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遇突袭人生骤变1
瑞祎心里一阵阵的发冷,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错觉,但是那一眼无意中的扫过,却又那样的真实。
她驻足立在那里,眼睛凝视着那片林子。山虽不是很高,但是却是树林茂密,翠涩域流。风水过,树叶摇曳,也许是她真的看错了。
瑞祎背过身去继续踱步,走了两步却还是又倒了回来。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如果那林子里真的有别人呢?
上回那汉王带着人潜入到这里,恰好遇上周沉毅这才没能得逞。万一要是这次自己没有看花眼,那伙人又来了,可是周沉毅不在,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就会得逞了?
瑞祎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能然周沉毅去阻止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己该怎么办?
要不要过去看看?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有些怕,可是不过去,心里又实在是过不了这个坎。
纵然这个国家没有给她太多的安全感,可是那也是她的国家,她有危险的时候,而自己现在恰好发现那么一丁点的不对之处,让她漠视而过,她也真的做不到。
再度折过身,瑞祎提气慢慢走过去,她就远远的看一眼,也许是她花眼了呢?
“将军,怎么办?”密林中有个声音轻轻地问道,手里的弓箭已然上弦,如果那个女人真的走过来,他不介意送她一程。
可惜了,这么美的美人。
班高格仅仅凝视着远处正在慢慢靠近的瑞祎,他记得这张脸,长街之上马车帘后的轻轻一瞥,小山顶上的惊鸿一现,他还知道周沉毅救过这个女人。
“飞光,如果可以,活捉。”班高格沉声说道,如果要是周沉毅知道他绕了个圈还是把他那日护着的人给捉住了,想来神情一定很精彩,这才是大燕人讲的缘分啊。
“活捉?”士飞光惊讶的说道,“为什么,将军。咱们要是活捉了,一路上带这个女人多麻烦啊。属下听说这些大燕的女人娇贵着呢,不好养活。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一路上还不得烦死人。”
“滚你的,叫你做你就做,墨迹什么?”班高格怒道,“你小子知道什么,那周沉毅护着的人,若是落到咱们手里,想想就有趣。”
士飞光瞬间一惊,透过密密实实的树叶间的缝隙又往外看,边看边说道:“难怪,这女人长得这样美,那周沉毅能动心不足为怪。不过,将军,你捉了她不会是想给你当老婆吧?”
“滚滚滚,老子哪有那艳福,上头还有咱们汗王呢。”班高格呸了一声,要是汗王瞧不上眼,赏给他就好了。“汗王,怎么还没回来?”方才汗王不晓得做什么去了,一眨眼人就没影了。
士飞光转头对着身后的一人说道:“去,去看看。”
后头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去。
密密实实的林子里,穿着大燕服装的狄戎人足有百十个,全都隐于树后枝蔓间。班高格看着已经走到了林子边缘的瑞祎,心里啧啧两声,这样的女人他们狄戎可真没有,这脸白的跟马奶一样。难怪上回他们汗王看了一眼就追上山去了,啧啧,回头捉了送给汗王,又立了大功一件,还能恶心恶心周沉毅,一举两得啊。
“将军。”先前去查看的士兵跑了回来,喘着气压低声音对着班高格说道:“汗王属下没找到,不过汗王身边亲卫也不在,想来是随着汗王一起呢。”
班高格皱了皱眉头,转头对着士飞光说道:“你带着人按照原定计划从旁边绕上去,尽量别打草惊蛇,完事儿咱们就走,没必要惊动大燕朝廷。”
“是。”士飞光看了一眼林子外头一眼,“那她怎么办?”
班高格叹口气,“汗王可能发现了什么先行一步了,咱们必须得跟上,没时间管她了。有缘分,总能还碰上的,汗王的安全最要紧,撤!”
瑞祎心惊胆战一步步的走进来,后背上全是密密实实的汗珠,站在林子外头,抬头往里张望,只见密林中一片清寂,哪里有什么鬼影子。看来果然是她太紧张可能看花眼了,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有些腿软。又走两步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林子外头湖光山色,画舫美人,欢声笑语,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林子里头光线晦暗,杂草荆棘丛生,树木密密麻麻,而她恰好坐在这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线上。
往里看心惊胆战浑身发麻,往外看阳光普照令人愉悦。
“姑娘,姑娘。”凌霄的呼喊声远远传来,瑞祎就招招手,让她过来。
凌霄赶了过来,抹着汗说道:“吓死奴婢了,一抬头就看不到您了,还以为您去哪里了呢。”
“累了过来歇歇脚,这边凉快些。”瑞祎道。
凌霄就扶着瑞祎往回走,边走边说道:“茶已经泡好了,荣姑娘那边的丫头送你过来两碟点心,奴婢把府里带来的也回了两碟。”
瑞祎点点头,合该这样。
吃了烤鱼,游了湖,又喝了茶,尝了点心,一晃就该回去的时辰了。瑞祎站在湖边,招手让瑞兰上岸,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画舫上的人显然玩的正高兴,一时间也不肯走,瑞兰一个人也不能游水回来,只能隔着一片水光跟瑞祎打手势,让她再等会儿。
瑞祎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虽然方才在林子里什么都没看到,但是那种……那种从心里翻滚着的惊惧,总让她浑身毛毛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强压着心里的焦躁,在岸上等着,瑞祎不时的就往身后的林子看一眼,便很是后悔今儿个就不该出来。
就算出来也不该来这里,她当时就应该拒绝的。
“姑娘,您别生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里风景也美,多玩一会儿也是有的。要不奴婢还陪着您钓鱼吧?”凌霄自然看出自家姑娘的不悦来,就笑着宽慰她,又让木荷去拿鱼竿鱼饵。
“不用……”瑞祎这一句不用了还未说话,忽然之间便觉得脚下的大地剧烈的晃动起来,一时猝不及防,便被这晃动给甩到了地上。对面的凌霄还有去拿东西的木荷都倒在了地上。紧跟着莫愁湖里传来一阵阵的惊叫声,只见画舫正拼命地往岸边划,可是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之间就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巨兽的大口,将湖面上的所有东西都要吞噬进去。
这样的变故,来得太突然。被摔倒在地上的瑞祎,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大地晃动的厉害,瞬间便是便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尘土飞扬起来,视线都被模糊了。
瑞祎这辈子都没遇上这样的事情,凌霄连滚带爬的到了瑞祎身边,大喊着,“姑娘,好像地动了,怎么办?怎么办?奴婢不想死……”
地动?瑞祎脸一下子白了,拉着凌霄的手大声喊道:“别怕,咱们往草地上跑。”
她们在的地方距离湖边太近了,湖水不停地摇晃,打湿了她们的衣衫。浪花再大一点,就能把人卷进去,她们必须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湖中的情形到底如何了,瑞祎顾不上,漫天飞舞的黄尘只能听到湖面上传来的惊惧、惊恐的呼救声。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去救别人?
主仆二人刚站起跑了两步,又一波巨大的地动传来,瑞祎眼看着脚下不远的地方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她猛地一把把凌霄拽了过来,慢一步,凌霄就要掉下去了。
凌霄吓得都哭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拉着瑞祎就往山上跑。
瑞祎拽住凌霄,“不能去,那里更危险。”
“那……去哪里?”
瑞祎也不知道去哪里,只能跟凌霄两个手拉着手捡着地面好的地方不停地跑,鞋子也跑没了,凌霄就把自己的鞋子给瑞祎穿上,自己只穿着袜子继续跑。山上的密林一片一片的倾倒,瑞祎知道那里肯定也是发生了地洞,林子塌下去了。便拽着凌霄往另一个方向跑,平整的草地很快就变成了丘陵一般高低不平,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瑞祎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倒栽葱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咕噜咕噜的如同滚子一样不停地往前滚落。
身体不停的撞击在碎石上,疼的都要没有知觉了,天旋地转,当真有一刻三秋的感觉。
等到身体停下来的时候,过度的眩晕让瑞祎趴在那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似有无数个小人在跟她说话,眼前就像是有个大黑洞要将她吸进去,吞噬。
那一刻,忽然想,也许这样死了,也挺好。
一了百了。
莫愁湖边虽然是大片的草地,但是因为旁边就是小青山的山脉,所以这里的地势十分的复杂。瑞祎不敢往山上走,可是没想到平地也能摔个滚不停来。脑子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瑞祎心里也清楚几分,她方才踩到的地方肯定不是平地。但是只顾着跑了,看到没裂痕的地儿就走,许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路尽头。
山脉湖边的路尽头,瑞祎的晕眩好了几分之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掉到坑里了。
这个坑目测足有一丈多高,宽有五尺余,瑞祎望天而叹,这个坑她是爬不出去的,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她发现这个坑肯定不是新坑,之间四周的土壁已有暗光,显然是这个坑有些时间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一路滚下来也不知道滚了多远,怎么最后还跌进了这样的一个大坑里。若不是坑底有软土,只怕这高度摔下来,她得头破血流,小命奄奄一息了。就算现在,她也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肯定有不少的伤处,撸起袖子一看,半截手臂上全是擦伤带着血花。
人这一倒霉起来,简直就是无法阻挡。
这土坑她一时爬不出去,又摔得天旋地转的,这会儿精疲力尽正好歇脚养神。为了转移对身上伤口的专注力,瑞祎便去想这样突如其来的地动。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大地在摇晃的感觉了,但是方才就好像真的会立时天翻地覆般的恐惧。
没有听钦天监发布有地动的预警,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京都重地,若是连地动钦天监都不能预警,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可是就是没有消息。
那地动是怎么来的?
