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难掩悲伤
“小姐,你怎么了,自从昨日赴宴回来后一直痴痴地愣神。”白露端着几盘点心走进屋就瞧见郑莜然坐在书案后撑着个脑袋望向门外,眼神呆滞无神,早已不知神游去了何方。
“白露,我怎么这么命苦,天天当个药罐子,我的玲珑阁到处都弥漫着药味,旁人还以为我病入膏肓快死了吧。”
白露将点心放在郑莜然的面前。
可郑莜然现在鼻子连带着肺里都仿佛被药味侵蚀围绕着。
“小姐,这也是没办法,宫里派来的小医工送药来还亲自在后院煎熬,估摸着一会还要看着小姐饮完才能回去复命。不过青玉一直紧盯着,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
“无所谓了,就算不盯着我喝完,皇后也会有办法知晓,一会让青玉把药渣收起来然后乘没人注意拿出去给大夫瞧瞧,对药还是要谨慎些为好。”郑莜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是,奴婢明白。”
“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皇后明知渣男并未留宿玲珑阁,还要来这么一出,就看我日日喝药就开心了吗?或者我希望我有子嗣对萧茹月再也不是威胁?”郑莜然撑了个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还是要尽快怀上王爷的子嗣,我看那两个侍妾还如何趾高气扬。何况王爷昨日待小姐可真是体贴入微呢。”
“他那是…演戏的!好不好!你看他平日里哪里待我好了。我哪里可能会有孩子,又不能平白无故天上掉下来一个。”一想到王奕凌昨日的举动,郑莜然脸微微发烫。
“小姐,你该不是喜欢上王爷了吧。”白露看她羞涩尴尬的模样,取笑道。
“我才不喜欢他!”郑莜然想都没有想立马脱口而出。
白露看着面若桃花也不多言,微微一笑,郑莜然的心思可都大大的写在了脸上。
昨日的王奕凌确实…还算体贴,散席后不由分说将郑莜然从座位上轻柔抱起,不顾周围的指指点点,一路上沉稳的抱着她生怕摔了她,郑莜然知晓自己的重量,虽看着不是很沉,要这么抱一路还是有得受的。
“臣尹汝参见广陵王妃,今日的补身药已熬好,还请王妃饮用。”
青玉带着那个宫中派来的医工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进来,将药搁置在郑莜然面前的书案上。
“有劳大夫。”郑莜然端起那碗仍有些烫手的苦药,吹了吹,深吸一口气憋着气一饮而下,嘴里又苦又酸涩,舌头都已经被荼毒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味道。
医工瞧着郑莜然喝完这才请辞回了宫。
“小姐快吃些点心去去苦味。”白露将点心递给郑莜然。
郑莜然摆了摆手。“我不吃,这些苦我还能受,你快去安排将药渣找大夫过目,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
“是。”
谅皇后没有明目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对自己下毒,只是怕她做了些什么手脚,要不了命却不让你好受的那种,对皇后那种蛇蝎心肠的人还是要多留些心眼。
青玉瞧瞧的将药渣打包乘人不注意带着药渣瞧瞧从后门溜了出去,带给了郑府长请的许大夫那里。
没过一会青玉就瞧瞧从后门回来,装做无事人一样,回到玲珑阁。
“小姐,已经拿去找许大夫看过了,都是补身助孕的药材,并不相克,也并无其他有害的东西。”青玉附在郑莜然的耳边捂着嘴轻声的禀告。
“好,知道了。”
“王妃,梁王殿下让奴婢将这个物品交予王妃。”一个脸生的小婢女手托着一个漆盒给郑莜然行礼。
“梁王?”郑莜然一听见这名字就浑身不自在,梁王在她心里就是和各种麻烦捆绑在一起的名词。
“回禀王妃,梁王现在正在王爷的书房,去的路上就吩咐奴婢将此物交予王妃。”
“放下吧。”
婢女将漆盒轻轻置于书案上,退了下去。
“这是什么呀。”青玉好奇的拿起掂量着。
“白露扶着我去王爷书房,青玉你拿着这个一同前去。”
“小姐还是别去吧,离梁王还是越远越好。”
“我知道该远离他,可是人家一次次送上门来让我骂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媳妇羞辱我的这口气我还没咽下去呢!他到好自投罗网。”郑莜然愤恨的说道。
还好,王奕凌的书房离玲珑阁不算远,郑莜然的脚踝也逐渐消肿,在白露搀扶下很快就走到了书房门口,闵哲和梁王的随从正守着书房门,郑莜然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只是听不太清在吵些什么。
“王妃。”闵哲向郑莜然行礼。
“白露、青玉,你们在这里等我,把东西给我。”
闵哲向一旁退开,让出一条路,并未阻止。
郑莜然拿着那个漆盒,一瘸一拐的伴着他们的争执声推开了那道有些沉重的木门。
王奕凌和王奕铭听见了门被推动的声音,纷纷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逆着光的郑莜然。
“梁王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还请梁王收回。”郑莜然将漆盒置于王奕铭面前的案上。
“莜儿,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也是没办法!”王奕铭一个大步向前站在郑莜然的面前。
王奕凌面露怒意紧盯着他们。
“莜儿不明白梁王殿下在说什么,我和殿下并无任何关系,何来原不原谅一说呢?”郑莜然微微一笑。
“莜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许你一个未来的好不好?”王奕铭瞧郑莜然如此冷漠,心揪疼的很。
“王奕铭!够了!从小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你可以一次次抢我的玩具、宫人,我都让着你,可莜儿是我的妻子,不是你要抢就可以抢的!今日你和我所说之事我就当并未听过。”王奕凌走上前将郑莜然搂入怀中,眼眸中尽是宠溺爱护之意。
虽然郑莜然明白王奕凌是害怕自己这个摆设被他人抢走,他会变成整个常宁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这温柔模样全是演戏,可是抬头看着他温情的眼眸,郑莜然不自觉的心还是悸动不已。
郑莜然听着王奕凌的心跳声,这似乎是种会上瘾的魔法之音一般,好听的很,莫名的舒服。
“奕凌,梁王殿下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郑莜然用娇羞的声音在王奕凌撒娇。
“这有何妨。”
王奕铭并未表现出怒意,只是平静的看着两人唱双簧,还是那么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模样。
“王奕凌,我知道我以前经常抢你东西,我现在加倍还你行不行,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什么意思?”郑莜然抬起头看着王奕凌。
“不用考虑,我现在说不,以后还是说不,不用在我这里浪费唇舌,你要是有能耐就拿一道圣旨来,赐死我,否则多说无益,来人送客!”王奕凌提高嗓音决绝的说道。
“梁王殿下,请。”闵哲听见王奕凌的吩咐,走了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当王奕铭低落的转身离开的时候,郑莜然喊住了他。
“梁王殿下,且慢。”
王奕铭高兴的转过头,等着郑莜然的回心转意。
“你忘了拿上东西了,我们这破落门户哪里配得上梁王的高贵之物,还请梁王带走。”郑莜然微笑着离开王奕凌的怀抱,将案上的漆盒递给王奕铭。
王奕铭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个透,低落的看着漆盒,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闵哲尴尬的上前接过漆盒,对着王奕铭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奕铭这才解了定身术转身离去。
“他和你说了什么?”郑莜然看他已走,急忙追问王奕凌。
“怎么?想要做梁王妃吗?”王奕凌马上卸下温情的一面,又变回冷冷的模样。
“不想说就算了,随便你怎么想。”郑莜然被他这落差弄的有些不满,气鼓鼓的正准备要走。
“他要我不碰你,要和我联手削弱萧家的势力,事成之后你就变成梁王妃,甚至是日后的太子妃,或是皇后,而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可是他到底是个被宠大的皇子,哪里会有他想的那么容易。”王奕凌坐下来对着郑莜然的背影说道。
“你想要什么?只能让他许给你?如此珍贵要牺牲我来换?”郑莜然满脑子想着金银珠玉,虽说广陵王府比其他王府俸禄少,可是,看了几页账本王奕凌在外有私产,金银珠玉也该是不缺。
“一个想要却得不到的人。”王奕凌没有隐瞒,直言不讳。
郑莜然不自觉的心咯噔一跳,女人的第六感发出了警报声。
“你有喜欢的人?”郑莜然试探的问道。
“是,可我们身份悬殊,我并不能和她在一起。”
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郑莜然怎么觉得心有些痛,眼泪在眼眶酝酿,却还要强装着。
“我…希望你们幸福。”郑莜然声音微颤着说着最违心的话,此刻她想着的是希望她们永远不要在一起,不要幸福!
郑莜然不想再看见王奕凌,不想留在他的书房,不想自己这么自作多情伤心失落的一幕被他看见。
她也顾不得脚上的伤,转身快速离开,刚跨出门槛,脚一软就摔了下去,膝盖磕的生疼,脚踝处愈加疼痛。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白露和青玉急忙上前搀扶。
“没事。”
正当她咬着牙扶着白露想要自己站起身时,王奕凌走了出来将她抱起。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郑莜然激烈的反抗。
“你是想让你的脚残废是吗?”王奕凌紧紧抱着她,冷漠的说道。
“我残废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你没有关系!”郑莜然酝酿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冲破溢出。
王奕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郑莜然为何突然变了个样,低下头就看见她眼眸中晶莹的泪珠,这一幕让他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很疼吗?”王奕凌还以为是她摔伤了疼的流泪。
“王奕凌!你放我下来,我说了和你没关系!以后我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郑莜然流着泪还死鸭子嘴硬的叫嚷着。
王奕凌一直紧紧抱着她用沉稳的脚步往玲珑阁走去。
王奕凌也并不再言语,将她紧紧抱牢送回玲珑阁,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榻上。
“究竟怎么了?干嘛莫名其妙的如此动气。”王奕凌关上门不解的问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郑莜然躺下侧过身背对着他。
王奕凌没有生气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她微泣的背影。
“又哪里惹着你了?因为王奕铭?”王奕凌这直男癌始终想不到郑莜然为何难过生气。
“你们两个奇葩都和我没关系!出去!以后也不许来我这里!”郑莜然气恼的很,不顾后果的下逐客令。
王奕凌站起身带着怒意打开门离开。
第十七章 船宴
郑莜然日日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里唉声叹气,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日一直连绵不绝的下着淅沥的小雨,阴霾的天空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这几日明显觉得凉了许多,郑莜然这种怕冷的人已经烧起了炭盆。
在自己那里苏州的冬日靠着电热毯空调过活,每天的起床都是一种酷刑,如今在这个鬼地方,怕是冬天日子会难熬的很,索性也就像冬眠的熊一般蛰伏在玲珑阁中,待到春暖花开再出门。
郑莜然躺在睡榻上痴痴地望着连绵不断的阴雨,想着些无益的事情,可是总会时不时的想起王奕凌,这几日郑莜然刻意不再去过问王奕凌的一切事情,可越是避开,心却总是犯贱会偷偷想念。
“小姐,今日的药已经熬好。”医工已经熟门熟路的和青玉一同端着药走了进来。
郑莜然无奈的瞧着那一碗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药,接过来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将碗递给了青玉。
这药怕是要喝一辈子了,然后自己背上一个无子的头衔,到时候看着王奕凌和心爱之人生儿育女的,越想越是生气,气的随手将旁边案几上的茶盏举起朝着门口砸去,茶盏落地破碎成无数的碎片。
白露听见声音急忙跑了进来。
看着郑莜然气急的模样,还有门口碎裂的茶盏,这几日郑莜然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白露和青玉说话也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再刺激了她原本就绷紧的神经,会让她彻底暴走。
“小姐,是觉得太闷了吗?要不奴婢打着伞陪你出去逛逛。”白露试图用她最感兴趣的自由逛街当作诱饵诱着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不去,万一碰见某人有个什么差池,我可吃罪不起。”
如今萧茹月正是得意之时,没必要出现让她搓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
“你们也不要随意出府,蛰伏着明哲保身才是。”郑莜然不放心的和白露说着。
“是,可小姐,躲得过初一避不过十五啊,后日皇后设宴,邀请了小姐啊。”
白露不提醒郑莜然还真是忘了,重阳宴后皇后就派人来通传设宴邀请,没想到日子过的那么快,就是后日了,总觉着皇后一肚子的坏水,看着温柔和蔼,内里污秽丑陋。
“我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就祈祷明年后日不会是我的忌日吧。”郑莜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不想去想太多让自己害怕恐惧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吧。
越是害怕,希望日子过的再慢些,可那个令人害怕不安的日子终究会如约而至,今日连绵的阴雨停歇,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阳光,郑莜然在阳光底下迎着冷风伸了伸懒腰。
一早就起来精心装扮,郑莜然困的哈欠连连,坐在马车中手肘抵着窗框撑着沉重的脑袋,这满头的珠玉看着华贵,却也沉得很,果然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王奕凌一路上呆坐着不言不语,两人离得远远的谁都不主动理睬谁。
看来今日皇后宴请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多,凤仪门外只停着零星几辆马车。
王奕凌见郑莜然的脚伤已好的差不多,行走都已自如,便又老毛病犯了,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只是也会刻意放慢脚步,让郑莜然可以慢慢的跟上,他也一直不明白郑莜然为什么突然翻脸,听婢女禀告往后几日她日日发脾气摔东西,时哭时笑时发愣的,王奕凌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哪里惹她不快,女人的心当真是难琢磨透。
王奕凌带着郑莜然走到了御花园中,龙泉池的岸边停靠着一艘雕梁画栋画着金龙与金凤的船,船随着水流迎着风左右轻摆,已有几个宾客上了船在船头聚集在一起,肯定又在说着没有营养的恭维话。
“今天在船上吃饭?”郑莜然一瞧见要上船眉头紧皱,抗拒不已,迟迟不愿走上连接的船板。
“怎么了?”王奕凌原本已走了上去,却听见郑莜然的疑问声,回过头看着她一脸不悦的站在船下,迟迟不愿上船,王奕凌走了下去。
“我晕船啊!”郑莜然无奈的说道。
从小晕车晕船早就是她的老毛病了,这些年自己考了驾照,每日坐着公交车,慢慢的摆脱了每日自备呕吐袋的习惯,可是晕车被克服了,晕船照晕不误啊,船开起来可比车晃的厉害啊,光用想的就觉着可怕。
“那能怎么办?”王奕凌冷冷得说道,他对郑莜然的说法将信将疑。
“小姐,你以前不晕船啊。”白露小声的说道。
这或许是个转机,原来的郑莜然不晕船,那这身体是她的,说不定自己也就没有这毛病了,这倒是个好消息,她可不想那种晕船呕吐的一幕被这么些人瞧见。
“哎,死马当活马医吧。”郑莜然踏上了船板,而白露则留在岸边等侯。
郑莜然躲进了船仓,有自知之明的坐在了船仓中的最后排位置,离那些尊贵的人还是远些。
王奕凌尾随着她坐在她身侧。
郑莜然抬着头仔细观察着这艘御船,到处都彰显着皇家气息,船梁上绘着的也是几条龙戏着珠,尊座后那副巨大精细的苏绣屏风绣着凤穿牡丹,丝线颜色艳丽光亮,织工精湛细致,凤凰的尾羽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真是好看。
不一会船仓外的人似乎瞧见了什么,都安静了下来,纷纷走至船头。
“看来皇后来了,走吧。”王奕凌说道。
郑莜然随着王奕凌一起走到人们聚集处,躲在最后侧不显眼的位置给皇后行礼。
“儿臣参加皇后娘娘。”
“今日家宴不必拘礼,都是自家人。”皇后用她温柔却又可怕的口吻说道。
待皇后进入船舱落了座,众人这才落座,王奕凌和郑莜然还是老样子躲在最后不显眼的地方,最前面的位置坐着太子和太子妃,还空了两个位置,巡视了一圈也未见梁王和他的恶婆娘,想必那两个位置就是留给他们的。
果然,没过一会王奕铭和萧茹月就来赴宴,只是王奕铭怎么看着憔悴不堪,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这哪里像郑莜然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王奕铭。
萧茹月的脸色瞧着也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
第十八章 龙泉池
郑莜然只瞧了她们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省的又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的,胡编乱造些什么疯言疯语就不好了。
待梁王入座后,太监收起船板,拉起船锚,船缓缓向龙泉池深处驶去,宫人们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布菜。
“母后,今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可真是泛舟的好日子。”大公主说道。
各路亲王女眷公主们也开启了阿谀奉承模式,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明明冷风吹的寒意满满,冷的刺骨,哪里算是好日子。
郑莜然坐在门口,冷风仿佛从四面八方扑向她一般,冷的已是无心用餐,双手放在桌子下面相互揉搓,试图让自己变得暖和些。
王奕凌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她的手冰冷的很,郑莜然的手在他温暖的手掌中慢慢重获新生,渐渐温热起来。可是今天没想到会在船上宴请,郑莜然为了风度穿的有些单薄,浑身上下都冷的难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郑莜然本以为船开到了湖中心自己仍旧没有晕船的迹象,还想着逃过了一劫,满心的得瑟,却不想打脸来的如此突然,让人措不及防。
