之意?”

    方从哲偏向谁,数十年间未曾变过,哪怕他没有进入中枢的时候,也是坚持立长不离幼的原则。

    “谁知道你表面上是那般,心里又是另外的想法?”

    英国公好好的,怎的会暴起发难,不说李汝华,方从哲也想不明白。

    把事情闹大,对他有什么好处?

    要说地位,他们家可是从立国之初就有爵位,流传至今早就有两百多年。

    朝中能比得上他家流传久远的,掰着指头也数不出几个。

    要说官职,五军都督府可不能说是小官职了,也就是从于谦以后,兵部实力膨胀,替代了不少他们的权利。现在的五军都督府,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摆设。

    一个清贵官,品级不低,还不管什么事,不正是勋贵们最乐意做的事情么。

    现在弄这么大动静,难道是想重新振兴五军都督府?

    但是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论财?

    张国公家虽然不像现在那几个大商贾有钱,但是在勋贵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生意可是遍布大明,能超越他们的也就是几个新成立的大商队。

    也就是瞬间功夫,方从哲脑海中便思考了很多。

    但是没有一条是能理通顺的。

    张惟贤没有为福王背书的理由,也没有打倒朱常洛的动机。

    事情,确实不像是表面上去看到的那样。

    但是,原则必然是坚持不能动摇。

    “国公,此事断然不可,殿下不过是刚刚站半只脚上去,甚至另一只脚还没上去,此番要是有大动作,保不齐后果会怎样。”

    张惟贤看着他,半晌不说话,最后才开口,“要不是知道你们此前站在太子一边,我还真怀疑你们和福王有什么勾当!此事老夫会坚持的,找机会也会向殿下提起!”

    说完,便拂袖而去。

    搞的李汝华和方从哲面面相觑。

    “阁老,国公这是何意?难道说真的要……”李汝华后半句没有说。

    “不可能,也不能做,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子殿下刚刚监国,就对兄弟们动手。还有,京营和各地休憩的士兵也要看好,有异动赶紧呈报,以免发生不可挽回之事。”

    张惟贤并不是个胡来的人,但是看他刚才的态度,还真不敢打包票,为安全起见,还是看好各方势力为妙。

    朱常洛到来以后,看见方才还在的英国公没人,便十分纳闷。

    “国公何处去了?”

    “国公他……”李汝华说了一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大人家中有事,先行去了。”方从哲接过话头,圆了过去。

    “哦~”太子应了一声,便将目光落到桌子上摞起的奏章之上。

    这还都是大臣们筛选出来的,若是向他祖宗朱元璋一样,每本奏折都看到,那会累出人命的。

    只不过,即便是选出来的,也有些过于厚实。

    太子拿起最上边一本,掂量了下重量,皱皱眉头。

    他随手往下扒拉扒拉,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诸位卿家写的是书还是奏章?”太子抽出来一本,在手里晃晃,看那厚度,足足是一本小册子。

    这倒不能怪某个官员,事实上自从万历不上朝以后,写奏章渐渐的变成了一种行为艺术。

    随便一个事情,写起奏章来,便能洋洋洒洒写上万字,最后还没说多少有用的东西。

    曾经有人写了整整六万字,最后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毕竟写出来的东西,大部分万历都不会看,不过是给刀笔吏和内阁大学士们增加了难度……

    但是,朱常洛哪里习惯这个套路……

    “阁老,就不能让他们简明扼要的说事情?”他翻着第二本奏折,也是写的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

    “此事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圣上未曾说过,所以官员们越写越长,您只要是提出来,那便让群臣们执行就是。”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方从哲一口应下。

    事实上,他早就想写一本奏章,就此事进行阐述。

    毕竟,简明扼要的内容,更方便他们整理和进行批改。

    两人交谈完,朱常洛才拿起最上边的一封奏章。

    “哦?是辽东熊大人上的,本宫来好生看看。”

    熊廷弼当然没有短话长说的习惯,也不是什么要炫耀自己写法的官员。

    他将事情条理分明的列了上去,很方便

    而且,从方书安那里写东西得到的灵感,在汇报战况和工作时候,熊大也将各种各样的具体方案数据写的清楚,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只是,看见最后一条以后,太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下。

    “阁老,你看看,可能性到底要多大。”

243 亦臣亦友

    熊廷弼的奏折中,最为核心的还是关于土地的问题。

    那可是在农耕时代最为宝贵的东西。

    至于和黄台吉交战的细节,基本上没什么意思。

    今日你杀了我十匹马,明日我就砍倒你二十头牛,总体来说,双方的战争更像是成人版的过家家。

    你来我往的几下,几乎都不能算是挠痒痒,比较起来他们在辽东的战争,这里的只能说是纯天然的友谊赛。

    相比之下,请求收回奴儿干都司的愿望和土地的预测,更加让人感兴趣。

    “熊大人说找到将近一千万亩土地!”

    一千万亩土地,虽然相对于大明耕地来说,不是个多大的数目。

    但是一户分上五十亩或者一百亩地,就能安置十万或者二十万户人口,对于解决大明目前面临的危机,会有十分良好的效果。

    “怎么只有一千万亩!”

    方从哲一句话,差点让朱常洛吐血。

    “等等,阁老,你再说一遍,我耳背,未能听清楚。”

    朱常洛正是人生巅峰的时光,可以说是春秋鼎盛,怎么可能耳背,只不过是听到的不敢确认而已。

    “我那孙子说过,整个北大荒开发出来,少说也有一万万亩土地,现在熊廷弼不过才开发出来一成,未来的路子,还很长……”

    “一万万亩?”

    朱常洛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北直隶以及山东加起来,才多少土地。

    一个区区北大荒,还能比这两处的耕地更多?

    这也就不能怪他没有见过世面了,单就面积而言,华夏东北平原最大,耕地面积也是最大;相比较之下,华北平原和江南都要差上不少。

    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去过北大荒,自然无法对那里的广阔有多少认识。

    “不说一万万亩,只要有上五千万亩耕地,便能极大的缓解我大明的粮食问题。”

    朱常洛似乎是打进一针鸡血般,似乎能感受到他未来执政之路要好上许多。

    对于这个话题,方从哲笑笑,并没有回答。

    按照他孙子的说法,现在粮食不够吃,固然有灾害的因素在其中,但本质上是中间有人上下其手的太多。

    除去灾年外,粮食其实能达到相对的平衡,但因为有人在中间吃掉太多好处,所以才会造成粮食短缺的现象。

    监税司……

    如果那个想法真的能实现,暂时不用移民去辽东,都能保证粮食够吃。

    若是合理开发,会让大明的人口再增加不少,到时候,想想人口和土地都增加,那可是盛世才有的迹象……

    “阁老?阁老?你在想什么?”

    直到太子召唤了老方好几声,他才反馈过来。

    “殿下,失敬失敬,方才是想起来家孙说的一些事情,还请恕罪。”

    “你何罪之有,要不是令孙提出来的可能性,熊大人怎么可能发现如此多的耕地。要说啊,是时候该赏赐你们家那个皮猴子一次。”

    要赏?

    老方心里一动,随即变冷静下来。

    此前万历健康的时候,关于方书安的战报不是没有,但是最终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给压了下来。

    中间有什么原因,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方从哲猜不明白,也没有去问万历。

    但总归形成的事实便是那般。

    现在太子刚刚监国,就将这件事情打破,究竟是好与不好,还很难说。

    “殿下,方书安我那孙子,确实是做了不少事情,不过念在他还年幼,并不适合多大的封赏,要不,还是再等等算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朱常洛也是有些纳闷,不过随即想明白,方书安立过的功可是不算少,但是到现在仍旧没个像样的封赏。

    中间一定有问题!

    难道?

    朱常洛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莫非这个年轻人,是父皇专门为自己或者是年幼的朱由校留着的?

    若是将事情向这个方向思考,那还真的能说通。

    方书安的表现,屡次出人意料,在他同辈的年轻人当中,绝对的佼佼者,无人能出其右。

    若是现在使用,未免有些年龄过小。

    但是留给自己或者朱由校的话,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只要令其和朱由校搞好关系,便能成为一生的朋友和君臣。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孤家寡人,若是能有个亦友亦臣的人,那会令孤独的帝王生涯增色许多。

    想到这里,朱常洛便对方书安定性了。

    现在还真不是给他大封赏的时候,毕竟年纪小,还没有多少官场经验,等到朱由校开始历练的时候,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就是。

    “好罢,那就依着阁老之意,先不给方小子打赏,等到他有了相对正式的官身之后,再行封赏就是!”

