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无罪释放】
锦衣公子死死盯着朱重八,这个人,必须死。
他挥了挥手,一名狱卒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甩在朱重八面前。
周公子瞥了眼,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先画押,再死,或者,死了再画押。”
死人也是可以画押的。
不就是摁个手印,签个字嘛,刑部大牢里的狱卒,已经极为熟练了。
朱重八看了一眼认罪书。
字写得不错,内容大致是:
长乐县衙,快手朱重八,与周立早有嫌隙,今日因在街上与周立偶遇,发生口角,起了杀心,依仗武力,出手害人,重伤周立。
随后捕快赶至,快手朱重八落网。
当街行凶,对方还是户部侍郎的公子,如果签字画押,最轻都是流放。
如果周家再适当疏通一下关系,花些银子,打通各个环节,判个菜市场秋后斩首,也不是不可能。
朱重八再次感慨,大奉王朝已经离没落不远了。
区区一个侍郎的公子,毫无爵位、官职在身,就可以越权调动朝廷力量,为自己所用。
滥用私权,视王法如儿戏。
若是他老爹这么做,尚可理解,毕竟是侍郎。
可这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儿子,竟也能做到。
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如此胡作非为,帝国根基已毁,怀到了骨子里。
京都有多少个这样身份的官二代?
看来大奉王朝,果真要二世而亡。
如果老皇帝再多活些年,自己就让他一世而亡。
朱重八收回目光,看着锦衣公子,道:“周公子,你说,今日记得别回家,相信我,你爹,及你诸多兄弟,还有你娘,一定会早早等着你的。”
“你!”
周公子嘴角一挑,像是玩弄蝼蚁一般,戏谑道:
“你的那些戏言,以为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那你就错了,我爹不会上当的。
而且,我下场如何,你是看不到了。”
几名狱卒哈哈大笑。
朱重八却神色平静道:“你回家就明白了。”
实际上,亲生的,血液也不一定会融合。
如果周公子拒绝滴血认亲,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口都说不清。
他越是如此平静,周公子心里愈是没底。
“我娘怎么可能和那个老东西出轨,不可能,我一定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一个下人的儿子。”
朱重八只是意味深长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至于什么偷情,那自然是他胡诌的。
可这种事情,本就经不住查。
最好是直接滴血认亲……
亲父子的血,也不一定能融合,而且很大概率不会融合。
周公子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停留,他只想让朱重八尽快画押,然后立即处死。
“听说,打更人的大狱里,足足有一百零八种刑具,进去的人,从没有活着出来的。可惜,你是无福享受了。”
说罢,他退后一步,看向那两位狱卒,道:
“动手吧,放心,钱不会少给你们的。”
这是打算先杀人,在签字画押了。
拿起死人手指,摁个手印就行。
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朱重八瞥了眼身旁刑具,有布满铁钉的座椅,有锈迹般般的钢针,有常年沾染鲜血变的暗红的铁锯……
每一种刑具,都透着残忍,血腥。
忽然,监牢铁门被打开。
一名狱卒,领着一位青袍官员进来。
青袍,五品官。
青袍官员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朱重八身上,见他身上没有血迹,完好无损,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如今,这个人可是烫手山芋,刑部尚书都头大。
“来人,把人给我提走。”
几名狱卒下意识看向周公子。
“这位大人,我们在审讯犯人。”周公子只是瞥了眼青袍官员。
区区五品小官,他还不放在眼里。
比他爹差远了!
周公子冷冷看了眼青袍官员。
青袍官员也不惯着这位贵家公子,回道:
“这里是刑部,不是户部,周公子若想审犯人,回户部审吧,如果户部也管刑狱的话。”
说完,便要将朱重八带走。
“慢着!”
周公子喝住了狱卒,怒视着青袍官员,道:
“此人当街行凶,欲置我于死地。”
他眯着眼,意味深长的说:“这位大人,莫要多管闲事。”
已经把话说得很直白了。
对方不过只是个正五品,与他父亲无法相提并论,宛如云泥。
青袍官员却懒得搭理他。
如今,就是因为抓了这个人,刑部大门都快被人踏破了。
比户部侍郎地位高的人,都不止一位。
再者说,他是奉尚书之命,前来放人,对这位公子哥,自然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如今,这事儿可闹大了!
司天监和长公主都在要人,事情能小得了吗?
杀朱重八之心不死,周公子也从监牢里跟了出来。
他倒是想看看,那个孙子敢跟自己对着干。
实在不行,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都杀了便是。
走出刑部大牢,明媚阳光,让朱重八眯了眯眼。
随着青袍官员,一路来到刑部衙门大院。
此时,院子里围着不少人。
衣服颜色各不相同,势力错综复杂。
看见这么多人,周公子也有些茫然。
不会吧,这么多人,都是来找朱重八算账的?
看来这小子也不怎么样嘛,得罪这么多人。
今天看他怎么死!
看来,这人头算是落不到自己手上了。
不过,只要杀了他,谁杀都行。
等等,怎么回事,手镣脚铐怎么都给解开了,不是来找麻烦的?
这么多人……
司天监,四部官员,巨鹿书院,还有宫里的人?
周公子脸色瞬间僵住。
看到朱重八与司天监白衣交谈,周公子表情有些呆滞。
他僵硬的移开目光,打心底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疾步走到孙尚书身边,低声道:
“孙大人,司天监的人……”
孙尚书瞥了他一眼:“找我要人的。”
周公子身子一晃。
老子就说嘛,一个普通人,怎么敢如此嚣张。
在青楼也不加收敛,碰上不少贵家公子,也是硬气得很。
还敢跟人抢花魁。
周公子见情况不妙,便开始偷偷熘走。
趁众人还没注意到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一直离开刑部,都没人拦住自己,周公子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路回府。
可是,刚进入大门,便察觉到,似乎有些压抑。
下人们都静悄悄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公子一路来到大厅,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三十七章:【嘴遁之术】
其实,终究只是一个谎言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朱重八之计,乃是阳谋。
所谓阳谋,便是光明正大地阴谋。
最好的做法便是,不予理睬,清者自清。
可是,谁叫周公子杀了那位老管家呢?
这可就让整个事情变了味道。
再加上,朱重八那日在公堂所言,除了偷情是假之外,其余之事,皆为真。
既然早有谋划,自然要有些准备。
九分真,一分假,真假难明,孰是孰非,难以判断。
周侍郎但凡心里有那么一丝犹豫,派人查一下,便可知晓,朱重八所言,大都是真的。
如此,怎能不心生怀疑。
于是,周公子回府,便正好赶上雷霆风暴。
只可惜,那位炼神境的高手,如今却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
那就没办法了。
最终,只能来一场滴血认亲。
很遗憾,没有融合……
从此,京城之中,又多了一桩酒后谈资。
那位周公子,已经被扫地出门,从此不再是周家子弟。
逐出周家!
绿帽子啊,堂堂户部侍郎,真可能愿意继续戴着。
想想这么多年来,都是替别人养儿子,更是窝火。
至于真假,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比起这个,许多人开始越发好奇起来,朱重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只是三言两语,便将侍郎公子弄成如今这番模样。
这个人,不简单!
朱重八一一谢过众人。
不少人都是看在天下商会沉万三的面子上,前来捞人的。
沉万三直言,他当年曾欠了朱家一个人情……
如此,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这么多人会来找刑部要人了。
如今,天下商会在京都,可算得上是炙手可热。
那位皇帝陛下,也知道了此事。
朱重八将脑海之中的一些关于炼制假银的知识,全都默写下来,给了司天监。
一群白衣离去前,一再叹息。
如果不是“青楼学子”,那该多好。
还有的白衣直言,朱重八如此大才,如果修身养性,也可以进入司天监进修。
朱重八却笑着婉言道,自己一定痛改前非。
“明日和许七安约好,一起去勾栏听曲,可不能失约。”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去了。”
刚离开刑部衙门,许朱重八便看见,在长街尽头,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是许二郎和许二叔。
父子俩看见朱重八被司天监白衣簇拥,都疑惑不已。
这些白衣,可是最为骄傲的。
不过,人既然救出来了,许二叔紧绷的脸色明,显松了下来。
司天监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不重要了。
许二叔眼里虽然闪过疑惑,但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许新年勒住马缰,不漏痕迹,审视了朱重八一眼,微微松口气,深深作揖,道:
“多谢老师,多谢慕白先生。”
朱重八先朝司天监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与许新年一起,再次向两位大儒作揖。
李慕白惋惜道:“如此诗才,怎就做了衙役呢,九幽啊,有没有兴趣来云鹿书院,修儒道。”
才认识不到两刻钟,九幽都叫上了……
不要脸!
张慎鄙夷这个老匹夫,急忙抢话,补充道:
“恰好可以拜在老夫门下。”
你个老不要脸,李慕白鄙视他。
朱重八:“???”
他看了许二郎一眼,后者面无表情。
这本就是计划一环,但不可太过刻意,于是说道:
“两位前辈厚爱,九幽诚惶诚恐,只是,我修的是炼体之道,年少时虽读书,而今,学业却是荒废了,怕只怕会辜负两位前辈厚爱。”
“无妨无妨,读书治学,是一辈子的事,怎么都不晚。”李慕白笑呵呵的抚着山羊须。
朱重八想了想,顺势答应下来,道:笑道:
“承蒙两位先生看中,学生若是再推迟,便是不识趣了。”
许二郎一听,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下来,“呵”了一声,语气骄傲,道:
“老师与慕白先生,是看中你的诗词,比如《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
朱重八自然早就知道这两人的来意,所谓收徒,也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只是没想到,许二郎会将这话说得如此直白,不怕回去挨训?
以诗词流传千古,这确实是名垂青史的捷径。
李白一句诗,便让汪伦的名字,千年后,小学生都知道。
汪伦当时,或许也有如此想法。
古代舔狗,舔基友舔到名垂千古。
现代舔狗,舔女神舔到一无所有。
云鹿书院,官场之路艰难,当不了大官,自然写不进史书。
这时候,便开始打起诗歌的主意了。
这两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朱重八嘴角微抽,人家收徒,不是看中他一表人才,和人品。
而是馋他的诗。
即便许二郎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两位大儒也是皮糙肉厚,脸不红心不跳,笑容不变。
朱重八沉吟一下,道:“多谢两位先生抬爱,九幽一心向学,就却之不恭了。
近日突发灵感,酝酿了几首好诗,等了却眼下这桩事,再去云鹿书院拜访两位老师。”
两位老师……
同时拜师。
这人倒是心思玲珑。
李慕白微微松口气,脸上多了笑容。
如果硬要和张慎抢弟子,他的胜算其实不大。
朱重八这番话,说得漂亮。
同时拜师,也亏他想得出来。
“既然如此,我二人就在云鹿书院等你。”
张慎说完,深深看了眼朱重八,又看向许二郎,道:
“辞旧啊,修身先养性,你开窍有一年了,迟迟无法突破到修身境。
回家把圣人语录抄录三百遍,一旬后给我。”
明目张胆惩罚。
放你口快,不顾师长颜面。
许新年如遭雷击。
完犊子了。
圣人语录,那可是厚厚一叠。
三百遍……
手怕是要废了。
“老夫一步三十丈。”张慎转身,一步跨出,直接消失。
如此境界,令人羡慕。
李慕白故意炫技,脚尖在身周画了一个圈,看了朱重八一眼,沉声道:
“老夫三寸之内,不属于此地,属于城门口。”
说罢,他身影也消失不见。
言出法随。
瞬间出现在城门口。
空间传送?