瑞祎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现在担心的是莫愁湖上的那些闺秀,不知道有没有人落水,不知道画舫有没有安然无恙的回到岸边。
风声细细,夹着尘土与芳草的气息,若不是方才的惊险逃命,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仰头再往外头看去,能入目的只有土坑的土壁,只能望天上看,但是出现在她视线的是略显歪斜的林木,显然这些树木也受到地动的影响。重新又坐了回去,瑞祎试图大喊呼叫凌霄,可是喊了几十声嗓子都哑了,也没听到一句回音。
除了等待,不像话本中的高人会功夫能飞檐走壁,也不是力气大能徒手攀爬的人般,爬出这个土坑,她一个养在深闺娇滴滴的大姑娘,这个时候除了等待有人来救她,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的时辰都过去了,除了风声,瑞祎听不到任何的人的声音。她心里凭着这个判断,那就是她滚落的地方,很可能距离原来的地方有些远。可是她跟凌霄撞开的地方应该不远才是,为什么凌霄没来找她呢?
凌霄没来,那就肯定是出事儿了,瑞祎心里顿时便担心起来。还有木荷,还有瑞兰,还有荣菁等人,都不晓得怎么样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瑞祎又疼又累又困又乏,靠着土壁,春天到底有几分阴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取暖,疲累惊惧之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也并不踏实,瑞祎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地底冒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正当头的太阳已经西移不少,再过不久天就该黑了,这下子瑞祎又着急起来。扶着土壁慢慢的站起身,正想着扬声呼救,忽然那种梦中的声音再次清晰的从地底冒了出来。
她满满地垂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方,没错,没有幻觉,的确是有声音从下头传来。
瑞祎吓坏了,这辈子都没遇上这样的事情,难道见鬼了?
这坑底总共只有五尺大小的地方,她缩在一角,看着土壁上因为震动,有黄土不停地洒落下来,再次证实了她的判断,这坑底下的确有……人或者鬼!
瑞祎怕极了,紧紧的贴着土壁,眼睛看着坑底另一面,那上头的软土还有方才她摔下来的痕迹。忽然她的眼睛一顿,不对,她整个人从上头摔下来,按理说落在软土上的印记深度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明显一般略深,一半略浅一些。
她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但是此时这种情形,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瑞祎鼓起勇气爬过去,先用手按了按印记较深的软土,然后又用手去按按印记略浅一些的印记,然后她就在浅的地方按到了硬实的地面。她双手去扒土,很快的就在一掌余厚的软土下扒到了一块木板。
瑞祎看着那木板好半响,又蹲下身子,把这木板上头其余的软土全给扒开,露出了一块四方的木板,木板中央有个凹槽,里头是铁环。她伸手将那铁环从凹槽中拉出来,心里犹豫半响,反正这坑她也爬不出去,倒不如看看这下头有什么,也许是条路呢?
瑞祎深吸一口气,正用力去拽那板子的时候,忽然那板子一下子被顶了起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那木板下头露出一颗脑袋来,首先对上的便是那脑袋上的一双蓝色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也带着震惊之色,大约是也没想到这坑底深处,忽然之间多了一个人。
“汗王,您怎么不走了,后头兄弟等着呢,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大燕的军队到了可讨不了好。”
说话间,那洞口又露出一颗脑袋。
班高格目瞠口呆的看着洞底满脸灰尘浑身狼狈的瑞祎,忽然就笑了,转头就对呼赤炎说道:“汗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看看,这就叫缘分。哎呀,没想到啊,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了,啧啧,巧,太巧了。”
“闭嘴!”
瑞祎面色发白的往后退,一直到后背撞上了土壁,退无可退,看着满脸笑容的男人,心里狐疑不已,这话什么意思?好像他见过自己好几次一样。不过这声音……还有那眼睛……
原来自己之前看到的真的不是幻影,不是。
呼赤炎从洞里跳了出来,黑发蓝眸,高大壮硕的身体一出来,便将这坑底给填满了大半。瞬间那蒙面而来的威势与气息,让瑞祎只能仰望眼前这个男人。从未见过这样壮硕的男人,他的威势太盛,以至于人连他的五官都不敢去细看。
班高格想要跟着跳出来,却被呼赤炎一脚踢了回去,眨眼间那木板又把口子给堵上了。
被堵回洞里的班高格,看着头顶上的瞬间暗下来的天空,对着身后的士飞光说道:“见色忘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将军,汗王是不会做错的。”
“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属下没有违反军规,您不能随意责罚属下。”
班高格:……
这年头当长官的也是越来越难混了。
“你小子,你以为我揍你还需要动用军法?不相信老子的拳头是吧?要不练练?”
士飞光:……
后头的士兵阵阵闷笑声传来,士飞光越发觉得丢人,回头吼了一句,“笑什么笑,回头我练你们,不相信老子的拳头是吧?”
班高格在士飞光头上拍了一巴掌,“出息。”
士飞光摸摸头顶,没有说话,两只耳朵却听着上面的动静。
班高格看他一眼,低声说道:“你说汗王会不会把人带走?”
“不会。”士飞光道。
“这么肯定?”班高格惊讶的问道。
“汗王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个时候带个女人多麻烦,又不是咱们狄戎的女人能骑会跑的的。”
“我倒觉得未必。”
士飞光就看着呼赤炎道:“将军,以己度人可不好。”
班高格冷笑两声,看着士飞光说道:“呵呵,我看你是很想让我跟你过过招了,老子好久没练你,这嘴巴都不知道把门的跑哪去了吧?居然还学会嘲讽人了,长本事啊。”
“属下跟您学的。”
“屁话!”
班高格看着后头一群闷笑的人,挨个的指着说道:“都别着急,回头咱们一个一个的来。小兔崽子们,还反了天了!”
第63章 遇突袭人生骤变2
等到身体停下来的时候,过度的眩晕让瑞祎趴在那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似有无数个小人在跟她说话,眼前就像是有个大黑洞要将她吸进去,吞噬。
那一刻,忽然想,也许这样死了,也挺好。
一了百了。
莫愁湖边虽然是大片的草地,但是因为旁边就是小青山的山脉,所以这里的地势十分的复杂。瑞祎不敢往山上走,可是没想到平地也能摔个滚不停来。脑子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瑞祎心里也清楚几分,她方才踩到的地方肯定不是平地。但是只顾着跑了,看到没裂痕的地儿就走,许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路尽头。
山脉湖边的路尽头,瑞祎的晕眩好了几分之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掉到坑里了。
这个坑目测足有一丈多高,宽有五尺余,瑞祎望天而叹,这个坑她是爬不出去的,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她发现这个坑肯定不是新坑,之间四周的土壁已有暗光,显然是这个坑有些时间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一路滚下来也不知道滚了多远,怎么最后还跌进了这样的一个大坑里。若不是坑底有软土,只怕这高度摔下来,她得头破血流,小命奄奄一息了。就算现在,她也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肯定有不少的伤处,撸起袖子一看,半截手臂上全是擦伤带着血花。
人这一倒霉起来,简直就是无法阻挡。
这土坑她一时爬不出去,又摔得天旋地转的,这会儿精疲力尽正好歇脚养神。为了转移对身上伤口的专注力,瑞祎便去想这样突如其来的地动。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大地在摇晃的感觉了,但是方才就好像真的会立时天翻地覆般的恐惧。
没有听钦天监发布有地动的预警,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京都重地,若是连地动钦天监都不能预警,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可是就是没有消息。
那地动是怎么来的?
瑞祎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现在担心的是莫愁湖上的那些闺秀,不知道有没有人落水,不知道画舫有没有安然无恙的回到岸边。
风声细细,夹着尘土与芳草的气息,若不是方才的惊险逃命,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仰头再往外头看去,能入目的只有土坑的土壁,只能望天上看,但是出现在她视线的是略显歪斜的林木,显然这些树木也受到地动的影响。重新又坐了回去,瑞祎试图大喊呼叫凌霄,可是喊了几十声嗓子都哑了,也没听到一句回音。
除了等待,不像话本中的高人会功夫能飞檐走壁,也不是力气大能徒手攀爬的人般,爬出这个土坑,她一个养在深闺娇滴滴的大姑娘,这个时候除了等待有人来救她,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的时辰都过去了,除了风声,瑞祎听不到任何的人的声音。她心里凭着这个判断,那就是她滚落的地方,很可能距离原来的地方有些远。可是她跟凌霄撞开的地方应该不远才是,为什么凌霄没来找她呢?
凌霄没来,那就肯定是出事儿了,瑞祎心里顿时便担心起来。还有木荷,还有瑞兰,还有荣菁等人,都不晓得怎么样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瑞祎又疼又累又困又乏,靠着土壁,春天到底有几分阴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取暖,疲累惊惧之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也并不踏实,瑞祎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地底冒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正当头的太阳已经西移不少,再过不久天就该黑了,这下子瑞祎又着急起来。扶着土壁慢慢的站起身,正想着扬声呼救,忽然那种梦中的声音再次清晰的从地底冒了出来。
她满满地垂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方,没错,没有幻觉,的确是有声音从下头传来。
瑞祎吓坏了,这辈子都没遇上这样的事情,难道见鬼了?