没过多久郑莜然就觉着自己的胃里似乎翻江倒海一般,越来越难受,晕吐感越来越强烈,她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变得煞白,额头上、身上大汗淋漓,眼前看东西都模糊不清,就像要濒死的感觉,下意识联想到了死亡。
王奕凌并未发觉郑莜然的不适,正在专心的听着前面的人说着的没营养的恭维马屁话。
郑莜然实在强撑不住,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她使劲拉了拉王奕凌的手,王奕凌转过头来却瞧见她失了血色、额头的汗珠都打湿了她的额发,她用无助害怕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莜儿你怎么了?”王奕凌一把将郑莜然搂入怀中,让她倚靠着自己。
王奕凌并不大的声音却让离得近的一些人听见,纷纷转过头看戏。
“哟,广陵王妃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这大好的日子真是扫兴。”
郑莜然此时已完全没能力去理会谁在挖讽自己,她无助的躺在王奕凌的怀中,听着他心跳的节奏声,稍感安心。
“奕凌,你的王妃这是怎么了?”皇后关切的问道。
还没等王奕凌回话,郑莜然已经熬不住了,反胃的立马捂着嘴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船舱外跑去,还好她的座位就在门口,没走几步就跑到了船边,也不顾什么形象了,趴在围栏上将胃里吐的干干净净,胃酸灼烧的咽喉酸疼不已,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完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
王奕铭瞧见了郑莜然脸色如此难看,心疼的紧,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准备出去瞧瞧,却被皇后身边的侍从拦住,皇后一个眼神示意,侍从们会意将王奕铭带走,从另一侧坐着小船先行离开,王奕铭这些日子被囚禁,饿的是饥肠辘辘,皇后每日送去的饭食王奕铭动也不动原封不动的送回,他知道今日他无力去帮郑莜然,要是自己反抗,怕是郑莜然会更加不好过,只能顺从的离开。
“莜儿你没事吧。”王奕凌跟上前蹲坐在她身侧,递给她一块手巾,郑莜然接过看着洁白的手巾上绣着他的名字,攥在手里不舍得用。
郑莜然摇了摇头,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总算好受些了,原本刺骨的冷风现在吹在汗流浃背燥热不已的郑莜然身上,格外的舒服。
“广陵王妃这不会是有喜了吧。”
“看这情形像呢,我那时候有身孕也是这样,孕吐的厉害。”
船舱里面传来了各种的猜疑声。
“莜儿,你等下我去和皇后请辞带你坐小船回去好不好。”
郑莜然点了点头,再这么坐下去,怕是一会要横躺着直接可以摆在王府前厅里供人吊唁了。
王奕凌起身走进船舱去请辞。
萧茹月满脸怒意的绕过屏风从另一边走出船舱,向船尾瘫软无力的郑莜然走来。
“凭什么你可以有孩子!而我的孩子还这么小就要因为你而死,我没有孩子你也不配有!王奕铭对你心心念念,你究竟有哪里好!”萧茹月愤怒的对着郑莜然大声嘶吼。
郑莜然软的和一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无力去反驳她,任凭她骂吧。可谁知萧茹月抬起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个重重的巴掌,打的她重心不稳侧脑直接撞在了围栏上。
王奕凌听见萧茹月的声音自知不妙,急忙跑出来查看,却看见萧茹月不依不饶的拉扯着郑莜然,将她的头不断撞击着身边的围栏,郑莜然用尽力气双手挥舞挣扎反抗,可身上却完全使不上力,只能像柔弱的婴儿般随意让人殴打。
“萧茹月!”王奕凌怒吼着一把拉开仍在殴打着郑莜然的萧茹月,蹲下身抱着她护在郑莜然的身前。
萧茹月不依不饶的仍然上前试图殴打此时毫无缚鸡之力的郑莜然,却被王奕凌挡住,每一拳都落在了王奕凌的背脊上。
郑莜然本能的想要推开王奕凌,不忍瞧着他为了自己平白无故忍受这些,可是手上没了力气。
船舱里的人纷纷露出个脑袋美滋滋的看着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茹月!本宫是不是太过宠着你了!让你这般无法无天!”皇后被搀扶着走出船舱,瞧见这混乱的一幕怒不可竭。
萧茹月这才被皇后的宫人制止拉离。
“姑母!都是这个贱人害的我,您要为茹月做主。”萧茹月故作矫作之姿,向皇后撒娇。
“母后,莜儿这些时日一直留在府内,从未出过门,何来谋害梁王妃一说,还请母后做主。”王奕凌转过身扶着郑莜然向皇后要个说法。
“来人,安排返回把梁王妃带到尚阳宫去,关起来跪着面壁思过!”皇后眼见自己无法在大庭广众内护着萧茹月,也无理由去护,只得给王奕凌一个交代。
“一会给广陵王妃请个太医瞧瞧。”
郑莜然被萧茹月撞的额头上血不断顺着她脸颊滴落,原本就已昏昏沉沉,更是被萧茹月折腾的,头疼欲裂。
郑莜然胃里新一轮的不适又席卷而来,她的手紧紧按压着胃,试图缓解些不适。
“这里风大,快些进来稍坐,马上就靠岸了。”皇后关切的说道。
王奕凌搀扶着郑莜然,用自己淡蓝色的衣袖擦了擦她额头上被汗稀释了的血液。
王奕凌正扶着郑莜然准备走进去,萧茹月不知发着什么疯,乘着宫人们不注意冲上前将郑莜然用力猛地向侧边一推,王奕凌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没来得及紧紧抓住她,郑莜然就因为惯性,腹部狠狠的撞在围栏上。
胃里的胃酸、胆汁立刻涌上,郑莜然痛苦的捂着小腹,又是一轮清空,痛得五官扭曲变形,眼泪顷刻之间从眼眸中涌出。
“茹月!”皇后这次是真的发怒了,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优雅的姿态。“来人,梁王妃押走关入地牢!”
“莜儿,莜儿。”王奕凌搂住她瘫软的身体,扶她坐在地上倚靠着自己,不断的唤她,可是全身上下的疼痛太过猛烈,她痛苦的紧捂着肚子,觉着王奕凌看着越来越模糊,唤她的声音也渐远渐渐空灵。
“快去请太医。”此时船刚刚停靠岸边,皇后并不想今日的船宴会弄成这样。
“王奕凌。”郑莜然躺在他怀里轻唤着他。
“嗯,我在。”王奕凌低下头仔细聆听。
“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你,明知你对我的好都是逢场作戏,可是我就是不听话的动了心,可是…我却不能再陪你,我求你照顾我家人好不好?”郑莜然觉着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赶紧把心里的话吐露了出来,怕自己死了王奕凌就再也不会明白她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王奕凌没想到郑莜然会和自己说这些他从没设想过的话,心隐隐的作痛。
“不许胡说!会没事的,你的家人你自己照顾,不可以偷懒!”王奕凌不自觉的眼中微微湿润,看着她流血虚弱的模样,终究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王奕凌抱起郑莜然,不顾皇后的阻拦,强行带郑莜然下了船。
“你去让御医跟着去广陵王府,有事及时回禀。”皇后安排自己的贴身宫女。
“是。”
“小姐这是怎么了?”白露一直守在岸边,见船停了岸却迟迟不见郑莜然下船,焦急的探头探脑,没过一会就瞧见王奕凌抱着奄奄一息的郑莜然走下了船,快速的朝着凤仪门走去。
白露瞧着郑莜然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淌着血,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着,急的带着哭腔不断的唤着郑莜然。
王奕凌用最快的速度带她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出了宫门。
“你醒醒,不许睡!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疑你,不该怨你气性大,你起来继续和我怄气好不好!”郑莜然躺在他的腿上,任凭他如何摇晃都毫无反应,就像失了血色的假人一般陷入沉睡。
“快点!”王奕凌朝着驾车的小厮怒吼着。
马车用最快的速度狂奔穿越西市,惊的原本购物的人们四散而开,两旁不断传来谩骂之声。
可是马车丝毫没有停歇之意,加速疾驰。
第十九章 龙泉池后续
马车在王府前刚停稳,王奕凌就迫不及待的抱起郑莜然下了马车,一路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可郑莜然此刻已陷入到了没有痛苦感的沉睡中。
“王爷,这是怎么了?”何管家正在前院监督着小厮们洒扫,远远就瞧见王奕凌一脸焦急抱着昏迷的郑莜然。
“去请大夫!快!”“你们给我让开!”王奕凌情急的咆哮道。
小厮们惊吓的停下手中的活计立马散开给王奕凌让路。
“小姐,你醒醒啊。”白露一直跟在王奕凌的身侧,流着泪不停的呼唤着郑莜然。
“白露,你去趟郑府去禀告,让郑夫人速来。”王奕凌犹豫再三觉着还是必须要通知郑府,毕竟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常宁,万一她家人知晓了却觉着是王奕凌故意隐瞒反而不悦。
王奕凌一路喘着粗气,胳膊酸疼的咬着牙硬扛着,平日里觉得这条路明明很近很好走,今日却仿佛变成了特别遥长,特别难行。总算将郑莜然抱回了玲珑阁,王奕凌一脚踹开郑莜然关着的屋门,跨过门槛将她放在床榻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王奕凌踹门的动静把在侧屋的青玉吓了一跳,探出头一看就瞧着王奕凌抱着郑莜然走了进去。
不安的跟进了屋就瞧着郑莜然这副模样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这是怎么了,出门还是好好的啊。”青玉跪在床榻侧边带着哭腔的唤着。
王奕凌坐在床榻边,给她盖上了被子,整理了下她鬓边散乱的发丝。
“青玉,你先下去守着门,大夫来了立马通传,我有事和王妃说。”王奕凌缓了缓神,平复了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心。
“可是…”青玉不想出去想着如何反驳王奕凌,可瞧着王奕凌阴沉可怕的脸,心里直发怵。“是。”
青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郑莜然,依依不舍的走出屋,关上门坐在门口摸着眼泪。
王奕凌轻柔的抚着她的脸,原本总对他骂骂咧咧爱和他置气的她,此刻却如此安静的躺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从一开始的误解争吵,再到归宁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再到前些日子的怄气,这些往事明明没有隔着太远的时日,想起时却觉着似乎已过了好几个年头般带着怀旧感。
“或许是我错了,我不该只是利用你,却没在意过你的想法,醒醒好不好?”王奕凌坐在她身侧轻声细语说道。
可郑莜然没有醒转的迹象,丝毫没有反应。
“王爷,御医来了。”
王奕凌立马坐起身,“快请。”
“臣闻…”御医带着医工正要俯身行礼。
“不要拘礼!快给王妃瞧瞧!”王奕凌打断了御医的请安,催促着先诊脉。
王奕凌站起身一直站在郑莜然的床头,亲眼看着御医诊脉、检查着额头的伤口。
“怎么样?有没有事!”王奕凌呱噪的在旁不断询问。
“回王爷,王妃脉象虚滑无力,气血亏空厉害,但并未伤及肺腑,需细心调理静养,只是王妃额头的伤口并不好说。”御医的前半段话给了众人满满的希望,却在后面的那句话中,那满满的希望怕是会变成绝望。
“什么意思?”王奕凌眉头微皱,垂眸看着御医。
“臣听闻王妃之前一次意外患了失魂症,而此次伤在了头部,看着伤口虽不厉害,但王妃的失魂症会不会受其影响还得等王妃苏醒才知。”
“那岂不是小姐会想起以前的事?”青玉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御医,你的意思是说王妃会记得以前的事?”王奕凌听见青玉这一番话,情急的追问御医。
“可能会记得前事也记得失魂后事,也有可能只记得前事,或许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个就不好说了,恕臣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那有劳御医去开药。”
“是。”闻御医写下一副药方交给王奕凌,便退了下去。
何管家早早就带着陆大夫一路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府里,却瞧见了宫里安排的御医,只得带着陆大夫在偏厅稍作休息,确认御医走远后这才带着陆大夫走进屋内。
“王爷,陆大夫请来了。”
陆大夫是王奕凌相信之人,王奕凌便把刚才御医说的大致上和陆大夫讲了一遍,陆大夫给郑莜然又诊了一次脉。
“王爷,王妃的情形确实和御医说的一致,至于失魂症一事,本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王妃并不会因为此次受伤而想起往昔,失魂症之人有一部分人是可以突然想起自己忘记的往事,但也一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记起,至于王妃失魂症会不会受到影响,只能等王妃苏醒再看,现在担忧为时尚早。”
“那麻烦陆大夫看下御医开的方子可有不妥?”王奕凌将手中的方子递给陆大夫。
陆大夫接过后仔仔细细瞧了两遍,将方子递还给王奕凌。
“回王爷,这药补身益气、滋阴补元,并无不妥。”
“有劳陆大夫了,青玉你和陆大夫一起去药房抓药给王妃煎了。”
“是。”
王奕凌背着手在郑莜然的床边不安的来回踱步,她要是醒来忘记了不该忘的、记起了不该记的,该如何是好?
“莜儿。”赵雪还未踏进屋就带着哭腔不断的唤着郑莜然。
王奕凌转过身就瞧见白露搀扶着赵雪和郑宇宁一同走了进来。
远远的就瞧见郑莜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额头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干涸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赵雪瞧见郑莜然这副模样,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郑宇宁急忙搀扶住激动的赵雪,把她搀扶到郑莜然的床边。
“莜儿,你这是怎么了?我的莜儿啊!”赵雪此刻已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大方之态,流着泪大声呼喊着郑莜然,这就是一个母亲感到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刻了,在这种痛苦面前,什么平时时刻在意仪态全都靠边站。
郑宇宁来的路上听白露讲的只言片语,仅仅知道郑莜然受伤,却没想到郑莜然会像如今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看着妹妹昏迷不醒,母亲哭的要背过气去,他心里的火焰愈发高涨,他松开扶着赵雪的手,紧紧握紧拳头,站起身对着王奕凌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王奕凌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打的一个踉跄往后栽去。
所有人对这一幕看的是目瞪口呆,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宇宁!你做什么!”赵雪摸了摸眼泪怒斥着郑宇宁。
这打了皇子,虽然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可陛下如果知晓要追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们把莜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护着她的?她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护着你陪你演那可笑拙劣的戏,整个常宁谁不知道你广陵王沉迷酒色,莜儿她终日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郑宇宁索性和王奕凌撕破了脸皮。
王奕凌并未言语,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溢出些许的一抹鲜红。
“宇宁!”赵雪站起身拉住郑宇宁,生怕他再继续过激。
“广陵王,宇宁也是在乎妹妹,既然王爷不疼惜莜儿,我们这就带莜儿回家。”
“不行!莜儿是我的妻子必须留在这里!谁都不能带她走!”王奕凌站起身怒吼道。
“你们吵死了!”郑莜然迷迷糊糊间就听见争吵声,吵得让人心烦,可是似乎越吵越激烈了,双方胶着着,她睁开眼就瞧着哥哥和王奕凌剑拔弩张,一言不合马上就要动手的感觉。
“莜儿,你醒了啊?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赵雪瞧见郑莜然苏醒一颗心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些。
“莜儿你还记得她们是谁吗?记得我是谁吗?”王奕凌上前急迫的询问着。
“莜儿,母亲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姐,还疼吗?”
一堆人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郑莜然原本就头晕反胃的很,小肚子也一直隐隐作痛,吵的她是心烦意乱,烦躁的就想咆哮,她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
“我够疼了不要再吵了!要吵出去吵!吵够了再来。”郑莜然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只得让他们一个个都闭嘴。
“好好好,莜儿,我们不吵了,不要激动。”赵雪急忙安抚到。
白露递给郑莜然一个软枕,让她倚靠着可以舒服些。
整个房间一下子就安静多了,刚才还是闹哄哄的菜市场,现在就像城管来了一般,安静的让她终于舒服些了。
“母亲、哥哥,你们早些回去吧,我没事,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晕船晕的这么厉害。”郑莜然伸出手轻轻拭去赵雪脸上未干的泪痕。
瞧着郑莜然并未忘记现在的记忆,王奕凌觉着稍稍安心些。
“晕船?莜儿那你这伤是?”郑宇宁惊讶道。
“我晕船吐的厉害,萧茹月那蹄子以为我有了身孕,不知抽什么风上来就打。”
“因为萧茹月前几日滑胎了。”王奕凌冷冷的说道。
“她滑胎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日日躲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莜儿,和母亲回去小住些时日吧好不好?”赵雪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是啊,你大嫂想你得很,今日白露来通传,你大嫂急的恨不得一同前来。”
郑莜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尴尬的愣着,整个房间就像被凝固了一般,所有人安静的等着郑莜然的答案。
“大哥,你让大嫂不用担心,主要是晕船太难受了,其他都是小伤没事的,我又不是瓷做的。”郑莜然笑呵呵的圆着场,其实身上疼的很,却要强忍着疼痛。
“你们早些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改日我就回来,我还真有些想母亲做的杏仁酥了呢!”郑莜然撒娇道,意思也是很明显了。
赵雪和郑宇宁也并没有再多劝,关照了两句变依依不舍的离去。
“白露你先下去,守着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郑莜然把白露也支开,只留下她和王奕凌。
“是。”
“莜儿,你…有没有…记起什么?”王奕凌坐在她的床榻边,吞吞吐吐的问她。
“我应该记起什么?和王奕铭的事?就算想起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离了你和他在一起?”