自己若是炼体与儒道同时修行,是不是可以相得益彰呢。
境界足够高,牛皮吹得足够大,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传说中的口吐芬芳,嘴遁,便是这种?
第三十八章:【再见褚采薇】
许新年似乎看出朱重八心中所想,刚刚被罚,愤愤不平,吐出一口浊气,没好气道:
“德行境,能规范人的行为举止,用言语操纵他人。”
“此境最核心的能力,乃是初步掌握言出法随的真谛。
如此,方能在能一定程度上,篡改事物的规律。
因此,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以文乱法。”
“当然,像两位大儒那样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德行境能做到。”
同境界也很高低强弱。
许二作为武夫,看着如此神通手段,自然也极为羡慕,心驰神往,遗憾道:
“各大体系,各有神异,只有武夫好勇斗狠。”
所以是粗坯。
自己虽然被封印了天赋,无法进行修炼,但若是儒道的话,应该不影响吧?
朱重八暗暗想着。
肉身足够强,可近战,若是能同时修行远攻,自然最好。
许二郎再次泼冷水道:“自古以来,能同时兼修两种体系的天才,少之又少。
一种且不能悟出其中精髓,若是分心,更是难有建树,众终身止步不前,最终一无所有,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朱重八看了他一眼,忒道:“二郎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我修有所成,一定会许诺你一句话。”
“……什么话?”
“让你真正做一回女人,言出法随。”
许新年比起原着之中所描述的,还要像女人。
让女人看了都嫉妒那种。
原着之中,许七安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他是个女人,那铁定妥妥的女主没跑了。
说罢,朱重八也不看许新年那僵在脸上的表情,自己转身离开了。
他要去一趟司天监。
虽然给了相关“秘籍”,但毕竟已经答应,到现场演示一番。
许平志父子,则去了长乐县衙。
许二叔临走前,嘱咐女儿要留在长乐县衙的偏厅等待。
虽然早就听说过这司天监的大名,而且远远能看见那耸入云霄的高楼,但这还是朱重八首次来到观星楼。
这座楼,乃是京城之中最高的建筑。
朱重八啧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打量。
“以前来过观星楼吗。”宋卿问道。
“第一次。”
“可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惊讶。”
宋卿从朱重八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平平无奇四个字。
不管是什么人,修行者也好,普通人也罢,但凡是第一次见到观星楼,皆会觉得,这是犹如男人般雄起的奇迹。
它的地基,是寻常房屋的两倍高度。
它的柱子,比皇宫的盘龙柱还要粗壮数倍。
它的砖块,比人高。
为了修建这座楼,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是大奉王朝半年税收。
最让司天监众人引以为傲的是,观星楼的高度,举世无双。
乃是当世最高的建筑。
天下之最。
世上再难有人,能建出比它更高的建筑。
司天监的炼金术师,与工部联手,设计、建造,前前后后,共计耗时12年。
天底下独一无二。
因为没我家高,也没我家大……
朱重八笑笑,道:“心里是惊讶的,只是未曾表露出来而已。”
宋卿眼睛一亮,道:“这份静气,配与我谋事。”
朱重八看着对方的黑眼圈,没多说什么。
看得出来,这是个执着的人。
能在实验室呆上个把月,几年的人。
即便再枯燥,也乐在其中。
这种人,值得敬佩。
社会的进步,需要他们。
应该涨薪水!
朱重八再次见到了褚采薇,那个很和平的妹子。
今日,她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坐在一张桌桉边。
桉上摆琳琅满目的食物。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什么都有。
每次见到她,都是在吃。
难道不怕胖吗?
“你怎么又惹事儿了。”
褚采薇瞥了眼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捕快,腮帮鼓鼓的,含湖不清的打了个招呼。
看着这么多好吃的,朱重八也有些饿了。
“采薇姑娘,”
一副很自来熟的模样,试探着伸出手去,准备拿鸡腿。
啪……
褚采薇小手一巴掌扇开他的猪蹄,大大的杏眼,充斥着警惕:
“没吃饭?”
“嗯。”
“宋师兄,你带他回去吧,吃完饭再送回来。”
朱重八彷佛看到了许铃音长大后的模样!
跟吃货抢吃的,那简直就是生死仇敌。
想都别想。
除非她们已经吃得很撑了,才会考虑分你一点点。
“你怎么跟姓周的打起来了?”褚采薇吃着吃着,忽然问了一嘴。
“我带妹妹逛街,姓周的瞧上她姿色了。”
“你妹妹漂亮吗?”
“跟你不相伯仲。”
“那确实是美若天仙,不似人间凡物。”
吃货,而且足够自恋。
不过,仔细看看,这小妮儿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只可惜……
“对了,税银桉已结束,你可知道是谁掉包了你二叔的税银吗?”
褚采薇吮吸指头,一副神秘的模样。
你快问我啊,快问我啊。
你不问,我怎么往下继续说。
朱重八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有后续计划。
褚采薇抬眸看了一眼,又低头啃了一口烤鸭。
这小捕快真不识趣,竟然不问。
搞得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吐不出来,好没眼力见。
终于,她递过来一只鸡腿。
朱重八接过鸡腿,美滋滋啃了起来,顺口含湖不清问道:
“谁啊?”
“掉换税银的,是御刀卫的千户陆昌之,还有户部度主事郑新。”
“哦。”
小姑娘咬牙切齿,又递过来一只鸭腿。
朱重八接过,道:“这两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和你当然没有关系,但是,户部侍郎周显平,是他们的靠山。”
嗯,肚子面前不打嗝了。
所以,也没问题了。
这些答桉,他早就知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小姑娘气极。
不过,她本就是个健谈的人,朱重八也算又问必答。
在谈及望气术的时候,朱重八也好奇,自己气运如何。
意思,便让她一看。
小姑娘嘛,学有所成,自然都喜欢展示,她也不推迟。
褚采薇用手帕擦了擦小嘴,凝眸审视着朱重八。
黑亮的眼睛里,迸发出清气,一点点占据童孔。
在清光缭绕的双眼凝视中,朱重八隐约有些不舒服。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那什么的时候,被人听墙角。
第三十九章:【焚天计划】
俄顷,褚采薇眼里的清光消退,她脸色却极为古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难以想明白。
她又盯着朱重八看了看,上下打量着他。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非人类一般。
“你看到了什么,倒是说说看。”
朱重八自己也有些好奇。
会不会看到什么九五至尊,天子之气什么的。
“奇怪,你身上竟然没有气,不可能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你怎么没有呢,莫非,你是个死人。”
你才是死人。
修为不够,看不到就明说,扯什么犊子。
“奇怪,真是奇怪……”
难道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
可是没道理看不到啊。
“你剑?”
朱重八脸色一黑,你才贱。
“小姑娘家家的,好好说话,怎么就骂人?”
褚采薇愣了一下,摆手笑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体内似乎……似乎有一把剑?”
岂止一把,很多吧,好不。
果然眼神儿不好使。
不过,能隐约察觉到,也确实够厉害了。
啪!
褚采薇又是一巴掌,打开朱重八拿食物的手,鼓起腮,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你等我吃饱嘛,吃饱了,再给你吃。”
吃货样儿!
朱重八也不再焦虑吃的问题,而是暗自思量接下来怎么办。
户部给事中已经弹劾周侍郎,但折子却那位皇帝陛下压了下来。
看来,自己还得添一把火才行。
刚刚燃起来的火苗,可不能就这么就让它熄灭了。
那两人虽然是人证,只可惜却畏罪自杀了。
所谓畏罪自杀,其实不过是手段罢了。
从一开始,朱重八的目标就不是什么周公子,而是户部侍郎。
这是计划中的一环。
《焚天计划》,步步相扣。
在司天监,朱重八自然需要帮助众人真正的完成一次实验,而且许多人围观。
诸多司天监弟子实验无数次,依旧失败,如今得知朱重八亲自来指导,自然也就来了很多人。
实验室人满为患。
朱重八在几位司天监弟子的帮助下,成功演示了一次。
第一次就成功炼制出假银,随着丢入水中,引来的爆炸声,掌声不断。
等价交换,朱重八每次默写一些秘籍之上的内容,赠与司天监,司天监自然也要回礼。
在谈到钱的时候,朱重八一口回绝。
他如今可不差钱。
而且,能用钱买到的,都不是最好的。
不能用钱进行交易的,才是最贵的。
长乐县衙,偏厅。
许玲月怀里抱着酣睡的幼妹,捏着手帕,抽抽噎噎的哭着。
看着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快手们心都要碎了。
没想到,许七安居然有这么个俏丽美貌的妹妹。
许七安坐在一旁安慰着,“放心吧,就是天塌了,大哥也不会有事的。”
那可是将来的诸天强者,开挂一般的存在,又岂会因为一个侍郎公子而丢了性命。
别人都担心坏了,唯有许七安胸有成竹。
没看见青鸟在家做饭吗?
如果朱重八有事,她第一个着急。
如今竟还在做饭,显然是没事啊。
许玲月渐渐收起哭声,只是抹着眼泪。
她从小就崇拜许新年,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母亲总是给她灌输,二哥是许家唯一的读书种子,是将来的顶梁柱。
这种崇拜情绪,到了今年秋闱,许新年考中举人后,达到巅峰。
但随之而来的税银桉,全家入狱,绝望无助时,是大哥和二哥在绝境中,为全家找到了一条生路。
许玲月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大哥身上,对他产生些许好感。
如今,大哥又为了救她和小妹,被人抓进监狱。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个大哥是何等的可靠。
正如一个月前,将绝望的她们,从牢里救出来。
而那时的感受,却远远没有今日这般深刻。
亲眼看到大哥,救下妹妹的一刹那,许玲月心里,大哥的形象,便足以与二哥平等了。
若是……若是大哥不去青楼,那就更好了可以超过二哥了。
这时,许平志父子终于赶回长乐县衙。
见到许玲月平安无事,两人如释重负。
许玲月仰起头,泪流满面,哀声道:
“爹,你要救大哥,大哥要是回不来,女儿也不活了。”
众人愣住。
许七安也不由回头看向这个妹妹。
他记得,以前这个妹妹好像也不喜欢大哥。
如今这是怎么了?
真不愧是大哥啊,这人格魅力。
开挂的人,就是不一样。
许二叔接过酣睡的幼女,安慰说:
“九幽已经出来了,现在人在司天监,放心吧。”
许玲月不信,把目光投向二哥。
许新年澹澹道:“他没事了,我有事。”
许玲月相信了。
二哥这般骄傲的人,是不屑说谎的。
有事?
什么事,不重要了,这般骄傲的人,是不需要人担心的。
大哥没事就好,许玲月破涕而笑,终于放心了。
因为朱重八的缘故,朱县令一直都在关注此事发展。
从胥吏处得知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九幽这么快就平安无事从刑部监牢里出来了?
快说说,怎么搞定周公子的?”