这坑底总共只有五尺大小的地方,她缩在一角,看着土壁上因为震动,有黄土不停地洒落下来,再次证实了她的判断,这坑底下的确有……人或者鬼!
瑞祎怕极了,紧紧的贴着土壁,眼睛看着坑底另一面,那上头的软土还有方才她摔下来的痕迹。忽然她的眼睛一顿,不对,她整个人从上头摔下来,按理说落在软土上的印记深度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明显一般略深,一半略浅一些。
她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但是此时这种情形,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瑞祎鼓起勇气爬过去,先用手按了按印记较深的软土,然后又用手去按按印记略浅一些的印记,然后她就在浅的地方按到了硬实的地面。她双手去扒土,很快的就在一掌余厚的软土下扒到了一块木板。
瑞祎看着那木板好半响,又蹲下身子,把这木板上头其余的软土全给扒开,露出了一块四方的木板,木板中央有个凹槽,里头是铁环。她伸手将那铁环从凹槽中拉出来,心里犹豫半响,反正这坑她也爬不出去,倒不如看看这下头有什么,也许是条路呢?
瑞祎深吸一口气,正用力去拽那板子的时候,忽然那板子一下子被顶了起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那木板下头露出一颗脑袋来,首先对上的便是那脑袋上的一双蓝色的眼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时那双眼睛也带着震惊之色,大约是也没想到这坑底深处,忽然之间多了一个人。
“汗王,您怎么不走了,后头兄弟等着呢,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大燕的军队到了可讨不了好。”
说话间,那洞口又露出一颗脑袋。
班高格目瞠口呆的看着洞底满脸灰尘浑身狼狈的瑞祎,忽然就笑了,转头就对呼赤炎说道:“汗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看看,这就叫缘分。哎呀,没想到啊,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了,啧啧,巧,太巧了。”
“闭嘴!”
瑞祎面色发白的往后退,一直到后背撞上了土壁,退无可退,看着满脸笑容的男人,心里狐疑不已,这话什么意思?好像他见过自己好几次一样。不过这声音……还有那眼睛……
原来自己之前看到的真的不是幻影,不是。
呼赤炎从洞里跳了出来,黑发蓝眸,高大壮硕的身体一出来,便将这坑底给填满了大半。瞬间那蒙面而来的威势与气息,让瑞祎只能仰望眼前这个男人。从未见过这样壮硕的男人,他的威势太盛,以至于人连他的五官都不敢去细看。
班高格想要跟着跳出来,却被呼赤炎一脚踢了回去,眨眼间那木板又把口子给堵上了。
被堵回洞里的班高格,看着头顶上的瞬间暗下来的天空,对着身后的士飞光说道:“见色忘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将军,汗王是不会做错的。”
“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属下没有违反军规,您不能随意责罚属下。”
班高格:……
这年头当长官的也是越来越难混了。
“你小子,你以为我揍你还需要动用军法?不相信老子的拳头是吧?要不练练?”
士飞光:……
后头的士兵阵阵闷笑声传来,士飞光越发觉得丢人,回头吼了一句,“笑什么笑,回头我练你们,不相信老子的拳头是吧?”
班高格在士飞光头上拍了一巴掌,“出息。”
士飞光摸摸头顶,没有说话,两只耳朵却听着上面的动静。
班高格看他一眼,低声说道:“你说汗王会不会把人带走?”
“不会。”士飞光道。
“这么肯定?”班高格惊讶的问道。
“汗王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个时候带个女人多麻烦,又不是咱们狄戎的女人能骑会跑的的。”
“我倒觉得未必。”
士飞光就看着呼赤炎道:“将军,以己度人可不好。”
班高格冷笑两声,看着士飞光说道:“呵呵,我看你是很想让我跟你过过招了,老子好久没练你,这嘴巴都不知道把门的跑哪去了吧?居然还学会嘲讽人了,长本事啊。”
“属下跟您学的。”
“屁话!”
班高格看着后头一群闷笑的人,挨个的指着说道:“都别着急,回头咱们一个一个的来。小兔崽子们,还反了天了!”
第64章 遇突袭人生突变3
此时木板之下的谈笑声透过缝隙清晰传来,瑞祎只觉得满脸烧红,又羞又囧又难看。作为大燕的闺秀,被人这样谈论当真是十分羞耻的事情。
不一时,眼眶里都泛起了泪花。
她只是想出来踏个青,都能遇上这样的灾难,她的命果然不好。好像每次出门,都会发生不愉快的经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猛不丁的对面一直盯着她的男人忽然开口,瑞祎浑身紧绷防备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不能当着敌国皇帝的面丢了大燕的脸面,就算是这会儿心里怕死了,她也不能露怯被人看低了去。
看着瑞祎防备的眼神,呼赤炎眉头紧皱,那五官犀利的面容立时便透出浓浓的戾气来。那是战场浴血杀敌无数养出来的杀气,无需伪装,便能让一个大男人腿软,何况瑞祎这样的小女子。可是偏偏他就看着这个如蚂蚁一般弱小的女人,怕得要死却还想挺起脊梁与他对抗。
“第一,死人不会泄密的。第二,跟我走。”
要么死,要么走。
这样的选择瑞祎倒也没有意外,狄戎国的汗王带人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简单的事情。方才发生的地动,只怕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上次还有周沉毅来拦着,这次却无人挡着他们了。
直面感受到了对面男人身上传来的煞气,瑞祎苦笑一声,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就给了她一条路。
跟她走,去狄戎?
以俘虏的身份?
她是个很拍死的人,可是这会儿也不愿意自己没尊严的活着,“你杀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瑞祎顺着土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软的已经支撑不住她站立的力量。这回好了,再也不用去纠结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前程,未来的日子,全在这里一了百了了。
呼赤炎却被瑞祎的话吓了一跳,垂头看着坐在地上几乎要瘫成一团的女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不选择跟他走,却要选择死。
“我没时间跟你耗着,你既然选择了死,那就成全你好了。跟我走,你还能留下一条命,至少还活着。”
“你不用废话了,要杀就杀吧。”瑞祎说完这句,再也不讲话了。她真怕自己会惧怕死亡,改口跟他离开。
生死面前,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坚定的意志去寻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大活人。
瑞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呼赤炎收回手掌,冷哼一声,大燕国的女人都这样口是心非倔强到底吗?求个饶就这么难开口?
这德行倒是跟周沉毅如出一辙,难怪上回他肯出面护着她。
想到这里呼赤炎很是不悦的看了昏过去的瑞祎一眼,女人都是麻烦的人,将她扛到肩膀上,三两下纵跃出坑,将她方才这土坑远些的草地上。这么一抓一抗一放,这才感觉到大燕的女人真是软,跟没骨头一样。他们狄戎的女人可不会这样,马背上长大的跟汉子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班高格也带着人从坑里出来了,立刻回头指挥着人把坑填上,然后走到呼赤炎跟前说道:“汗王,这女人怎么办?要我说就该带回狄戎去,周沉毅看到了还不得红了眼,瞧他上回护的那个紧。”
呼赤炎看了班高格一眼,“上回他放我们一马,这次便算是还他的人情。”
班高格颇感意外的看了他们汗王一眼,这可不符合他们汗王的性子啊,“她要是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上次的事情她可说了?周沉毅既然信她,应该是个嘴巴严的。”呼赤炎转身就走,“走。”
班高格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瑞祎,这样的女人不带回去可惜了。不过再不走,等到大燕的人赶来了,可就走不了了。将从密道中抬出来的箱子运进密林中捆在马背上,几百号人悄无声息的,转瞬间已经收拾完毕。
呼赤炎翻身上马,马鞭一挥,朝着密林中开出来的小路绕道离开。
班高格上了马还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瑞祎一眼,掐指一算,这都遇上三次了。
这缘分哦。
瑞祎醒来的时候,已然回到了顺安侯府中。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九姨娘哭得眼睛红红的坐在床边,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才略一动,九姨娘就立刻说道:“你醒了?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姨娘。”
瑞祎挣扎着要做起来,九姨娘连忙扶她做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这次真是福大命大,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你出城去,你才回来的时候可真是吓死我了,亏得郎中说只是受了些轻伤,不然我可是要哭死了。”
瑞祎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没死,那就是那人没杀她?
当时她只是晕过去了?
那他为什么没杀自己?瑞祎想不明白,揉揉脑袋,便问道:“八姐姐还有几个丫头呢?去踏青的人都还好吗?”
九姨娘端过杯水来让瑞祎喝,便回答道:“这次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灾祸,那一船的人都掉进水里了,亏得当时距离岸边不远了,倒没有伤了人命。不过有几个被淹的厉害,家里头来人抬回去的时候也不晓得能不能救过来。八姑娘倒是命大,喝了几口湖水,被丫头拖了上来,到没大碍。不过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跟你一样身上有些擦伤,不过亏得没伤了骨头,养几天就好了。”“那荣家的姑娘你听说有没有事儿?”瑞祎担心荣菁,便开口问道。
“我哪里管得了荣家的姑娘,我看你都看不过来了。”九姨娘抱怨道,“不过没听到有人命,想来是无事的。”
清婉松口气,靠在软枕上只觉得浑身无力,闭上眼睛养神,忽然想起一事儿,又问道:“可知道为什么忽然发生了地动?”