郑莜然一直揉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把萧茹月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很疼吗?”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你疼吗?”她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不要怪我哥哥,他也是在乎我。”
王奕凌牵过她的手,摇了摇头。
“我明白,今日本就是我不对,一开始不相信你会晕船,也没护好你。”王奕凌自责道。
“我之前和你说的话,能不能你就当没听见,忘记它。”郑莜然还记着自己迷糊的时候和王奕凌表白的话,悔的肠子都要青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没羞没臊的。
“哦,什么话?”王奕凌装傻充愣笑呵呵的看着她。
“不记得就最好!对了,那个小蹄子怎么会小产的,我就算有孕也不会是梁王的,拿我撒什么气。”郑莜然一直想不明白,萧茹月究竟是什么路数。
“王奕铭把安胎药换掉的,所以这些日子王奕铭被囚在尚阳宫里,皇后没有声张,对外只说她身体不好才小产,可是宫里的人都已知晓,私下里偷偷的议论。”
“那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啊,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忍心下得去手的。”
最近这个梁王的举动真是让郑莜然大跌眼镜,真不明白以前的郑莜然喜欢他什么了,现在看他哪哪都讨厌的很。
“一会药熬好了,喝了药早些休息吧,一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了再来看你。”王奕凌看她没什么事,放心的准备要走。
郑莜然立马阴沉了脸,收回了被他牵着的手,躺下背过身子生闷气。
“你赶紧走,去找你的人,以后也不用来了,我好点了就自己回家,不用你费心了。”郑莜然说着气话,她满脑子都是王奕凌去约会她人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场景,果然,谁先动了情谁就输了,而郑莜然已输的一败涂地。
“我是真的有事,我处理完了就来看你。”王奕凌无奈的说道,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郑莜然被失望、伤心、嫉妒各种低落情绪包围,湿润了眼眸。
另一边的尚阳宫中。
“茹月,你说你去和她置什么气?能不能聪明一点?”皇后气急败坏的训斥着萧茹月。
“姑母,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凭什么奕铭就要喜欢她,要如此对我?”萧茹月跪在殿中红着眼低泣道。
“奕铭喜欢她是事实,那你就不能动动脑子让奕铭忘了她喜欢你吗?你打了她置气就有用?只能让奕铭更在疏远你。”皇后看着萧茹月也是操心不已。
“姑母,我也想让奕铭喜欢我,可是他平日里就不瞧我一眼,还亲手落了我们的孩子,姑母,我真的好痛苦。”萧茹月在皇后面前毫无保留的放肆哭泣。
“哎,我知道你苦,可是你也要改改性子,奕铭生性纯良,也自然喜欢单纯温柔的女人,你看看你呢,从小被骄纵惯了,脾气差善妒,你也要改改,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哪怕再不情愿装也要装出来。”
“姑母,我改,我什么都愿意改,我只希望奕铭可以接受我,可以正眼瞧我一眼。”萧茹月卑微道。
“今天的事,也必须给那个小孽障一个答复,从今日起,你禁足于梁王府,杖二十,我让宫人稍微做做样子就行了,你自己装疼会吧,哎…下去吧。”
第二十章 粉红色幸福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善恶终有报,那究竟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才可以造成如今这种毫无退路、看不见前路的局面。
郑莜然脑子里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许多事就像一团乱糟糟缠绕打结的丝线一般,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许是今日实在是经历了太多波折痛苦,眼皮愈发沉重,困意终究还是战胜了痛意,郑莜然睡了过去。
“小姐,该喝药了。”青玉将已放置温热的药端了进来,置于案几上。
青玉瞧着郑莜然全然没反应,这才蹑手蹑脚走近,瞧着郑莜然已与周公相约,睡的平静安稳,便也不打扰她,轻轻退了出去。
郑莜然时不时的觉着疼的微皱起眉头,可太过疲累,一直沉于梦中不愿清醒,梦中的世界是那么美好,鸟语花香、春意盎然,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花海围绕着她,微风拂过迷人的花香沁人心脾,在这种梦幻之境,也不要管什么烦恼痛苦,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舒缓。
郑莜然一直站在花海中花痴般望着不远处弯着身子折着花枝的王奕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撩魂摄魄,那抹温柔宠溺的笑容简直是无懈可击,可王奕凌站起身将手中的花束递给了他身侧的娇俏的女人,宠溺疼爱的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
瞬间原本美好的梦境,秒变成了恐怖片的开场一般,阴霾密布的天空,花朵们全部枯萎变成一片荒野,郑莜然伤心难过的背过头去,独自一人舔舐伤痛。
王奕凌从翠春阁回府后径直来到了玲珑阁,却瞧见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甜甜的梦。
王奕凌坐在床榻边,把她原本半盖着的锦被拉起。
没过多久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而下,表情也哀伤痛苦不堪。
“你这是梦见了什么?”王奕凌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这场梦一直断断续续毫无逻辑规律的随机变化场景,可是却再也不是幸福温暖的感觉,都是哀怨恐怖片的画风,郑莜然挣扎着从这场持续痛苦的梦境中苏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这场觉虽然可怕带着孤寂与悲伤,但也缓解了她不少疲惫之意,身体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疼痛。
她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手却怎么被束缚了一样,郑莜然抬起上半身,却瞧见王奕凌不知何时已经回府,坐在地上趴在她床榻边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过头闭眸沉睡,宽厚的大掌牵着郑莜然的小手。
郑莜然推了推王奕凌。
“你怎么来了,这个天你这么睡要感冒的啊。”
刚还在为梦境里的王奕凌生着闷气,现在瞧他这样,心里还真是暖暖的,一切不愉快烟消云散。
“你醒了啊,还疼吗?”王奕凌睡眼惺忪的抬起头。
“你干嘛这么睡,困就回去睡,今晚怎么不留宿在外了?”郑莜然虽然心里很暖也希望他能在意她,可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你这是在生什么气?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为何不能在这里睡了?”
“这里是我的地方,谁说是你的了,这里有我的衣衫首饰,胭脂水粉,这房间就是我的。”
王奕凌痴笑了一下,也不再和她争辩,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也不明白她又为何生气,只能岔开话题。
“饿了吗?药都凉透了,我让人准备了鸭血粥,一直温着呢,你醒了就可以吃。”“青玉!传膳吧,把药拿下去再热一下!”王奕凌扯着嗓子唤着一直守着门的青玉。
没过一会一碗热乎乎的鸡丝鸭血青菜粥就端到了郑莜然的面前。
早上吃的都消化完了还有一部分吐完了,中午就吃了两口也吐了个干净,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饿的慌了,看着这一碗飘香的粥,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抗议声。
郑莜然真是想一口气就吃了它,感觉还可以多来几碗,可王奕凌在她身边一直凝视着她,为了面子只得矜持的细嚼慢咽慢慢的吃,真是为了面子活受罪。
一碗下肚都什么太大的感觉,等一会王奕凌走了定要再来个两碗。郑莜然暗暗的设想着。
“在想什么呢,药热好了快些乘热喝了。”王奕凌将温热的汤药递给了郑莜然。
郑莜然接过却抗拒的很,这药闻着就苦,比之前的药似乎苦的多,光用想的就浑身打起了寒颤。
“就不能不喝吗,我日日喝药喝的都快成药罐子了,我已经好了没事了,这药还是倒了吧。”
“不行,不喝药怎么能好!”王奕凌黑着脸严厉的说道。
“喝就喝,凶什么凶。”郑莜然捏住鼻子,一饮而尽,嘴里的苦味狠狠的刺激着味蕾。
“这里是不是加了黄连!怎么这么苦。”郑莜然张大嘴伸长了舌头,欲哭无泪。
王奕凌满意的微微一笑,凑上前乘着郑莜然不备,措不及防的吻上了郑莜然被苦味沾染的粉唇。
郑莜然就像触电般,被他这一举动惊的动也不敢动,心仿佛在胸口开party狂欢疯狂蹦跶,多想这一刻静止该有多好。
“是挺苦的。”王奕凌坐直了身子,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郑莜然的脸已经变成了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般,王奕凌打趣道。“明日接着喝。”
郑莜然已经完全沉浸在刚才那一幕粉色的美好中,脑子彻底死机冒起缕缕青烟,现在说什么她都完全不在意。
“你怎么了?”王奕凌瞧她红着脸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无神的望着床侧的烛台。
“王奕凌,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嘛,我只是个奸细,为什么……”郑莜然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你不用同情可怜我,我知道我只是和你逢场作戏,今天和你说的话就当我摔坏了头胡言乱语。”还记得就在这个房间,洞房花烛夜王奕凌的那一番话。
果然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女人永远会把旧账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不抱怨,可丝毫不影响以后翻旧账,每次一吵架,想到的永远是旧账加新账一起算。
“好了,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蓉儿的存在,蓉儿原是我的婢女,有她的相伴之前痛苦难熬的日子才觉着有一丝甜,可我们身份悬殊,我连纳她为妾都不被礼制允许,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而她…我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王奕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旷世难题,永远都想不到解决办法,自己也和明镜似的明白的很,这是一段不可能开花结果的年少初恋。
“你肯定偷偷把她养起来,金屋藏娇,然后子孙满堂,枝繁叶茂的。”
“胡说!她虽是贱籍,却也是未出嫁的姑娘在意清白名声,我把她和家人安排在了城郊果园,并没有什么越矩之事!”王奕凌厉声的反驳缓解。
“算了,我不想听你和她的事,这一切与我无关,你哪怕要纳几个妾我都没权说什么。”
“那好,既然王妃如此通情达理,那明日我就去纳几个进门,我的广陵王府确实缺了些婴孩啼哭声。”王奕凌谄笑着故意挑衅郑莜然。
“随便你,那你以后也不准踏入我的房间半步!”郑莜然嘟着嘴,明知他故意挑衅却还是生气,索性躺下背过身不再看他。
“罢了,不逗你了,起来,有事和你说。”王奕凌摇了摇郑莜然的肩膀。
“不想听!”郑莜然用手捂着耳朵。
“那我就把你的陪嫁丫头卖掉。”王奕凌得瑟的说道,站起身慢悠悠抬起脚装模作样的准备离开。
“等等!说!什么事!”郑莜然想了想还是不敢赌王奕凌会不会真这么做,只得坐起身来喊住他。
“这还差不多。”王奕凌重新坐回到她身侧。“太子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最近你也不要出门,储君地位动摇势必会不太平。”
怎么莫名其妙和她说储君的事,太子和她又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不想出门是不愿碰见萧茹月,要是没有萧茹月这个定时炸弹,她是恨不得日日出去溜达溜达,以前是被逼不能出门,现在是自己把自己囚禁。
“太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子庸碌荒诞,看似和你确实没什么关系,可是太子如果被废,就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我定不能独善其身,我母亲的枉死,我这些年受得我定要讨个说法。”
郑莜然不懂这些个政治朝政,也并不在意,就愣愣的听着。
“如果我出事,王奕铭也定会善待于你,这也算一件好事。”
突然扯出个王奕铭?王奕凌怎么像是交代身后事一般。
“王奕凌!我既然嫁给你,你就必须负责!哪有给我找下家的道理!我又不喜欢他!”郑莜然怒斥道。
“不是有种幸福是被人深爱着吗?”
郑莜然怒不可竭的在王奕凌的耳畔私语道。“我只想爱我所爱之人,此生生死相随,王奕凌,我怎么就会喜欢你呢!你明明就这么讨厌!”
郑莜然一只手拉着王奕凌的衣领,搂着他的肩,主动却带着羞涩的亲吻上炙热的双唇,王奕凌微微一笑,搂过她的腰肢,缠绵悱恻,整个房间仿佛变成了粉红色,幸福的冒着泡,两人伴着烛光,尽情的享受着美好时刻。
第二十一章 灯会
原本一向孤寂清冷被人遗忘的玲珑阁,有了王奕凌,倒是觉着就像脱胎换骨般有了生气。
王奕凌破天荒的留宿于玲珑阁,却也仅仅是任凭郑莜然当成巨型玩偶抱枕搂了一个晚上,郑莜然又是搂又流着哈喇子嘴里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词句,王奕凌真是被她这毫无节操的睡姿打败。
一大早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离开玲珑阁。
“小姐,快些喝了,取个吉利的意头。”白露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红枣花生莲子羹,嬉皮笑脸的递给郑莜然。
郑莜然接过一脸的疑惑。“这什么意思?”
“小姐,这是早生贵子呀,昨夜和王爷…一早自然要图个吉利。”白露羞涩的低下头。
“切…拿走吧,我还以为什么了。”郑莜然不屑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这小脑瓜里净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我和他可什么都没干。”
“不会吧,小姐,难得王爷留宿要把握机会的啊。”白露惊讶的张大嘴巴。
“你这哪里像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倒像是个老妈子一般没羞没臊的。”
“小姐,白露这不是希望你早日可以得偿所愿嘛,你还取笑我。”
“哎,等到时候将你嫁出去你就会明白的,得到了他的人又如何,一颗心不在终究是一场惨败的棋局。”郑莜然叹气道。
起身捂着肚子坐到妆台前,肚子还是隐隐作痛着,郑莜然细细看着额头触目惊心的伤口,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白露,我这副模样是不是很难看啊,是不是破相了?”