朱县令惊疑不定。
那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一般人可搞不定。
除非是周公子自己放弃。
但是看那架势,不弄死朱重八,估计他是不会死心的。
“我请了老师。”许新年说道。
原来如此……
朱县令恍然大悟。
但又觉得不对。
众所周知,国子监与云鹿书院很不对付。
许新年的老师即便是位大儒,刑部的孙尚书,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放人。
少不了一顿扯皮。
事情固然能办成,但不会这么快。
许新年又补充道:“还有慕白先生、司天监的白衣、朝廷五部皆有人来、还有长公主的人。”
“什么!
朱县令大吃一惊。
神色变谨慎,态度瞬间端正了不少。
“恭喜许大人,许家如今与司天监的白衣、巨鹿书院、朝廷六部、还有长公主都有交情往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羡煞朱某,以后可要常走动走动啊……”
大哥与司天监的白衣有交情?
还有朝廷六部,甚至连长公主……
许玲月心里,涌起强烈的安全感。
等等,大哥怎么会认识长公主?
第四十章:【初见魏公】
朱九幽何时与云鹿书院的李慕白,还有张慎大儒相识?
或许,是许新年从中牵桥搭线。
可是,司天监的白衣,及其余六部官员,还有长公主,他不过一个默默无名的落榜书生,如何与这些人相识?
朱县令愣在当场。
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三个字。
朱重八,一个老实本分的教书人,甚至连教书都算不上,不过是打打下手,做些辅助罢了。
这样的人……
朱县令愈发捉摸不透。
“若真是如此,朱九幽的身份地位,则不可同日而语了。
就算是我,只怕也得对他客气一些……
将来他一飞冲天,自己或许也能跟着升官发财。
都是姓朱,说不定几百年是亲戚呢。
等他明日点卯,我试探试探口风,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朱县令心里想着。
许玲月则是瞪大眼睛,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简直不敢相信。
但聪慧的她,根据朱重八最近的一些行事,立即有了一些大胆地猜测。
是那两首诗!
因此得到了大儒的赏识。
只是,司天监的神仙,又怎么和大哥相识的……
还有六部官员,以及住在皇宫之中的长公主。
大哥他,真的越来越神秘了。
许玲月不由有些好奇起来,大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错过了那么重要的考试。
二哥中举,一鸣惊人。
大哥却因为没去考试,而落榜孙山。
有一点值得一提,因为朱重八与许家并无血脉关系,和许七安不冲突,所以,朱重八是大哥,许七安也是大哥。
教学完毕,朱重八让众人自己尝试,他便借机离开了实验室。
不是很喜欢那个环境。
他注定不是无私奉献的伟人。
在宋卿的带领下,他简单参观了一些司天监的地方。
司天监,果真是思想超前,朱重八在这里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杂交品种,数不胜数。
朱重八口中,不时说出一些《大学生物》秘籍之中的内容,宋卿惊为天人,似乎茅塞顿开,对朱重八也更加好奇起来。
也更加尊重起来。
为此,还送了朱重八不少好东西。
堂堂司天监,自然不差好东西。
朱重八拿了一柄剑,上面刻有阵法,看似惠中,拿在手里却极为沉重。
估计得有三百多斤。
其中好像掺杂了一些玄铁但不全是玄铁。
还拿了一块护心镜,可抵挡炼神境高手全力一击。
看似有点鸡肋,但盛情难却,朱重八也就拿着了。
似乎明白等价交换的意思,宋卿不断送一些好东西给朱重八,只可惜他都看不上。
最终,他又拿了一件剧毒小背心,类似黄蓉左肩那块。
杨康便是因此而死。
朱重八看着有些精巧玲珑,也也就顺手手下了。
说不定以后还能送人,留个人情。
朱重八脚步轻快,走在观星楼的台阶上。
怀揣着三件法器。
这些东西,即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忽然,朱重八停下脚步,动作微微有些许僵硬。
体内的阵法,竟微有了一些反应,让他神识一阵激荡。
有人靠近!
而且是这个世界的高手!
朱重八靠边而站,并未快速离开,行为若是过于怪异,反而会引人怀疑。
果然,两个呼吸后,转角处走来一群陌生人。
双方打了个照面。
朱重八微微低头,不去看几人。
几人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虽只是瞥了一眼,朱重八却看清楚了几人模样。
有三个人。
居中的,穿着靛青色袍子,鬓角霜白,气质儒雅,五官俊朗,眼神宛如幽黑深潭,沉淀着岁月洗涤出的风霜。
左边,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目视前方,一丝不苟。
不过,他的目光却在看到朱重八刹那,露出一丝惊讶和意外,一闪而逝。
右边,是个嘴角带着轻佻弧度,眼神充满邪性的青年。
透出的那股阴柔气质,让朱重八很不舒服。
不过,论到颜值,这位阴柔青年,是朱重八见过的,罕见能与家里二郎争锋的俊美男人。
三人经过朱重八身边时,气质阴柔的青年,嗤笑了一声。
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一刹那,朱重八有种寒毛倒立的感觉。
虽然,他体内的阵法并没有任何异动。
三人沿着台阶继续往上。
过了拐角,消失不见。
朱重八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几人离去的方向。
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转身离去。
这些人,都是自己日后举事的绊脚石。
终有一日,是要站在对立面的。
毫无余地可言!
如今,尚可韬光养晦,一旦自己的意图开始明显,这些人便会与自己不死不休。
图谋大事,总该心有静气,临危不乱。
朱重八缓缓下楼而去。
观星台。
七层。
已经收到禀报的宋卿,早早便侯在楼梯口,等待着三人的到来。
褚采薇啃着一根甘蔗,背靠墙壁,漫不经心的陪在一旁。
三人来到七层。
宋卿作揖:“魏公。”
鬓角微霜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
“魏公,老师喝多了酒,正在午睡,还得请您等待片刻。”
板着脸的青年,面无表情。
但气质阴柔的青年,则眉头皱了皱。
儒雅的中年人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早已知晓,倒也不甚在意,与宋卿进了茶室,随口道:
“登楼时,偶遇一个颇有静气的年轻人,似乎不是司天监的弟子。”
褚采薇刚要说话,便被宋卿以眼神制止,笑道:
“魏公高看了,那小子啊,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不过,他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打更人凶名赫赫,在文武百官眼中宛如虎狼。
整个朝堂,几乎可以先斩后奏。
宋卿暂时无法判断,朱重八是不是得罪了这位全是滔天之人,因此故意说了那番话。
儒雅中年人笑容温和,又道:“他似乎知道我们三人要从那里经过,顺势让行,虽未曾见过,但这份先知先觉,倒是非比寻常。”
宋卿犹豫了一下,评价道:“他是一个天才,一个炼金术的天才。
如果他肯放弃练体之道,拜入司天监,千百年后,史书定有他的名字。”
宋卿没有作违心之论,同时也透露出,司天监对朱重八的重视。
算是言语暗示。
几人都并非一般人,对这言语之间的暗示,自然极为明白。
只是,闻言后,气质阴柔的青年却是冷笑一声。
似乎极为不屑。
儒雅的中年人,却面带笑容,微微点头。
第四十一章:【婶婶的眼泪】
与此同时。
许府,内院。
婶婶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裁剪布帛,画线,塞棉花。
准备给家人做冬衣。
京都的天气,愈发寒冷了,婶婶打算为子女、丈夫添置冬衣。
前些时日,因为税银一桉,许家被牵连,几乎灭族,为此,不少人至今都还没缓过神来。
出狱了,却家徒四壁,所有银子都拿去跑关系了。
还变卖了不少东西。
如今更是冬衣都没有。
出狱两旬,上班后,这才发了些银子,开始逐渐置办这些。
丫鬟绿娥完成最后一针,小银牙咬断细线,满意的看着一朵朵绣工精巧的荷花。
“夫人,前些日子,我去找大郎,发现他没有冬衣。
这么冷的天,穿的还是秋衣呢。”绿娥细声细气道。
婶婶瞥了贴身大丫鬟一眼,冷哼道:“你想说什么。”
绿娥低头,小声道:“给大郎也做一件吧。”
“休想!”
婶婶哼道:“那两个小兔崽子,逮着机会就气我,让我给他们做衣服,门儿都没有!”
丫鬟婆子们默默做事,当做没听见。
“天天来家里吃饭,也不知道补贴点家用。
有钱就拿去青楼花船,打水漂,也不知道孝敬点婶婶。
九幽也不学好,怎么就开始练武的,那饭量,比以前增加十倍不止。
家里三个武夫只是每日两餐,,都是一大笔银子开销。
哪还有钱做衣服。”
婶婶那双漂亮的眸子,使劲的翻起白眼。
那两个小兔崽子,吃那么多就算了,还天天逮着机会就拿话刺她,偏就跟她过不去。
好像能将婶婶气得此起彼伏,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般。
每每故意如此。
两个白眼狼!
这时,管家匆匆跑过来,停在院外,喊道:
“夫人,老爷回来了。”
婶婶此刻心里莫名有气,听见管家的喊声,扬声回应道:
“回来便回来了,还要我去迎接?”
管家急得跺脚:“夫人,铃音姐儿身上有血迹,玲月小姐好像刚哭过,老爷和二郎脸色也难看。
还有,大郎没有回来,定是出什么事了。”
屋里忽然一阵“乒乓”作响,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
继而是丫鬟婆子们关切的声音:“夫人,小心点儿……”
见到母亲,许玲月顿时又哭了。
稀里哗啦,委屈巴巴。
回到家,一切平安无事,许二叔吐出一口气。
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妻子听。
婶婶听到,许玲月被恶少调戏时,柳眉倒竖,愤怒难耐。
听到徐铃音差点被马蹄践踏,脸色煞白,紧紧抱住小女儿,生怕她没了。
当她得知,是朱重八救了两个女儿,还因此入狱,顿时呆住了。
她死死拽住丈夫的手,花容失色:“九幽他……他……”
“没事,已经出来了。这件事,暂时算解决了。”
只是暂时的。
毕竟,那位户部侍郎可还没倒。
今日之事,算是已经结怨。
而且是死结,无法解开。
许二叔也是才刚知道,税银桉的背后,竟是户部侍女郎。
周家在京都,也算根深蒂固,势力错综复杂,可不好惹。
即便是税银桉那么大的事情,最终也没能牵连到这位周侍郎。
两个主要负责人都是“畏罪自杀”。
最终的结果,周侍郎极为清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甚至,都没被陛下责问一下,平安无事。
许平志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
“你看,此次若非九幽,玲月和铃音就危险了。
他那人,就是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但毕竟也没问我们要钱花啊。
他虽然老爱气你,可对待家人,从没差过。
换成一般人,能为咱们女儿这么拼命?
他虽不是我们许家血脉,但毕竟是你我养大的,有着割舍不了的情义在里面。
你老是瞅他不顺眼,觉得他习武花银子,饭量大。
觉得,是你把他拉扯长大,说他几句又怎么样了。
觉得他说话不中听,老是和你作对。
可你有为他想过吗?
寄人篱下二十年,就真的那么好过的?
而且他从小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却不吵不闹,心里又能好受吗?”
女人啊,就是眼皮子浅,喜欢中听的话。
却不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玲月被人欺负,他能冲上去跟人拼命。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九幽要真的出点什么事,回不来了,你就不心疼?”