“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朝廷大员。不过我听大夫人讲了一句,说是这事儿很是有些古怪,朝廷正在查。哎,要是人为的,这群杀千刀的,老天长长眼就该劈了他们!”
瑞祎听着这话就想起了呼赤炎,不知道被雷劈的呼赤炎是什么样子的,想想都忍不住的勾起唇角来。
九姨娘唠叨着,大夫人听说瑞祎醒了就过来看她,看她精神有些萎靡,就握着她的手说道:“好好休息两天,这事儿实在是无妄之灾,我已经让人去普仁寺烧香,添了香油钱,让佛祖多庇佑你。”
“多谢母亲,又给您添麻烦了。”瑞祎不好意思的说道。
“别想这些,好好休息就是。”大夫人又叮嘱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瑞祎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大夫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难道自己跟狄戎国人见面的的事情被人看到了?想来不应该才是,毕竟当时那地方挺隐秘的,若不是她误打误撞的滚进去,都未必能发现那里。
可是要不是这样,看着大夫人的神色又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会跟她有关系吗?
还是跟这次踏青有关系?
“姨娘,你可曾听到些什么事情,就是关于这次踏青出事的。”瑞祎看着正在忙着给她准备饭菜的九姨娘问道。
九姨娘端了饭菜过来,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将一碗燕窝汤递给瑞祎,便说道:“没听说,我一个内宅姨娘能知道什么。不过我倒是觉得大夫人有些心事重重的,不过夫人不说,我哪敢问,总之你好好的我就阿弥陀佛了,管别人作甚。”
瑞祎心里不免惴惴,如果有人看到自己跟狄戎国的人有来往,不晓得会生出什么是非来。尤其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地动,朝廷肯定会彻查,到时候那个洞就会被发现,而自己昏迷的地方就距离那个洞不远……
越想瑞祎越是担心,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九姨娘看她没什么胃口,就急了,盯着她吃,这才勉强喝了一碗汤,便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躺在床上,细细回想这次的事情,瑞祎便越发的头疼了。
不知道那狄戎的汗王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居然让大地发生地动,这肯定是极大的事情。到时候一层一层的查下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牵连……那么多的人家女儿去踏青,被水淹了,被地动伤了,肯定是要查个究竟的,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善了。
第65章 遇突袭人生突变4
事情果然如瑞祎所料,没有几天的时间,很快的就传出了大量的流言。那小青山莫愁湖边发生的地动并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小青山地动之后,顺着裂痕一路追查有人在小青山上发现了一处塌陷的山脉。这处小山几乎是整个儿的塌陷进地洞中,经过朝廷的人马勘察,原来这座山底下原本就有个巨大的石洞,而且在里头还发现了大量的机关破损之后留下的痕迹。
很快的就有各种传言流出来,有人说这小青山的山脉中有宝藏藏在这里,引起了江湖大盗的觊觎,来盗宝藏藏宝洞机关被触动,藏宝洞塌陷这才引起了地动。各种流言纷纷,却只有这一条最令人信服,毕竟洞内发现的机关,不在少数,大多数已经被破坏,剩下的随着山体坍塌被掩埋在里头。能引起莫愁湖边都发生地动,可见这山脉中隐藏的机关有多么的厉害。
后来又有人说,因为山中设置的机关是需要引过莫愁湖水,借助水的巨大压力启动机关,因此莫愁湖当时才会产生巨大的漩涡云云。
九姨娘现在每天都会打听外头的流言说给瑞祎听,然后有一天九姨娘忽然不说了。
瑞祎此时身体也已经养好了,擦伤的地方涂抹了药膏,还用了去疤痕的,不会留下印记。大夫人吩咐她这段日子就不要出门走动,在家好好的养着,因此外头的事情瑞祎只能听九姨娘打探来。凌霄跟木荷现在也开始当差了,当时受了伤瑞祎特意让她们回去养伤,现在两人回来了,九姨娘倒也不用那么操劳,好些事儿她们又接了过去。
“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瑞祎看着九姨娘有些闪躲的眼神问道。九姨娘这人不太会撒谎,只会撒泼,只要一撒谎立时就能看出来。
“哪有,没有的事儿,你可别胡思乱想。”九姨娘说着就站起身来,“那个你好好休息,我明儿个再来看你。”
九姨娘落荒而逃,瑞祎越发的肯定肯定是有事情。
等到凌霄进来的时候,瑞祎就索性直接问她。
凌霄脸一白,连忙摆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姑娘别为难奴婢了。”
瑞祎看着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出事儿了。
脸一板,看着凌霄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的性子,这会儿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与其让我胡思乱想,还不如说个明白,你家姑娘又不是纸糊的,还能扛不住?”
凌霄咬着唇,瑞祎知道她为难,就道:“你放心,你便是跟我说了,在夫人面前我也假装不知道的。”
凌霄闻言就红了眼眶,哽咽道:“不是奴婢不肯说,而是那祝家做得太过分,夫人这几日正在跟祝家交涉,奴婢们也不敢多嘴的。”
“这事儿跟祝家有什么关系?”瑞祎有些想不明白,不管她怎么思量,也没想到这事儿跟祝家有什么关联。
“祝家要退亲。”
“退亲?”瑞祎更糊涂了,“我又没做错事情,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亲?”
凌霄低着头,犹豫着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说才好。
瑞祎糊里糊涂的,看着她说道:“你倒是说个明白,这样半截话真是急死人了。”
“当时姑娘昏迷的地方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地道,外头不是传言是有歹人前去盗宝这才导致地动。姑娘昏迷的地方正好在那地道不远的地方,那祝家的少爷便嚷嚷着说姑娘不洁,非要退了这婚事不可。”
瑞祎听了这话许久没回过神来。
凌霄看着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说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当时要是奴婢追上您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要是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那些小人就不敢这样说了。”
瑞祎想过千百种的可能,想过自己可能被牵连,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儿引起来的第一反应居然会被扣上不洁的帽子,退婚!
难怪大夫人不肯让自己知道这事儿,这样荒唐的事情,也就是祝家那个浪子敢说出来。本来他就不满这婚事,如今抓的这个借口可真是妙,偏偏她无法解释清楚。
纵然她没有不洁,被外男看了去。但是她也的确是见到了狄戎王跟他的属下,她解释不清楚。
可是,被祝彦章扣上这样的帽子,她心有不甘,哪怕说她私通外敌呢。
一个女人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还怎么活下去?
瑞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凌霄说道:“你起来吧,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是我命不好。”想到这里又问道:“当时我被发现的地方都有谁知道?”
凌霄摇摇头,“奴婢当时痛昏过去不晓得。”
瑞祎面色严肃,当时那么多人都疲于逃命,能关注到她在什么地方的人,不会有很多人。那么发现她的人就有可能是把消息散出去的人,不然谁能那么确定自己昏迷的地方就是发现地道的地方?
这是有人针对自己设的局吧?
瑞祎想到这里才正正经经的思衬起来,她绝对不能就背着这样的帽子度过余生,她不甘心,她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你去看看大夫人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便问一声方不方便,我想过去一趟。”瑞祎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裴瑞祎能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但是绝对不能容忍身上有污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她立足的根本,哪怕拼上一命呢。
一个女人背上这个,这辈子都完了,甚至于连裴家出嫁的未出嫁的呃女儿都会受她的牵连,她怎么面对她们?
很快的凌霄就回来了,对着瑞祎说道:“奴婢去的瞧了,夫人刚回来,一听到您要见她,就让您过去。”
瑞祎点点头,大夫人这么聪慧的人,想来猜得出知道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既然瞒不住了,索性就跟自己说一说。
收拾一下身上的衣裳首饰,瑞祎这才抬脚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走到大夫人的院子,府里的丫头婆子看到自己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让她心里很是难过,这事儿怕是府里好些人都知道了。她们都这样看她,更何况府外的人。
访晴迎了出来,打起帘子请瑞祎进去,低声说道:“夫人正等着九姑娘呢。”
瑞祎点点头,抬脚走进去,看到大夫人在大榻上坐着,神色疲惫,她缓缓地走过去行礼,“母亲。”
“九丫头,你来了,坐吧。”大夫人指指身前的锦凳说道。
“谢母亲。”瑞祎道了谢,这才坐下。
“九丫头,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夫人问道。
“母亲,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女儿是来谢谢您为我奔波受累,让您受委屈了。”瑞祎道。
大夫人倒也不意外,叹口气说道:“知道也瞒不了你多久,你这孩子心思细,早晚要知道的。你放心,母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那祝家也不敢在外头胡言乱语,咱们顺安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瑞祎这才松口气,也就是说祝家只是拿着这个做借口退婚,也不敢真的在外头乱嚷嚷坏了她的名声。
心头上那一口气松了下来,面上才有了几分笑意,就道:“这事儿女儿思前想后,实在是有一处没想明白,这才来找母亲赐教。”
大夫人引着瑞祎养伤,这件事情都没问她,这次她主动提起来,大夫人也道:“正好你既然知道了,就把那日的事情跟我讲讲,若是祝家大少满口胡言,看我怎么替你出口气。”
瑞祎自然不敢讲遇上狄戎王的事情,除了那个之外,就把别的全都讲了出来。
大夫人道:“这只不过是个意外,当时你昏迷过去,哪里还知道别的,可见是祝家的小子满口胡言。”
瑞祎点点头,又道:“女儿就想,当时知道我昏迷在地道旁边的人,就是发现我的人。不知道当时都是谁在场,是咱们家的人还是外头的人,这些人里又有没有跟祝家少爷亲近之人。如果有的话,女儿倒是不免怀疑他是不是造谣生事毁我名声。亲事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非要栽赃与我着实可恨。我一个也就罢了,若是因为连累的姐妹们都不安生,岂不是大过,让我如何面对她们?”