    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将方书安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聊了出来。

    算是给他的职业生涯年规划吧。

    不过么,若是方书安在此,他会发现,两人规划的那叫一个什么玩意,他可是要成为顶尖科学的那么一些人。

    至于当官什么的,不过是捎带手完成的事情!

    处理完奏章,去探视万历以后,朱常洛便赶回东宫,哪里还有人在候着。

    “徐大人,让你久等了。”

    太子一进来,便看见还不知道等侯多长时间的徐光启。

    “殿下您莫要如此,现在监国重任在身,难免要处理军国大事。”

    “好,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情吧,怎得,近日来有何重要之事?”太子问道。

    “重要之事便是世子的学业,眼看着时间过去一个多月,最后一位师父也到不了。敢问殿下,是要怎样进行呢?”

    徐光启到任已经不少时间了,可惜因为三个师傅当中的第三人一直未能到达,所以他两人无法开展自己的事情。

    “今日才瞧见奏章,那位恐怕是来不了了。”

    原来,第三个人接到命令,原本是个高兴的事情,谁知道老母高兴之下,意外发生了,竟然睡着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如此一来,要回家守孝三年,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一方便的需求。

    “本宫再物色一位师傅给校儿,其他事情还有何要说?”

    “殿下,您最近使用那些东西已有时日,效果如何?”

    徐光启神色突然很奇怪的问道。

244 盒子与试药

    太子听闻后,难得老脸一红……

    “徐大人怎得突然问这样的事情,那怎得好意思说……”

    徐光启本来也不打算直接问,不过理由早就想好了。

    只见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太子,为大明开枝散叶原本就是国家大事。关心此事也是臣子的本分啊。”

    “国家大事?臣子本分?”

    朱常洛头一次听到,还能将房事说得如此义正言辞。

    “那按照徐大人的话,我是要多多努力才是?”

    “正是!”

    徐光启面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事实上,他与方书安交流的时候,也对直接和太子说这个话题抱着抵触心理。

    这不等于是打听太子的房事么?

    那可不是什么正直臣子该问的事情,但是么,随着方书安一通忽悠,他也认同了观点。

    对于皇家来说,开枝散叶就是一项重要任务。

    当然了,那是在还没有皇子或者皇子少的前提下,他朱常洛的皇子有几个,并不算少……

    不过么,这种混淆视听的事情,一方自己不戳穿,另一方也乐得给自己挂一个大义的牌子。

    “要是这么说起来,还是真有改善。近日贵妃送来了几个女子,也是说着为皇家开枝散叶,还别说,此前有些力不从心,自从开始那些练习和药丸之后,感觉好了很多……”

    看着太子满意的表情,徐光启担忧的心思才算放下。

    “不过……”

    不过?看来还有其他消息?

    “李卿献了一丸药,说是能增加乐趣……”

    增加乐趣?

    果然像是方书安和他说的一般,那个叫李可灼的没怀着什么好心思。

    “殿下,将那药物拿出来吧,微臣建议您还是不要用。”

    徐光启说着,便伸出手来。

    只是,这么一来,朱常洛的心里便有些逆反,这是何意?

    你是朱由校,他儿子的老师,又不是他的老师,怎得还管得这么宽?

    心里想着,表情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怎得,徐大人这是怀疑别人的东西不好?”

    徐光启似乎是没有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一般。“好与不好,咱们试试便知,请殿下拿出来吧,我敢打赌,您一定会感谢微臣现在的做法。”

    看着徐光启说着一身正气,朱常洛心里倒是软下来。

    要说这老儿来破坏他一个药丸,那也没有什么意义,若是看不出东西来,更是只有一地鸡毛。

    “去将李可灼敬献的东西取来!”朱常洛招呼一声,王安便挥挥拂尘,边上的太监匆忙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太监捧着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走过来。

    “先不说其它,就是这盒子,只怕也价格不菲,看做工,应当是京城那几家名家所做。”

    徐光启看着盒子,笑呵呵的讲道。

    太子见状,便说,“徐大人,盒子您喜欢,拿去就是,就是这东西他……”

    “王公公,差人去抓两只宫猫来,一试便知!”

    “什么?徐大人你……”

    朱常洛有些生气,按照徐光启的意思,这是打算将他吃的药丸给宫猫吃。

    虽然那些宫猫大多是血统不差的纯种猫,但是怎么说都是牲畜啊。

    把敬献给太子吃的东西给畜生吃……

    这个徐大人的心呀太大,不止是朱常洛本人这么想,连一边的王安都在犹豫这要不要派人去抓。

    若是殿下生气,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朱常洛毕竟有他的教养在,尽管心里有想法,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的明显。

    “王安,听徐大人吩咐,去抓两只过来,咱们看看,里边究竟有何道道!”

    尽管没有明确表示出不满,但是用词已然不是刚才那么客气。

    但是徐光启好像是听不到一般,仍然在端详着那个盒子。

    “徐大人,盒子您拿回去慢慢看就是,现在盯着它有什么意思。”

    “哦,微臣失态,微臣失态,哈哈。这不是前几日同方家小哥讨论起浑仪的再造技艺,若是那些工匠能有雕刻木盒子这等细腻的技艺,说不定精确度能提高几成!”

    哦?

    太子突然间发现,是他自己低估了徐光启。

    想来也是,一个以格致之学闻明天下之人,怎么会对区区一个木盒子青睐有加呢,果然是有着其他的原因在其间。

    听闻他这么一说,朱常洛心里马上好受许多。

    “怎得,方家小子又遇到什么难题去麻烦您了?”

    “哈哈,还是瞒不过殿下,方小子遇到一些技艺上的难题,他有一个滚子轴承的东西。实际上已经造出样品,可惜耐久程度达不到他的要求。

    好在这小子在翻阅文献的过程中,得知浑仪有类似的构造,便来问我是否见过浑仪的图纸或者是实物。”

    “浑仪?那不是司天监之物,他自己去查看就是。”朱常洛说到。

    “他问过那些官员,并未能查找到相关的器件,想必是在里边一些看不到的位置,所以才来问臣。”徐光启解释道。

    “原来是这般,那真是难为他了。我还以为,他每每弄出来新玩意儿,都是自己胡乱琢磨,或者就是番人之物,原来,是在古籍里找到的?”

    徐光启笑笑,“倒也不全是,毕竟老祖宗的东西都是过去的,有些是在老物件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才发展出新玩意儿。”

    “也是,只看故纸堆,也翻不出什么来。怎么,那个什么转子轴承,是一个很重要的玩意儿?”朱常洛突然对轴承好奇。

    “这般说吧,有了那个轴承,车轴能用到车烂,都不用换。除去车轴,其他类似的转轮、水车等等,一切用到轴转动的地方,都能用轴承来代替,有了这个东西,马车行走时候嘎吱嘎吱的声音能大幅度减小,并且也更方便牵引。如此一来,用更少的马匹便能拉动此前需要拉动的东西。”

    “看来,像你所说,用途极大,方书安还真是个奇才……”

    两人说着,王安抱过来两只猫。

    “殿下,我们先来试试药效吧。”

    “好,尽管试。”朱常洛笑呵呵的答应,方才一番交谈,已经让他忘记了此前的介怀。

    还别说,两只猫也不挑剔,分别给他们一粒李可灼和方书安的药丸,便吃了进去。

    约莫有半柱香时间,便开始有些不同……

245 宫猫与抉择

    吃了方书安药丸的猫,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可能是潜意识的原因,觉得它有些活泼。

    另一个吃掉李可灼药丸的猫,与此前完全是两种状态,此前也是个安静闲淡的宫猫,此刻变得有些过于躁动,甚至是哇哇乱叫。

    到这里,朱常洛心里其实是肯定的,看样子,猫吃了之后都有功效,人若是服下的话,定然也有着类似的效果。

    “徐大人,看样子,这是浪费了一颗药丸啊。”

    “殿下,莫要着急,咱们继续看。”

    凡此类药物,多多少少有些副作用,能让猫变得躁动,甚至是状若癫狂,无非是添加了些有致幻效果的东西。

    等到冲动的劲头过去,后边可就难受。

    随着时间流逝,猫的状态也有所改变,只见它眼里出现大量血丝,随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变得乏力,甚至是趴在地上,半分不想动弹。

    “这,后遗症有些厉害……”朱常洛指着猫。

    不过么,也是能接受的事情,毕竟谁疯狂一会儿,不需要休息片刻来恢复呢?