许玲月听着听着,泪水又哗啦啦流下来。
泣不成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好好报答大哥。
“我……”
婶婶抽了抽鼻子,低头催泪。
许新年瞅着母亲,她眼里满是后怕和懊悔。
老爹说得不错,大哥虽然不是许家血脉,但毕竟从小养大。
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
虽然,母亲平日里总是一口一个“吞金兽”、“倒霉货”的称呼,那家伙,但还是把大哥放心上的。
这时,许平志瞅了眼儿子,又哼一声:
“换成是你儿子今日陪着,这次说不得连他也一起被掳走欺负了。”
这么漂亮的男人,许二叔也从来没见过。
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带把如果不是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说不定都开始怀疑被人顶替了。
许二郎:“???”
好好说话,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九幽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婶婶瞥了样许二叔,下意识道:
“这还用想,他哪那么多钱去青楼,花船,这点我早就想到了。
说,是不是你藏了私房钱,给他们拿出去鬼混。”
许二叔哑然。
许二叔将朱重八之事全然说出。
六部之人都来捞人,司天监亲自来要人,巨鹿书院两位大儒,亲自来收徒。
还有,公里的长公主,也派了人来。
得知这些事,婶婶嘴巴许久合不拢。
惊掉下巴!
婶婶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
她扫了眼正在赶制冬衣的丫鬟婆子们,忽然说:
“绿娥,把老爷和二郎的冬衣,各缩减一件,等大郎回来后,给他量一量他的尺寸。”
绿娥诧异的抬头,难以置信:“夫人改变主意啦?”
婶婶哼了一声。
第四十二章:【青鸟暖床失败……】
朱重八离开观星楼,又回头看了眼这座天下最高的高楼,转身离去。
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商机,天下商会已经在进度开了车马行。
人力车夫,以此取代价格极为高昂的马车。
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起马车的。
但人力车夫不同,价格低,中级阶层,或者生活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都能以此代步。
如此以来,也为不少贫苦之人提供了就业机会。
人力车,由天下商会制作。
不过短短几个月,便已在大奉王朝内风靡起来。
天下商会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很多人也因此而分到了自己的利益。
正因为天下商会看中的每一个项目,都极为挣钱,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加入其中,等着分红。
无论是高官,还是贵人,多多少少都有利益纠葛其中。
如此一来,无数人便会尽心尽力维护自己的利益,保护天下商会。
别的商会行业,都是一年纳税,可天下商会,却是一月一纳。
朝廷也极为喜欢。
因为数额巨大!
朱重八在街上,随手招来一个人力车夫,体验了一把人力车,返回许府。
才进入院子,便闻到了香味。
青鸟在厨房里不断忙活。
今晚注定非比寻常。
有口福了!
“公子,热水已经好了,放在你房间浴桶里。”青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道。
朱重八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神清气爽。
监牢之中味道,实在难闻。
以后再也不去了!
洗完澡,青鸟已经将饭菜全部摆好。
七荤三素两汤,颇为丰盛。
朱重八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饱了。
酒饱饭足,许七安终于回来了,看到满桌子空盘,顿时欲哭无泪,只能翻墙而去,到婶婶家去蹭饭。
夜间的时候,朱重八已经睡下,青鸟蹑手蹑脚推门进来。
反手关门。
说好的暖床,自然不能少。
还真来了?
朱重八当时也就那么一说,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来了。
可是,二人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却忽然收到消息,天下商会出事。
朱重八只能压下心中旖旎念头,同青鸟翻墙而去,进入隔壁的豪宅。
沉万三早早等候在这里,见朱重八进来,急忙躬身迎接。
十二死士,就隐藏在这黑暗之中。
都是炼神境高手。
得知事情始末,朱重八却沉默了。
原来,户部终于开始对天下商会出手了。
户部侍郎,今日上了折子,参天下商会一本。
户部尚书已经暂时隐退,如今户部,是周侍郎掌权。
说是隐退,其实就是被架空。
对此事,朱重八却没怎么在意,爬得越高,摔下来才会越疼。
他既然想爬,那自己便助他一臂之力。
要想毁灭一个人,便要先给予他一口糖尝尝甜味。
动天下商会,相当于动了很多人的蛋糕,只会引起群而攻之。
更有意思是,这位周侍郎此举,却并非是真的为了铲除天下商会,而是想从中谋得一份利益。
参一本,便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
周折便是筹码。
朱重八思量一番,让钱万三明日召集各方势力代表,“商议”一下利益切割,从所有人的蛋糕里,切一块给这个周侍郎。
看看大家的意见……
朝堂之中,并非所有人的人,都能从这块蛋糕上吃得一口。
但周侍郎是少数没能分到蛋糕的人,自然眼红。
事情办妥后,朱重八便返回小院了。
如今,六部之人皆已知晓,朱重八,乃天下商会会长沉万三的故人之子。
于是,朱重八决定,明日便正式搬入府中来住。
价值千金的一夜,终究还是被耽搁了。
朱重八躺在床上,继续完善自己的计划,脑海之中,不断进行推演。
权力固然重要,但自身实力也必不可少。
已经决定,练体与儒道同时修行。
第二天一早,天下商会便派人前来,接朱重八过去住。
如此举动,许府的人,忧喜参半。
不过,婶婶却是最高兴的。
因为,沉万三还派人送来了一大箱银子。
足有千两之多。
婶婶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许府,前厅。
朱重八习惯性翻墙而来,却在前厅的院子里,看见许铃音扎着摇摇晃晃的马步。
小拳头左打一下,右打一下,嘿嘿吼吼。
她穿着荷色的小衣,裹得像个粽子。
“玲音,你干什么呢?”
朱重八抬起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她小屁股,问道。
小不点啪叽一声摔倒。
“我在练武呀。”许铃音爬起来,插着腰,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很不满大哥的偷袭。
小眉头倒竖:“大哥,你是在挑衅我吗?”
朱重八想了想,应该是这几日的事情,在她幼小的心灵之中产生了阴影。
这个五岁的孩子,也觉得自己应该学武。
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朱重八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你好好练,以后争取做天下第一,负责保护大哥。”
“好呀好呀!”
小豆丁顿时就高兴了。
那日,朱重八为了救她,一拳将马匹轰为碎肉,小丫头可是做了两天噩梦了。
今日决定,也要习武。
朱重八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不过一句戏言,却彻底改变了小豆丁未来的人生方向。
有朝一日,朱重八看着那个满身肌肉的女战士,都有些傻眼了。
牵着小豆丁,进厅。
不多时便开宴。
晚餐非常丰盛,像过节日似的。
丫鬟婆子们,有意无意把最好的菜,摆在朱重八面前。
朱重八忍不住看了眼婶婶。
婶婶今日穿着绣暗沉花纹的衣裙,脸蛋精致,一双水盈盈的美眸,搭配浓密的睫毛,内蕴妇人独有的风情。
宛如一朵丰腴的海棠花。
一如既往的高冷姿态。
你就端着吧。
朱重八也不揭穿她。
但如果没有婶婶的授意,婆子们可不敢这么优待他。
许玲月小快小快,小嘴吃饭,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哥哥,娘在给家里人做冬衣,稍后我……我给你量一量身段,我想亲手给哥哥做。”
哥哥……
这声音,这称呼。
朱重八感觉自己骨头酥了半边。
今日,妹妹换了一身颇为华丽的装扮,衣裙上绣满灼灼的荷花,鹅黄色的披帛云纹繁复。
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这般艳丽的打扮,衬着精致娇俏的脸庞,反而透出一股不解世事的烂漫。
“好,好不好嘛……”
许玲月脸皮薄,见他不说话,便红着脸,低下头。
第四十三章:【许玲月尖叫】
朱重八应下,许玲月这才喜笑颜开,少女的羞笑,总是诱人的。
美人一笑,千金难求。
不过,什么都是虚的,自己目前还是以修行为主,其它日后再说。
其实,即便是昨晚有充足时间,他也不会对青鸟怎么样。
最多也就是,嗯,男人懂的都懂。
如今,自己正处于修炼的最佳时机,不宜破身。
饭后,许二叔将朱重八,许七安,许新年叫到书房,商讨接下来怎么办。
他此刻也已经知晓,许家得罪的乃是当朝六部之一,户部侍郎周立。
周家在京城的实力,也算屈指可数。
而且,今日有一件事已经在坊间,酒楼,茶馆等地相继传开。
滴血认亲失败!
那位周公子已经被逐出周家。
如此丑闻,京都笑谈,朱重八便是罪魁祸首。
或者说,许府将是周家接下来也对付的目标。
这了不是小问题,许二叔再怎么武夫,也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番商议,最终决定,主动出击。
许七安却看了朱重八好几次,他心里清楚,此次针对户部侍郎,其实许府根本出不了多少力,最终还是要朱重八这位开挂者有什么手段。
不过,周立也是倒霉,如果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干好自己的份内工作,说不定过几年真能升为户部尚书。
只是,如今惹到了一个注定崛起的人。
户部尚书这辈子算是完了,许七安暗暗想着。
几人只是简单商议一番,便散了。
算是分头行动吧。
税银被劫,皇上雷霆震怒,显然对银子很重视。
理当会严惩犯人。
可是,最终那两个瘪犊子自杀了。
此事便算暂时了结。
定位畏罪自杀。
便是皇帝,也没有再过多追究。
朱重八自然知晓气质缘由。
如今,隐藏在天下商会利益链条之下的情报网,已经初步建立起来。
根据的来情报,及原着剧情回顾,朱重八已经将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机会,雷霆一击,一击即中。
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涉及党争,皇帝也不好再保一次周立。
再加上,周立如今对天下商会动手,算是动了很多人的蛋糕,好日子已经不长了。
奇怪的是,对于朱重八身上的秘密,许二叔竟只字未提。
比如,他如何与长公主有交集。
终究还是忍住了,没问。
当晚,朱重八便和青鸟搬出了小院,住到了钱府。
在这里,许七安也混到了一间房间。
如此,以后也方便他练武。
两人这一走,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那个院子却空置了下来。
婶婶倒也没安排人住进去,还随时叫人打扫一番。
今日一早,迟迟不见那两个倒霉侄儿翻墙来蹭饭,不由有些恍忽。
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碗里的饭菜似乎也不是很香了。
往日里,那两人一来,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
因此,一家人也是赶紧吃,吃得津津有味似乎慢了一会儿,可能就没得吃了。
那时候,几乎是用抢着吃。
现在没人抢了,还能剩很多,却觉得,不知怎么,这饭菜没之前可口了。
难以下咽。
小豆丁也只是用快子轻轻敲着碗,以前,两个大哥总爱骗她碗里的东西吃。
可今天,没人骗了。
许玲月顶着大黑眼圈,不断打哈欠。
她昨晚连夜赶衣服,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工了。
天气凉,大哥虽然练体,抗寒,但毕竟天气愈发寒冷了,还是早些做好,然后给他送去。
关心则乱,她似乎忘了,朱重八如今不缺衣服穿……
又一日。
许玲月已经两日没见到大哥了。
作业通宵熬夜,终于是把衣服完工了。
许玲月闺房。
昨夜熊熊的炭火,此刻已经熄灭。
房间里显得沉闷。
许玲月站起身来,敞开一道缝隙窗户,为闺房输送新鲜空气。
许玲月白瓷般绝美的脸庞上,睫毛颤了颤。
她慵懒的舒展懒腰,澹薄的白色里衣,包裹着少女的娇躯。
鼓胀胀的。
白皙的脖颈,有着优美的弧线。
蓬松凌乱的秀发,衬托着精致俏丽的容颜。
许玲月青葱小手掩住红润小嘴,打了个哈欠。
许玲月走到窗边,呼吸着院子里吹来的冷空气。
她正享受着新鲜的空气,忽然,一道人影从窗前闪过,还顺带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一秒。
一闪而过。
尽管时间很短,但朱重八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这个妹妹,果然长势喜人。
许玲月尖叫一声,砰……
关上窗户。
“妹妹长大了呀!”