“小姐,御医开了药油,每日按时涂抹定不会留疤的。”白露安慰道。
郑莜然梳完妆,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白露故意留了一缕额发,七分的刘海正好遮盖住了那块伤口,虽透过发丝还可以隐约瞧见,有的遮总比光溜溜的露着要好多了。
“王妃,皇后派人送来了一些山参、燕窝给你补身。”青玉进来禀告。
敢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肯定没安好心。
“你去收入库房,和宫中的人说一声,我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谢恩,还望皇后见谅。”郑莜然才不想虚情假意的当着宫人的面溜须拍马,就装着病重避而不见。
“小姐,皇后仅仅罚了紧闭,杖二十,肯定也是敷衍的装装样子,根本没打,也没给小姐一个交代。”白露不满的嘟囔道。
“皇后就是皇后,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我也没有去和皇后萧家抗衡的能力,萧茹月犯了事顶多就是关两天就放出来,也没什么悬念,没必要对皇后怎么惩处惦记着,因为压根不会惩处。”
不管在这里还是在自己的时代,社会本就是残酷的,小时候总想盼望着要长大,觉着大人的世界五彩斑斓精彩纷呈,终于长大了丢失了一颗童心,却终于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童年以为精彩的世界却黑暗残酷,什么都要靠权势,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是未来还是比这里好得多,那里没有良贱制,人人平等,婚嫁自由,人就是人不会类比畜产,也没有所谓的良贱不能通婚,也没有对女性的不公压迫。
越想心越难受,好想回家,好想爸爸妈妈做的菜肴,好想躺床上玩着手机看微博,好想翘了个二郎腿追剧,现在却在这个鬼地方受苦,也不知爸妈在那里怎么样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回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坐在这发呆。”
郑莜然想家想的太入神,丝毫没在意王奕凌何时走了进来,待到王奕凌开口问道这才惊到了郑莜然。
“没什么,想家了。”
“想家?那好办,我陪你回去不就行了。”王奕凌正准备吩咐着备车,郑莜然急忙喊住了他。
“我说的家不是郑府,是很遥远很遥远再也回不去的家。”
王奕凌走近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王奕凌完全不明白她所说是何意。
“你不会明白的。”郑莜然还不想将自己的一切坦白给王奕凌,王奕凌听了也定会认为是天方夜谭荒诞无稽,说不定还会觉着她神经错乱了。
“肚子还疼吗?”王奕凌也并不想去深问郑莜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转过话题询问着她。
“还好,还有一点隐隐的疼,对了,昨日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我肚子…没事吧,应该不影响…以后吧。”
“没说什么,就说气血虚需要好好调养。”王奕凌如实说道。
“哦…等于没说。”
“要不今天再让大夫来瞧瞧,多加几副药。”
郑莜然才不要挖个坑自己跳进去,急忙摆手拒绝王奕凌的“好意。”
“今晚有花灯节,你要是身体无碍,要不带着你一起出去转转。”
“真的啊!好呀!肯定很好玩。”郑莜然不带一丝犹豫立马站起身急忙答应了下来,光用想的就美滋滋,心里乐开了花。
平常的日子常宁城都会实行宵禁,入夜后除了特殊情况就不可以随意出门行走,城中有士兵巡视,无事随意乱溜达,被士卒抓到可就不是好玩之事。
郑莜然还从没见过这种特殊的灯会,想必一定会很热闹有趣,现在还是旭日初升的早上,恨不得立马入夜,今日定会过的十分漫长,心心念念着夜晚的美好时光。
第二十二章 灯火阑珊
总算在一日的寝食难安,昂首期盼中,太阳结束了一日的工作,如往常一般藏入了地平线,夜色笼罩着大地,就像给大地披上了一条黑色的绸缎。
“今日能出来玩就这么开心吗?”王奕凌牵着她走在热闹喧嚣的街市中。
“开心啊,很久没有逛过夜市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郑莜然被街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花了眼。
今日人是真的多,整个街市从头到尾都挤着密密麻麻的人,黑压压一片,什么平民、商贾、贱民、达官贵人都逛着这热闹有趣的夜市。
“奕凌,你看这个好看吗?”郑莜然突然被一件小孩的红色小衣吸引了目光,小衣上的小老虎绣的真是可爱,虎头虎脑的,呆萌的很。
“挺可爱的。”
“买了给大嫂的孩子正好,到时候孩子出生穿着这个,肯定可爱极了。”郑莜然爱不释手的打量着。
“你怎么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挑选呢。”郑莜然温柔的模样,眼眸里都透出了一个母亲般的慈爱,这或许是大部分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给大嫂买的,我…哪里来的孩子。”郑莜然付了钱拿着小衣娇羞的不顾王奕凌独自向前走去。
王奕凌站在原地微微一笑,急忙追了上去。
今日的人是真多,时不时就有人不小心碰撞到,或是踩到她们,王奕凌担忧的搂着郑莜然的肩护着她。
“你身体还未好,我们早些回去吧。”王奕凌担心她的身体提议道。
“我没事这么生龙活虎的,我们多玩一会嘛,好不容易可以正大光明出来玩,有你在也不怕冤家路窄的,好不好。”郑莜然撒娇道,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王奕凌。
“罢了,怕了你了,要是不舒服就说。”
郑莜然急忙点了点头,果然撒娇女人最好命,看来对男人撒娇还是管用的,估摸着男人应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既然是花灯节,自然花灯少不了,各种形状的灯笼悬挂在街市中,什么兔子花灯、莲花灯等。不少孩童手里都提着一个小小花灯,穿梭在人群中提着花灯追逐打闹。
人是越来越多,刚开始还能快速行进,如今是龟速,走两步停一停的,今日怕是整个常宁城家家户户都汇聚来了。
“我的簪子呢?”郑莜然无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原本插着的白玉兰花簪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王奕凌仔细给她瞧了瞧。
“没有了,想必刚才被撞了一下可能丢了。”
郑莜然想到了今日人必定会很多,特意没有簪金簪,簪了银簪和最喜欢的白玉簪,想着低调些,如今却把白玉簪给弄丢了。
那个白玉簪是真正的郑莜然的,是她的钟爱物,听闻是母亲庆贺她生辰送的,郑莜然时常会簪着它,却没想到会将它弄丢,心情低落的很,原本快乐的夜市花灯节变得毫无趣味。
郑莜然想了想犹豫片刻,她挣脱了王奕凌的手,向来的原路挤过人潮,试图寻回簪子。
王奕凌没想到郑莜然会突然向后跑去,想追上她却被人潮阻隔,定睛一看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郑莜然一直低着头仔细看着黑乎乎的路面,试图寻找着,哪怕是玉簪掉地上摔碎了也要寻到。
“走路没长眼睛啊!”郑莜然正仔细寻找着,却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一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的,明明就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怎么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可见着他这身形,郑莜然有些怂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彪形大汉看她不回嘴骂着也无趣,嘟囔着就走了。
郑莜然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的污渍,继续低头行走,王奕凌一直试图穿过人海找到她,可是这密密麻麻的人海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身影。
走到停留的摊贩那却还是始终没见簪子的踪影,也不知簪子是何时丢的,丢了肯定也被别人捡去了,或许根本就是有窃贼乘着人多故意行窃,这可如何是好,郑莜然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今日就不该带它出门,要是银簪子丢了也就丢了,怎么就把自己心爱之物给丢了呢。
郑莜然放弃了寻找,这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寻到的希望渺茫,有人要是瞧见了白玉簪子掉地上,傻子才不捡吧,怎么还可能让她寻到。
郑莜然这才想起王奕凌,回头一看这密密麻麻的脑袋,王奕凌也不知在哪,怕是一会定要生气了,还好认识回王府的路,再逛一会大不了自己回府,接受王奕凌的夺命咆哮。
郑莜然并没太在意,继续随着人群逛着夜市。
突然她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花灯,造型有些像飞机,突然有了熟悉感和对家的思念,她站在那个像飞机的花灯下驻足仔细看着。
“呜…”怎么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今日孩子们不应该很开心嘛。
郑莜然循声望去,却瞧见昏暗的巷口蹲着个小男孩,蹲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小朋友你怎么了?”郑莜然上前蹲下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瘦弱的很,掩面的手上布着许多伤痕,有旧伤已留疤的,还有结痂的,还有泛红的,这孩子看来是日日被挨打。
“姐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小男孩呜咽道。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的伤。”郑莜然拉过他瘦弱黝黑的小手,上面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我爹爹一喝酒就打我,我被打了就跑出来了,不敢回家。”
这孩子身上衣衫褴褛,破旧不堪,这个天还是郑莜然穿了三层都嫌有寒意,这个孩子光着脚丫穿的单衣,单衣又破又脏,瘦的也是皮包骨一般,郑莜然看着揪心的很。
“饿吗?姐姐带你去买些吃的。”郑莜然丝毫不嫌弃他的脏乱,温柔的抚了抚他瘦瘦干燥的小脸。
“谢谢姐姐。”小男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扶着墙站起身。
“臭小子,你去哪!”一个男子从巷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浑身酒气熏天,穿的到似人模人样,吃的也是一身肥膘,小男孩一瞧见他,立刻害怕的躲在郑莜然身后,紧紧拽着她的裙摆。
“你自己吃的穿的到是不错嘛,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这样,你还算是个人嘛!”郑莜然看小男孩害怕紧张的模样,这人想必就是经常打他的爹爹了。
“哪里来的疯婆子,老子打儿子…关…关你屁事!老子每天给他一口饭吃,他…他就该…摇尾乞怜对我感恩戴德。”那男子酒醉说话都说不完整清楚。
“你这样哪里配为人父,简直禽兽不如,虎毒尚不食子。”郑莜然气愤的怒骂道。
“疯婆娘,不如今日就从了老子…老子…今日…就不打…不打小兔崽子了,老子好好疼你。”那男子跌跌撞撞的向郑莜然扑去。
只是他动作迟缓笨拙,郑莜然拉着小男孩急忙闪到了一边。
“我堂堂广陵王妃,你敢言语轻薄我。”郑莜然对着其他权贵可不敢如此,可对着一介蛮恨粗暴的平民,她这个身份还是可以拿出来压压的。
“那我还是天王…老子呢!管你是什么王…王妃,皇…皇后我也…也不怕!”那男子又向郑莜然扑了过去。
这次郑莜然拉着孩子急忙躲闪,却没在意巷口地上堆着的几个菜框子,被拌了一下摔了个结实。
“你没事吧。”郑莜然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孩子被他带着摔下来不知有没有摔伤。
小男孩摇了摇头。
街市上的人不少都瞧见了这一幕,许是怕事,或许是以为夫妻吵架,并没有一个人来管。
“让你…给老子跑!”那男人扑上来紧抓着郑莜然,浑身的酒气呛的她直反胃,她双手用力的阻挡着他继续靠近。
“救命啊!救命啊!”郑莜然眼瞧着自己这渺小的力量完全挡不住他肥大彪悍的身躯,只得扯着嗓子喊救命了。
小男孩害怕蹲在旁边号啕大哭。
周围的人只瞧了一眼却纷纷不在意郑莜然的呼救声,自顾自的闲逛着,不知是冷漠事不关己,还是以为丈夫打妻子一般是家事不该多管闲事,或许是女人的地位低下,打骂属于平常事?
此刻满脑子就想着王奕凌的模样,竟有些后悔自己擅自跑开,如果他在这里该有多好。
郑莜然瞧着他越贴越近,拼命的挣扎呼救。
正当郑莜然绝望的时候,那大汉已离她的脸咫尺之遥,她闭上眼睛流出一行泪水,静待着死亡的宣判。
却突然觉着自己推着他的手一空,随即就听见他的哀嚎声,郑莜然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昏暗中他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那个大汗躺在地上捂着眼睛哀嚎打滚。
“你没事吧,还要不要乱跑了!”王奕凌生气的蹲下身质问道。
郑莜然流着泪钻进他的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抽泣着。
“你敢打老子!”那大汉跌跌撞撞起身拿起菜筐就砸了过来,王奕凌将郑莜然护住,菜筐硬生生的砸在他的肩上。
“你们干什么!”巡逻的士卒正巧巡过,瞧见这有些混乱的一幕。
“官老爷,这厮…阻了老子寻欢!还打老子。”那大汉酒指着王奕凌叫嚷道。
“你站起来!”士卒对着王奕凌叫嚷道。
王奕凌扶着郑莜然慢慢站起身来,郑莜然拉过小男孩躲在王奕凌的身后。
王奕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疙瘩举在士卒面前。
士卒凑近定睛一瞧立刻跪下行礼。“卑职参加广陵王殿下。”
“此人竟敢欺辱殴打我的王妃,你们觉着该如何处置?”
“卑职明白。”士卒们起身将骂骂咧咧的大汉按住,三个士卒才将他控制住,强行将他拖离。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昨日的伤口还疼吗?”王奕凌撩起她散落的刘海,查看她额头的伤口。
“我没什么事。”郑莜然心暖暖的,王奕凌还真像及时雨一般,总算化险为夷。
“小朋友,你还有没有家人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去年我娘亲病死了,就只剩我和爹爹了。”
“那种人不配为人父,这么小的孩子打成这样都不配为人。”郑莜然愤愤道。
“那个…王爷…你看这孩子如此可怜,伤成这样,可不可以…”郑莜然征求着王奕凌的意见,毕竟他才是主人。
“他这是怎么了?”
“我看他一直躲在巷口哭,这种天穿的如此单薄又赤着脚,身上被他那个禽兽爹打成这样。”郑莜然掀起小男孩的衣袖,小胳膊上就没一块好地。“我就想帮他。”
“罢了,你喜欢便好,快些回去吧,你伤没好全还乱跑,就不该带你出来。”王奕凌瞧着这瘦小的男孩联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许了郑莜然的要求。
“我错了嘛,只是想找回我母亲送我的簪子,也没想到会这样嘛。”
“走吧,这孩子这么冷你要他站在这里多久。”
郑莜然一手牵着小男孩,一手拉着王奕凌,宛如幸福的一家三口,向家走去。
第二十三章 沉沦
王奕凌带着郑莜然特意绕路避开繁忙拥挤的集市,一路上紧紧牵着她深怕再次被她挣脱将她弄丢。
“白露、青玉,快去找身孩子的衣服和鞋袜,还有准备热水。”刚踏进玲珑阁,郑莜然焦急慌乱的喊着,生怕孩子冻久了着凉受寒。
白露和青玉一直在屋内守着,听见郑莜然的呼唤急忙出来迎接。
“这孩子是…”白露好奇的问道。
“赶紧去准备,一会再说。”郑莜然催促道。
白露和青玉唤着院内的人一起烧水,速度倒也是快,没一会功夫热水就已备好,可到底是小男孩,郑莜然只得吩咐小厮伴着给他沐浴。
“伤口碰到水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下一会姐姐给你上药,乖乖去吧,这里没有人再会打你了。”郑莜然慈爱的蹲下身轻抚他的脸颊。
“嗯,谢谢姐姐。”小男孩露出了最纯真无邪的笑容,跟着小厮一起去沐浴。
“小姐,我们府里没有孩子哪里来的孩子衣服和鞋袜呀,我问管家要了一身小尺寸的大人衣服,先将就一下吧。”青玉拿着一身崭新的衣衫递给郑莜然。
郑莜然拿起衣衫瞧了瞧,确实大了许多,可是也比他身上酸臭味的破衣好得很。“你拿去吧,今晚先凑合一下吧,明日我带他去买两身新衣。”
“小姐,这该不会是王爷的私生子吧。”青玉看着端坐着饮茶的王奕凌,在郑莜然身侧轻声说道。
“瞎说八道,是我带回来的岂不是我的私生子啊!别瞎想了,你去拿些糕点吃食,那孩子怕也是饿极了。”郑莜然被青玉这脑洞给打败了,要是私生子郑莜然才不会去管呢,躲还来不及。
“怎么?本王风评就这么差,连私生子都出来了。”王奕凌端坐着冷冷地说道。
郑莜然急忙挥手示意青玉赶紧退下,可别撞王奕凌的枪口上了,青玉一溜烟跑的还挺快。
“你风评本就差啊,你要是有私生子我一点都不觉着奇怪,说不定有一大堆私生子等着认亲呢!”郑莜然讥笑着坐到他身侧故意挑衅他。
王奕凌重重的将茶盏置于桌上,其实郑莜然心里还是有些惧怕王奕凌,何况刚才还救了自己,连忙认错。
“我逗你的,也就开个玩笑,谢谢你刚才救我。”郑莜然软言软语的和他讨饶。
“哼。”王奕凌冷哼了一声,但是郑莜然的一番话听的他心里舒服极了,目光继续望着手中的茶盏。
“你的伤疼吗?”郑莜然关切道,刚才菜筐砸在他肩上,虽然菜筐不是很重,郑莜然也就多关心下给他个台阶下。
王奕凌傻坐着不言不语的玩弄着茶盏。郑莜然站起身直接上手,站在他身后拉下他的领口,试图检查着刚才受伤的位置。
王奕凌被她这举动惊到,急忙拉住衣领。
“放手,给我看看,我又不非礼你。”
王奕凌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手,他也不想对她有隐瞒,郑莜然轻轻拉下他的领口,看着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泛红,但是郑莜然却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个结了疤的伤痕。
“这个疤…疼吗?”郑莜然轻轻扶着那道长长的疤痕,这还仅仅只是露出肩膀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藏于未解开的衣衫下。
“疼…但也不疼,疼的是心,不疼的也是心。”王奕凌淡然的说着高深难懂的话。
“小姐,孩子沐浴更衣完了。”青玉拉着小男孩穿着宽大的衣衫和大了很多的鞋走了进来。
却瞧见王奕凌的衣衫被郑莜然拉开,两人暧昧不已,青玉急忙低下头去避开。
“青玉,你去把药拿来。”
郑莜然拉过小男孩,让他脱下衣衫躺在床榻上,这才发觉他瘦弱的连肋骨都根根清晰可见,全身的新伤旧伤,这么小的孩子这是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虽然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可郑莜然这个外人瞧着都心疼不已。
“会有些疼,忍一下。”郑莜然接过青玉递来的药,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给他上药,生怕动作大会弄疼了他。
王奕凌也一直瞧着郑莜然温柔善良的模样,看见小男孩身上的伤,他的心也隐隐作痛想起了从前痛苦的种种往事。
小男孩也坚强的很,硬是一声也不吭。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没有名字,母亲唤我六月。”小男孩忍着疼说道。
“六月?听着挺可爱的,一会吃些东西早些休息,不用再害怕了,姐姐日后定会给你讨个说法。”郑莜然给他上完药宠溺的抚摸他的额头。
“谢谢哥哥姐姐。”六月懂礼貌的连声向王奕凌和郑莜然道谢。
“跟着青玉姐姐去吃东西吧,都饿坏了。”
青玉带着六月离开,轻轻关上了门,郑莜然洗了洗手上沾着的药粉。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王奕凌眸眼中闪着星光温柔的看着郑莜然。
“是挺喜欢的,也算一种缘分,他的遭遇让我心疼,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的救他,今天谢谢你来救我,不然我真的被那种人…我情愿去死。”郑莜然想到刚才那一幕不自觉的打着寒颤,太过恐怖。
“如果当年有个人也能这么待我多好。”王奕凌垂下头伤感的说道。
郑莜然好奇的坐到他身侧,拉过他的手,拉起他的衣袖,手臂上一道道细长愈合的疤痕触目惊心,郑莜然拉起他另一只手,伤痕有增无减,虽看着伤痕很细,颜色也不是很深,但当年的王奕凌心该有多疼。
“过去虽不能和你一起面对,但日后你若不离我必不弃。”郑莜然对着王奕凌已经没有了一丝矜持,已经真心将他视作了亲人。
王奕凌虽表面看着依旧冷冰没有一丝感动的表情,可是内心被她这一番话感动,心悸动了一下。
郑莜然看着王奕凌面容冷峻,丝毫没有反应,敢情是自己自作多情,热脸贴他的冷屁股,生气的站起身坐到床榻边。
“王爷,夜已深,请回吧!”郑莜然毫不留情面的下逐客令。
“本王觉着玲珑阁环境不错,明日就差人将本王的东西送来,从今往后这里便是我的卧房。”王奕凌打量着玲珑阁,故意激着郑莜然。
“你…鸠占鹊巢,这是我的房间!”