    只是,事情并非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猫变得不想动,并不是事情的终点,又一会儿,猫晃晃悠悠开始走动,脚步有些不稳。

    能让一只猫脚步不稳,那可是个技术活。

    晃来晃去也就算了,竟然还开始干呕。

    看到此处,朱常洛有些不想用,这玩意儿,吃一颗下去,事后只是疲惫,倒还能接受,但是它除了让人走路不稳之外,还会有干呕的情况,那就很难受。

    但是,事情尚未结束!

    干呕一会儿,猫咪开始拉稀!

    哗啦啦……

    一阵声响后,朱常洛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尴尬的向徐光启笑笑。

    “徐大人,似乎是……真的不妥啊……”

    哪知,徐光启面色变得凝重,“殿下,这可不是不妥,要是说的严重些,这可是下药!那厮说是提高房事,实际上不知在里边加了什么东西!若是服用一次,就能折腾成这般,次数多的话,还了得?”

    为了逞一时快活,造成的后果是上吐下泻,精神萎靡。

    除非是脑子有问题,才会选择。何况,现在有方书安提供的方案,对于房事能力的增强还是显而易见。

    如此以来,李可灼献药的价值,便大大降低了。

    “胆大包天,竟敢下药,来啊,给本宫锁了李可灼!”

    朱常洛感觉自己被人算计,心里无名火便升腾起来,要和这厮算账。

    不过么,徐光启却道,“且慢,殿下,你没有想过,此事绝不仅仅是一人能干出来的,后边说不定还有……”

    “后边?崔文生?定是那老狗,早就看其不顺眼,一起拿下!”朱常洛有些要开始暴走了。

    “殿下,您先莫急,我是说,此事是一档阴谋,绝非是简单的下药那么简单,背后绝不仅仅是崔文生一人……”

    话这么一说,朱常洛便陷入沉思。

    当初的梃击案,背后真凶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查明白,只能是推测。

    “你是说,大张旗鼓的调查?”

    “此事说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若是拿出来,朝廷那些老古董定然会弹劾于您。”徐光启幽幽地说着。

    太子因为别人献春药的事情,要彻查背后用猛药之人,此事只要说出来,就是个劲爆十足的消息。

    充分满足了黎民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欲望和各路御史的弹劾欲望。

    最近的一次集体弹劾,不但没能将方从哲拉下马,更是将太子送上了监国的位置。

    所以,他们急切需要一件事扳回一局。

    只要太子的事情传出去,想必那些正盯着东西准备咬一口的御史们,会举双手赞同。

    “那直接抓起来李可灼审问,总能查出来蛛丝马迹。”朱常洛无奈得说。

    “不能查,否则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意识到我们已经察觉到这个阴谋。”

    这……

    徐光启的要求,未免有些多。

    “徐大人,查又不让查,抓又不让抓,您说,应该如何做?”

    朱常洛有些无奈,想要收拾一个小喽啰,都如此废劲?

    “殿下,现在让他消失,或者安个什么罪名,倒也简单,但是如此一来,谁知会不会再来个王可灼,张可灼?”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一点就透,李可灼不过是个在前边冲锋陷阵的小兵,现在即使干掉他,还会有新人再来,而且,可能是另一种形式,如此,便要重新去察觉对方究竟用何种阴谋。

    “所以,你的意思是?”朱常洛问道。

    “不如将计就计,就当是您不知道这药丸的作用,只要他献上来,就接着,并且有意无意问问他,如何降低反面药效。如此一来,只要他们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看透他们的秘密,就能一直让他们以为计谋得逞。这样的话,总有露出来马脚的一天。”

    朱常洛思索会儿,点了点头,“便按照徐先生的意思办,是个好法子!”

    其实,幕后黑手即便不说,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可惜现在的情况下,想要动郑贵妃,可不是容易之事。

    当初梃击案都未能将其扳倒,此次药丸,也只能是有些伤筋动骨。

    最主要的原因是万历在病中,如果此时与他的宠妃做对,会怎么看待朱常洛,都是问题。

    李可灼的事情达成共识,两人便说些朱由校的教育。

    “徐先生,校儿总是这般折腾在机关消息上,可令人为难,他毕竟也是未来储君,此事,还望您多多叮嘱。”

    徐光启明白朱常洛的意思,不过他的看法不一样。

    “殿下,这也不见得是坏事呢,至少,世子通过此事能认识到世间疾苦,以及建设大明需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再者,方小子搞出来的东西,每一样都带给了大明惊喜,若是世子也能引领此风潮,我大明便能永远领先异族,这是好事情啊!”

    朱常洛如果问的是别人,自然得到不同的答案,但是他偏偏问徐光启,一个致力于推广科学技术的官员,当然得到是另一种结果。

    “治国方略,总还是要懂!”

    “殿下,世子只需要判断,大臣给出来的方略,哪一个更优就是,越是对大明认识的深入,越容易做出判断,难道不是么?”

    皇帝并不需要自己是个万能人,只需要会做大臣给出来的选择题就行,此番观点,太子十分赞同。

    远的不说,看近处他父亲,一直就是在让大臣们出主意,最后拍板。

    “看来,校儿做事还是有益处。”

    “确实如此,世子与方书安最近又要开张大店铺了,到时候对我大明的产业,又是一次极大的刺激,哈哈哈……”

246 老僧

    “那种唤做毛呢的布料?”

    “殿下也知晓此物?”

    “方小子弄的东西,哪次不是天下皆知,要是不知道,那才是稀罕事。”太子打趣说到。

    “哈哈,那倒是,他说那是营销造势,不过效果确实好,弄得现在别的商家要上新货,也都学他那一套。”徐光启捻着胡须,乐呵呵的说着。

    “东施效颦而已,他们学得了皮毛,怎能学得内里,方书安的关键不是形式,而是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此前没有的新货,只是学个皮毛,没得意思。”

    朱常洛倒是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徐大人,关于校儿的师傅,您可有何建议?”

    徐光启想不明白,为何朱常洛会突然提到这一点。

    说明是对他的信任?还是说是试探?

    这虽不是一个送命题,但是也决定着太子对他的态度。

    徐光启心里确实也有人选,但是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提那个人,最后只是说道。

    “殿下,此事微臣倒是没有特殊的人选,不能为您分忧了。”

    “既然这般,那本宫再考虑一番,看看可有合适人选……”

    将李可灼的事情解决掉后,徐光启便告辞离开。

    他并没有预料到太子会问关于朱由校老师的事情,心里边虽然有人选,但是说出来并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想了想,暗自摇头后,便去找方书安,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怎么也要多要辆新式马车出来。

    至于方书安,怎么会闲暇时间,近几日恰好被他祖母拿住。

    ……

    潭柘寺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寺院初名“嘉福寺”,寺院坐北朝南,背倚宝珠峰,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呈马蹄形环护,宛如在九条巨龙的拥立之下。

    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从西北方袭来的寒流,因此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寺内古树参天、佛塔林立、殿宇巍峨,整座寺院建筑依地势而巧妙布局,错落有致,更有翠竹名花点缀期间,环境极为优美。

    方书安拗不过祖母,陪她来上香。

    最近方府晚上不时有黑衣人摸进来,经常半夜锣声响起,搞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要说原因么,一方面自然是方从哲,另一方面就是方书安。

    现在非常时期,眼看要面临权力更迭。

    此前陷害方世鸿计谋不成,方家就提高了警惕。

    想要再搞陷害,便很难了,于是乎敌对势力索性就由暗处转向半明,开始用强……

    只不过,方家何种戒备,寻常人怎么可能突破。

    那些黑衣人即使抓住,不是立时服毒,就是自己抹了脖子。

    宁死不说,不是一般的探子,明显是有人豢养的死士。

    好在此前方从哲已经下令,方家人无要事不得外出,就算外出也得带足护卫。

    所以今日他们来潭柘寺,也是带了数名好手,包括一些方家的老供奉。

    方书安是重点保护对象,祖母也是要好生看顾,阵容怎么能简单的了。

    大雄宝殿前,方书安用力揉揉太阳穴,总算让脑子舒爽些。

    祖母去听方丈讲经,他自己趁机溜了出来。

    虽然听人讲经是个能陶冶情操的事情,但是并不适合现在的他。

    “啊~~~”

    方书安伸出双手,用力向上舒展着。

    “唉,真是舒坦。”

    这一个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王八蛋,这几天几乎都没断过派人摸进方府,也不知究竟要干什么。