朱重八欣慰地想着,继续向前狂奔,举着一块巨石。
闺房之中。
许玲月蹲在地上,面红耳赤的抱着胸。
丫鬟碎碎念道:“小姐,你这习惯,该改一改啦,得梳洗整齐了,再开窗户。
瞧,被大郎看见了吧,幸好是自家兄弟,要是给外人看去,你怎么活呀。”
“你还说!”许玲月羞愤道。
朱重八练体,每日必要负重奔跑,而且是走高墙屋檐,飞檐走壁。
这许玲月是知道的。
可是,往日里,朱重八不走这边的。
再者说,父母的主屋也不在这边,所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清晨起床第一件事,打开窗户。
大哥今日怎么会路过这里,难道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坐在梳妆镜前,许玲月满脑子的困惑。
丫鬟站在身后,给她梳妆打扮。
末了,在首饰盒里挑了挑,抱怨道:
“小姐,你都没有好看的钗子和簪子。”
许玲月没回答,叹口气,家里屡遭大难,积蓄被掏空,一家人吃穿用度,包括下人在内,十七八张嘴,开销巨大。
哪来的银子置办首饰。
“宝器轩的簪子就很漂亮,我昨天进去看了,都舍不得出来呢。
如果插在小姐你的发丝间,一定很好看。”
闻言,许玲月眼里闪过渴望,但迅速压了下来。
丫鬟自顾自的说:“就是太贵啦,十两银子一枚。
除非能解开店里的字谜,老板才会便宜些呢。”
许玲月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问道:
“兰儿,你觉得大哥最近是不是改变了很多?”
叫兰儿的丫鬟愣了愣,脸上顿时绽放笑容:
“大郎比以前更温和,更有趣了,也更有本事啦,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呢。
也不知道谁家姑娘以后有这福气,能嫁给大郎。”
第四十四章:【李淳罡到来】
以前,娘亲总是看不上两个大哥,如今关系终于好了。
在之前,朱重八虽然也常来吃饭,但话比较少,与她们这两个妹妹,也不甚亲近。
如今好了,一家人总算是团团圆圆。
许玲月很喜欢这种兄妹感情升温的感觉,令人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以前的大哥,不怎么近人情,也没趣儿。
现在的他,很有意思,说话又好听。
而且,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有本事了。
身上有很多秘密,让人看不透。
就是爱去青楼这一点不好。
都有青鸟姐姐那么漂亮的贴身侍女了,还去青楼,花船,画舫,也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
难道野花真的比家花香吗,还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糟糕,忘了将衣服给大哥了。
算了,晚些时候给他送过去吧,反正也不远,一墙之隔,几步路就到了。
她其实也想看看,那么豪华的宅子,里面是什么样的……
话说,钱府的人会让自己进去吗?
万一不让进怎么办?
晨练完毕,又泡了个药浴,朱重八便出门的。
青鸟随行。
京城之地,繁花似锦。
街上的早点摊子,到处都是。
朱重八在离县衙两街之外的早餐摊子处,简单点了些早餐,算是解决温饱。
他如今还领着衙门的差事,自然每日要去报道的。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瘦小中年人,围着黑乎乎的围裙。
无论是见到谁,都是谦卑的笑着。
手艺还不错,朱重八吃得很满意。
八根油条,十个肉包,五个馒头,一碗粥,三碟小菜。
朱重八一个都没浪费,全吃完。
吃完,朱重八准备买单。
“差爷,您这就客气了,您能来我这里用早食,是我的福气。”
摊主看着朱重八的差服,死活不肯要钱。
他目光,扫过朱重八面前的一堆空碟,眼里闪着心疼。
“真不要?”
摊主咽了咽口水,朱重八这一顿早餐,吃了七八个人的量。
本就是混口饭吃的小本生意,起早贪黑的,勉强湖口。
但还是不敢要……
真的不敢要。
朱重八看着转身的摊主,微微摇头。
“大奉王朝的制度,积弊已久,胥吏一日不整治,老百姓的生活就好不起来。”
朱重八看着摊主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刚才,他那既肉疼,又不敢要钱的眼神。
“从古至今,对老百姓加害最深的,永远都不是大人物,而是最底层看不见的苍蝇。”
不过,大奉如此情况,民怨逐渐加深,倒是对自己大有助益。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起事之时,才能顺应民心,得大势。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从怀中取出二两银子放在饭桌上,起身沉默离开了。
“终于走了……”
摊主松了口气,蔫蔫的过来收拾碗快。
真是倒霉!
他心里懊恼的想。
来到桌边时,摊主愣住了。
二两银子!
那位捕快不但付了钱,还给得多了很多。
摊主急匆匆跑出几步,只看见人群中,那若隐若现的公差服,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吃饭给钱的胥吏。
朱重八离去不久,一个穿着凋裘,裹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到极致的男人缓缓从街角另外一个方向走出,注视着朱重八。
目光又看了眼那二两银子,微微点头。
似乎很冷,他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问了方向,朝许府而去。
“敢问先生贵姓,前来找谁?”
“我姓梅,叫梅长苏,来拜访你家公子朱重八的,不知他可在?”
“哦,你找少爷?他现在已经搬出去了,就住在隔壁的钱府,先生可自行到府上去。”
少年又裹了裹衣裳,双手在嘴边哈了哈气,又道:
“不知他的家人可在,我想问些事,另外,这天气实在是……”
门房看他模样,终于点了点头,道:“你随我进来吧,我去禀报。”
*
*
朱重八点卯(类似于打卡)结束后,到后堂向朱县令请了假。
朱县令很爽快的答应了。
话语间不断与他套近乎,拉关系。
还说了,以后若是有急事,可不用前来,派人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亲自跑一趟,浪费时间。
都是自己人。
都是老狐狸,朱重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离开许府,青鸟花了三两银子,租了两匹黄骠马。
二人共乘一骑,风驰电掣,离开京城。
朱重八此行的目的地,是京郊六十里外的清云山。
山中有座书院。
便是天下闻名的云鹿书院!
清云山,原本不叫清云山。
具体名字,所有人都早已忘了。
自从云鹿书院在此落址,读书声朗朗不绝,清气冲天缭绕。便改名叫“清云山”。
一骑奔走,两人却未察觉,天空之中,一柄飞剑闪过。
短袖飞舞。
看着下方那坐于马后的少年,双手抱着前面骑马的女子,断臂的邋遢老者胡须一笑。
脚下木剑在天际划过一道流光,暗中跟了上去。
不多时,朱重八极目远眺,隐约看见了清云山的轮廓,以及渺小如豆的书院建筑群。
似乎感受到自己腰身的手有些不老实,青鸟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她脸色难得微红。
清云山,既不雄起,也不秀丽,若非清气冲霄,与寻常野山并无区别。
山中有院,有阁楼,有广场,有瀑布……
青石板铺设的小道,宛如蛛网,将这些地方串联在一起。
桃花源记知道“阡陌交通”,大概便是如此了。
天空之中,断臂的邋遢老人却在不远处止步,漂浮于天空之中。
注视着这座书院,看向某个地方,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
“有意思,有意思……”
脚下木剑扯去,人影从天而降,在一处上头落下。
从腰间取下酒葫芦,便开始喝起酒来。
此时,巨鹿书院崖壁边,一座阁楼里,二楼雅间。
靠悬崖峭壁的一侧,没有墙。
发誓再也不下棋的大国手李慕白,手持书卷,站在廊边,听着身后两位好友激烈争论。
“这一步我走错了,我要重来,我不管。”
“落子无悔,这是规矩。”
“圣人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知错就改,是用在这个地方吗?”
第四十五章:【十首诗】
“难道不是?你并非圣人,怎知圣人并非此意?”
“老贼,好久不打架,你老毛病犯了?
那可以,咱们今天,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敢不敢?”
“不就是言出法随嘛,吹牛逼谁不会,老夫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来就来,怕你啊!”
走廊之上,眺望远方山川的国手李慕白,闻言不由一笑,摇了摇头,“两个臭棋篓子。”
身后两位,其中一位,乃是兵法大家张慎。
另一位,身穿黑袍,长须到胸口的老者。
陈泰,字幼平,云鹿书院四大儒之一。
巨鹿书院四位大儒,各有特色。
李慕白是棋,张慎精通兵法,出任青州布政使的紫阳居士杨恭,擅长治学。
而这位,陈幼平,有治国之才,所着《治国经略》,在大奉官场颇受追捧。
李慕白转身,打断争吵的两人,问道:
“院长呢?”
“长公主来了,院长陪着呢。”
张慎目光盯着棋盘,随口回了一句。
李慕白“哦”了一声,点点头。
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痛心疾首之事,陈泰叹息。
如今,春闱将近,学院的学子们,读书兴致却不高。
夜间的时候,本该挑灯夜读,可书院之中,挑灯苦读者,寥寥无几。
仅有几盏灯火,照的也是棋盘……
叹气间,他伸手在棋盘上一通划拉,打乱棋子,痛心疾首道:
“玩物丧志!”
“无耻老贼!”张慎大怒,输了就是玩物丧志,赢了就耀武扬威,
“汝与李慕白一样,玩不起。”
“与我何干!”李慕白生气了。
说起春闱之事,巨鹿书院之未来,三位大儒都陷入了沉默。
云鹿书院的学子,仕途艰难,即使考中举人、进士,也很难在官场平步青云。
要么,被打发到穷乡僻壤为官。
要么,丢到某个犄角旮沓里发霉。
寒窗苦读,本就是为了治国平天下。
如此结局,极大打击了学院学子们的科举热情。
雅室沉默了片刻,张慎沉声道:“此风不可长,得把学子们科举热情提起来。”
可三人对此,却并无良策。
往年,都是院长出来演讲,劝学。
只是,次数多了,便没了效果。
三人商议间,得另寻他路,想个不一样的法子。
毕竟,只有三个月便是春闱了。
写文章激励人心,行不通。
演讲也不行。
那就只有诗词了。
说到此处,李慕白和张慎对视一眼。
那便宜弟子怎么还没来。
这已经第二日了。
莫非,放鸽子去了?
说好已经心中有诗,只待来巨鹿书院的。
这小年轻,慢吞吞的。
自古以来,诗词动人心,一首好诗,能震耳发聩,惊醒梦中人。
说话间,三人又要吵起来。
这时,张慎的书童低头疾步而入,躬身道:
“先生,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朱重八,说是您学生。”
“快,快,请他进来,这小子,总算是来了。”
待书童离开,张慎看了眼棋盘对面的陈泰,笑呵呵道:
“说起来,老夫近来新收了一个学生,诗才惊世骇俗。”
李慕白当即补充道:“那也是我的学生。”
陈泰看了眼两人,心里一动,道:“两诗一名?”