“整个府邸都是本王的,就连这里也是。”王奕凌得意的对着郑莜然一笑。
“算了,王爷既然喜欢这里,那我就搬走,这里送给你,我去和青玉睡。”郑莜然拿起床榻上的软枕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去。
王奕凌站起身一把拽过她的手,猛的将她拽入怀中。
“你也是本王的,哪有去旁人那睡的道理。”王奕凌暧昧的凑近她耳畔说道。
“王奕凌!我睡觉这么不老实,你还没受够啊,你还是早些去什么翠春阁或者你自己的书房休息吧。”郑莜然心砰砰砰乱跳不已,红着脸低下头推脱。
“我已经将翠春阁的东西全部收拾回来了,你说呢?或者我要不去找那两个侍妾好不好啊?”王奕凌在郑莜然耳畔挑眉试探。
“你!”郑莜然还在想着要怎么骂他,竟然敢威胁她,却不想王奕凌的唇直接覆上她的唇,堵住了她想骂的话语。
都已经亲吻过几次了,可是王奕凌似乎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一般,郑莜然心悸动不已,紧盯着他俊美的脸庞,心,再一次败下阵来连连举白旗认输。
王奕凌将她带到床榻边,轻轻将她推倒,又是一轮激烈的亲吻,郑莜然搂着王奕凌,曾经拒她千里的人如今却和她相拥着热吻。
郑莜然突然想起了成婚那日他说的话,双手用力将他推离自己。
“你不愿意吗?”王奕凌的眼眸突然暗淡无光,有些失落。
“你成婚那日是怎么说的?成天把我当空气,我这口气还没咽呢!”郑莜然翻旧账的本事可是不错的,有仇必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日我以为你是皇后派来的,你倒是挺记仇的,怎么就不能想想我救你的时候呢!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王奕凌撑着身子失落的准备起身。
郑莜然到底耳根子软,心里已经完全被王奕凌占据,她一把拉过王奕凌的衣领,抬起头继续亲吻。
王奕凌得意的微微一笑,拉上帘子拥着她享受着两人欠了许多日的美好时刻。
第二十四章 池畔
“小姐,你这几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啊,时不时就对着门外傻傻的痴笑。”白露坐在她身侧,捂着嘴偷笑。
郑莜然将睡榻移到门前,自己半坐着慵懒的躺在睡榻上,被温暖的阳光包围温暖着,细长的手指抚着睡榻的扶手,痴痴的望向院门。
“别胡说,我哪有痴笑,只不过就是晒会太阳驱驱寒。”郑莜然做贼心虚的别过头故意转移视线。
“白露可没有胡说,王爷近些时日日日都留宿在玲珑阁中,对小姐也温柔了许多呢!”
“你个小丫头,要早日把你嫁出去才是。”郑莜然红着脸也不知是被太阳温暖的光芒拥抱还是想着王奕凌的一颦一笑而面红。
“小姐,白露错了,白露愿意一直陪着小姐。”白露拉着郑莜然撒娇道。
郑莜然的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宠溺的说道。“你啊,哪有姑娘家的不嫁人的,成了老姑娘可怎么办。”
“小姐,补身的药好了,快乘热喝了吧。”青玉端着那碗郑莜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药走了进来。
皇后还真是有毅力的很,日日还是派人抓了药送来,果然是钱多闲的慌。
郑莜然坐起身接过药碗,熟门熟路的屏住呼吸,一饮而下,那熟悉的苦涩味一时间侵占了所有味觉。
郑莜然弓着眉,将空碗递给青玉。
“小姐快吃些蜜饯去去苦味。”白露拿起桌上的一盘蜜饯递给郑莜然。
“不想吃,好无聊啊,六月回来了吗?”郑莜然伸了伸懒腰,望向院门。
“小姐,王爷带着六月去府衙,这才走了半个时辰,想必没这么快回来吧。”
“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郑莜然突然有些担忧,担忧着六月看见那个打他成性的爹会不会恐惧害怕。
“小姐放宽心吧,没事的,有王爷在呢不是吗?”白露看着郑莜然眼角眉梢间都透着担忧不安,连连劝慰道。
“也是。”郑莜然这才稍觉安心继续躺在睡榻上痴痴的望着院门。
“可是我好无聊,白露陪着我去花园转转吧,也不知我前些时日栽下的花苗怎么样了。”
郑莜然无聊的躺着满脑子都是王奕凌和六月,还不如找点事做做放空下自己有些紧张的思绪。
园中许多花朵都已在寒冷中凋谢,等候着来年的盛放。
“给王妃问安,哟,今日也不知吹了哪阵风怎么王妃有这番雅兴出来闲逛了呢。”黄希依旧是那副恶心的嘴脸,也不知她有什么资本如此高傲,无非也就是有些姿色罢了。
“给王妃问安。”魏玉琴还是那副娇柔造作的模样,看似温顺柔弱。
“怎么,这是我的府邸我想出来逛逛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走哪都要碰见讨厌的人呢!郑莜然顾装端庄大方对着黄希微微一笑,满眸里却满是鄙夷。
“哟,妾身可不是这个意思,谁不知王爷像喝了迷魂汤一般日日留宿王妃阁中,王妃不应该倦得很,需要好好休息嘛。”黄希这话中有话的,故意扯到之前郑莜然推脱他们的理由上去。
郑莜然脸上波澜不惊,看着黄希这副嘴脸直犯恶心。
“希姐姐,别说了。”魏玉琴拉了拉黄希的衣袖,轻声相劝。
“王爷日日留宿我的阁中,我怎么听着酸的很呢,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王爷,王爷日日在我那我是倦得很,可是整个王府都需要我打理操持,怕是一个被王爷冷落的妾体会不了那份辛苦!”郑莜然淡然的嘲讽着黄希,始终带着笑意,只是眼眸中的鄙夷厌恶越发的浓重。
“你!”黄希气的伸手指着郑莜然,双目圆睁,嘴角都微微颤抖。
看她越生气,郑莜然就越是得意的很,干不过其他权贵,就不信还干不过一个侍妾了。
“希姐姐,我们还是走吧。”魏玉琴拉住黄希微颤的手。“王妃,妾身告退。”敷衍的行了个礼,拉着黄希就走。
“有什么好骄傲得意的,不就是被梁王遗弃的女人。”黄希边走边骂骂咧咧,郑莜然听着并没有很生气,含着笑意目送着她似个疯妇般被拉走。
“白露,你去吩咐何管家,以后黄希的吃穿用度都按侍婢的份例给,不允许添置衣衫首饰,不允许她出府,我看她那身硬骨头能硬到什么时候,也不知后面站着的人是谁,给她这么大的底气和气焰,我就喜欢搓磨她,好好搓磨,我在亭中晒会太阳,快去快回。”
“是,白露这就去。”白露迈着小步子向前厅走去。
郑莜然原本开心的赏园心情,因为讨厌的人而破坏殆尽,一个人坐在亭边倚靠着柱子,痴痴的望着池中的鲤鱼。
就在她呆望着出神之际,突然觉着背上猛的有股很大力度将她往池的方向猛地一推,这个亭子又没有围栏遮挡,郑莜然本能的想抓住些什么来平衡自己已严重倾斜的身体,可挥舞着乱抓什么都没有抓到就彻底失了平衡,一头栽入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郑莜然并不会游泳,就是一原生态的旱鸭子,总觉着自己和溺水会毫无关系,一直没有去学,这下可真就惨了。
郑莜然呛了几口水,想大声呼救,却被水呛的一点声音也喊不出来,只能使劲的扑腾,隐约瞧见亭中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人,这生死关头也没有闲心去细瞧。
郑莜然越是扑腾,却越是下沉,终于她也没有力气再扑腾,脑子里疯狂的搜索着溺水自救的方法,可一无所获,或许,自己在这里的使命是不是就和真正的郑莜然一般已溺水而亡而告终。
郑莜然在浑浊的水中睁开眼试图再看一眼最后的蓝天与白云。
“小姐!小姐!”白露很快就找到了何管家交代了郑莜然的吩咐,小跑着走回花园中,却和一个婢女撞了个满怀,那个婢女低着头一言不发匆匆逃离。
白露突然生出一些不安,焦急的跑向亭中,却未见郑莜然的身影,只瞧见靠近池边的地上有个闪着银光的东西,白露走上前去一眼就认出了是郑莜然今日所簪的银簪,害怕恐惧的望着池面。
“来人啊,快救人啊!快来人啊!”白露隐约瞧见水下的一抹浅蓝,那正是郑莜然今日所穿的衣衫的颜色,白露急忙大声嘶喊着,随后浑身无力瘫软在地。
周围的士卒小厮婢女们听见呼喊声,都闻声赶来,婢女们围着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士卒和小厮们急忙跳下池中。
或许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永远不知道危险和明天究竟哪个会率先而来,原本还在嬉笑逗趣的人,也随即会转瞬即逝。
“六月,你的姐姐估计都等你等急了,一会我还有事要出府一趟,你帮着我陪她一会。”王奕凌牵着六月从府衙回来,刚走过中厅就看着下人们一个个往花园跑去。
“出什么事了?”王奕凌拦住了一个小厮。
“回王爷的话,听闻是王妃落水了。”小厮害怕的低声回禀。
王奕凌松开六月立刻抬着脚往花园中跑去,却见周围已围着许多的人,也有人跳下去试图寻找着郑莜然。
“让开!”王奕凌怒喝道。看热闹的婢女们纷纷低着头离开。
王奕凌怒瞪了一眼已经哭的背过气的白露,一言不发的不带一丝迟疑跳入池中,这池虽然不大,可是还是挺深的,池底还有许多湿滑的淤泥,一搅动水就变得浑浊不清。
王奕凌在浑浊的水中不断搜寻着郑莜然的身影。
“王爷找到了。”王奕凌闻声浮出水面就瞧见有士卒将人事不省的郑莜然拉起,让她的头始终露于水面之上。
王奕凌用最快的速度向郑莜然身边游去,合力将她拖离水面抬于岸边。
第二十五章 倒霉的一日
做了一个接着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梦境,梦境中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真实,那一幕幕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般,就像在看电影一般似乎在看着别人的故事,只是那个人明明就是自己的模样啊。
梦里的自己和王奕铭在花灯节偶然相遇,后来又在一次宴会中又遇见了王奕铭,两个人彼此相谈甚欢,一次次的见面中彼此有了情愫,两人在月老庙系着红丝带,下一个场景在湖畔相拥相依,后来却不知何事,接下来的场景明显压抑的很,郑莜然变得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
再接下来郑莜然走到了一处湖泊旁,那个湖很大很辽阔,微风拂过吹起了阵阵涟漪。
郑莜然黯然神伤望着这片湖面,想着也是王奕铭的身影,也不知和白露青玉说了什么,她们就离开了湖畔,湖畔就只剩郑莜然一个人形单影只,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将她措不及防的推入湖中,湖水是那么冷那么可怕,她不断的挣扎却只能缓缓的沉入池中,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你去和蓉儿说一声,本王今日有急事无空前往,明天再去找她。”王奕凌背着手披散着湿润的发丝垂于背后,站在门口压低声音吩咐着闵哲。
“是,属下告…退。”
闵哲话音还未落就听见房中的郑莜然扯着嗓子尖声叫喊。
王奕凌摆了摆手示意闵哲先行离去,转身迈进卧室。
郑莜然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惊恐的坐起身抱着自己的双腿,回想着刚才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幕幕真实却又迷离的画面。
难道那是真正的郑莜然的记忆?那她的溺水并不是想不开殉情,也不是失足,她是被人迫害的?
“莜儿没事了,不用害怕了。”王奕凌坐在她的床榻边搂过她,不顾她湿漉漉的长发,让她倚靠着自己的肩膀。
“有人推了她,她才会死。”郑莜然眼神痴痴的,嘴里低声念叨着。
“莜儿,你在说什么?”王奕凌听不懂她口中重复念叨的话是何含义。
“我要去千里池。”郑莜然完全陷入刚才的梦境中,她一定要去探寻个真相,刚才自己梦到的究竟是不是郑莜然最后的记忆。
郑莜然掀开被子,正要起身却被王奕凌一把拽住。
“你去千里池做什么?不许去!”王奕凌剑眉深蹙,嘴角微沉,紧紧拽着郑莜然。
“我看到了那日我坠湖根本就不是意外,也不是自己跳的,是有人将我推下去的!我一定要去看个清楚!”郑莜然试图挣脱王奕凌的束缚,可王奕凌的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你想起来了?”王奕凌抬眸带着失落瞧着她。
“我想起了一部分,我一定要去确认下我看见的千里池是不是真正的千里池!”郑莜然焦急的恨不得能有个任意门,一下子能到千里池去寻求真相。
“小姐,姜汤好了。”青玉端着碗热乎乎的姜汤走了进来。
“给本王,你先下去!”王奕凌接过姜汤,仍烫手的很。
“要去可以,把姜汤喝了,湿衣服虽然已经给你换了,可是头发仍未干,你这么出去势必要着了风寒,你是想让我找大夫来给你瞧瞧给你扎针是吧。”王奕凌将姜汤递到了她的面前。
“别别,我最怕那明晃晃的银针,我喝就是了。”郑莜然连忙摆手,接过那碗烫手的姜汤,吹了吹就一口气喝完,顿时觉着浑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一般,热乎乎的。
“坐下,我给你擦擦头发。”王奕凌拿起一旁准备的棉帕轻柔的擦着她湿湿的青丝。“你今天是怎么摔进池中的。”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先是碰见了你的宠妾,又想羞辱我一番,后来我让白露去寻何管家要减了黄希的吃穿用度,白露没走多久我就被人推了下去。”郑莜然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气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可想想却又后怕不已。
“那你可看清是何人所为。”
“隐约瞧着是个侍婢,没看清是谁,我要看清了我现在就去把她也推下去,让她尝尝溺水的滋味!”郑莜然激动的站起身愤慨不已,可一站起身王奕凌仍在擦拭的头发扯的她疼痛不已。“啊啊啊!”郑莜然赶紧坐下揉了揉拉疼的头皮。
“别乱动,本王已经将王府封闭,彻查每一个人,定给你这个机会。”
“你的府里坏人也太多了,说不准下次我要换成怎么个死法。”郑莜然其实心里想到一个人,那个王府中最恨她的人,也不知是第六感还是纯粹讨厌她,总觉着和黄希脱不了干系。
“那个黄希究竟是什么来头,是不是有你当靠山这么目中无人,估计想要我这个位置想了许久了吧。”郑莜然挑眉故意试探道。
“她是太子送来的,原是太子府上的乐姬。”王奕凌冷冷的说道,手里依旧不停的给她擦试着秀发。
“原来有太子当靠山,你是不是宠幸过她了?”一个乐姬如此蛮横当真仅靠着太子的庇护?