    为了抑制强烈的困意,他决定四处走走,一边欣赏寺内的风光,一边陶冶下情操。

    两世为人,于他而言,寺庙更像是一个个旅游景点……

    穿过一道门,迎面是一大片塔林,古柏森森,十分安静,只有一个小沙弥,挥着扫把洒扫庭除。

    满耳朵只有风滑过古柏以及扫把扫动枝叶的沙沙声。

    难怪寺庙能修身养性,净人心脾,就是这种肃穆安静的氛围,想要有什么复杂的想法都很难。

    享受片刻宁静之后,他继续前行,那里有一片塔林。

    塔林是历代高僧埋骨之处,听上去挺渗人,但是走在其间,却有一些肃穆和庄严。

    毕竟是佛家圣地,令人心安。

    佛塔并非统一风格,有些乃辽金所建,有些是元明所有,数百年下来,除去样式的差别,更有风霜的侵蚀。

    那些年代久远的,风化的痕迹十分明显,尽管有人定时修葺,但是岁月的痕迹仍旧难以避免。

    而时光斑驳,似乎又在诉说着,这些佛塔背后的故事。

    穿过塔林后,便是高崖拦路,也就没有可去的地方了,这一路线算是走到尽头。

    不过么,崖前有一凉亭,倒是个休息的去处。

    但是,当他走进之后,发觉亭中有人打坐诵经,方书安不好打扰,便转身打算离开。

    “阿弥陀佛,施主留步,老衲这厢有礼了。”

    他不去打扰人家,不想人家主动找他。

    方书安转过身,见一老僧站在亭前双手合十,便回礼。

    “大和尚有何事指教?”

    方书安是无神论者,穿越事虽让他感叹神奇,有了敬畏,但对宗教仍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毕竟,背后的原因或许还是某种无法领会的科技呢?

    “指教不敢,施主学究天人,搅动辽东,手段不凡啊。”

    嗯?怎么在潭柘寺这种修身养性之处,还有人会跟他提到辽东的事情?

    此处可不是南阳诸葛庐,也并非西蜀子云亭。

    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方书安嘴角微微一笑,眯着眼仔细打量老僧,好一会儿,才道,“大和尚可自西来?”

    能知道辽东的事情,明显是参加过相关谋划。

    而建奴等人,先行接触的僧人,自然是由草原诸部过去的藏传僧人。

    所以,猜出来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老僧明显一愣,低头看了看身上僧袍,并无异状,随即大笑。

    “施主果然不凡,先前老僧还有疑虑,如今算是放下了,他们败的不冤,时也命也!”

    只是一句话,就能推断出他的来历,这样的推断能力,能赢得战争,再正常不过。

    方书安自然明白‘他们’是谁,对老僧身份也好奇起来,“敢问大和尚法号?”

    老僧笑道:“老僧囊苏。”

247 感情哪有机械重要

    “囊苏?”

    方书安迟疑了片刻,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敢问是何方高僧?”他疑惑的问道。

    囊苏原本以为,即便自己的名气不大,但是在方书安这里,总归是有些名声,谁知,竟然跟不认识一样。

    看来,是他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原来施主不识得贫僧,告辞,告辞……”

    囊苏要不是个僧人,现在指不定已经玻璃心发作了,枉费自己将其当做是重要的对手,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曾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是了,或许这就是强者吧,难怪星象上会暗示有强者,原来是这么霸气之辈。

    看着莫名其妙走掉的囊苏,方书安只要挠挠头,自己重新开辟路线溜达去了。

    什么人嘛,突然蹦出来,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然后再度消失……

    等到祖母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看着方书安恭敬的站在面前,祖母便笑笑,“你个皮猴子,让你去听听方丈讲经,你偏偏不去,这会儿装什么好娃娃,奶奶还不知道你?”

    “您老都知道,就别揭穿孙儿了……”

    方书安无奈的说到。

    “好吧,不难为你,与我回去吧,不过,熊家那千金,究竟是怎得回事?”

    祖母和别人不一样,自然惦记着方书安的终身大事。不像是他爷爷和父亲,就惦记着国家大事。

    “哎呀,此事孙儿之前不知道,谁知道熊大那老家伙恁的狡猾呢,竟然在书信里埋了雷!孙儿真的是不清楚啊!”

    “清不清楚,又有什么要紧?现在是你的意思如何,林家那小娘子还在纠缠不清,这里又有个熊家千金。若是说门当户对,或许熊家大姐合适。但是你与林家婚约又未解除。要是你是个三心两意的公子哥,那也就罢了,熊家做大,林家做二,也不是不行,但是如今,你说说你……”

    祖母说着他,方书安就开始装起了哑巴,话从一个耳朵进,转头就从另外一边出来。

    催婚这等事,古已有之。

    他要怎么办,当然是等等再说喽,现在哪里有时间去你侬我侬,事情一个比一个着急,先要理顺头绪,才有可能去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至于现在么,还真不好说哪个才是他理想的那个。

    要说林月华,毕竟认识了多年,现在的关系已然此前改善不少,但是更多的是合作伙伴和朋友的关系,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能保持着清白。

    至于熊家老大,那接触就更少了,还不如他和二小姐的接触多。

    性子脾气怎样,更是半分都不清楚,如何相处都还是个问题。

    要真说会有想法的,还只剩下一个青儿了。

    但是毕竟是个丫鬟,不可能登堂入室,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他的通房丫头。

    关键是,现在看来,青儿还有些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有这一层顾虑在,想要把青儿安排进来,需要更多的心思……

    感情啊,实在是个麻烦的东西,哪里有一个人来的简单纯粹?

    “此事,还是往后靠靠吧,您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父亲和祖父走都在全身紧绷着应对,孙儿也不敢放松……”

    方书安找个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祖母看着他,颇为无奈的说,“你个孩子,总是能找到借口,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说完,便自顾自的叹气。

    以前,这孙子也是个流连花丛的老手,那时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为他的婚事发愁。

    现在倒好,虽然成了个有本事的人,但是婚事却被搁置下来。

    方书安刚刚到家,就有门房通报:徐光启大人来过,找不到他,便约改日。

    世子朱由校也来过,并且现在在院里等着他。

    徐光启来此,应当是就李可灼的事情有了结果,与他商议下一步的方案。

    至于朱由校,或许还是织机进度的问题。

    他们攻破技术难关之后,下边的就是为大量投放市场做准备。

    可惜现在织机的制造进度赶不上,里边不少零部件都是人工打制。

    为了保证零件的可替代性,方书安将标准化操作的理念引入了提供零部件的工坊以及市场上的作坊。

    对这一套体系,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能接到方家的订单。

    愁得同样如此,此时制作零件,大多是按照机器现场进行制作,只要大小合适,能转起来便可。

    但是方书安可不想,每个零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虽然他们不少东西是手工打制而来,但是标准化生产势必要改变这一局面。

    只有当不同匠人生产的东西,能在不同位置进行应用,才能为今后各种标准设备生产打下基础。

    如总是一个零件只能用在一个机器上,那样的“定制化”零件,通用性就太低了。

    刚进小院,便看见朱由校不停的在院里转着圈圈,青儿不知在哪里,看不见身影。

    “怎得,世子,何事如此匆忙?可是那织机制造当中的问题?”

    “织机?”朱由校反应了片刻,挥挥手道,“自然不是,织机制造虽然有些难度,但是不至于难倒我等。现在最困难的问题是,速度跟不上,多些准备时间就好。”

    “不是织机,那是何问题,会让你如此上心?”

    “现如今的情况,我将母亲从陵庙请回来,你觉得如何?”

    原来是王才人的事情,难怪朱由校这么着急。

    单就事情本身来说,确实没有多少难度,当初名义上说是给慈圣太后守陵,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用来避开李选侍。

    如今,西李早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东宫里日常由东李主持。

    东李的性格,比西李好上太多,作为未来的后宫之主,东李在各方面的表现,都要优于西李。

    “眼下,并不合适啊,再有些时日更好。”

    如今,虽然除掉了西李,但是幕后的郑贵妃仍旧是后宫最大的实力。

    目前想要与她抗衡,实在是太难。

    不过么,也不是没有办法。

248 又是熊廷弼

    王才人此时的关键是实力不够,只要朱常洛即位,朱由校成为太子,郑贵妃想要再耍阴谋,就没有多少意思了。

    朱常洛为君,并且他有后代,而且快要成年,因此即便是朱常洛驾崩,也会是朱由校继位,再和朱常洵没有半毛钱关系。

    即便是朱由校再出意外,还有其他人。

    所以说,只要朱常洛熬到继位,王才人的危险就降低很多。

    郑贵妃也没有必要再去害她。

    尽管此前最为忌惮王才人的李选侍已经死了,但是朱常洛对王才人的态度仍旧没有多少改观。

    想要靠着朱常洛,自然不行,所以问题还在她自己身上。

    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以第一要务,就是想办法多给王才人些钱财,或者至少也要帮她收买一些人。

    此前处处被李选侍拿捏,还不是因为人家钱多,也舍得撒钱,所以多少人被封了口。

    但是此刻不同,朱由校的挣钱的速度,就是王才人天天当散财童子,都花不过来。

    有了钱财,至少能够将原来的骑墙派或者是想要倒向钱财的人拉过来。

    那样,少一些人在背后和郑贵妃配合,安全系数也就提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西李一样,与王才人是死对头。

    例如现在掌握东宫的东李,就比较能团结别的嫔妃,营造一个相对缓和的后宫氛围。

    至于宫女的安排上,有萧芸娘的守护,王才人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一般人想要伤她,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悄悄的送些钱财过去,一定讲明利害,让娘娘接受,此事有益无害。”方书安对着朱由校说到。

    “娘亲不喜欢钱财的,给她送去,定然会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此次不同,要记住,一定不能送回来,要花出去。想着办法撒出去,就是送给不起眼之人,也不能拿回来。如果娘娘不明白,就让她宫里的老嬷嬷帮着处理。”

    看见方书安这态度,朱由校还是有些眉目,“你的意思是,收买宫里的人?”