大夫人听着瑞祎的话,眼前一亮,“九丫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些日子我净忙着跟祝家打口水官司,竟忘了应当查个究竟。你这样一讲,确实疑点重重,这事儿我知道了,必要查个清楚明白,若真是祝家的小子诬陷与你,这次定要他好看。我们顺安侯府是没什么权势,可还有几门有权势的亲戚,难道都是摆设不成?”
第66章 遇突袭人生突变5
听的大夫人的话,瑞祎垂着头说道:“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竟得到他这般厌恶。几次三番不停地提悔婚的话,如今竟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以后我如何自处?”
大夫人知道瑞祎的担忧,看着她便说道:“这婚事祝夫人没有个不愿意的,她也挺喜欢你。只要不是祝夫人亲口提出悔婚,这婚事就不能拆的。”
瑞祎也只是想侧面问问这婚事能不能就此作罢,但是听了大夫人这话,就知道不可能了。心里苦笑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女儿知道。”
看着瑞祎这样子,大夫人也叹口气,“你的婚事里头的难处你是知道的,女人嫁人要么看人,要么看门户。看人是不成了,你爹那关过不了。剩下的只能看门户,门户里头的左相家的亲事已是上上之选。女人过日子哪里有不受委屈的,不说别人就说瑞玥,所以这日子怎么过还要看你自己。过程瑞玥那样的毕竟是少数,那是给你二婶婶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嫁了人还是家里头金遵玉贵的姑娘呢。”
瑞祎沉默,大夫人这话说的很真实,就是大夫人自己这日子过得真的幸福吗?
一点都不。
可是日子还是要过,过得不是丈夫,就只能是儿女以及身份地位了。
“以前这话你大姐姐出嫁前我跟她说过,现在我也跟你说一遍。既然这祝彦章不是个东西,你嫁过去就看好自己的嫁妆,生下一儿半女的就稳住了地位。任凭他闹翻天,只要祝夫人护着你,你就安然无虞。再说了,以你的容貌性情,我想只要你待他真心,他总能看到你的好的。家里头这么些姑娘,我待你好,待你真心,你知道为什么?”
瑞祎闻言看着大夫人,想想瑞芳的婚事,又想想瑞妍瑞灵的婚事,再想想除了瑞华之外,大夫人在所有的裴家女中待她真的是最好的。
对上瑞祎的目光,大夫人神色变得几分柔和,“一来是因为你姨娘识趣,当年你姨娘进门的时候,家里头正闹得厉害。亏得你姨娘进了门一心一意的站在我这边,借着她的容貌她对我的忠心稳住了我在后院的地位。”
瑞祎听她姨娘曾经提过几句,当年她进门的时候家里头大夫人十分严厉,且妾室众多争宠不断闹得乌烟瘴气。从未听大夫人提到这事儿,没想到她会今儿个在自己面前提这个,一时惊呆了。
大夫人没有看瑞祎,而是侧头看向窗外,接着说道:“当年不管你姨娘才进门的时候是如何想的,但是她助我稳住地位,我便让她生下了你跟新哥儿。说起来你姨娘这样的性子,没有我护着,她也活不到今天,你跟新哥儿没有我护着,你们也长不大。可是人就是这样,你姨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那我稳住脚后就能让她儿女绕膝,将来有子送终。等将来新哥儿成了亲之后,我还会发话让你姨娘跟着新哥儿搬出去住,正正经经的做一回婆婆,也能享受儿媳的侍奉。”
瑞祎听的傻了眼,看着大夫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从不知道大夫人竟是这样打算的。大夫人是个面热心冷的人,再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待她姨娘。这些做人妾室的姨娘,就算是剩下了儿子,将来儿子成亲之后,也不得离开主宅,要一直在主母跟前做奴才服侍,有儿媳妇如何,那是夫人的儿媳不是她的。
可是大夫人今儿个给了这个承诺,九姨娘将来的日子已然能看到多舒坦了。做了一辈子的妾室,没想到最后还能出门白婆婆的谱的。
“我替我姨娘,替新哥儿谢谢母亲。我跟弟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母亲的恩德,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母亲。”瑞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下来。
大夫人伸手把瑞祎拉起来,看着她说道:“九丫头,你母亲一辈子要强,可是也要在命里争一条路来。这祝家的少爷再不是个东西,可是你嫁过去那就是左相家的儿媳妇,正正经经的三媒六聘正房夫人。你二婶婶为什么咬着牙还要让你六姐姐出嫁,图的还不是那安国公府的名头。你二婶婶眼光不好,安国公府是不错,可是那是个小儿子娇惯坏了,上头有两个大的,一辈子也没条出路。就跟那拉磨的驴一样,只能原地转圈。但是你不同,别看现在祝家少爷闹得不成体统,可是他以后总要入仕,要担起男人的责任来,会知道家族的责任,会知道男人的担当。只要你能沉得下心,稳稳地立住脚,生下孩子来。孝敬公婆,友善妯娌小姑,无七出不得休妻,再加上你的容貌才华,我想就是一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到时候你的好日子就到了。”
瑞祎轻轻颔首,大夫人说的很是在理,这话当真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我都听母亲的。”
“不过你也别傻,要是那姓祝的真的闹不像话,你哥哥弟弟又不是摆设,自然会替你出头的。只是在这之前,你得先做好你的本分咱的先占住理别人挑不出错来。嫁你过去不是让你受气的,但是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抓不到错处,你也不好轻易发落。但是一旦抓住错处,便要来个杀鸡儆猴,立立杀威棒,别人才知道你到底是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话才是大夫人的真性情,若不是这样的杀罚果断,如何镇得住这一院子的姨娘妾室。
“是,女儿记住了。”瑞祎道。
“这次的事情必然不会这么就算了,母亲会为你出个这个头,让姓祝的知道,我们家九姑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大夫人看着瑞祎笑着说道,“知道你委屈,可是你大姐姐嫁到齐安侯府小姑子难缠不委屈?你六姐姐整日瞅着丈夫跟个贱婢情深意重不委屈?你四姐姐嫁人做妾室进门就当娘不委屈?个人有个人的苦,日子还是要自己过。你从小心思聪慧,又善解人意,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人,只要你定下心,我相信这日子你是能过好的。”
大夫人许了瑞祎给她出头,瑞祎也不能再说别的。再者她也知道大夫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不然闹下去大夫人恼了,不管自己了,她那亲爹还不定会拿着她讨好谁去呢。
况且,瑞祎心里也很感激大夫人待她的一番情意,做人不能没良心,总想着好的,不要不好的。
瑞祎走后,大夫人靠在软枕上,轻轻地叹口气。可以说瑞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也跟亲生的差不多了。这孩子自小知情识趣,做事情周到妥帖,待人待物细致柔和。瑞祎小的时候,她那时远没有现在稳得住,做事情难免言语犀利手段霸道些,瑞祎整日呆在她跟前,又有瑞华比较着,这么多的奴才高一眼低一眼的做派不同,很早就学会了看人颜色。
自小耳濡目染的,其实瑞祎性子里有她的霸道狠厉。瑞华是自己亲生的自然不用遮着掩着,有脾气立时就能发出来,做事情就算是过些也没人说什么。可是瑞祎不行,她是姨娘生的,那时候她还不能肯定九姨娘是不是真的如她表面上一样对她忠心耿耿,总得再观察观察,也就是那几年瑞祎的日子不太好过。
大家都看着她待她好,其实并不是很好。她会让瑞祎看到她冷漠无情处罚下人,惩治妾室的手段,会让她体会到这宅门深处的人情冷暖,会让她知道她们母女没了她护着什么都不是。那时候她对丈夫还有幻想,还有希望,所以做事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些冲动。
现在想想瑞祎当初在普仁寺看着瑞芳出去没有阻拦的冷漠,后头对瑞妍瑞灵到她跟前拐着弯的求情的心机,到后来对上二夫人毫不胆怯的霸气,再到后来为了婚事独自见湘王那豁出去的气概,性子里的倔强胆量谋算,都是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只是她很好的遮掩起来,从不轻易露出来,只是当初是她让她看着自己成长,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想想,当年的有意之举,也许就会成为以后瑞祎生存的力量。
第67章 遇突袭人生突变6
当初错误的决定,谁又能知道会不会成为以后支撑的力量。
瑞华有一点就比不上瑞祎,那就是隐忍。
原本想养一头羊出来,没想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再加上亲情越来越深,倒是养出了一头羊皮下的小狼来。
大夫人自己想着也笑了,所以说世事难料。连她自己当年都不敢相信,她会待瑞祎跟新哥儿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说九姨娘做得好,瑞祎跟新哥儿也做得好,年年岁岁的处下来,无情也有情了。
祝彦章再一次见到裴季霖,压根就想不到这人居然二话不说就上来先给了他一拳。
口中一阵咸腥的血的味道涌上来,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你做什么?”祝彦章拿出帕子擦擦唇角,看着洁白的帕子上那一片鲜红,顿时气得脸都变了,“简直不可理喻,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却如此粗鲁,简直不成体统。”
裴季霖回家后听她母亲讲了之后,心里就压了一股子火,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把祝彦章约出来。这小子以为自己是同意退婚的,来的那叫一个快,可把他气炸了。
“做什么?先揍了你小子再说!”