“你说呢?”王奕凌停下擦拭的动作,挑着眉贴近郑莜然,一脸的坏笑。
“我…我怎么知道,敢这么趾高气扬的肯定也有你的原因,果然都是渣男、大猪蹄子!”郑莜然推开他,生气的坐到妆台前。
“大猪蹄子?”王奕凌不解道。“莜儿这是吃醋了吗?”王奕凌并未生气反而有些得意欣喜。
“没有,你们这里的男人除了我大哥都是渣男,各个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也不嫌累,你赶紧去心疼下你的宠妾,可被我气得不轻,气坏了怕你心疼。”郑莜然低下头假意挑选着发簪,试图掩盖自己的不悦。
“好了,不和你逗笑,我并未碰过她们俩,她俩是什么路数我心知肚明。”
“切,我才不信呢,她们如此嚣张会没你的原因?那你把她们休了赶出府去,她们该没上皇室宗牒了吧。”郑莜然转过身,目不转睛细瞧着王奕凌,等着他发话。
“她们是没上宗牒,可是…暂时还没到动她们的时候,我留着她们还有用。”
王奕凌的一番话彻底惹恼了郑莜然,侍妾竟然比她这个正室还趾高气昂,自己的落水肯定和她们逃不开关系,这个大猪蹄子竟然…竟然还要护着她们。
郑莜然紧握着双拳,将手中的簪子重重的扔在妆台上,眼眸中满是失望与失落。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郑莜然看着铜镜中怒意十足的自己,再看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王奕凌,王奕凌一脸无奈的并未说什么,视线从郑莜然身上收回,头也不回的迈着大步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行热泪在他离开的那刻倾泻而下。
郑莜然伸出手粗略的擦了擦眼泪,抬起头仰望着梁柱,生怕眼泪再次滴落。
“白露、青玉!”眼瞧着硬将一汪眼泪困在眸中,郑莜然便唤着她们。
“小姐,怎么了?”青玉闻声推门进来。
“白露呢?”郑莜然往后仰了仰身子,青玉身后却没有白露的身影。
“王爷…罚她在池边跪一个时辰。”青玉缓缓的说道。
“为什么?我的人怎么是他说罚就罚的!”郑莜然激动的站起身质问着青玉。
“那个…王爷说我们…办事不力,没有守在小姐身边,让人有机可乘让…小姐陷于危难…白露跪完…我也要去跪一个时辰。”青玉低着头委屈的玩弄着袖口。
“是我让你留在玲珑阁里给六月准备点心,也是我让白露去找何管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是不是该罚我去池边跪两个时辰。”郑莜然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的,叉着腰喘着粗气。
今天是个什么倒霉日子,本来心情挺完美的,怎么又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好不容易还活着,怎么还这么多糟心事。
郑莜然随手拿起一只长簪,拉着青玉就走出门。
“小姐,我们没事的,还是别惹王爷不高兴了。”青玉瞧着郑莜然黑着个脸,可怕的很。
“我倒要让他看看,我的人不是他随意就可以罚的,有本事就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或是换我来跪!”郑莜然叫嚷着拉着青玉走向花园。
远远就瞧见了白露笔直的跪在亭中,边上还坐着了个老姑姑,磕着瓜子监督着白露,这地面又硬又冷,白露咬着牙硬是忍着疼,望着池面希望这一切都可以快些结束。
“白露,起来,我们走。”郑莜然走入这个刚让她惊险万分的池畔亭中,恶狠狠瞪了那个老姑姑一眼。
“王妃,这可万万不可,这是王爷下的命令。”老姑姑放下瓜子,毕恭毕敬的站在白露的身后阻挠着郑莜然。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的份,我的人只有我可以罚,你敢阻我,我就自己跳下去我看你怎么去和王奕凌交代!”郑莜然本就气怒至极,不管谁拦她都没用。
“老奴不敢。”老姑姑瞧着郑莜然盛怒的模样,眼眸中泠冽带着杀意,只得行了个礼退下去回禀王奕凌。
“白露快起来。”郑莜然弯下身转瞬变得温柔,带着歉意扶起白露。
“谢谢小姐。”
“白露你先回房,青玉你和我去趟千里池。”
第二十六章 千里池忘川
“小姐,千里池可去不得,上次够后怕了,最近还传闻那里闹鬼的厉害。”青玉急忙摆手阻挠着郑莜然想去蠢蠢欲动的心。
“我想起了一些事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不然我今天一定不会安心待在府里,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郑莜然今日是去意已决,坚定的很,凭谁阻挠都没有用。
“那白露也一起去,白露一定会守好小姐,绝对不会再来一次,啊,不对,呸呸呸!”白露急忙捂着嘴。
白露这可爱的模样,让郑莜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的腿没事吧。”
“小姐,没事,其实也没跪多久。”白露故意踢了踢腿,给郑莜然瞧了瞧自己完全无事。
“那走吧,快傍晚了,早去早回,免得某人一会又要朝我凶。”
郑莜然拉着她俩急匆匆的往门外赶去,王奕凌的马车平日里都停在门口旁的侧苑,郑莜然早就熟门熟路的,胁迫着马童驾车就向千里池赶去。
“王爷,王妃救走了白露那个丫头,还说,她的人只能她自己责罚。”老姑姑的立马跑到王奕凌的书房委屈的禀告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王奕凌提着毛笔习着字,头也没抬一下,面无表情的继续习着字。
老姑姑刚走没多久,守门的侍卫行色匆匆的前来禀告。
“王爷,王妃坐着马车出了府。”
“知道了,先下去吧。”王奕凌依旧冷冷的说道,继续挥笔疾书。
看来郑莜然还是去了千里池,这倒是像她的行为作风,也不知她究竟想起了过去的哪一部分,王奕凌始终隐隐不安。
“王爷。”闵哲进来行了个礼。
王奕凌邹了邹眉头淡然的说道。“又有什么事?”
“回王爷,徐蓉姑娘让属下将这个交予王爷。”闵哲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粉色丝帕包裹着的物体,递给王奕凌。
王奕凌认得那是他送给徐蓉的丝帕,徐蓉也一直随身携带,不由得心生不好的预感。
王奕凌搁下笔接过丝帕,里面包裹着的物品似乎是扁圆形状,托在手里并没有很重的感觉,王奕凌的不安愈发厉害。
他小心翼翼的将丝帕打开,掀开了神秘的面纱,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物体,心咯噔一声。
里面是个小巧碧绿的玉镯,玉镯光滑油亮,似乎被主人日日带着宠爱了许久,王奕凌瞧见这个镯子眼神一下子涣散迷离,不安与恐惧紧紧拥抱着他。
“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王奕凌的眼眸失去了光芒,无神的端详着这个他熟悉的玉镯。
“回…王爷,徐蓉姑娘说…她已知晓王爷已娶妻,也自知身份低微,不能长伴左右,徐蓉姑娘让属下将此物物归原主,还说…她已决意将要出嫁…希望王爷能忘记过去,和王妃能幸福。”闵哲将徐蓉说的重点大致的转述给王奕凌。
“你先下去吧,守着门,我想一个人静静。”王奕凌一下子像失了魂,还沉寂在方才闵哲的那番话中,久久不能自拔。
“是…”闵哲轻轻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王奕凌颤抖着拿着玉镯与丝帕,在这无人的一刻他终于抑制不住露出了哀伤的一面,热泪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流下,划过他俊俏的侧脸,他紧紧拿着丝帕与玉镯,不敢哭出声,不想旁人瞧见他的脆弱,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流着泪,回忆着和徐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虽是个小小的侍婢,做事也是笨手笨脚的,时常犯错被其它侍婢小厮欺负,可是她都能笑着面对,她那温和的笑容,善良纯真的性子,两个一样经历的人在一起惺惺相惜,相互慰藉着取暖。
如今徐蓉却看清了现实,或是被迫着成长,她明白了王奕凌所说的诺言和未来,终是不可能发生的,只是一缕不服输不向现实低头的倔强,可终究现实是残酷的,王奕凌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不会被世俗所接受,她真的羡慕极了郑莜然,羡慕郑莜然的身份,羡慕她可以陪在王奕凌的身侧与他相守,可自己是贱户,世代都是贱户,连做侍妾的资格都没有,终将向最后一缕倔强认输低头,自己忍着痛咬着牙学会松开手。
“小姐,到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映照着晚霞艳丽夺目。
郑莜然走出马车伸了伸懒腰,迫不及待的寻找着梦境中有些模糊的地点。
“我之前是在哪里落水的?”
“就在前面。”白露指了指不远处。
郑莜然提起裙摆,走向白露指着的方向,站在曾经落水的地方四处打量着。
一阵寒风吹过,宽阔的湖面泛着波澜,吹的郑莜然半披散着长发与衣摆随风飘动,晚霞映照着湖面似乎也变得红通通的,郑莜然却毫无欣赏美景的心情。
她回忆起梦中落水的具体细节,似乎落水的地方有块不显眼的岩石,和其他的岩石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带着泥的灰色岩石,只是岩石上被人浅浅刻了个“忘川”,那两个字并不大也并不起眼,只是那日郑莜然凑巧走到那低头无意间瞧见了,还在细想着怎么会刻这个,下一个场景就是被人推入了湖中。
郑莜然急忙蹲下身,用手检查着每一块相似的岩石,终于在一块岩石上找到了和梦里一样的“忘川。”刻的极浅却仍清晰可辨。
“我找到了,就是这里,郑莜然不是自尽,不是失足,就是在这里被人推下去的。”她呢喃道。
“小姐,你是想起来了吗?”白露焦急的问着。
“嗯,但我没看见是谁推的我,我只记得摔下湖之前在看着这两个字。”郑莜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
“那小姐岂不是想起了和梁王…殿下的事。”青玉面露难色道。
“想起了个大概吧,既然这里是真的,那梁王肯定也是真的了。”郑莜然自言自语道。“你家小姐是不是和梁王灯会相遇,还去过什么月老庙绑红绸带,还去了一个挺大的亭子中,还一起骑马你家小姐摔下马,梁王护着一起摔下去了是不是?”她把梦里看见的一切全都和她们两讲述了一番。
白露和青玉很有默契的连连点头,脸色难看的很。
“小姐,你想起来了,那…梁王和王爷…”白露试探着问道。
“那都是过去的郑莜然了嘛,我现在不是重获新生了嘛,过去就应该过去了,梁王已娶我已嫁,这就是天意使然,我觉着你家小姐应该也真正放下了。”郑莜然嬉皮笑脸的缓解她俩的顾虑。
“我家小姐?小姐你说什么呢?你不就是我们的小姐么?”青玉挠了挠头疑惑道。
“我…我的意思是,过去的…我。”郑莜然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想了个由头塘塞过去。
“噢…”白露和青玉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天都要黑了,不然那个臭渣男又要来找我算账了。”
郑莜然拉着白露和青玉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就像探索游戏一般,又解开了一个谜团,心情总算有些雨过天晴,缓和了许多,过去的郑莜然肯定是被人害的丢了命,这件事她定要为真正的郑莜然寻个真相,也是为自己为何来这里寻一个真相。
可是郑莜然是个与人无仇的人,要她的命肯定就和王奕铭有关,那范围基本就可以锁定在萧茹月或她身边的人身上,但是萧茹月的可能似乎更大些,她死了萧茹月该是最有益的。
郑莜然一路想着种种的可能,一言不发的用手肘顶着窗框撑着个脑袋,脑中混乱的很。
郑莜然刚下马车,就瞧见何管家带着几个小厮站在门口,站着那叫一个笔直端正,这广陵王府何时来的这种礼仪规矩?
“恭迎王妃回府。”管家带着小厮毕恭毕敬俯身行礼。
“这…是干嘛?”不合常理肯定就说明有事发生,王奕凌这是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难道先给她点甜头,然后把她关起来?
“王妃,王爷喝的酩酊大醉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砸了个遍,老奴劝不住啊,还请王妃去劝劝。”何管家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我不就是怼了他两句嘛,然后反抗了他的命令,还私自出了府,至于嘛。”郑莜然低声嘟囔着。
“罢了,白露青玉,你们先回去,把六月的膳食准备好给他送去,我先去王爷那瞧瞧,一会去陪六月。”
“是。”
“你们也先去忙吧,王爷的事不要乱传,我去书房看看。”郑莜然叹了一口气向书房走去,脑子本就混乱的很,王奕凌还来凑热闹,一会还是先和他道个歉。
郑莜然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打砸声。
“王妃。”守在门口的闵哲正在为如何劝解王奕凌而头疼不已,瞧见郑莜然走来急忙行了个礼。
“你守在这里,我进去瞧瞧他。”
“是。”
希望郑莜然的出现会能劝得住王奕凌,她是最后的希望。
第二十七章 蓉儿
郑莜然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袭来,直往鼻腔里窜,郑莜然嫌弃的用衣袖捂着鼻子走了进去轻轻的关上门。
王奕凌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坛子仰头饮着,一部分酒水顺着他的肌肤滴在衣衫上,原本纯白的衣衫已是被污渍晕染,发髻也散乱不堪,坛中的酒一饮而尽,王奕凌顺势就将空置的酒坛往地上狠狠砸去,碎片带着剩余的一些酒水到处四溅。
郑莜然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鼻子习惯这个味道。她缓缓走到王奕凌的身侧提起裙摆也伴着他席地而坐。
“奕凌,我错了,我下次听你的话好不好,不凶你了,也不偷跑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郑莜然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滚!”王奕凌转过头对着她大声的嘶吼,更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呀。”郑莜然自知理亏并没有生气,温柔耐心的细瞧着他。
却看见他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泪光,一脸的悲痛欲绝之情。
郑莜然意识到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可以让他如此难过悲痛,自己无非也就是胡闹了一下,最多也就被他训斥两句,绝对不会让王奕凌有如此发疯难过的模样出现。
“蓉儿,蓉儿,你为什么不等等我。”王奕凌并未理会郑莜然,转过头去嘴里一直轻唤着徐蓉的名字,拿起身边的另一坛酒扔掉塞子就是狂饮。
“蓉儿?”郑莜然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明白了为何王奕凌会如此疯癫,这个她从未见过的蓉儿看来就是王奕凌的软肋,能让他如此疯癫成狂的根本所在。
“原来你如此深爱着她。”郑莜然失落的说道。她的心此刻却也疼痛不已,她其实早就明白这个蓉儿一直是王奕凌深爱的人,只是如今听着他唤着她的名字,心就像被万箭穿心般难受。
这一刻,她或许能明白萧茹月的心情,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原来这种感觉是这么的幽怨哀伤,仿佛自己这段时日就像个小丑般,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是啊,我爱她,她单纯善良,和你们这种金屋里长大的任性…小姐可不一样,你和她们一样任性胡闹爱发脾气,都那么讨厌!我娶你还不是被逼的,你哪里及得上蓉儿的万分。”王奕凌笑呵呵的凑近郑莜然的脸,冷嘲热讽。
郑莜然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一般瘫坐在地上,抬着头抑制住自己即将决堤的眼泪。
“行,我样样不及你的蓉儿。”郑莜然扶着书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我郑莜然从今往后和你王奕凌各走各路,你我各自安好,再无瓜葛。”郑莜然淡然的说道,用衣袖擦试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最后看了一眼仍带着笑意的王奕凌,夺门而出。
“王妃,王妃。”闵哲在外听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一会就看着郑莜然跑了出来,任凭如何唤她,郑莜然都无动于衷,擦着泪向府门走去。
天都已经黑沉了下来,郑莜然心疼痛不已的丝毫不顾及任何后果,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王妃,你这是。”守门的小厮正要关门,被不想郑莜然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冲了出去。
天一黑,整个常宁就开始了如往常一样的宵禁,城门也下了钥,郑莜然又不想回郑家,要是这副样子跑回去,母亲大嫂担心不说,是不是又要闹的鸡犬不宁,还会让若然那个小蹄子看笑话。
可是要是被巡查的侍卫发现,虽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要是传出去丢人的很。
郑莜然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该去哪里,只能在小巷中漫无目的小心翼翼的穿梭。
这个城市白天热闹喧嚣,入了夜,整个城市如空城一般,一片死寂,只零星传来了几声犬吠之声。
哪怕是高墙大院的富贵人家,还是贫民百姓普通的宅院,家家点着灯,想必都温馨的一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吧,而郑莜然却像个乞丐一般无家可归。
她对整个常宁城并不熟悉,只能避开侍卫到处乱走,入了夜还真是寒的很,她搓了搓已经冰冷的双手,肚子也凑热闹打起了鼓。
无意间走到了之前救六月的巷子口,想着王奕凌救自己的那一幕,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的很。
她并不敢在此多停留,巷口连接着主街道,要是被巡查的侍卫抓住可就不好玩了,这种感觉怎么像是躲避衙役的逃犯一般,东躲西藏的。
郑莜然探出头仔细看了看街道,空空荡荡的,并未发现侍卫,急忙蹑手蹑脚的穿过街道往另一头跑去,小心翼翼地走了许久,实在不知该去哪,只能按着零星的记忆一路寻到千里池湖畔,湖畔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了一丝亮光,只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
郑莜然蹲坐在湖畔,对着湖面痴痴的望着,独自流着泪。
“郑莜然,你在吗?你的人生为什么是由我来继续?我想家了,我在这里好痛苦,你能不能明白?”她对着湖面哽咽着轻言道。
却只有树枝上的猫头鹰叫嚷着回应她的问话。
自从守门的小厮来禀告郑莜然一个人跑出了府,闵哲一直试图唤醒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王奕凌来做主。
“王爷,王爷!”任凭闵哲如何推搡叫唤他都无动于衷,只得将王奕凌抬到卧室的床榻上,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衫,让他先小歇片刻。
“你们拿着王爷的令牌悄悄的出去找王妃,暂时别去郑府,先到处找一下。”闵哲将王奕凌的令牌交给手下的人,吩咐他们去寻着郑莜然。
老天似乎在和郑莜然开着玩笑,白日还是阳光明媚艳阳高照的日子,却在夜里说变天就变天,一场措手不及的大雨倾盆而下,郑莜然赶紧躲进不远处的亭中,可仍被浇了个全身湿透。
郑莜然坐在亭边,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滴落,她抱紧了双腿缩成一团,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挺好,反正真正的郑莜然早已死了,她死了身体还给郑莜然,她或许也能回到自己该存在的世界。
“莜然,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个真相了,也不能给你报仇,我还伤透了爱你的王奕铭的心,反而喜欢上王奕凌那个渣男,是不是我的出现才让你红颜薄命不能和你爱的王奕铭厮守终生。”郑莜然倚靠着亭柱,伴着雨声对着空旷的湖面一个人自言自语。
“闵哲。”天刚擦亮,王奕凌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了身,醉酒过后头痛得厉害,胃里也反胃的很。
“王爷。”闵哲一直守在门口,听见王奕凌苏醒,急忙推门而入。“王爷,王妃跑出了府,彻夜未归,属下派人四处去寻了仍未寻到。”向王奕凌禀告道。
“什么?”王奕凌一激动,头像被千只蚂蚁啃咬般剧烈的疼痛,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不是去千里池了嘛,怎么会彻夜未归?”