    “还算你开窍,想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没有西李,别人想要平白加害娘娘,那是肯定不行,现在又有钱财拿,别人再想要动,就更加困难。”

    “也就是说,钱财送到,娘亲就能回去?”

    “不,等到合适的时机,陛下醒来或者是殿下继位!”

    方书安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朱由校反对。

    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朱由校也只能再忍一忍,等到两个时间节点其中一个出现以后,再说回宫的事情。

    ……

    王才人是否回宫,朱常洛并不惦记,但是对于朱由校师傅的人选,他倒是十分上心。

    不为其他,此前是万历不想,一直将事情吊着。

    如今他监国,自然要快速推进此事。

    暖阁,太子坐在万历边上,用着一张形致上都要小上一号的桌椅,因为准备的仓促,连雕花之类都没有做好,而是匆匆覆盖一层太子规制的缎子,算是他临时办公的场所。

    今日当值的是方从哲和吏部赵焕。

    朱常洛翻倒一份折子,微微点头,果然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折子的内容,正是催促朱由校快些入詹事府求学。

    有人提起此话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省的他自己开头。

    “二位大人,此处有一封奏折,正是催促校儿入学之事,如今三个师傅还缺少一个,可有何建议?”

    赵焕看看方从哲,后者捻须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他便也装作没有计划,沉吟当中。

    朱常洛见状,知道他们又要推脱,便直接点将道,“阁老,您意下如何?”

    既然是找到门上,方从哲也不好不说话。

    “既然殿下点卯,老臣就举荐一人,此人作为世子师傅,定然合适!”

    听他说的肯定,赵焕的心思都被吸引过来。

    “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也就是方从哲话音刚落,朱常洛就表示疑问。

    “熊飞白乡试第一,又是二甲进士,为官清廉,这是能文。他先做巡按,再做巡抚,后为经略,每每都能出其不意,此番更是将建奴打的找不着北,此为能武。试问朝廷虽然有能文能武之人,但是有几个能和熊大人一样,做到如此炉火纯青?”

    熊廷弼确实能打,当官的官声也好。

    虽然此前因为一些时间和御史闹过龃龉,但是那不是本质上的缺陷。

    单就为官做人来说,朝廷还没有几个能和熊廷弼相提并论之人。

    作为未来的太子,关于行军打仗的武事,还是需要相关人进行教育。

    有熊廷弼这个身经大战之人指引,当然再合适不过。

    而且,方从哲还有另一层心思在内。

    明眼人都知道,虽然成为世子恩师,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帝师,但是在世子还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之时,他老师强横的话,也能带来正向的帮助。

    就拿熊廷弼来说,辽东之战的胜利,再加上仗打下来还有盈余,两样算下来,熊大在大明的名声,要超越绝大部分人。

    他成为世子师傅,对世子位置的巩固,也有极大的好处。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太子虽然是让方从哲推荐,但是他毕竟是浙党之人,如果推荐的真是一个浙党的晚辈,还不知会怎么想。

    但是熊廷弼名义上是楚党,但是却和东林也有些渊源。

    因此实际上说,熊廷弼身上的派系标签并不是那么强烈,只有这样,才会让太子放心的安排。

    至于现在赶不回来?

    那就不是问题,此前的第三人是因为守孝,而熊廷弼不同,是作战,如果明年顺利,他便回京述职,和前边那个有本质上的不同。

    “赵大人意下如何?”朱常洛将目光转向赵焕问道。

    他此前就在观察着太子的表情,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认可,再到后边眼睛已经发光,足够说明,太子对熊廷弼任世子师傅的认可。

    “臣以为,阁老说的极是,熊大人若能成为世子的师傅,那也算是世子的福分!”

    “好,既然你们二人合力举荐,那本宫就让熊大人来做这第三个师傅!”

249 宋应星兄弟

    既然太子和首辅意见一致,那么奏章下达的就很快,给事中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还真的找不出,能各方面超越熊廷弼之人。

    不过么,由于熊大在辽东忙碌着,暂时无暇南归,所以教学就在东宫进行,由孙承宗和徐光启轮番给朱由校上课。

    而他能够去工坊的时间也被占掉一半多,更多时侯,只能是将问题记下来,等到去找方书安的时候一起处理。

    朱由校没有太多时间去,便只好由李尽忠多盯着些,好在,宋应星已经被找到了。

    他们远赴白鹿洞书院,以及江西老家寻找,仍旧找不到人。

    直到李尽忠那日说起,卢象升说在落榜士子中听到这么一个人物,才将其找到。

    要说李尽忠也是个点炮就响的人物,看见宋应星,上去就要拉着人家走。

    宋应星二十九岁,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合,上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拉着他走,还是个男的!

    若是个女子,也就算了,哪怕是拉着他去青楼,都无所谓,但是一个男人,究竟要干什么?

    更不要说,这个男人看着孔武有力,虽然面孔还有些许稚嫩,但是挡不住他杀伐有力的气质。

    宋应升一看,也是急了,这人要将自己兄弟带往何处?

    “好汉,好汉,使不得啊使不得,你要将我兄弟带去哪里?”

    宋应星也是一手掰着李尽忠的钢铁般的罪恶之爪,一边挣扎着,“壮士,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作甚!我不是龙阳之好!”

    “龙阳之好?”李尽忠愣住,这个词的意思,上次听闻方书安出丑,他还特意向孙传庭请教过。

    他一拍脑子,说到,“坏了!”

    看见他这路唇不对马嘴的动作,宋氏昆仲更加郁闷。

    怎么就坏了呢?

    “壮士,什么坏了,你说清楚,咱们兄弟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李尽忠这才说到,“二位误会了啊,我可不是什么好男风的那种,是有人在找你们,找寻好久都找不到,从白鹿洞书院到江西老家。唉,都怪他们,怎么就想不到你们来考试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宋应升缓过来,“书院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去向?”

    李尽忠挠着头,“或许那些去的人没有搞清楚情况,也让那些人误会……”

    几个人互相看看,谁说不是,现在都让人误会了。在老家或者书院,指不定也是类似的情况。

    乡亲和同窗们还以为两人犯了事,出于保护他们的原因,并没有说出实情……

    “既然如此,壮士现在能告知我们,所为何事?”

    宋应升问道。

    “唉,说来话长,总归是好事,世子和阁老家孙子方书安,都在找您家兄弟,按照他们的意思,工坊和学院可少不了他。”

    “工坊和学院?”

    两人一起问道。

    “啊,对啊,就是城西的几个工坊,还有正在筹建的学院,都需要宋兄!”

    李尽忠抱着拳,算是边告罪边解释。

    “不知,世子和方公子,看上在下哪一点?”