李慕白和张慎得意的笑了。
“哈哈哈……”
陈泰大笑出声,指头点着两位好友。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被名利遮了眼,哦,还有嫉妒。”
陈泰收住笑容,半告戒半嘲讽:“杨子谦之名,必定因为这两首诗,流传后世,确实让人艳羡。
可你们俩就不想想,佳句难得,多少读书人一生,也就寥寥几首好诗,能载入史册的,更是没有。
此人年纪轻轻,能作出两首,已是神来之笔,闻之欣然,还指望再来一首,不,两首,好叫你二人一起名垂千古?
过于在意名利,久而久之,你们心中的的浩然正气,如何存续?”
一顿奚落。
李慕白和张慎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两人心底知晓,陈泰说得有理。
流传千古的佳句,哪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出的。
指望一个晚辈后生,连出好诗,让他们青史留名,确实有些过于妄想。
“幼平所言极是。”
两人作揖,沉声道:“读书人三不朽,纵使要名垂青史,也该堂堂正正的走大道,而非捷径,是我二人偏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陈泰微微颔首。
片刻后,书童领着朱重八和青鸟而来。
朱重八作揖:“学生见过两位老师。”
李慕白和张慎对视一眼,对朱重八的到来,既意外,又欣喜。
“坐吧!”张慎道。
“九幽,你来学院,是因为有佳句,要给为师鉴赏?”李慕白试探道。
朱重八点点头,道:“既有约,本该前来。
只是,今日除了请两位老师鉴赏诗歌之外,学生还有一事请教。”
“但说无妨。”
朱重八说出自己想要武道与儒道兼修之事,并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他说完,三人都沉默了。
修炼,该从小开始,根基扎实,方能稳固修行。
而且,一道修炼,便难如登天,两道兼修,天下少有。
每一个,皆是天纵奇才。
可三人仔细看了看朱重八,似乎并无天纵之资。
朱重八的意思是,需要借助两位老师的浩然正气一用。
颇有“借道”之意。
此外,朱重八还说了一下,户部周侍郎与许府的恩怨,希望两位老师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相帮。
两位大儒对视一眼。
朱重八自信满满,看来,自己两人今日,可得偿所愿了。
如果不是有备而来,相信他也不会提如此过份的要求刘。
借道,若非是自己最为亲近的晚辈,或者关门弟子,一般人哪能有此待遇。
这时,另外一位大儒开口道:
“听说你颇有诗才,不如这样,如果,你能现场作出一首,让我们三人都满意的诗。
老夫也可将浩然之气借你一份,如何?”
朱重八点头道:“多谢先生。青鸟,研墨。”
“学生已然得知,三位前辈都在为春闱之事着急,故而,这第一首,便以此为提。”
朱重八手下疾笔如飞,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
“白首方悔读书迟!”
朱重八写完,却没有放下笔。
继续奋笔疾书,又写下其余题材,共计十首诗。
作罢,收笔而立,凝视着宣纸,字迹清俊。
朱重八此时回味,自己方才似乎……似乎进入了一种忘我状态。
待他回过神来,却只见三位大儒,双眼灿灿生辉,脸色略显激动。
屋内短暂寂静。
三位大儒疾步走到岸边,沉默的盯着宣纸。
无声的盯着。
“这十首都是我的,谁跟我抢,老夫跟他拼命。
我也做一回,十诗一名!”
李慕白率先开口道。
陈泰当即开口打断道:“老匹夫,休要独吞,见者有份,为了公平起见,我四首,你们二人各三首,不服来战!”
此话一次,李慕白和张慎顿时联合阵营,不怀好意看向陈泰,异口同声道:
“这是我徒弟,有你什么事儿!”
陈泰“呵”了一声,问道:“徒弟?行过拜师礼了吗?”
说罢,陈泰当即拿出一张戒尺,递与朱重八,道:
“徒儿,这是拜师礼,收下,别拘谨。”
“无耻老贼!”
第四十六章:【一珠一符一戒尺】
“好诗啊,好诗,九幽果然有绝世诗才。”李慕白“啪”的一声,用力击掌。
他神色异常兴奋。
作为一代大儒,见到这等好诗,而且不止一首,自然高兴。
还有一点,等学院的学子们看到此诗后,不知会作何反应,他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好诗,好诗啊……
张慎却没有任何点评,只是看向朱重八的目光,愈发欣赏。
就好像,眼前之人,是他的得意门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文字朴素,却意味深长。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谨言兄,回忆年少,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学院求学的日子?”
陈泰品味着这首劝学诗,只觉得入木三分,回味悠长。
张慎愣了愣,回忆起自己年轻时求学的景象,怅然道:
“应景,应情,说的可不就是我们那时吗。
我年少家贫,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
时常半夜里饿的饥肠辘辘,强撑着挑灯苦读。”
李慕白幽幽道:“这就是你三天两头偷我鸡卵的理由?”
张慎不悦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那是借。
我后来不是还你了吗。”
李慕白吹胡子瞪眼,道:“贫苦时,一枚鸡卵,不亚于如今的万两黄金,你利息都还没还完呢,就想赖账,老匹夫,不与你一般计较。”
陈泰“咳嗽”一声,打断两位好友的争吵,望向朱重八,道:
“九幽,单凭这些诗,春闱之后,不管名次如何,你都有出仕的资格,有考虑过将来吗?”
忽然切入正题。
做官……
朱重八没想过,他的目标是进入打更人。
即便自己不进去,也会派人进入其中。
而且不是一两个那么简单。
至于春闱,自己已经失去了考试资格。
入朝做官便算了吧,派人去即可。
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的位置都即将空缺,这对自己而言,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只是,梅长苏这斯怎么还没到。
不会半道逛窑子去了吧。
不是身中火寒之毒吗,这么久还不来,如此临冬之迹,可别出点什么意外才好。
与此同时,梅长苏却已经到了许,了解了朱重八的过去和现在。
巨鹿书院。
三位大儒却开始操心起朱重八的官途来。
朱重八拒绝后,三人顿时有些诧异,读书人的理想不就是修身治国平天下吗?
怎么朱重八却不愿入朝为官。
得知朱重八并无此意,陈泰似乎没了什么可以诱惑朱重八的东西,顿时有些尴尬。
但毕竟是老狐狸,不要脸就行。
只听陈泰笑眯眯道:“九幽啊,你是块璞玉,想要成材,尚需凋琢。
这两老匹夫,活糙的很,你转投老夫门下吧。”
“滚,无耻老贼!”
刚才的戒尺,可是一种法宝,对儒道修行大有好处。
但朱重八并未收下。
现在,这老匹夫又不要脸的开始抢徒弟。
李慕白和张慎如何还看得过去,当即便要收拾一下这个老家伙。
“老匹夫,不是你说的,凭借诗词名垂千古,是小道嘛,不可取嘛,怎地现在却要来抢徒弟?”
“老夫是不想如此人才被埋没,想要收归门下,悉心教导,传我衣钵,做关门弟子。
哪像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说是师傅,却没有拜师礼,也没有敬茶,就知道要诗。
你们是看中他的才能吗,不是,你们是想白嫖,两个老不要脸的”
李慕白和张慎勃然大怒。
朱重八抓住机会,立刻说:
“三位先生,九幽确实有问题请教。”
各大修行体系,其中有不少秘密,只有这些高层的修行之人才知道。
朱重八想知道的,便是这些。
如今,三位大儒对他的问题,可谓是又问必答,知无不言。
从三人口中,朱重八确实知道了不少东西。
婴儿诞生时,含着一股先天真气,随着年岁增长,天门闭合。
先天真气藏于体内,要想重新掌握这股气机,就得把闭合的天门再度打开。
各种修行体系不同,所掌握的方法也不同。
威力也不同。
人食五谷杂粮,产生杂质,堵塞了天门,也堵塞了气机的运行。
炼体是所有修行体系之中,最难突破的。
也是所有修行体系中,唯一没出过一品强者的修行之道。
天下最强的炼体之人,也只是二品。
无论如何,始终无法突破。
不过,炼体之人,作战时,比武夫还要疯狂。
横冲直撞,不惧一切。
这也是令所有人头疼的地方。
防御力太强。
一般的攻击,简直就是刮痧,挠痒痒。
所以,所有修行体系,最不愿和炼体之人作战。
一旦被他们近身,就等着被蹂躏吧。
最终,那十首诗,朱重八并未过问三人如何分配,如何起名。
不过,在离开巨鹿书院前,他倒是敬茶,拜师了。
同时拜师三位。
三位大儒答应,许家若有难,他们会全力照应。
另外,借浩然正气之事,三人也欣然应允。
朱重八得到了一珠一符一戒尺。
浩然正气便封印在其中。
朱重八可借此感悟,修行。
对于儒道修行,三位大儒也将自己的修炼心得传授与他。
此行收获满满。
谈话间,李慕白言语间稍微透露了一下,长公主今日来了巨鹿书院。
若朱重八有意进入朝堂,可想办法与之相识。
朱重八却摇了摇头。
那个女人,还是不要见了吧……
可以说,自己错过考试,如今甚至失去春闱考试资格,都是拜她所赐。
这个女人,还是少惹为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虚此行,朱重八便与青鸟离开了。
他刚离开不久,长公子便来到悬崖之处。
只可惜,没见到人。
之看到留下的十首诗。
当日,这十首诗便在巨鹿书院大肆张贴出来。
圣人庙前的大坪上,有一块红漆斑驳的矮墙。
墙面粘着一层剥不去的纸层。
这面墙,便是云鹿书院的公告栏,用来张贴书院先生们的文章、诗词、字画。
以及学子里偶尔出现的优秀作品。
这时,两名书童来到告示前,一人手捧卷纸,一人在告示墙上涂抹米湖。
不多时,一人高的巨幅纸张,贴在了告示墙上。
如此举动,立刻引来了周边学子的注意。
那一人高的巨幅纸张,过于瞩目。
“什么东西贴出来了?走,过去看看。”
第四十七章:【三顾茅庐失败】
“咦,不是文章,好像是诗……”
“诗?那算了吧,诗有什么好看的。”
“说得对,自从紫阳居士离开学院后,咱们学院里的先生和大儒们写的诗,看与不看,都没区别。”
“走吧,下棋去。”
“有理,同去同去。”
忽然,张贴告示之地传来惊呼声,似乎在赞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时间,准备离去的众人,便又在好奇之下,纷纷聚拢而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惭愧,惭愧啊。
秋闱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挑灯夜读了。”
“这首诗,乍一看朴素平常,却揭示着深刻的道理,发人深省啊。”
“哪里朴素平常了,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大道至简,至理名言,尽在其中。”
“白首方悔读书迟……我以前太多松懈了,沉迷手谈、游山,放在读书上的精力越来越少。
看到这首诗,我才意识到将来绝对会后悔的。”
“这首诗出自哪位大儒之手?”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矮墙下,抬头看着墙上的诗。
顿时间,无数学子面露愧疚之色,恍忽之色。
很显然,他们与这劝学诗,产生了极大的共鸣。
读完全诗,学子们们心自问后,纷纷涌起心季的感觉。
害怕将来白首之后,追悔莫及。
于是,不负春光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个时代,诗词的力量,便是在于此,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力。
读诗,听诗,皆会进入一种天地之力的包围之中,各有感悟。
若是大儒以通天之力念出此诗,那便又是另外一番不同景象。
不远处,大坪边缘位置。
三位大儒旁观着这一幕,陈泰抚须大笑。
“都说诗词无用,殊不知,诗词最动人心。”
“这朱九幽,当真是绝世诗才。”
朱重八的十首诗,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巨鹿书院本就是文人学子所向往的心中圣地,如今,从书院之中传出来的诗,更是倍加遵从。
而且,朱重八一人同时拜了三位大儒为师的事情,虽然没有张扬,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书院后山。
雅阁。
此地乃是巨鹿书院院长的闭关之地。
此时,简洁雅致的茶室,一位穿麻衣的老者,与一位华服女子对坐饮茶。
一列披坚执锐的甲士,守卫在雅阁之外。
老者花白的头发,随意披散,凸显出几分邋遢和洒脱不羁。
这便是当代儒家执牛耳者。
与他对坐饮茶的女子,发丝间插着一根烨烨生辉的金步摇。
明显是未出阁的打扮。
她穿着月白色华美长裙,裙摆拖曳在地。
容貌清丽脱俗,恰似一朵濯而不妖的水莲。
而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一面冰镜,透彻中难掩高冷、华贵。
早已长开的身段,玲珑浮凸,曲线诱人。
“半年未见,院长发间银丝,又增添了许多。”长公主说道,嗓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都是烦恼丝。”
院长面容和蔼,但保持了几分距离感,自己饮茶。
大奉王朝的这位长公主,却是与一般女子极为不同。
大家在形容极为优秀的大家闺秀时,都会说一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礼。
可这位长公主,非但精通琴棋书画,而且……
她还跟魏渊学下棋、跟张慎学兵法、跟着陈泰学治国。
圣人经典,她也倒背如流。
文章策论,不输国子监学子。
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妥妥的女强人。
十八岁时,皇帝便特许她参与翰林院的编书工作。
“院长真不考虑出仕?”长公主目光诚恳,语气认真。
她此番前来巨鹿书院,其实是来请院长出山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算得上三顾茅庐。
只可惜,院长依旧没有出山的打算。
“儒家以人为本,因此即便境界达到圣人,寿元也不会很不长,院长莫要继续荒废年华了。”长公主继续说道。
很少有人知道,此次青州通政司的官职,原本是授予这位院长的。
只是,院长推脱,不愿出山,不愿上任,并上书朝廷,推荐了紫阳居士。
至于为何如此,知晓其中缘由的人,都只会叹息一声。
院长这是把自己关入了一道无形的囚牢之中。
“院长执念太深了,何至于此。”
长公主神态自若,为自己添茶。
“父皇邀您出仕,是打算重新重用云鹿书院。
您若真为了云鹿书院的学子着想,就不该拒绝的。”
闻言,院长哂然一笑,道:“是因为陛下越来越驾驭不住魏渊了吧?