说完上来又是一拳,祝彦章连忙侧头避了过去,立刻跑到桌子后头对着他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那你来打我啊,躲在桌子后头是个男人吗?”裴季霖一脚就把桌子踹翻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墙上,“姓祝的,我就看不起你这样的,有本事你就正大光明的让你们祝家退婚,在背后做这些鬼祟伎俩算什么君子。想坏我妹妹的名声,不打死你那是我不想让我妹妹背上克夫的名声,你还真当自己是盘香饽饽,人人抢着要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生了一张小白脸,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养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你个臭不要脸的,我妹妹没嫌弃你那是你的福气,还敢给我暗中做手脚毁他名声,你真当我们裴家不敢跟你算账?”
祝彦章被裴季霖勒的脖子都要喘不上气来了,一把推开他,怒道:“这门亲事又不是我同意的,你找我说什么?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情愿娶她,还是我的错不成?”
“你以为我妹妹一定要嫁你不成?”
“既然这样我不情你不愿的,为什么不能解除婚约?”
裴季霖一时不小心就被祝彦章给绕进去了,这小子不愧是外头被人称赞的才子,这脑子转的就是快。
“你以为两家议亲是儿戏,说不成就不成了?”裴季霖一拳锤在墙上,看着祝彦章说道:“如果你还有点男人的担当,真的不想应了这门亲事,就让你们家提出解除婚约。不想娶我妹妹,也不能害得她名声丧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落一个孤独终生的结局。你们家只要提出解除婚约,咱们你情我愿,大家以后男娶女嫁各不相干。一个女孩子,被你这样说,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以后在别人面前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不能这样无耻,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你明知道我妹妹就算是真的出现在那地道之旁,可她也只是恰好昏迷在那里,她又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指责?女孩声誉比命还重,你这是要逼死她不成?”
“这事儿我没往外说,就是跟你们家讲了讲,想要退婚。”祝彦章看着裴季霖连忙说道,“这年头你打听打听,哪里有这样的话传出来,我就只跟你们家说了,是想做个把柄要求退亲的,结果还挨了揍。”
裴季霖怒道:“那也不成,我妹子没做错,你这样讲就是对她不尊重。”
“我并无恶意……”
“可你做的事儿纯属恶心人。”
“我只想退婚而已。”
“你大可以跟祝夫人好好说说,自家那里说不通,却来为难我妹妹,算什么男人。”
祝彦章摸着唇角,都肿了,又麻又酸又疼,这人下手可真狠。可怜他如花似玉的脸,这都要破相了。
“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个别的办法?”祝彦章十分真诚的提出建议,“武力不能解决问题,你看这婚事大家都是不情不愿的,何必互相为难。”
裴季霖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祝彦章,一直看到他脸色发白,这才说道:“你给我记住了,要想退婚可以,但是让你们祝家正大光明的来。若是不能退婚,就好好的下定成亲别弄那些下作的手段。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捣鬼,下次就不是给你两拳那么简单了。”
裴季霖甩袖而去,祝彦章摸着唇角,那贱兮兮的神色已复不见,面上只剩下苦笑,伸脚踢了一下四扇山水大屏风,“季项明,还不滚出来,还想看热闹?”
话音一落,屏风后头就走出一个穿烟灰色青金闪绿双环四合纹长袍的男子,脚踏皂靴,面带奸笑,大步的走到祝彦章的面前,大量两眼脸上的瘀伤,啧啧两声,说道:“这未来的大舅子下手够狠的啊,不是说那九姑娘是庶出的,怎么你这脸上挨得拳头跟亲妹子受欺负一样的力道。”
“滚你的。”祝彦章踢了他一脚,“这主意是你出的,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被称为季项明的,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子,也正因为这个所以才会知道瑞祎昏迷在那地道旁边的事情。当初朝廷下旨彻查地动一事,就是兵部尚书领头带人去的小青山。“你来问我,我还哪敢出主意。要我说,不如就娶了吧。”季项明抬脚把裴季霖踹到的桌子扶正,又把凳子扶起来,自己坐上去,看着祝彦章说道。
“你说得到轻松,当初是谁跟我说的,谁跟我说的娶不得?”祝彦章恨不能把自己挨得两拳头送给季项明,这混蛋。
季项明就看着他说道:“当时也只是听说,现在看来你跟裴九姑娘定亲这么久了,那一位也没动静,想来也许是咱们多想了。”
祝彦章在季项明对面坐下,“荣岭醉酒后在你面前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要我看他也是对他们荣家这门亲事没底,不然哪里会说这个,炫耀都来不及呢。”
祝彦章跟季项明自幼的朋友交情非同一般,荣岭跟季项明只是季大人做了兵部尚书这几年才走的亲近起来,若不是大家都为齐王效力,他还真看不上荣家的德行。仗着有军功,就跟那螃蟹似的横着走。
季项明闻言就看着祝彦章说道:“王爷的心思谁也摸不透,依我看这事儿恐非空穴来风。我倒觉得荣岭在我面前讲这事儿,未必就没有别的意思在里头。你我自幼的交情,我既然知道了当然要知会你一生,这火坑你跳不跳的反正也跑不了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娶个媳妇都能折腾去半条命。”祝彦章扶额,“现在想想,倒是忽略了一件事情,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好像容家跟王爷才刚定了这婚事儿,我们家跟裴家也是议亲之时。按理说就算是王爷真的看上了裴九姑娘,可是男婚女嫁都各自定下了,那荣岭为何还要在你面前提这事儿,他可是知道你我的交情的。”
“你是指他没安好心?”季项明愣了愣,“不会吧,他一个领兵的,哪里有这样多的心眼。”
“哼,领兵心眼不多的,全死在沙场上了。”
季项明面色一板看着祝彦章,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隐隐竟带出几分戾气来。
祝彦章此时又说道:“现在想想当初我们两家议亲之时,这婚事散播的如此快,也有几分可疑啊。”
“呵,这可真是有趣了,没想到你躲在黑暗的小角落里算计人的人,这会儿倒是被别人给算计了。”季项明看着祝彦章笑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别忘了,我这可是信了你的话,说起来还是被你这头猪给连累的。”祝彦章摸摸唇角,这顿揍挨得有点冤枉啊。
季项明闻言嗤笑一声,这才说道:“荣家这几年爬的不错,确实又有战功傍身,王爷如今处境艰难,若是与文臣勋贵联姻又会被人诟病不安于室。与武官联姻,这荣家在诸多武将中算是最出挑的。况且军中势力复杂,王爷也的确是需要荣家这个臂膀。只是这荣家却有些过了,不过是因着一些没有根据的事儿,就能这样算计,非善事。”说着又笑着看着祝彦章,“还让你挨了揍,说起来你祝大公子还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祝彦章单手托腮,看着季项明,“这算什么,总比有些人被人堵在花街柳巷要体面多了。”
季项明翻个白眼,转开话题说道:“若是这样的话,你说那荣家父子打的什么算盘,这样做与他们有什么好处?”
第68章 遇突袭人生突变7
“如果以上猜测的没错,那就简单的很了。不过是想要借着我对王爷的忌惮,进而退婚想要毁了裴家九姑娘的名声。就算是我现在是只跟裴家讲退婚的原因,但是一旦这婚退了,届时这荣家要是暗中出手大肆宣扬裴九姑娘为何被退婚,她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更可恨的是,裴家一定会以为是我这样做的,他们荣家片叶不沾身啊。”祝彦章就笑了,要不是今儿个挨这两拳头,兴许还想不明白呢。
季项明摸着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虽瞧不上荣家这几年往上爬的功利,但是不得不承认,荣家父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我跟荣岭也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当真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心机深的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祝彦章说道:“那荣岭并不知道你是效忠于王爷的人,甚至于就连我们家的立场他也只能猜度并不敢肯定,所以就算是他这样做了也只是针对裴姑娘,并无针对你的意思。”
“你想说他忌惮我倒不如说是忌惮我们家。”祝彦章面带讥讽,“带了几年兵,掌了几年权,就还真的以为能无法无天了。若不是王爷还能用得到他们,我必然让他们容家尝尝我的手段。”
“你别乱来,那荣家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何必结下这个深仇大恨的。”季项明正经的劝道,“你再不喜,那荣家女都是要嫁给王爷的。若是真有那日,那就是妥妥的新贵。”
祝彦章嗤笑一声,“瞧你那点胆子,能扶他们上去,就能让他们给我原样滚下来。”
听着这张狂无边的口气,季项明很是头疼,正因为他这臭脾气,所以在对裴家这门婚事上行事尖锐也就算了,如今经连这样的话都能讲得出来,“你小子当真是把全天的人都不当回事吗?”