    宋应星行了一礼,问道。

    “你让俺说,也说不清楚。”李尽忠当然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两人让找到这个家伙。

    “学院都是教一些西洋人的玩意儿,还有些是书安自创的东西,据说咱大明没几个人能明白。徐光启徐大人算一个,你宋兄算一个,当然了,还有方书安算好几个……”

    对于他吹方书安的话,两人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对于宋应星那句褒奖,可是听的清楚。

    也正是如此,两人才是骇然。

    宋应星确实擅长格致之学,小时候就表现出过人的优势,很多东西的构造,别人想来想去都弄不明白,他只要看一看,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有些事情渐渐放下,但是尽管如此,仍旧是同辈人的佼佼者,相比之下,他应该成为大明科技的领路人,和徐光启一道。

    可惜两人一个沉迷当官,一个却沉浸在统计与记录上。

    并未能将大明的科技带向更高的地方。

    现在,方书安已经徐光启绑到他们的马车上,如今找到宋应星,有他们帮助,大明的科技革新会比原来单打独斗好上太多。

    听了李尽忠对方书安和朱由校的一番解释。

    莫说是宋应星,就是只懂一些皮毛的宋应升,都能感觉的出来,跟着这个姓李的纨绔走,才是适合他发展的路子。

    比继续去科举或者回乡等待铨选要合适的多。

    “既然李少爷费尽心思来找寻在下,那么我就跟去看看,这西山工坊和未来的技工学院,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不过么,我兄长与我一同过来,我不回去的话,他自己上路也不算方便。”

    宋应星知道现在正是提条件的好时候,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不过么,他们实在是小看李尽忠的格局了。

    既然要请人过来,当然准备好带着其他人来。

    不然有些人都是拖家带口,可怎么办。

    “您放心,技工学院尚未建好,暂时只能先占用工坊的地方。

    不过等到就算现在是临时占用,也不会缺一人的位置。”

    李尽忠拍着胸脯说着保障条件。

    听闻找到了宋应星,方书安便准备去工坊看看,而朱由校今日算是休沐,两人便一起出发。

    临到出城,方书安突然想起什么,对朱由校说到。“咱们坐马车去,今日不骑马。”

    “好好的,坐什么马车?”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去我家,换上新马车!”

    两人赶到工坊的时候,李尽忠正在带着两人四处溜达,当然了,仅限于一些能够对外展示的场合,至于其他地方,仍旧是暂时保密的状态。

    “尽忠,我们来了!”

    方书安远远的看见一行几人,便从马车上招呼道。

    “快来,别让两位久等!”

    李尽忠一边招手,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马车见状,便稍微加速,向他们靠近。

    宋应升还好,眼睛随着马车的移动,看着车上的人。

    宋应星就不一样了,只是认真的在盯着车看!

    “那是……”他喃喃的说着……

250 看菜下碟

    别家大车行走时候,都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方书安这辆车走来,可是没有什么动静!

    安静的不像话,车轮上包着胶,那只能减轻车轮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但是不可能解决车轴的硬性摩擦,那才是声音的最主要来源。

    不对,里边绝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宋应星是个技术人员,放在后世就是典型的技术宅,对于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便会将心思集中在其上。

    “书安,这位是宋应升,那位是……”

    李尽忠介绍着,却发现宋应星有些不对劲,根本注意力不在人身上,还在傻呵呵的看着车轴。

    宋应升倒是好好的站在面前,一副士子不卑不亢的模样,但是,他弟弟的样子,头次见面就这般,总归是不好。

    “长庚,长庚,你在干什么!”宋应升着急的喊着他弟弟的表字,不过后者仍然没有反应,直到他上去扯其袖子,才算反应过来。

    “啊,兄长,这位是……哦,世子和方少爷,您看我这……对不住了。”

    方书安没什么,朱由校更加没什么,他比宋应星还要来劲,直接跳下马车,蹲在旁边,问道。“怎样,看出门道了?”

    “不行,还没有,让我多看看,这是……”宋应星用手摸着铁箍,能看出与别的车轴大有不同,但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里边特别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又里里外外看了几眼,才说道。

    “这个是两层铁圈,倒也有趣,不对,关键在那些铁柱之上。嗯!妙,还真是奇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如此妙的办法呢?

    将两层铁圈作为承力点,几个铁柱作为减少磨蹭的位置。中间加上油脂较少磨蹭,实在是绝妙的主意,不过么,这两层铁圈和铁柱是怎样能够呆住的呢?”

    宋应星一板一眼的分析道。

    此时再看方书安和朱由校,都是微笑着点头,内行人果然是内行人,就是观察一会儿,已经看出来其中的关键。

    当然,受制于时代科技和眼界的限制,对于热装配这样的工艺,他还是无法看得出来。

    “里边有些技艺,那可是书安的独家手艺,以后在工坊,能见到类似的事情要多得多,保证你啊,能看花眼。别人都是自己琢磨技术,来到书安这里,那是吃下他的技艺都赶不上啊!”

    宋应星曼联笑呵呵的应和着,“此前只是听闻,说句不当讲的,还真以为有些夸大之处。现在看来,外边那些传说,还真不能道之三四!”

    说完,他便拱手道,“蒙世子和方少爷不弃,宋应星这就跟着二位,愿效犬马之劳!”

    方书安和朱由校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的笑意。

    倒是李尽忠补一句,“宋二哥不去其余工坊看看再决定?”

    宋应星摆着手,“不必了,不必了,就是车轴这一招,就够我想很久,要是我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不配您二位惦记,哈哈哈哈。”

    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方书安和朱由校也是一并笑着。

    “书安今日说要坐着马车来,我就知道他有想法,原来,这是给你布的迷魂阵啊,一个马车就能让你五迷三道。”朱由校边说边笑。

    “要不说,方少爷是能成事之人,这看人下碟的本事,那真是一流,就是个车轴,恐怕是最合适的了。”

    看见兄弟答应,宋应升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宋应星是个好学之人不假,可惜他的天分不在科举上,而在格致之学。

    作为兄长,宋应升当然知道自己兄弟的特长,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大明的风气就是如此。

    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唯有做官。

    他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自然没有荫补的能力。

    所以只有考取功名,才能成为官员。

    可惜啊,偏生就是科举成了拦路虎,导致宋应星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都没得办法。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原本以为,只能等待吏部铨选的他们,这次能等到方书安的招揽。

    其他不说,宋应星考功名的目的就是做官,做官的目的是开展并且推广自己的研究。而进入工坊帮助世子和方书安做事的话,则能够直接跳过做官这个迂回的环节。

    在这里就能够实现曾经的梦想,而且,比其他自己去考功名以后,更加方便。

    因为即便是高中进士出来当官,开始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进行磨勘,真正等到有话语权之后,成为一方大员,还不晓得要有多少年。

    到时候,能否保持现在的初心,还真不一定。

    所以说,当宋应星确定这个事情是可以做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梦想在前,不需要曲线,直接就能够到达,多好啊!

    几个人谈笑一番,便再度开始参观。

    不过么,现在走的路线可大大不同。

    此前李尽忠带他走的都是一些不保密的技术,说白了就是领先大明一点点,看得出来有些许不同,或者是工艺先进,或者是技艺独到,但是还不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当他们第一次步入庞大的织造车间,两人彻底愣住了。

    里边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机器。

    只见一堆堆的羊毛进去,经过一些步骤,就成了纱线。

    纱线在经过机器,出来便成为呢绒布,也就是毛纺布。

    “这,是在织布?”

    宋应星惊了,他不是没有在南直隶见过织造机器,就是江宁制造局下边官办工坊里的织机,已经算是先进,在方书安的生产线面前,就是渣渣。

    尤其是那一机二十锭的纱机,看着运转的速度就令人恐怖。

    还有那飞梭织机,出来的布幅,超过普通布匹的一倍,而且速度快上太多。

    “这……按照这般速度,织布的数量将是令人可怕的数字,若是江宁织造用上这样的织机,只怕现有的桑树仍旧不够他们养蚕。”

    “丝绸涉及养蚕、缫丝等多个环节,最终织机并不能决定他们的速度。并且丝绸是高级布料,手工能更好的反应其价值。咱们的羊毛,来源可就方便多了,草原上多余的羊毛,现在都用不完,将来继续扩大,仍旧有它的市场。”

    方书安对于宋应星的提问,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去破坏丝绸织造,毕竟那是一个高附加值的行业,还涉及到南直隶和浙江多少人口的生存问题。

    但是呢绒加工就不一样,这是此前没有的行业。

    他们的出现,等于额外让大明每人多了一种购买的原因,并不会挤压别人的生存空间,可以说是完全的新创造。

    “为何还不开始售卖?”