“回王爷,王妃在入夜前就回府了,听闻您喝醉,王妃特意来这里,王爷…却…”闵哲也不知怎么开口和王奕凌说明实情。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说!”王奕凌被吊着胃口,本就身体不适,听着闵哲吞吞吐吐的话,更是烦的很。
“王爷喊着徐蓉姑娘的名字,还说王妃不及徐姑娘的万分,说讨厌王妃…王妃说和您以后再无瓜葛,就跑了出去。”王奕凌听着闵哲的阐述,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番话,头疼的快要裂开一般。
“去郑府问了吗?”
“派出去的人四处寻找打探并未找到王妃,就去了郑府,郑府守门的小厮说王妃并未回去过,他们买通了小厮让他暂时不要和郑家的人说起王妃一事。”闵哲一五一十的如实禀告。
王奕凌这才深知大事不妙,这个城里郑莜然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她大姐和家人回了益州,那就只剩下郑府了,而她没回去,又能去哪了?
王奕凌掀开被子穿上鞋履,一出门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钻入他鼻中,地面上的潮湿说明夜里下过一场雨,那郑莜然没有回府也没有回娘家,岂不是一个人淋着雨流落街头?
“你的人在哪里找的?还有没有旁人知晓了?”
“城门下了钥王妃肯定在城中,我们的人把大街小巷给找了个遍,属下和王妃的侍婢说王妃宿在王爷的卧房里,知晓此事的人都已安排妥当。”
“千里池去了吗?”王奕凌脑中下意识就想到了千里池。
“没有,最近那里出了几条人命,闹鬼的传闻传的厉害,白日里都无人敢去,所以并未前去千里池附近寻找。”
“你安排车去千里池。”
王奕凌急忙先骑着马独自飞奔去往千里池的方向。
“郑莜然!”王奕凌下了马在湖畔边走边唤着郑莜然,可是鸦雀无声,寂静的很。
王奕凌绕着湖一直走,边走边唤着。
终于远远的瞧见湖边的亭中似乎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郑莜然!”
那个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王奕凌快速跑上前,只瞧见郑莜然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浑身冰冷的倚靠在亭柱之下,她身上潮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湿润,裸露的手冻的有些发青。
“莜儿!”王奕凌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她颈部冰凉的肌肤,还好,她还有脉搏。
王奕凌一把将她冰凉的身体搂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对不起,我不该喝多了和你说那些话,莜儿,我错了,好不好?”王奕凌后悔的抱着她抚着她湿湿的头发。
第二十八章 逃跑
王奕凌时刻紧紧搂着郑莜然,牵起她的手不断的哈气揉搓,在他的催促声中,马车迎着晨光疾驰在街道中。
“小姐,这又是怎么了?”王奕凌下了马车抱着她一路小跑将她带回玲珑阁中,此时白露和青玉正在院中嬉笑逗趣,却被王奕凌的突然出现惊了一跳,再细瞧着王奕凌抱着的郑莜然不省人事,大惊失色。
“快去烧几个炭盆,烧热水,有什么保暖的都用上,快!白露你留下找身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王奕凌轻轻将郑莜然放在床榻上,对着呆若木鸡的她俩吩咐道。
“是是是。”她俩这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准备。
白露拉起床帘,触摸着郑莜然的肌肤时,寒的很,也不知郑莜然究竟是怎么了,不是宿在了王爷房中怎么就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白露含着泪心疼不已,却也来不及多想,轻柔的将她身上的湿衣褪去,用最快的速度给她赶紧换上了干净的单衣,额外多加了两床被子被她保暖。
“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
郑莜然对这一切毫无反应,闭着眼安静的沉睡着。
而她这一睡就是三日,刚开始整个屋子被炭火温暖的如同春日一般,郑莜然的被窝里还隔段时间就换个刚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放进去,她的体温也慢慢回到了正常。
可还没一日郑莜然就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又急忙将保温变成了降温,任凭大夫施针还是强行喂药,郑莜然却都完全没有反应。
“王爷,已查到希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紧张的很,可能王妃的落水就是和她有关,要不要抓起来严加拷问?”闵哲一查到些眉目,就急匆匆的跑来通知。
“不用了,直接找个由头变卖去青楼,让她自生自灭吧。”王奕凌淡然的说道。
“王爷,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合眼,还是先去休息吧,小姐这里有奴婢守着。”白露瞧着王奕凌憔悴无神的守在玲珑阁三日,哪怕再恨他,看着他这样也狠不下心来。
“你们先下去吧。”王奕凌无力的说道。
王奕凌时不时的摸着她的额头,检查着她的体温,总算药物最终还是发挥了作用,郑莜然的体温趋于正常,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是她还像个睡美人一般,陷入梦境中没有一丝将要苏醒的迹象。
郑莜然梦见了自己在一个整个都是纯白色的地方到处奔跑,可是怎么跑都是纯白的天纯白的地,没有尽头没有一丝的声音,可是突然回眸却瞧见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不仅长得一样,衣着打扮和身形也一样,那人对着她微微一笑。
郑莜然回过身想要寻她,可是她化作一缕轻烟飘散而去。
郑莜然猛地一个激灵,从摸不着头脑的梦境中脱离,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床塌顶和罩着的床纱。
“难道我没死?”郑莜然心生疑惑,心里嘀咕着。
郑莜然想要用手撑着坐起身,却因大病一场又饿了几日,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头也沉重的很,仅仅只能勉强的抬起头打探了下周围的环境。
王奕凌此刻正趴在她的身侧,沉沉的睡着,这房间的陈设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看来是真的又回来了,终究是逃不开这座牢笼。
王奕凌本就睡的浅,他隐约察觉到了手无意间压到的被子似乎被人无意的带动了一下,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抬起头揉着眼眯着一条缝看向郑莜然。
“你终于醒了。”王奕凌欣喜若狂,生怕自己在做梦还轻掐了自己一把。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郑莜然用沙哑无力的声音下逐客令,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王奕凌那日所说的每字每句,一看见他的脸就会想起他的那番话,心就被紧紧捏住一般,疼的快要窒息。
“莜儿,我那日喝醉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和你胡言乱语,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我承受不起你广陵王的道歉,知不知道酒后吐真言,我什么都不好,我承认,你既不能休了我,你也没必要假惺惺的和我演戏,我郑莜然和你王奕凌,从此两不相干,互不相欠,分道扬镳。”郑莜然说完侧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想再瞧见他。
王奕凌听完郑莜然用轻柔的嗓音说完这一段话,就像当头一棒,心竟然也会有些疼痛感,虽然心里满是蓉儿的位置,原以为会容不下他人,也从未真正觉得喜欢郑莜然,只是两个无奈的人相互依偎取暖,可是,为什么也会觉得有些不悦?
“莜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有那个意思。”王奕凌焦急的辩解着。
“你不用说了,从今以后你不用再踏入我的房间,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彼此偏安一隅,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随便你和你那个完美单纯的她如何恩爱,就当没我这个人存在。”郑莜然含着泪强装着无恙。
“莜儿,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滚!再不走,我就自我了断,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堂堂广陵王苛待发妻,逼的发妻自裁,我看你怎么和陛下交代!”郑莜然坐起身从枕旁拿起自己的一只银簪,尖锐的簪头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好好好,我走,莜儿,你消消气。”王奕凌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只得退了出去,让白露和青玉进去伺候。
郑莜然看着王奕凌离开的背影,眼泪终于可以肆意的滴落,将抵在脖颈的簪子挥手一扔。
心好疼,连呼吸都疼,明明那么恨他,为什么看见他离开的背影觉得如此难受。
“小姐,你没事吧?”白露和青玉急忙迈着小碎步走到她身侧。
“我没事。”郑莜然用手擦了擦眼泪。“以后不许他再来我这里。”
“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睡了三天,先是浑身冰凉,又是高热不退,都快急死我们了。”白露说道。
“没什么事,我这不是还活着嘛。”青玉拿了几个软枕给郑莜然垫上,让她舒服的半靠着虚弱无力的身体。
“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王爷肯定也是知道错了,三日都守在这里寸步未离,喂药也都是王爷亲自一点点的给小姐喂的,三日基本都没怎么合眼。”青玉和郑莜然大致诉说了一番。
“这些事我不想知道,给我倒杯水,我好渴。”郑莜然虽说着不在意,故意将眸光流转,可是听着青玉说她昏迷这几日王奕凌的动态,虽然还是很恨他,可是却有股暖意。
休养了几日,总算是不似之前那般浑身虚软无力,郑莜然终于可以自己起身打开反锁着的门晒着太阳伸了伸懒腰。
“小姐,王爷方才来你又锁着门不见,便只能让奴婢将这个交给小姐。”白露捧着个长长的木盒递给郑莜然,这几日王奕凌每日都来,却次次吃闭门羹。
“你去还给他,他的东西我不配拥有。”郑莜然眼神盯着这个朴素大方的木盒,冷冷的说道。
“是。”
“等等。”白露转过身正要走,郑莜然脑中灵光一闪唤住了她。
白露以为郑莜然回心转意,笑嘻嘻的转过身。
“你把这个盒子就放在桌上,然后去收拾下我的细软,我们回郑府,我想清静几日,再留在这里怕是得要抑郁成疾,还有六月呢?我带他一起走。”
“可是…小姐…这怕是不好吧,王爷给六月安排了跟着教书先生识字呢。”白露尴尬的说道。
“那罢了,想必六月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快去收拾吧,只带我嫁过来的东西,王奕凌的东西我一概不要!你去喊青玉给我梳妆吧,势必要看不出我的病容。”郑莜然垂着眸催促道。
“是。”白露也只得按照郑莜然的去唤青玉。
没一会功夫就收拾好了,郑莜然的妆也化的差不多了,施了妆粉擦了口脂,瞧着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就这样,郑莜然带着白露和青玉拿着细软,正大光明大摇大摆的向大门走去,她才不愿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溜走,显得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就是故意要让王奕凌知道。
“王妃,这是要去哪?”刚走到府门口,就遇见了何管家正从外面回来。
“我想去哪就去哪,怎么?是不让我出去吗?”郑莜然叉着腰故作凶狠模样。
“老奴不敢。”
“白露、青玉我们走。”郑莜然头也不回的踏出广陵王府破落的大门,再也不想回来。
何管家瞧着白露和青玉都带着包袱,自觉不妙,急忙跑去王奕凌的书房。
王奕凌正在书房中用毛病习着字帖,何管家却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和两个婢女带着包袱出了府。”
王奕凌手中原本书写顺畅的毛笔一下子就像失了控一般,笔墨在宣纸上拉的老长一条。
“为何不拦着!”王奕凌将毛笔一扔,墨汁溅得纸张上四处都是墨点,原本娟秀的字迹被墨汁掩盖。
“老奴拦了,可是…王妃执意要出去,老奴也是没有办法,还请王爷恕罪。”
王奕凌一脸怒意站起身不再理会何管家,急忙吩咐闵哲派人一同出府在前往郑府的街道上一路小跑寻着郑莜然。
郑莜然料想到何管家肯定会去和王奕凌打小报告,王奕凌或者会派人肯定会按主路来找,郑莜然让白露带路在街巷中一路绕着走,避开走大路。
东绕西绕的,白露带的路彻底把郑莜然绕晕了,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小姐,到了,出了这个巷子就是郑府了,奴婢先去看看有没有王爷的人。”
郑莜然点了点头,和青玉躲在一堆杂物后面,探出个脑袋看着白露的背影,做好了撤退逃跑的准备。
白露像做贼的一般从街巷中探出了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确认安全后回过身比划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郑莜然这才从杂物堆中出来,探出头再次打探了一遍,三个人这才用最快的速度小跑到了郑府的门口。
第二十九章 短暂的相聚
王奕凌才刚到郑府,向门口的小厮打探,小厮却说郑莜然并未回府,这才掉头继续寻着,可没想到王奕凌才走了没多久,郑莜然就突然从小巷中一路跑回来了。
郑莜然清了清嗓子,缓了缓因小跑后的气息微喘,和白露青玉装似寻常一般,走进府中。
“见过三小姐。”小厮急忙低下头行礼。
“嗯。”郑莜然就言简意赅的回应了一声,就缓缓向前厅走去,这感觉怎么一点也不像回自己家一般,就像来串门叨扰的一样。
郑莜然在白露的指路下来到了赵雪的卧房外,此时赵雪听见下人的禀告知道郑莜然回府,正想出来寻她,没想到刚一踏出房门就瞧见了她终日惦念的郑莜然。
“母亲。”郑莜然给赵雪行了个礼。
“莜儿这是做什么,你现在是王妃,不用对我行礼的。”赵雪激动的上前握住郑莜然的手。
“母亲,这是自己家里,没有什么王妃不王妃的,我永远是你的莜儿呀。”郑莜然撒娇的往赵雪怀中蹭。
“你啊,都嫁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外面天寒快些进屋。”赵雪宠溺的笑着说道。
郑莜然示意着白露她们先行回房,赵雪牵着郑莜然走进屋内,屋中点了炭盆暖洋洋的。
“莜儿,你怎么瘦了许多,是不是王府中过的不惯。”赵雪拉着郑莜然坐在自己身侧,心疼的抚着她消瘦的脸颊。
“母亲,我这次回来是想小住几日的,其实没什么不惯,只是想母亲了。”郑莜然倚靠着赵雪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她并不想让家人为了她担心。
所有的苦都自己一个人咽下,苦自己就够了,没必要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一起苦。
曾经日日怨着她们将自己深锁,可也是她们真正无条件爱着自己。
“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可是到底已嫁作人妻,也要顾着夫君。”赵雪到底是大家闺秀,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虽希望郑莜然可以时常回来陪伴,可是,封建制度熏陶下,也只能让郑莜然注意分寸。
“莜儿明白,过几日我就会回去。”郑莜然只能先安赵雪的心,她可根本不想再回去。
“莜儿回来了啊,见过母亲。”李柔听闻郑莜然回府的消息后也赶到了赵雪的房中。
“大嫂。”许久未见大嫂了,周身都圆润了一圈。
李柔正想着给郑莜然行礼,郑莜然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大嫂,这里没什么王妃,不要行礼,动不动行礼累得慌,都自家人,小家伙还好吗?快叫姑姑。”郑莜然温柔的抚着李柔微微凸起的小腹。
“他才多大呀,这声姑姑怕是有的等了。”李柔掩嘴而笑。
“对了,我给小家伙买了虎头鞋、小衣还有一枚金锁,一会给大嫂送去,算是姑姑的见面礼。”郑莜然对着李柔的小腹柔声轻语道。
“莜儿如此喜爱孩子,是不是也该有好消息了?”
“大嫂不要打趣我。”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相互逗趣先聊着,这或许就是最平凡但也最可贵的幸福。
王奕凌还在两府的街道上不断的寻找,闵哲却急忙来禀告。
“王爷,郑府的小厮说王妃已经回府。”
“罢了,我们回去吧。”王奕凌眼瞧着已无力挽回,要是去郑府要人怕是郑莜然会更恨自己,对其他人也是不好交代。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是王奕凌置身其中反觉着孤独。
“闵哲,一会你和府上的人说本王应允王妃暂回郑府小住,还有让宫里的医工延期来送药。”王奕凌只得自圆其说,无奈的回府。
王奕凌来到失了主人的玲珑阁中,这里再也没有人阻他,也再也没人反锁着房门,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她还在,香炉中残留着刚燃尽的伽罗香,屋内的摆设一切如旧。
王奕凌在玲珑阁中背着手踱步行走,他瞧见了他拿来的木盒置于桌上显眼处,木盒开合处的贴条上盖着珍宝斋的印戳,贴条仍旧完好无损,可见郑莜然拿到后并未开启过就将它随手置于桌上。
王奕凌拿起木盒,坐在床榻边,暗自神伤,眼眸中似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这几日在郑府里日日有母亲大嫂的关爱,每日都有母亲亲手做的糕点,郑莜然竟有些发胖,果然叫幸福肥,心情愉悦又是一天五餐的,不胖似乎才叫不正常,可是为什么这么幸福的时刻,却总是无意间会想到那个让她恨的牙痒痒的人。他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仿佛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两日没有了阳光温暖的照拂,整日里都阴沉沉的很,郑莜然也慵懒的躲在屋内坐在炭盆旁无所事事装模作样的看书,可这些古文都晦涩难懂,纯粹只是拿着装个样子,里面写的丝毫未进郑莜然的脑中。
“小姐,后日就是陛下的千秋节,到时是我们自己去还是…王爷会不会来接您啊?”