“没有这熊心豹胆,没有这谋略万千,王爷要我来做什么,我又岂敢跟慎王惠王殿下的人斗?项明兄,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跟老鼠似的,真是要不得。”
被嘲讽了季项明那凤眼一番,凉凉的说道:“你追随王爷,求的是做一番大事业,扬的是万古功名。我呢就求个荣华富贵,咱俩志向不同,我这胆子自然得小着点。我可不像你,什么都敢说都敢做。那你说,荣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这婚事你又要怎么办?”
季项明说着也替祝彦章发愁,要是裴家姑娘真是王爷的心头好,这里外不是人啊。
“怎么办?王爷既然已经定下了荣家姑娘,又没有跟我表示出任何的对裴姑娘的意思,我就权当没这回事儿。娶媳妇嘛,娶个京都第一美人儿,也配得上我这第一美男。”
季项明怎么听不出祝彦章话里的迟疑,看着他就说道:“要我说,你倒不如问一声,至少心里得了准信儿?”
“怎么问?”祝彦章伸个懒腰站起来,笑着说道:“如果王爷是那等不分是非,不辨黑白,夺人之妻的小人,那我祝彦章就是瞎了狗眼才跟了这样的主子。”
“那你?”
“娶啊,不仅要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荣家不是想要看笑话吗?我偏不让他们得逞,这平淡的小日子就得来个刺激的,让他们知道祝家小爷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看向季项明,“我跟荣家的事儿,你可别掺和。”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好人啊,你不是好人的话,那裴姑娘也不至于受这么委屈了。”
“得得得,我里外不是人了。”季项明怒道,纵然生气,可还是担心好友,“这事儿可大可小,我觉得心里毛毛的,你跟王爷抢人,这不妥当啊。”
“项明,我哪有跟王爷抢人了?王爷指婚的可是荣家姑娘,我跟裴姑娘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正正经经定亲。若是王爷真的对裴姑娘有意,就该来阻止这门亲事,既然王爷没说什么,那么肯定就是荣家在造谣了,这不是很简答的事情吗?”
“什么?你的意思是王爷根本就没对裴姑娘有什么想法,这一切都是荣家胡乱捏造的?可是这为什么?那顺安侯府有什么好算计的。”季项明有些糊涂了。
祝彦章看着好友被绕晕了的神色,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有的时候太直了。
“你说得对,我也好奇顺安侯府有什么好算计的。所以这门亲事为什么不能成呢?成了这门亲事,我们家也不用受慎王惠王两面夹击,至少我们家娶得媳妇是不会对两位王爷构成威胁的人,两位王爷自然也不好意思对我们家施压了。”
“好像也对。”
“当然对。”
“对的吗?”季项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总觉得这亲事怎么就这样令人不舒服呢。“我说,你就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毕竟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你是想让我继续挨揍吗?”祝彦章指指自己脸上的伤。
季项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顺安侯那样的人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有烈性的儿子,倒也真是奇怪。裴姑娘不是他庶出的妹子吗?怎么这架势倒像是替亲妹子出头一样,说起来这个裴九姑娘也是个奇人啊。能让嫡母跟嫡出的哥姐这样护着,倒是很少见的事情,听说她还有个弟弟的,读书很有天分,你还去见过的?”“见过一面,跟我同出一门,先生夸他少有聪慧,刻苦坚毅知上进。能得了先生这几个字,已然是很不错了。”
季项明有些吃惊,“裴家竟然舍得送一个庶子去齐先生那里求学?那跟你岂不是师出同门了?哎哟,这可不得了,以后有这么个小舅子你也够辛苦的。”齐大师教出来的学生,只一个祝彦章就令人吃不消了。
“这事儿其实实属巧合,先生本来就是去书院偶然坐馆教授几堂课,谁知道就遇上了有天分的裴璟新,欣喜之下就收为关门弟子了。”祝彦章挑挑眉说道。
“这可这是,你们说起来还真有缘分啊。”季项明啧啧两声,“齐大师那么挑剔的人,当年我爹亲自上门人家都不收我,我这个羡慕嫉妒恨那,还以为收了你这个混蛋大师就关门了,谁知道又收了一个,真是让我情何以堪。那裴家大少知不知道这事儿?”
“我后来细细问过,我先生兴趣来去坐馆的地方是他好友开的书院,裴季霖就是在那读书的。后来又把这个庶出的弟弟送去那里读书,现在裴季霖都当官了还能跟他弟弟争这个不成,更何况先生并未对外讲他的名头,所以就算是裴璟新都不知道先生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齐谵。”
“你说这一个大圈绕的,真是让人都迷糊了。”季项明觉得脑子有点不好使了,不过并不妨碍他看笑话,“我说,你前头做了那么多混账的事情,这后头还怎么让人家姑娘对你有好感,这会儿只怕人家想要把你拨皮拆骨的心都有了。”
祝彦章呵呵一笑,扔给季项明一个愚蠢的眼神,抬脚就往外走,“你那点小脑子还是留着去花街柳巷逗姑娘吧。”
祝彦章走后,季项明拍拍袖子也抬脚跟着走了出去,这么一出好戏,他倒是看看他怎么往下唱。
那日小青山地动的事情,很快的朝廷就以天灾唯有遮掩过去,然则私下里却又很多的传言,都知道小青山出了一座宝藏,宝藏被人盗窃引发机关进而导致地动。谣言来势汹汹,再加上朝廷派人封了小青山,这段日子最热闹的就是人人八卦小青山的各种猜测。
瑞祎的伤慢慢的养好了,后来有一日,大夫人把她叫过去,就讲了裴季霖把祝彦章给打了的事情,把瑞祎差点给吓傻了。大夫人也没想到儿子这样冲动,但是事情做都做了,正想跟瑞祎讲一下可能这婚事真的就可能就这样散了的时候,祝夫人请的媒人上门送了礼书过来。
议亲讲究个三书六礼,三书是指“聘书”“礼书”“迎书”。聘书是在两家定下婚约时用的,礼书是要过大礼时用的,迎书最后迎亲时男方要亲手交给女方以示诚意。
两家定下婚约的时候,聘书已经交换过了。如今祝家请了媒人上门送礼书,这就是要过大礼了。
第69章 遇突袭人生突变8
祝家请的媒人也让大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是早已经不出门交际的黄夫人。太傅黄大人德高望重,砥砺风节,正身率属,虽已七十有余然轻健如故,双眸炯然,寒光慑人。这位黄夫人并非是原配,但是也已嫁给黄大人三十余年,育有一子一女,在京都贤名卓着,素有名望。
大夫人连忙把人迎了进去,黄夫人一身铁锈红缠枝纹缂丝袄子,系一条马面裙,头梳大圆髻,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受人之托,老身今儿来扰侯夫人了。”
“您快请,没想到祝夫人居然请了您跑这一趟,这可真是让我们不敢承受。”大夫人亲自搀扶着黄夫人进去,面上满满的笑容。
进了大厅两人分宾主坐下,大夫人让人送上茶点来,这才听到黄夫人说道:“本来这事儿老身是不想掺和的,老了老了,只想在家享儿女福,不过祝家的小子亲自求到了外子面前,我也只好来走一遭了。”
大夫人一愣,看着黄夫人轻声说道:“夫人这话的意思,我没听错吧?”