251 准备上市

    宋应星拿着一块布料,问道。

    “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方书安回答他。

    “合适的机会?”宋应星有些纳闷,什么才是合适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急着找您来的原因,毛纺生产线此刻是工坊最为先进的生产线,这里除了我和世子,还真没有人能独当一面,偏生我俩的事情太多,平日里很难保证呆在工坊。

    纺线机和织布机,都是刚开发出来的机器,他们也不过是刚刚运来装好,现在是试生产的环节。

    就是这般,现在已经出现不少问题。短期来看,至少还要经过数次改进才能成功。在正式售卖之前,要保证东西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才有底气拿出去卖。”

    方书安解释道。

    织机生产线和原来的瓷砖线、水泥线、压缩饼线,有着截然不同。那些东西不过是将现有的工艺技术进行排列组合,重新凭借手艺和生产管理就行。

    将那一套拿来用在织机生产上,显然并不合适。

    此时的工人们尚未能成为合格的织机以及纺纱机的使用人员,一切都需要有人带领。

    首先那人需要将织机的运行方式以及整条生产线进行熟悉,然后对设备的构造和维护保养心中有数,最后还要教会工人们怎样正确的适应,以及不断改进,更好的生产出达到要求的产品。

    朱由校如果不是因为开课,或许能有时间在此指点,但是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师傅学习之上。

    若是按照他本意,当然是在工坊有意思。

    不过方书安和李尽忠说的对,人生在世,很多时候先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等到能将那些原本不愿做的事情做好,才能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就像是工匠们,他们大部分人做活计都是谋生的手段,想做的事情定然是吃喝玩乐,如果在晚上与姑娘们睡在一起和在工坊里加班干活。

    定然不会有人选择干活,当然,像方书安这样别有情怀且知道未来六百年的异类另说。

    其他人,都要努力做活,来满足他们短暂的享受。

    身为世子,虽然朱由校有着很多的权利和自由。

    但是那建立在他需要学习更多东西,掌握更多技巧的基础上。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需要掌握的事情也就更多。

    帝王之术是一部分,经史子集是一部分,格致之学同样是一部分。

    只有将这些掌握好,将来才能更加自由的去做自己喜欢的格致之学。

    不然,连太子位都封不上,甚至将来皇位都无法传达之下,哪里还有机会去从事工艺学问?

    工坊有了宋应星带头,方书安放心许多,朱由校也能踏实的进行自我学习和提高。

    要说宋应星就是干这块的料子,经过方书安的介绍,李尽忠帮他熟悉,熬过几个夜晚以后,还在机器群里的他,黝黑的脸庞配上黑亮的眼睛,那一抹开怀的笑,便是他彻底掌握织造车间的开始。

    老天爷赏饭吃的就是不一样,不过区区数日功夫,工坊产出的布匹已经开始占用大量的成品库。

    看着库内日渐增加的库存,李尽忠找到方书安,他们的毛纺布计划,终于要开始了!

    两人带着朱由校还有正在等候官职的孙传庭一起来到布匹仓库,都被里边的存货惊呆。

    朱由校顺手抄起一块布,先闻闻味道,“嗯,确实做得好,羊的腥膻味除的很干净,但是又有亚麻油的清香。”

    他拎起一头,招呼着李尽忠,“尽忠,与我一同展开,看看布匹的工艺如何!”

    李尽忠接过去一头,缓缓拉出一丈。

    众人围着仔细看看,确实找不到什么线头。

    “好布,其上看不到多余出来的飞线,比家中先辈织出的布匹更加细腻。”孙传庭摸着布料,看看表面的光洁程度,不由自主的说道。

    “不仅仅是没有杂味,没有线头和接口,你们感受一番这料子,他与木棉布和麻布有着极大的区别,不说其他,就是与手接触都是触体升温,作为秋冬的料子,实在是合适不过。”

    毛呢作为动物毛来源,与棉布丝绸之类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他有更好的保暖性能,触体升温也是毛呢类布料的特性。

    “我看,可以上市了!”朱由校说到。

    他现在倒是不缺钱,但是学院的建设虽然得到方书安自己腰包的补贴,仍旧处于用钱的时候。

    羊毛占用大量的流动资金,并且此前由于乌龙闹剧,市场对于毛呢的期待已经开始。

    虽然此时并不是毛呢料子最佳售卖时间,但是事情如此,也不得不早些开始动手。

    张田余和林月华已经等候这个消息等的足够久了,通知他们的时候,两人几乎都是飞奔而来,当然,还有各个曾经参与到收羊毛的商队以及个别家。

    具体执行上的事情,朱由校并不方便参与,倒是宋应星和李尽忠陪同他一起参加。

    此时,棉布的报价市场价在每匹三钱,价格不能说贵,但是绝对和便宜不沾边。

    虽然在方书安眼里,毛呢是比棉布贵上不知道多少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们只能参考棉布的价格进行售卖。

    毕竟人家棉布能作为四时穿衣之用料,而毛呢就适合春秋冬三个季节。

    “价格么,最后售卖的价格定为两钱一匹,诸位以为如何?”

    “两钱一匹?”

    “什么,如此便宜?”

    “不是吧,这也太便宜……”

    价格一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并不嫌弃价格贵,倒是觉得太便宜。

    木棉布都能排出好价格,比木棉布更加贵重难得的毛纺布,怎么也得顶到四钱一匹的程度。

    但是么,现在看那意思,似乎是不想要价格定得太低,那样的话,利润空间太小,各家都会不愿意。

    “咱们又不是只有卖布一种选择,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到时候你们便能知晓!”

    对于方书安卖关子的事情,他们遇到不是一次两次,不过只要能赚到钱,随便他怎么卖都成。

    只是,当一个掌柜进来,悄悄耳语一番后,方书安的脸色变了。

252 不合则各奔东西

    方家、林家、张家联盟要进入布匹行业的事情,早早的就放出风去。

    要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不过么,总有一些人,尤其是常年控制布匹行业的商家,自然不希望有搅局者出现。

    所以,在呢绒毛纺布消息还没有满天飞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暗中串联。

    此刻,也就是他们召开首次会议之时。

    甚至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对方就已经做出反应。

    以南直隶各州府为中心,辐射不少浙江福建的商人,组成了一个布匹商会!

    他们的核心是谁,自不必说,江宁织造局可就坐落在应天。

    一般商会顶多是按省份来算,浙江商会,福建商会。

    这下倒好,为防止几个大鳄进入此行业,他们直接搞了个布匹商会。

    其意义,基本等于后世的行业协会,而且明明白白的,将方书安等人排除在外。

    一众人看见方书安的脸色,笑容渐渐僵在那里,张田余作为核心人物之一,适时问道。

    “书安,怎么了,可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林月华也担心道,“怎得,他们又对羊毛和布匹库房打主意?”

    林月华担心的不无道理,毕竟上次他们下手,就是想在羊毛工坊的羊毛库存上做手脚,所幸当时人们警惕,而且是分仓储存,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危害。

    知道工坊分割仓的林月华,只是稍微有些担心,并不止于惊诧,毕竟她心里有数。

    但是其他人就不晓得其中奥秘,当机有掌柜脸色就变了。

    “怎得,难道有宵小之辈要放火?那可就太危险了,羊毛易燃、布匹也易燃,若是让他们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个掌柜也是忧心忡忡,“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被他们惦记上,那还真不好处理。就算进不去工坊,到时候在周转库房上或者商队来一下,还是受不了!”

    “他们,那是何人?”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还不是咱们此前打败的那些对手,一个个的,不是好东西,生意场上的手段不用,竟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见他们说的越来越热闹,张田余起身,抬起双手,向下虚按,对着后排的掌柜们说,“诸位就不要乱猜了,书安话都没有说,你们就乱成这样子,咱们此前已然合作过多次,都是老伙计。虽然中间出现点意外,最后的结果不仍然是好的么?所以啊,还是先听听书安,看看是怎么个意思,咱们再立章程。”

    眼见他们渐渐变得安静,方书安心中有些担心,若是将消息放出来,他们还能在这般淡定?

    不过,事到临头,也不是退缩时刻,真要那样,倒也无妨,这样的机会,恰好是一个筛选忠实合作伙伴的时机。

    “众位,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方书安脸上露出稍微带着苦涩的笑容。

    看见他这样子,众人心里一咯噔。

    连方书安都说不是好消息,那可真的是重大挫折。

    君不见,此前不管是粮食战还是瓷砖战,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次,咱们面临着一个难处理的问题,绕不过去的那种。”

    绕不过去?

    人们一听,心里纷纷打鼓。

    还有他放大少爷绕不过去的坎?

    “当然,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是咱们的对手,比以前都要强大!”

    一听不是产品的问题,几人才稍微定下心。

    跟方书安合作了这么久,如果说真有什么绕不过去的问题,那只能是产品本身的问题。

    毕竟相对瓷砖和粮食以及压缩饼,此番的羊毛布可是跳票最久的产品,已经几次三番推迟上市时间。

    只要不是本身的问题,在方书安和背后世子面前,什么样的敌人是敌人?

    上次背后可是有郑三发那样的人,最后还是不是一败涂地,难道,此番能是太子或者当今圣上么?