“这皇家也不嫌累得慌,一会什么节要赴宴,一会又什么节的,还好渣男人缘差,不然岂不是日日都偷不了半分闲。”郑莜然不满得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案上,嘟囔着不满道。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这几日待在郑府没有任何丝毫的风吹草动,王奕凌也没出现过,明明打心底里还是希望王奕凌能出现,可是却又咽不下那口恶气。
每次进宫似乎都摊不上好事,永远只和不好的事紧紧挂钩,宫墙深锁的皇家内院,除了富丽华贵之外,并没有吸引着她的地方。
“小姐,你嫁入皇家,其实也挺好的,要是嫁入寻常人家,不仅要和公婆同住,还要日日晨昏定省伺候舅姑,万一遇到个不好相处的婆婆才叫惨呢!”青玉说道。
“这倒也是,换我这暴脾气,谁要整日给我甩脸色吩咐我干这干那,日子久了我肯定会翻脸不认人。”
这样想想嫁入皇家,虽然也有很多不好,可是青玉所说的这一条确实完美的避免,这可能是最该庆幸之事,没有严苛的长辈成日在府上对她指手画脚,她到底只是个伪装着的大家闺秀,日子久了本性就会暴露无遗。
“就是,王府中除了王爷就数小姐最大,之前无意间听到夫人身边的白檀在议论说大小姐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大小姐有次还是哭着跑回来的。”
看来女人一受委屈本能的就想回到自己觉得最安全最能感受幸福的地方,只是这次郑莜然是佯装着和王奕凌感情还如从前般,没有哭着跑回来。
正当郑莜然出神之际,赵雪身边的白檀轻轻敲了敲郑莜然的屋门。
“王妃,广陵王殿下来了,夫人让奴婢来通传,让王妃速前往前厅。”
这一刻郑莜然心里还是有些欣喜,可悄悄压制着自己这股想法,只得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去会会王奕凌。
前厅中赵雪和王奕凌坐着茗茶,等候着郑莜然。
“王爷,您实话和我说,是不是莜儿又任性胡闹了,这次她回来看着似乎心情舒畅,可是眼睛里的伤心可是骗不了人。”赵雪笑呵呵地开门见山询问着王奕凌。
“岳母大人,并没有,一切都好,只是莜儿思念家人,所以我才让她回来小住几日。”王奕凌微微一笑极力否认。
“莜儿是我的女儿,她的喜怒哀乐可瞒不了我,虽然莜儿苏醒后像变了个人一般,喜欢胡闹任性,不再似过去那般温婉得体,可是我知道她本性并不坏,她要是不开心会藏在心里,可是眼神却会出卖她,如果莜儿有什么冒犯王爷之事,还请王爷定要谅解。”赵雪端正和蔼意切言尽的和王奕凌讲道。
“岳母言重了,莜儿是我的发妻,自是没有什么冒不冒犯的。”王奕凌巧舌如簧的和赵雪说道,眼神一直有意的用余光瞟着门外。
“母亲。”郑莜然故意没瞧王奕凌一眼,一进前厅就坐到赵雪的身旁。
“白露你去收拾下王妃的行装。”赵雪端起茶盏从容的品了品茶。
“是,夫人。”
“母亲,我还没住够呢,我不回去。”郑莜然拉着赵雪的手撒娇道。
“莜儿,不可胡闹!你是王妃,怎么可以长住娘家呢?王爷已经来接你回府,天色尚早,还是早些回去。”赵雪一下子收回原本慈爱的模样,转过头对着郑莜然一脸严肃训斥道。
王奕凌的目光一直落在郑莜然的身上,几日不见她似是精神好了许多,原本消瘦的脸也圆润了些。
“母亲。”郑莜然抬眸看着赵雪威严的模样,也不敢造次。她知道赵雪是这个男尊女卑思想下熏陶的产物,很多思想都根深蒂固的扎根在她们的思想里,眼瞧着今日是不得不回去了,只是最后努力一把。
“莜儿,母亲和你千叮万嘱的话你怕是一点都没记在心上。”赵雪生气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女人要以夫君为尊,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统管后院,你除了任性妄为还会做什么?”
郑莜然揉了揉被捏痛的鼻梁,眼神中满是即将回地狱的恐惧与不安。
王奕凌悠然一笑,细长白皙的手指端起案几上的白瓷茶盏打开茶盖,品着茶香,听着郑莜然就被训斥,他就像个无事人一般看着她生气却无法发作的模样,心里得意的很。
“夫人,收拾好了。”没过多久白露和青玉就提着行装来到前厅,郑莜然带回来的东西本就少,收拾起来也格外的快。
“那岳母,我就先带着莜儿回府了。”王奕凌心情极好的站起身对着赵雪微笑施礼。
赵雪也急忙回礼,“王爷,莜儿还请王爷多多照顾了。”
“岳母放心,本王喜爱莜儿的紧,自会好好照顾。”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郑莜然心里怒骂道,然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急忙收回目光不做片刻停留。
“母亲,莜儿先走了,改日再回来。”郑莜然硬是挤不出一丝的笑容,黑着个脸和赵雪告别。
郑莜然硬是不愿坐马车,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到处流连,拖着回去的时间,哪怕只是拖一会也是极好的,王奕凌则让青玉和白露先行坐在马车回去,自己则走走停停跟在她身后,极有耐心的任凭她如何拖延时间,他都像个影子般时刻盯着她。
第三十章 陛下诞辰
陛下诞辰,普天同庆,常宁城家家户户都绑着红绸,高挂着红灯笼,庆贺着陛下49岁诞辰,天还微亮鞭炮声就划破夜的宁静,宣誓着新的一日的到来。
时辰尚早,可郑莜然渐渐也开始跟随着这里人的作息,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刚黑就无聊的钻被窝里睡觉,一大清早睡饱了不睁着乌黑的眼睛盯着房梁就怪了。
还是有夜生活的好,三五成群聚会吃饭然后逛街唱K的,夜宵撸串啤酒的,哪怕窝在家里也迟迟不愿入睡,捧着手机聊天追剧刷抖音,每每都要拖到凌晨才在哈欠连天中入睡,光用想的都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这种单调无趣的生活其实也是有个好处的,那就是皮肤贼好,黑眼圈再也不会长期出现。
到时候要是回去了反而会不惯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去了。
……
今日的华阳宫装点的流光溢彩,华美精致,尽显皇家奢靡气派。
郑莜然和王奕凌还是如往常一般坐在边角中,尽量的做不起眼的配角偏安一隅,只是郑莜然故意很不自然的斜着身子尽量坐的离王奕凌远些。
真是对这种没有乐趣的宴会烦的很,都是贵族们交头接耳相互溜须拍马,面上都是相敬如宾谦逊有礼互相尊重的模样,可谁知道他们的肚子里有没有用鄙夷的语气数落着对方。
“陛下,皇后娘娘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今日不必拘礼,快坐。”陛下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咧嘴大笑脸上皱起好些褶子,果然岁月无情,任凭是谁都逃不过这一自然定律。
“父皇,儿臣恭祝父皇松柏常青,日月昌明,天伦永享,大正国祚千秋万代。”太子携太子妃作为嫡长子,率先举杯向陛下敬贺。
“好,好。”陛下欢喜的连连称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阿部真使节,也为大正与珂酆两国共结秦晋之好,两国边界再无战争,共饮一杯。”太子随即转过身向坐在他身侧的珂酆使节举杯。
“谢陛下,谢太子殿下,也祝陛下仙福永享,两国情谊源远流长。”穿着异族服装的阿部真站起身举着杯回敬。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相约着一般落在了一位妙龄女子身上,郑莜然也随着众人的目光打量着那个看似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
只见她眼含星光,强忍着泪水,自顾拿着酒盏轻轻晃动,哀伤凝望着杯中醇厚芬芳的甘酿。
郑莜然消息一向不灵通,也对除了自己家人外的消息毫无兴趣,也从不八卦,所以瞧着看这情形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奕凌瞧着郑莜然用疑惑不解的眼神一直落在宁寿公主身上,久久都挪不开。
“珂酆的旧王前段时间过世,两国也连年征战劳民伤财,这次珂酆使者是来议和顺便给新王求娶公主,成年的未嫁公主里就宁寿生母身份低微,就选了她去和亲。”王奕凌将原由讲述了一遍,可是语气单调乏味的很,似乎一点也不像他的妹妹,反而像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述说着她悲惨人生的开篇一般。
郑莜然的眼神瞬间柔和起来,仍就死死的盯着宁寿公主,这个她从前从未在意过的公主。
女人这一生,最怕的就是嫁错郎了吧,在现代都是自己挑的,哪怕嫁错人也只能埋怨自己眼瞎,就算离了婚也不是件稀罕事。
但是这里的女人,都是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万一嫁错郎可就是一辈子凄苦,要是被夫休弃,更是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无颜见人。
宁寿公主的和亲按说和自己毫无关系,自己也只是宁寿公主众多嫂嫂中不起眼的一个,同为女人却不自觉的为她心疼。
“陛下,今日涵月给您特意准备了舞蹈,我们不妨欣赏下。”皇后笑意盈盈的向陛下谏言。
“肯定又再打什么坏主意吧。”郑莜然心里嘀咕着,总看皇后的一举一动都带有目的性的,绝不会动机单纯,她那张端庄得体下的丑陋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也不知午夜梦回时,会不会瞧见那些被她害过的人站在她身侧。
“甚好,传!”陛下喜笑颜开端着酒盏小口品着酒。
只见一个身材曼妙,肌肤胜雪的妙龄女子穿着水袖舞衣,随乐曲甩袖一舞,舞姿也是轻巧灵动,柔美悠婉,一时间惊艳四座,待曲毕,掌声雷动。
“涵月给陛下皇后娘娘问安,恭贺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也祝皇后娘娘芳华永驻,千秋万岁。”萧涵月还微喘着粗气行礼说了一堆好听的马屁话。
“好!赏!”陛下龙颜大悦。
“陛下,涵月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您看,十一奕凡也该婚配了,郎才女貌,两人甚是般配。”皇后向陛下谏言道,王奕凡突然听闻皇后想将萧涵月许给自己,愣神不小心将盏中美酒洒在自己身上,也是尴尬的很。
“就知道肯定有目的的。”郑莜然心里嘀咕着。
“甚好!”陛下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王奕凡刚想站起身婉拒,却不想萧涵月率先开了口。
“陛下,皇后娘娘,涵月已有心仪之人。”萧涵月竟然出言拒绝,皇后则有些尴尬,陛下却并未不悦,仍微笑着瞧着萧涵月,而王奕凡则瞬间松了口气,也不用担着冒犯陛下的风险。
郑莜然只觉着这个涵月挺有个性的,竟然当众拒绝皇后的“好意。”有意思得很。
她拿起酒盏,酒盏中葡萄酒香浓郁扑鼻,尝着也甘醇,看来陛下心情是真好才拿出了进贡葡萄御酒,平日里可是极难见到葡萄酒的身影。
“涵月不得无礼!”萧华站起身怒斥道。“还请陛下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宠坏了涵月。”又一脸诚恳的向陛下皇后请罪。
“爱卿言重了。”陛下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那涵月说说,看上了朕哪个皇子了,十一不喜欢,那十二如何?朕给你做主。”陛下笑呵呵回眸看了一眼皇后,又瞧了瞧面露难色的十二王奕询。
“陛下,涵月自幼喜欢广陵王,愿嫁予他。”萧涵月红着脸鼓起勇气说道。
郑莜然正品着无限续杯的美酒甘露,听萧涵月这话一出,一口酒呛的她猛烈捂着嘴低头猛地一阵巨咳,咳得她嗓子疼痛的厉害,王奕凌急忙轻抚着她的脊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奕凌和郑莜然身上。
太子妃和梁王妃则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涵月!”皇后先是怒意十足的大声呵斥道,“广陵王已娶妻,不可瞎说!”随后又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怒意。
陛下也尴尬的愣神,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渣男!”郑莜然斜眼白了王奕凌一眼。
其实萧涵月这想法也是奇怪的很,当初王奕凌声名狼藉臭名昭著,所有的大家闺秀都避开王奕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人心甘情愿的想嫁给他?
“回陛下,皇后娘娘,涵月并未胡说,年少时是广陵王殿下救了涵月,涵月便芳心暗许,年初涵月随母亲回了幽州,回来了才知晓广陵王已娶妻,可是涵月不介意,哪怕是做妾也愿意。”萧涵月转过头用饱含深情的眼神痴痴的望着王奕凌。
郑莜然狠狠踩了王奕凌一脚,来发泄自己这口无来由的怒气。
王奕凌被踩的疼痛得很,可是隐忍着,眉弓微微深蹙,别过头去望着殿外寒风肆虐卷起的枯黄落叶。
“涵月!”皇后端庄大方的模样已是维持不下去,盛怒至极,眸光凌厉紧瞪着萧涵月。
萧华急忙起身跪在萧涵月的身边,“是老臣教女无方,涵月只是一时胡言,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恕罪。”
太子妃也提着裙摆站起身为萧涵月求情。“父皇母后,三妹这肯定是累了才胡言,还请父皇母后准许涵月先回去休息。”
郑莜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涵月是萧家人,难怪皇后想将她许给十一,一贯的肥水不能流给外人。
陛下脸上原本洋溢着的笑脸早已消失,看似平静的拿着酒盏,可是嘴角微微的抖动,眼眸中带着怒意,只是今日使者在不能发作罢了。
“起身吧。涵月既然身子不适就先行回去休息,来人送涵月回去。”陛下顾着颜面,只得淡然一笑,强忍着的怒意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微颤。
萧涵月被宫婢带着走出华阳宫,她并未再多言,只是用深情款款的目光一直望着王奕凌,直到再也看不见。
“渣男!大渣男!到处留情!”郑莜然拿起一只筷子使劲戳着盘中的鱼,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边戳还边低声骂着王奕凌。
王奕凌夺过她手中的筷子,伸手搂住她的肩。
“鱼都满是窟窿了,再戳都快成肉泥了,我真的只是年少时在御花园中把咬到她的无毒蛇给杀了,帮她包扎了下伤口,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都要忘记了,不过,莜儿这是在吃醋吗?”王奕凌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悄悄话,他身上熟悉淡雅的味道,让郑莜然欲罢不能,喜欢的很。
“我才没有,说不定陛下会让你休了我娶他做你的王妃,你娶了萧家人不也挺好。”郑莜然过去脸去,也并未反抗王奕凌搂着自己,到底也是心软了。
“傻莜儿,陛下让我休了你反而会打了自己的脸,而且你也并无大错,萧家人不傻,陛下就更不傻了。你这辈子也就别惦记了。”王奕凌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让她不要胡思乱想,霸道的宣誓主权。
宴会散席之后,陛下通传让王奕凌留下前往承恩殿,郑莜然只得一个人先行回府,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只见萧涵月跪在殿中,萧华和皇后都是一脸的怒意,而陛下也看着极不耐烦。
“陛下,姑母,涵月只愿嫁给广陵王,此生并无他求。”萧涵月看见王奕凌就更加激动了起来。
“闭嘴!”皇后怒斥道。
“老七,喊你来是这样,今日使节在,朕也不能言而无信,这传出去成何体统,你看,这…广陵王妃…”
王奕凌听出了陛下言语中的意思,陛下话音未落,王奕凌就急忙插嘴回话。
“父皇,莜儿也是父皇下旨赐婚钦赐的广陵王妃,而且儿臣和莜儿琴瑟和谐,恩爱和美,此生也只愿有她一人。”王奕凌转过头垂眸望着萧涵月。“多谢萧姑娘抬爱,可是我已有了发妻,恐不能接受萧姑娘的好意。”
“陛下,涵月肯定只是一时冲动,还是请陛下将涵月赐婚给奕凡吧。”皇后脸色极为难看的劝解道,想给萧涵月找个她满意的归宿。
“陛下,涵月绝不是一时冲动,涵月此生非广陵王不嫁。”萧涵月低泣着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你!”萧华也是气怒至极,话都说不出来。
“够了!传朕旨意,萧涵月以侧妃身份下嫁广陵王,一切礼仪以王妃之礼来办。”陛下也是被吵得头疼不已,如今只有这个办法让自己不会打自己的脸,还维护了自己的面子。
“陛下!”
“父皇!”
在场的众人除了萧涵月各个都是面露难色,阴沉的很,只有萧涵月得偿所愿,立马喜笑颜开的望着王奕凌。
“不要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决定!都散了!”
王奕凌回到府中,看着这样的结果,心里抗拒的很,竟然第二次被赐婚,还是萧家的女人,多后悔那时救了萧涵月。
“何管家,陛下下旨赐婚娶萧涵月,你到时候好好准备,府中的人都把嘴闭紧了,不许对王妃吐露半个字!还有王妃那两个婢女,也要关照好她们,近几日不要让王妃出门,不许和她提起。”王奕凌无精打采的想着隐瞒,能瞒多久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