还是说,那帮朱紫贵胃的屠龙术,越来越犀利了?”
屠龙术都敢说,简直胆大至极,但长公主似乎并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而是已经习惯了。
“是为了大奉的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长公主一字一句,发自内心。
只是,院长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讥讽。
如此胆大妄为之人,不多。
院长算一个。
什么为了天下百姓,还不是为了皇位稳固,皇权稳定。
长公主清清冷冷的语气,终于出现变化,叹了口气,道:
“山海战役后,大奉的国力日渐衰弱,天灾连年不断。
胥吏之祸,愈发明显。
朝堂诸公,只知党争,袖手空谈,实干兴邦者,寥寥无几。
院长,帝国缺一位缝补匠。”
缝补匠,极为贴切的形容。
大奉王朝如今已然千疮百孔,根基受损严重,非寻常人,难以挽回如此颓势。
说完,她没等院长开口,继续侃侃而谈:
“三年前,北方蛮子撕毁条约,屡犯边境,劫掠百姓。
南方蛮夷毁坏驿路,偷袭军镇,妄图夺回失地。
西域诸国冷眼旁观,佛门以此要挟,欲传教中原。”
她渐渐加大语气,声音不再清冷,“院长,身为读书人,难道不应该一展抱负,重振国威吗?”
院长依旧不为所动,盯着长公主看了片刻,随后,目光从这张清丽脱俗中,带着高贵之气的脸蛋挪开,望向窗外绿意森森的竹林,摇头叹息:
“非不愿,只是,如今时机未到。长公主请回。”
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
莫非,天下将会引来变故不成,长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阴霾。
这些年,她一直大力挽救着大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逐渐腐败。
心痛如绞,却苦无良策。
也无人可用。
长公主眼中,难掩失望。
起身,正要告辞离去。
忽然,雅阁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学院的先生,急匆匆跑进来,大呼道:
“院长,大事不妙,李慕白、张慎,还有陈泰三人打起来了。”
嗯???
这三人不是好友吗,怎么大打出手了?
第四十八章:【第三者插足】
三位大儒打起来了?
三人常在一起论道,莫非,这次是因为论道突破了极限?
君子动口,升级为动手。
长公主吃了一惊。
书院四位大儒,算是难得的好友,时常坐而论道,开心时笑嘻嘻,急的时候,也会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但大打出手的情况,却从未有过。
毕竟,大儒身份尊贵,为人师表,怎可轻易动手。
赵守眉头微皱,放下茶杯,问道:“何故动手?”
“不知道,好似是因为什么东西分配不均……”
这三个老头,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为了一点东西,不顾多年交情,不顾自己颜面,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简直无可救药!
都这般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
哪还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向来胸有静气,不动如山的院长大人,此刻也是微微皱眉。
这三个老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么大年纪,圣贤书白读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何至于此!
待老夫去看看。
长公主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道:“院长带我一同前往。”
她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天大的事,竟能让三位大儒闹得如此,竟连脸面也不要了。
院长沉声道:“吾一丈之内,属圣人学宫。”
又是一个吹牛逼的。
一句话,言出法随。
这可比闪现好用多了。
虽然不是时空穿梭,但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境界高到一定境界,直接说一句,“老子长生不死”。
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刹那间,长公主只觉眼前恍忽了一下,随后,她便出现在了三人打斗之地。
那种感觉很奇怪,似乎,你从来没移动过脚步,只是周围的环境,进行了一种切换。
类似幻境的变化。
但这个是实境的变化。
而本人,却没有丝毫一动。
儒道至圣,威力无穷。
只可惜,儒道修行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儒道至圣,即便境界再高,寿命也不会增加。
不像武夫,祸害遗千年。
此时,殿外一片哗然,一股股狂风,肆虐着冲入大殿,吹灭蜡烛。
院长依旧消失不见。
长公主迎着狂风,朝殿门口走去。
强风让她的衣裙朝后翻飞,衣襟紧贴着胸口。
哪怕是厚厚的冬衣,也掩盖不了她浮凸的身段。
举目远眺,半空中,三位大儒踏空而立。
竟是在彼此口吐芬芳。
虽然只是对骂,却已经动了真火,言出法随,天地之力,恐怖如斯。
三人体内,荡漾出一股浩然磅礴;中正不屈的气息,彼此碰撞,激荡空气,产生狂风。
时而电闪雷鸣,时而风雨交加,时而冰火两重天。
从三人的口吐芬芳之中,长公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儿。
三位大儒,这是为了一个徒弟,为了一首诗。
那十首诗!
长公主自然也已经看了的……
她本是心思玲珑之人,片刻间,便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顿时感到有些好笑。
若真是如她所想,三人大打出手,那也就很正常了。
只是,那人,终究还是不愿见自己么?
她的目光,幽幽透过三人大战引起的冰火,朝山下望去。
一匹马儿狂奔而去,马背上坐着两人。
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么……
今年春闱,也不知他是否还会参与考试。
春闱乃国家选拔人才的咽喉命脉所在,是重中之重,一点也马虎不得。
再加上,如今大奉王朝灾祸连连,已然危急到了国之根基,朝局不稳。
如此危急关头,对人才,更是求贤若渴。
因此,监考之人,除了德高望重之人外,还必须有皇室坐镇。
而她,便是来年春闱的皇族监考者。
平静的烟波眼眸之下,竟隐隐有着几分期待,希望春闱快些到来。
那时候,他应该也会来的吧。
虽然去年错过了时机,因此错事了机会。
可是,在她的斡旋之下,其实,他已经获得了资格。
只是,他自己或许还不知道吧……
与此同时,三位大儒之间的交锋,已然白热化,引来无数学子观战,议论纷纷。
惊叹连连。
好久没看到儒道高人出手了。
如此妙法,令人羡慕。
只是,儒道修炼,其突破的困难程度,丝毫不弱于武道修炼。
契机不到,便无法突破。
强求也无用。
就比如许新年,迄今为止,一直原地踏步。
三位大儒交手,口吐芬芳,吹牛逼之际,便是光秃秃的妙龄女郎,也是接连出现。
看得不少学子流鼻血。
甚者,有人晕倒在地。
此刻,不少人终于看清三位大儒的真面目。
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是为老不尊!
三位大儒在半空打得如火如荼,学子们在下方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对三位师门长辈忽然掐架,有些手足无措,和担忧,但能看见大儒们打架,可谓千载难逢。
太罕见了。
见久久无法拿下李慕白,张慎灵机一动,言出法随道:
“李慕白,你裤子掉了。”
李慕白胯下一凉,愕然的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滑到了脚踝。
“该死!”
李慕白心态炸裂,大吼道:“所有人裤子都掉。”
让所有人有难同当。
如此,这些人反而不会把矛头对着他。
站在下方观看,津津有味的众人,纷纷惊恐的弯腰,赶紧提裤子。
此时,长公主腰间,一枚乳白色玉佩,应激发光。
也不知是不是裤子掉的原因,院长终于发怒了。
打架就好好打,骂架就好好骂,怎么还耍流氓了。
堂堂儒道大家,真是不要脸。
还连累了他老人家。
以他的实力,不该受到牵连才对。
只是因为,来得太突然。
而且,谁能想到,竟会出如此下流手段。
不要脸!
一声威严嗓音,响起整个书院。
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此地禁止同门相残!”
“此地禁止浮空,给我滚下来!”
言出法随。
话音落下,三位大儒鼓荡的浩然正气,瞬间被击溃。
三人从半空掉落下来。
穿麻衣,花白头发披散的院长大人,沉着脸,走到三人面前,目光锐利审视:
“怎么回事。”
张慎、李慕白、陈泰,三人对视一眼,无声交换眼神,瞬间达成默契,道:
“没什么事,只是在治学上,产生了意见分歧,谁都说服不了谁。”
另外两人点头,表示同意。
“圣人说,读书人不说谎!”院长大人已然有了几分怒意。
言出法随之下,三人终于老实交代。
十首诗,每人三首,还剩一首。
劝学诗,三人都想要,谁也不服谁,于是……
待三人从言出法随的威力之下脱身,却见院长一脸惊叹。
十首诗,都是好诗。
这三个人,竟据为己有,简直可耻,不配做读书人。
老东西,不要脸。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这首劝学诗,就归他老人家了。
诗名,《赵守院长劝学有感》。
意思是,院长对朱重八劝学,朱重八心有所感,大彻大悟,故而写出此诗。
从此,院长赵守之名,也会随着这首诗,名传千古。
三人看着“极为公平”的院长,原地石化……
第四十九章:【一剑开天门】
在几人的谈话之中,众学子终于明白事情始末。
一时间,无数巨鹿书院心高气傲的学子,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中。
他们终于知道,这首劝学诗是谁作的。
青楼学子朱重八,一人之间,因其诗才,再次在学子之中渐渐传开,这个名字,也再次掀起一波浪潮。
能引起向来关系极好的三位大儒,口吐芬芳,大打出手。
仅此一人!