    想想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们的对头,是几乎大明半个布匹商圈吧!”

    “什么?”

    “大明半个布匹商?”

    “俺的个乖乖,这可怎么玩?”

    “那个,我有些内急,先去个茅房……”

    方书安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人群炸了。

    此前他们虽然怼天怼地,但是从来没有和大明半个行业的人对着干。

    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辽东粮食买卖,充其量也就是沈阳城的粮商和几家晋商。

    瓷砖之战,说白了,他们才是行业执牛耳者,对方不过是出来搅局的虾米。

    此刻,毛纺布上市,对手是执行业牛耳,他们才是那些破冰之小船。

    这怎么玩?

    还没有出门呢,人家就说要对着打……

    不过,大部分人经过短暂的反应,已经安静下来。

    消息虽然是个极大的坏消息,但是比起此前的波澜壮阔,不至于将人吓倒!

    “方少爷,他们可曾提出来什么条件?”

    “是啊,是啊,咱们还没开始,他们就这般,也忒欺负人!”

    “这帮鸟人能有什么条件,无非就是说要斗到底呗!”

    眼看着他们又要说的热闹,方书安缓缓开口。

    “人家倒是也没明说,只是说,棉布和绸缎才是大明应该穿的布匹,了不起再加上麻布,至于什么羊毛?那是给猴子们披在身上的东西,大明的士子们可不能穿那个。为此,广而告之,让大明的绸缎庄、布匹坊,不能售卖我们的羊毛布。”

    话一说完,沸腾了。

    “狗娘养们,说谁是猴子呢,姥姥,冬天里他们别穿个水貂,冻死他们!”

    “这帮王八犊子,还真以为自己穿几年丝绸,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老子的家产换成碎银子,能跟他兑完以后砸死他们。”

    “各位掌柜,你们留点口德,咱这可还有黄花大闺女呢,看看你们一个个臭嘴!”

    虽然人们说的热闹,不过没有了方才的进退失据,只要开口,说明并不是心里真的害怕。

    原因么,那还用说,家里真正涉及到布匹产业上下游的两人,已经悄悄摸摸的趁着去茅房,溜了。

    现在还不回来,定然是要从他们这条船上走人。

    这个么,方书安无所谓,大家合伙做买卖,合则一起发财,不合则各奔东西。

    谁也别拦着谁,不过么,呵呵,现在好下船,将来再想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253 太不像话了!

    既然号称半个大明的布匹联盟,其实力也不容小觑,他们几乎手握大明大半官办作坊的绸缎还有半数的木棉布,至于麻布,或许因为比较低端,因此没有多少份额。

    有货也就算了,这些人不但有货,还掌控着铺货的店铺,相比之下,店铺对于方书安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货源与他们没有关系,影响不到。

    而这些店铺,恰好也就是方书安他们刚开始打算布局之处。

    呢绒也就是羊毛布,作为一种厚实且高端的产品,即便在后市,也是作为最好的材料之一,和丝绸不相上下。

    顶级的羊毛面料,在伦敦萨维尔街高级定制西装,折算人民币下来,一套衣服十万人民币起,花到三十万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哪怕就是那些半定制的服装品牌,用上次顶级的羊毛面料,也要五万人民币起。

    所以说,筛选出来的羊毛料,怎么看,也不是便宜的料子。

    因此他们的初衷就是,先从高端门店铺货,等到一炮打响,再下沉到普通百姓都能买的起的店铺,最后推广到整个大明,让秋冬服装多一种选择。

    但是么,这样一来,他们原来的计划就要打乱。

    当然,并不是说反过来打。

    一个产品,想要从底层向上突破,实在是太难了。

    后世共和国历史上有两个品牌都有类似的经验,便是菊花厂和粗粮厂。

    菊花厂初涉终端设备之时,是给西方运营商做定制,甚至都没有自己的独立品牌商标印在上边。

    当时的终端价也就是几百块,后来随着小机器人操作系统的崛起,菊花厂似乎看见机会,便联合欧陆运营商,开始生产带有自己菊花标志的定制机。

    再后来的故事就是众人皆知,由于菊花厂善于钻研的能力,最终逆势而上,愣是从底层打入高端品牌,成就一段神话。

    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就有些实力不够。

    粗粮的开局比菊花要好,当菊花主力还在两千元以下,一千五百元奋斗之时,粗粮厂成功用核心部件的顶配拿下最具性价比的产品。

    当时可谓风头无俩。

    可惜,粗粮厂或许是因为内功不够扎实,或许是因为供应链管理不到位。

    总归是在它崛起的关键时刻,总是爆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质量参差不齐,也成为彼时粗粮厂最不和谐的声音。

    终于,在某家炸弹厂事件爆发后,菊花厂横行华夏,而粗粮厂前有菊花,后有黄绿兄弟,最终还是且战且退,遑论向高端立足。

    方书安自问,他没有菊花厂那样的铁军,没有那么能打的阵营。

    所以,只能从高端开始,一点点向低端渗透。

    这样,至少不用走弯路。

    眼下,对手们不给机会,那他和合作伙伴们,只有自己开始……

    ……

    会议结束,各家便分头布置,开启他们的新征程。

    要说呢绒联盟的商人们,动员速度自然是没的说。

    经过粮食战和瓷砖战的两次考验,他们虽然分别属于不同商家,但是在商队调配和资源分配上,可以说大明没有一个商队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就是国字号的江宁织造局下辖的工坊也不行。

    毕竟,大明的官方效率并不高。

    而方书安,可是要求合作伙伴们用后世共和国的效率来行动!

    不过三日的功夫,已经有数家店铺出现在京城、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天津卫、锦州城,可以说北方几个重要的府城都有羊毛布的店铺,并且换了个听上去就有些雅致的名字:毛呢!

    毛呢是方书安最开始放出的高端料子,本身就是选的色泽更好的原料,前处理工作也更加彻底。

    加工的工艺上,磅数也要重,经纬线也比同类多,并且采用斜纹工艺。厚度超过其他品类一倍,虽然重些,但是保暖性要好上太多。

    不过么,方书安将这类产品只投放在北方,有着他的道理。

    南方相对温暖,对于毛呢的需求时间要少些。

    现在时节,大部分时候用不上这些厚料,所以只是用来宣传知名度。

    “快来看啊,上好的毛呢喽,秋冬做一身袍子穿上,不用木棉也能过冬喽!”

    伙计们在门口卖力的喊着,不过应者寥寥。

    偶尔会有人过来问价。

    “活计,你这叫什么‘毛呢’?如何售买?”

    “贵人您好眼力,咱这可是正宗的羊毛所制,您看看、再摸摸,秋天冬日里做一身穿上,那叫一个舒坦,比木棉布好了多少,少说能顶他两层!”

    活计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货卖一张皮,就说选出来的样子,自然是上等货,任谁都看不出毛病来。

    客人们还没遇见过斜纹布,对于能做成如此厚实的布料,确实少见。

    摸了一会儿,感受了感受质感,便道,“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比此前见过的料子都要厚实,摸起来也是顺滑,比他木棉布和麻布好上不知道多少,只比绸缎差些,不过可比绸缎温暖,想必上身暖和。但是,这个价钱几何?”

    说到价格,活计一张巧嘴吧嗒就停住了。

    不是他不晓得,而是实在是不想说啊。

    早上来的几个客人,听完之后扭头就走。

    不乏有人说他们是奸商,或者直接开骂的都有。

    但是人家问了,不说也不行。

    “你怎得还不说话了?”客人有些着急。

    伙计只好支支吾吾的伸出来一个手指头。

    “多少?一两一匹?那倒是真不贵!”

    客人表现的还算满意,毕竟松江上好的印花棉布,也快到一两银了,就是成色稍微差一点,也要八钱银子。

    这么厚实的料子,要上一两银,真不贵!

    不过么,伙计没有答话,只是嗫喏的道“嗯……客官,一两一丈……”

    “什么?”客人马上跳脚起来。

    “一丈一两???你们怎么不去抢,江宁织造局官办作坊出产的提花绸布,就是拿去给老爷们做官服的那些,也不过一两一丈,纹样复杂的也不过一两五钱一丈。你们难道把这些素不拉几的玩意儿,当成是能做官袍的提花绸?”

    客人甩着布头,表达内心的不满。

    太不像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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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明介绍:
横明(hèng)
这是一个大忽悠的故事。
梁小帅,化学民工,实验爆炸回到明朝,成为首辅之孙。
在他的忽悠之下,周边都被忽悠瘸了,大明实现泰(昌)天(启)中兴,一扫百年积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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