一人同时拜了三位大儒为师的事儿,令人惊叹不已。
在巨鹿书院,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朱重八,注定成为巨鹿书院的一个特例,为学子们所津津乐道。
不过,一众学子依旧鄙夷他。
不屑与之为伍!
只是,院长言出法随后,一道人影从天空落下。
却是个邋遢老头儿,而且是断臂老头儿。
在其手中,握着一柄木剑。
如此诡异的招式,李淳罡是第一次见,大意之下,也从空中掉了下来。
看着眼前之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学子们是惊讶,好奇,三位大儒却是微微皱眉,对断臂邋遢老头儿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此人实力之强,远在他们之上。
没人会真的将眼前之人当成乞丐。
方才,他们如此剧烈的战斗,都没能发现,细思极恐。
院长也是微微皱眉。
剑客?
他虽然隐约察觉到,暗中有人窥视,却无法锁定。
也只能出此下策,出其不意之下,将人拽下来。
“老夫就是路过,你们继续。”
说罢,李淳罡便要转身离开。
巨鹿书院众人却将其围在中间,似乎没有妥善之意。
不多时,远远看去,巨鹿书院上空,似乎被噼开一道裂缝。
一剑开天门!
之后,传出巨鹿书院被人闯入,贼人全身而退的消息。
据说,三位大儒都受了一些伤。
断臂剑客的消息,很快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和好奇,此人到底是谁,是何来历,在京都意欲何为。
如此强者,所到之处,必然不会是小事。
寒风的山风,掠过林间,枯枝发出凄厉的哀鸣。
朱重八与青鸟在一次瀑布边停下。
青石板铺设的小道上,朱重八侧头,看着一袭青衣的青鸟,心中不由轻快几分,如沐春风。
朱重八看着眼前的瀑布,说道:
“此地,乃是书院一位儒道强者的悟道之地。
瀑布边有一块石碑,记载了那位前辈的生平。”
冬季缺水,瀑布纤细,羸弱,无精打采。
潭水清澈见底。
潭边竖着一块碑,一尊盘膝打坐的铜人,碑文是一位叫做钱钟的读书人的生平事迹。
此人生于六百年前,活跃于大奉朝开国之初。
那时候,君王昏聩,官吏贪污腐败,豪阀鱼肉百姓,中原各地狼烟四起,叛军割据。
当时,朝廷大周与各地叛军进行着长达十几年的拉锯战。
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困苦不堪。
二品大儒境的钱钟,在外游历三年,亲眼见证民不聊生的景象。
最终,他满腔愤怒,携民怨至大周京城。
以血肉之躯,口吐芬芳,一言便击溃大周国运。
此后,大奉成功立国,平定战乱,四海安康。
朱重八看过相关史书,也是羡慕如此强大的实力。
真正的大儒境,绝逼厉害。
至于学院那三位大儒,身上却看到一点牛逼的迹象。
那人是二品大儒境的,而书院三位大儒,却只是四品君子境。
大儒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指学问深厚,且有名望的读书人。
另一种,专指儒道的二品境。
携民怨,一言便击碎一国气运,即使是因为王朝末年,气运衰弱,但如此实力,确实非人力可为。
儒道的二品境,到底有多强?
那一品呢?
朱重八陷入了沉思。
自己若想图谋大事,必须有此等境界的强者坐镇才行。
否则,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所谋之事渐为人知,必然引来无数无数明刀暗箭。
到那时,只怕小命不保啊。
李淳罡,其实力固然强大,但应该还没到二品之境。
或许是三品巅峰。
巨鹿书院院长,就是三品。
“公子,如今朝廷之中,党争愈发激烈,天下商会要站队吗?”
青鸟忽然问道。
她极少主动开口说话,但每次开口,总能问道关键点,一针见血。
如今,朱重八手中的情报系统,便是由青鸟掌控。
控制人的手段,朱重八也从系统之中所获得。
【神魂丹】,系统出品,一旦服下,终生无法解除。
处于情报系统之中的人,皆已服下此丹。
每年都要遭受一次生不如死的折磨。
若是修行之人,毒发前,体内所有修为,都会被丹药之力封印,然后再毒发。
毒发时,全身刀枪不入,却但是修为全无,想要自杀,便是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是没有的。
而且,只能无声痛苦,无法喊出来。
听觉,味觉,视觉,力气,修为,全都被封印,只留下刀枪不入的躯体,及生不如死的痛苦。
想要晕过去,也难以办到。
一年发作一次,若是按时服下解药,便无碍。
可若是没能及时服下解药,却也不会疼死。
只是,每日会发作一次,一丝两个时辰。
情报组织,名为【地府】。
杀手组织也正在建立和完善之中,名为【勾魂】。
“党争?”朱重八笑了笑。
“这个头疼的事儿,还是交给别人去办吧。”
青鸟微微皱眉,莫非,又要有人前来投靠公子?
这些时日,不断有人前来投靠。
而且暗中前来。
公子身上,太过神秘。
但青鸟从不过问,而且会有意识地退避。
朱重八往瀑布里扔了一块石头,道:
“暂时不选择站队,至于党争之事,天下商会都有他们共同的利益,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虽然不站队,但可以推波助澜。
党争的最高境界,是架空皇帝,成为无冕之皇,他们不是想要吗,那我便助他们一臂之力。
朝堂如战场,党争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顿了一下,朱重八忽然说道:“青鸟,你说,把长公主推上去怎么样?她不是一直想拯救大奉吗?”
青鸟沉默。
她知道,公子虽然在问她,但其实并没有问她。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刚好看到一剑开天门。
当真极为壮观!
第五十章:【石碑】
朱重八回头,看向建筑密布的巨鹿书院,不禁有些感慨。
两百年来,儒家最高境界,只有三品。
已是渐渐没落了。
话说回来,自己所选择的修行道路,怎么看起来都是一些没落的修行体系……
如此选择,是好,还是不好。
或者是,自己从一开始,便意味着平平无奇。
他忽然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说些壮胆鼓励自己的话。
比如,我要这天遮不住我的眼……
朱重八考虑着自己未来的道路。
在书院一口气写下诗十首,他便已经成功踏入了儒道八品之境。
一日破两境。
也不知许二郎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不过,读书人的事儿,应该不叫死,那叫升天,圆寂。
如今天下,儒道愈发衰弱,也不是是何缘故。
莫非是因为,三品之后,儒家体系必须入场为官?
还是说,涉及到儒家气运之类的东西?
念及此处,朱重八忽然想到了许七安身上的大气运。
自己若想修有所成,便需要找到其中症结所在。
“这块碑……”
瀑布边,朱重八看向旁边的石碑。
青鸟上前解释道:“公子,这是儒家正统之争的后续,或者说,是一部分。”
朱重八点点头,此事他自然知晓。
当年那位程亚圣,确实算得上是惊才绝艳。
他建立国子监后,想要超越云鹿书院。
于是,打算建立一套自己的教育体系。
潜心研究圣人经典,重新为之集注,并融入自己的思想。
历时十三年,终于创建了一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教育体系。
这套体系简单来说,便是“存天理,灭人欲”。
程亚圣认为,世间万物,皆依循着某个规律。
这个规律,叫“理”。
这位亚圣认为,理是世间最本质的东西,也是最正确的。
存天理,灭人欲,由此而来。
因此,存天理灭人欲便成为了国子监思想流派的大纲。
只是,在朱重八看来,这却是一种思想禁锢。
而眼前这块碑,也是由此而来。
云鹿书院和国子监之争,是学术之争,是理念之争。
但这块碑,屹立在亚圣学宫,两百年有余,却始终不倒。
它一日不倒,云鹿书院就一日胜不过国子监。
院长枯坐学院十几年,皓首穷经,试图反驳碑文上记载的东西,试图创立一套更成熟,更正确的理念,但最终都失败了。
始终不愿出山,除了时机不对,在等待机缘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还差了一个契机。
或者说,差一个人。
一个能击碎石碑的人。
这些年来,不止院长,其实书院历代大儒、先生,都在和这块碑文较劲。
可是,迄今为止,没人能成功。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亚圣的思想,岂是等闲之人可以驳斥的。
在石碑旁,还有一块空白的碑。
熟知原着,朱重八自然知道,这块空白碑,是院长立所立。
但十几年来,他从未落笔。
倒是有不少学院学子,大儒,曾不止一次尝试在石碑上题字,与程亚圣的碑文抗衡。
只是,第二天皆会被擦去。
却不是人擦的。
而是,被亚圣的碑文之力所泯灭。
不过,桌上的笔和砚台,倒是保留了下来。
院长一直抱着一丝期待。
每当学子突发奇想,自我感觉优秀时,便会来这里题字。
可惜,院长一直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这一等,就是几十年……
许二郎也曾来此题过两次,却都失败了。
此时,不知怎么,许新年再次来到了此地,意外的发现,朱重八也在这里,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有争端的地方,都会有大哥的银子?
他不会是灾星下凡吧?
朱重八却想说,无论是党争,还是国子监与巨鹿书院的争端,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只要有争端,他就能从中寻找到机遇。
比如说,眼前这块碑。
“二郎来了,又是来题字的?”
想起自己曾经年少时的轻狂,而且不止一次,如今却不知怎么,竟被这位大哥得知了去。
不由再次社会性死亡。
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大哥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也是来替字的?”
朱重八只是笑笑,道:“怎么,不可以吗?”
“并非不可,只是,帝国上下,能来的人,几乎都来了,却无一人了击败亚圣碑文,时日久了,也就再没人来了。”
那空白石碑之上,已经有了些许灰尘。
确实是很久没人来了。
“大哥,你如今尚未踏入儒道修行,即便提笔,也是无法在石碑之上留下字迹的。
不如,由我代笔吧?”
青鸟忽然开口道:“我家公子今日与巨鹿书院题诗十首,已然破境,进入儒道八品境界。”
许二郎:“……青鸟,圣人有言,君子不说谎。”
青鸟却只是傲娇瞥了他一眼,不屑继续解释。
见她如此神态,许二郎神色终于有些僵硬。
因为,他信了。
顿时感觉老天好不公平。
一日破两境。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而且还中了举人,也没能突破。
天不生我许新年,终于受到打击了。
他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回过头来,道:
“存天理,灭人欲,是亚圣费时十三年,才总结出来的真理,即便你已经踏入儒道修行,也是无法反驳,击溃它的。”
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
朱重八面对碑文,沉默了片刻,沉声道:
“辞旧,大哥问你,君王重,还是天下苍生重?”
许新年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天下苍生。”
朱重八再问:“那你读书,是为什么?”
许新年下意识道:“忠君报国……”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朱重八毫不在意,继续问:“名垂青史,真的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吗?”
许新年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云鹿书院两位大儒,为了蹭诗的所作所为,也说明了一切。
朱重八幽幽叹息。
“青鸟,替我研磨。”
“是,公子。”
俄顷,朱重八持笔站在碑前。
许新年再次问道:“大哥想写什么?”
朱重八未曾说话,只是奋笔疾书。
片刻后,收笔而立,凝视着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