“侯夫人没听错,祝家那小子很是胡闹不成体统,前些日子顽劣在这门亲事上做了许多的错事。这些日子认真反省,很是羞愧,不该听信旁人所言,差点误了自己终身大事。老身本不爱管闲事儿,只是看着祝家小子尚有诚意,这才答应替他走一遭。”黄夫人轻叹口气,又看着大夫人说道:“年轻人做事情都爱冲动些,难能可贵的是浪子回头,还请侯夫人大人大量,就不要计较他以前的错处了,且往后头看。”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祝彦章就不同意,生了许多的波折,大夫人心里对其自然是多有不满。然则此时听着黄夫人的话音里,似乎是有小人挑唆,所以才会这般行为。让大夫人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祝彦章居然请了黄夫人来做媒人。要知道黄大人黄夫人夫妻在京都是有名的不爱管别人家务的人儿,要请动黄夫人走这一遭,实在是不容易,也的确是有诚意了。
“夫人说的是,这门亲事徒生许多波折,大人也还就罢了,可怜的是我那九姑娘,凭白的被人嫌弃不说,还是几次三番这般,这样的羞辱对一个姑娘而言却是有些过了。只是咱们这样的门庭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纵然祝彦章不对,但是只要祝夫人不开口退亲,我们自然要遵守承诺。”大夫人苦笑一声,看着黄夫人叹口气,“不瞒夫人说,这事儿的确是让人生气的。”
“那混小子也知错了,年轻人嘛谁还没有做错事儿的时候。况且这事儿里头还有原因,个中因由实在是不好透露,但是既然他已经知道错处,也郑重对待这门亲事,也还希望贵府能捐弃前嫌才是。”说着就从袖笼里拿出大红洒金的礼书,轻轻递了过去,“这是祝家准备的礼书,老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夫人过目一看,我想这个也能表一番诚意才是。”
大夫人伸手把礼书接了过去,却并未打开来看,轻轻压在桌子上。
黄夫人看着大夫人这般做派,心里暗暗点头,顺安侯虽然不成体统,但是娶的这个媳妇当真是不错。沉稳有力又能把持得住,不卑不亢的倒是令人高看一眼。
大夫人将礼书压在桌上,自己起身进了内室,也同样拿出一份大红洒金的礼书来,笑着双手递了过去,“虽然对这门亲事有诸多的不满,然则也不能因为小女儿的意气之行就不管不顾毁了当初的承诺。祝夫人待我们瑞祎一向好,我们心里也都清楚的。这是我们侯府的礼书,也拜请夫人带回去给祝夫人,结两家之好。”
黄夫人笑着接了过去,只看顺安侯夫人这般把持得住,想来对这位九姑娘的嫁妆必然是准备的极其妥当。想来也是,祝家小子之前做的混账事儿,人家娘家给女儿多备点嫁妆撑腰也是有的。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顺安侯夫人对这位庶出的女儿倒是真的不错。
黄夫人把礼书接了过去,大夫人这才打开祝家送来的礼书,垂目一看,心口一惊,但是还是强忍着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的惊诧之意,免得被人小瞧了去,当是那上不得台面没见过世面的人被人讥讽。
黄夫人接过顺安侯府的礼书,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心里也有几分吃惊,动作和缓的将礼书合上,笑着说道:“夫人看选个好日子,将纳徵之礼行了吧。”
大夫人就笑着说道:“这是自然,还请夫人示下。”
也没有女家一口定个日子的道理,必然是男方请人看好了吉日,然后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走个过程而已。
两人说笑着把日子定下了,大夫人十分热情的留了黄夫人用饭,却被黄夫人婉拒了,笑言总有讨杯媒人酒喝的好时候。
到了正式送聘礼那日,整个顺安侯府上下都沸腾了。只聘金一项便是九百九十九两金子,取个长长久久的好意头。大红填漆的托盘上谱了大红的锦稠,那一溜的金元宝摆在阳光下真是闪瞎人的眼。
系了大红喜绸的一大担聘饼,八式海味发菜、鲍鱼、蚝豉、元贝、鱿鱼、海参、鱼翅、鱼肚俱全。除此之外三牲、四京果、生果、油麻茶礼、帖盒、四色糖礼、香炮镯礼以及斗二米这些必备聘礼之外,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各色皮毛绸缎,银鼠皮、灰鼠皮、羊皮等常见的皮毛之外,还有罕见的貂皮、狐皮,甚至于还有一件虎皮,令人看的目瞠口呆。夏天穿的纺绸、湖绸、茧绸、麻纱,绢纱,还有冬日裁衣用的杭绸、丝绸、彩缎、织锦缎、缂丝缎、云锦、蜀锦满满当当的摆了一院子。另还有头上插的簪环,耳朵上戴的坠子、手腕上的手钏镯子。攒珠累丝金凤钗、点翠累丝凤簪、点翠镶嵌白玉凤鸟簪、象牙包金镯、翡翠镯、白玉镯以及各色的坠子、花钿、项圈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那整盘的红绸上摆放的各色首饰整整排了一长溜。更不要说还有古玩字画,药材香料,饶是大夫人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亲眼看到的还是心里阵阵吃惊。
二夫人看着这满院子里的聘礼,差点都要红了眼。瑞玥嫁的还是公府呢,可是当初送聘的排场可没这么奢华长脸。又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扎上红绸的一对大白雁,据说是祝家少爷亲自捉来的,这年头这样的活雁可不好打了。不要说瑞玥,就算是瑞华那时候也没见一根毛啊。
这聘礼着实是太扎眼了。
就在前几日卓家也送来了聘礼,那卓家也还是将军府呢,但是比起今儿个祝家的排场简直被甩了十条街。
前些日子还有人讲瑞祎不受婆家看重,又有那祝少爷闹事,怕是不受待见,可这会儿看着这满院子金光闪闪的聘礼,一个个咋舌的讲不出话来,满眼满心里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瑞祎在后院听着前院的风光,看着凌霄、木荷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跟她细细讲前头的聘礼都有什么,唾沫星子喷了一地,茶水都喝了两盏这才讲完,凌霄看着瑞祎就说道:“这下好了,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背后里讲姑娘,这下子还不得戳死她们的眼珠子,羡慕去吧。”
“就是,那起子小人最不是东西。昨儿个见到我们还一脸的债主样,今儿个哪一个见到我们不是带着笑容的。姑娘,这下子可真是扬眉吐气了。”木荷拍着胸口说道,那祝家少爷来退亲的事情,不晓得被府里多少人看了笑话,若不是大夫人压着,她们的日子且难过了,日后看她们谁还敢。
“就是,八姑娘跟前的合欢昨儿个对着奴婢还翻白眼呢,今儿个见到奴婢都矮了三寸,真是好不要脸。”
“行了行了,别说了。”瑞祎看着她们,“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就算是这样今儿个你们出去也不许招摇,别丢了咱们长房的脸。”
“是,奴婢知道了。”凌霄笑着说道,又看着瑞祎,“姑娘,祝家少爷就在前院呢,侯爷跟大少爷也在,大少爷跟前的小厮方才在二门口叫了奴婢过去,说是大少爷问一问您要不要见一见祝家少爷。”
瑞祎一愣,抬头看着凌霄,“这怕是不合规矩。”
“大少爷也是这样讲,不过好像是那祝家少爷好像要见您,说是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凌霄低声说道。
瑞祎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个祝彦章忽然之间就对自己改变了态度,但是她这个时候却不想见他。不管是因着什么,大夫人没开口,她就不能去见他,于是就对凌霄说道:“去跟大少爷回一声,就说暂不相见了,不合礼数。”
“是。”凌霄连忙应道。
凌霄才往外走,就看到大夫人身边的访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连忙迎上去,问道:“访晴姐姐,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第70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1
“姑娘这会儿可有空?”访晴倒不急着进屋去,拉着凌霄到一边低声问道。
凌霄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看着访晴这样子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还是探问道:“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夫人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这会儿姑娘心情不太好。”
访晴闻言就低声说道:“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姑娘有没有空,若是有空心情正好,倒是可以去花园里转一转。”
听着这话音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凌霄轻轻摇摇头,“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方才大少爷那边也送了信儿过来,姑娘并未答应。”
访晴闻言一愣,看着凌霄说道:“九姑娘可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恼火?如今祝家这架势给姑娘添了多少光,满府上上下不晓得红了多少双眼睛呢。”
“姐姐误会了,我们姑娘髌骨是还恼着那边,只是姐姐想想之前做的那样过分,这会儿他说没事想见就见,也太把姑娘不当回事儿了。要我说姑娘要是真的去了,说不定那边还真以为咱们姑娘是个好欺负的,晾一晾也是好的。”
访晴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九姑娘这是怕自己不被祝家当回事儿,给个笑脸就迎上去太掉价了。说起来这事儿祝家有错在先,九姑娘这样做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就笑着看着凌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九姑娘了,你替我给姑娘问安,我这就去回了夫人。”
凌霄一把拉住访晴,拿出一个荷包塞进她的袖笼里,低声说道:“好姐姐,在夫人面前替我们姑娘说两句好话,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知道了,放心吧,九姑娘寻常待我们都好得很,心里明白着呢。”访晴对着凌霄笑了笑,就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门口,又回头看着九姑娘的院门,心里却想着这人啊还真的不到最后不知道如何。先前多少人要看九姑娘的笑话,那祝家少爷一次次的折腾要退婚。谁知道那是被人挑拨了,误信小人谗言,如今知道她们姑娘的好,瞧这下聘的架势,真是……九姑娘以后的福气怕是大着呢。本就生的姿容无双,又嫁的良婿,可不是让人羡慕死。
大夫人听了访晴的话就点点头,“既是如此,你去跟大少爷说一声,就说我这里不许瑞祎出去。”
访晴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出了门,访晴心里又是一番折腾,九姑娘这命啊,大夫人替她把这事儿兜起来,那祝家少爷就只当岳母大人余怒未消,可不敢认为是九姑娘不想见他。
各人有各命,人家九姑娘也是庶出的,可这脸面跟嫡出的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祝家浩浩荡荡下聘的事情,在京都很是传了一阵子,谁都没想到祝家对这个儿媳倒是看重的很,这样聘礼都赶得上钟鸣鼎食的勋贵之家的排场了。宰相之家虽然及不上勋贵世代传承,却是的的确确掌握朝中大权的人。到了五月瑞华足月产子,洗三宴瑞祎陪着大夫人去齐安侯府,齐安侯夫人见到她比以前还要热情,等到齐哥儿满月宴那日,左相夫人亲自道贺,对着瑞祎也是十分的和善亲热,让众人对这门婚事也有了更多的猜测。
瑞祎陪着大夫人在外头转了一圈,又在祝夫人跟前陪着说了会子话,这才脱身去了瑞华屋子里喘口气。
齐哥儿正睡得甜香,瑞祎喜欢的握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说道:“洗三的时候还跟个小猴子一样,这会儿张开了,将来定是个俊俏的后生。”
瑞华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齐安侯夫人让她抱着孩子转了一圈就回来休息了,这会儿脱了身上的大衣裳,穿着家常的紫色缠枝葡萄纹袄子,看着瑞祎就说道:“怎么躲到我这里来了,今儿个不晓得多少人想要见一见你呢。”
听着瑞华的打趣,瑞祎就看她一眼,半垂着头说道:“大姐姐若嫌我,我躲出去就是。”
“得,现在竟是;连说也说不得了。”瑞华给儿子掖了掖小被子,白了瑞祎一样,这才又说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能猜到几分,不过这女人过日子,可不是就要睁只眼闭只眼,若是时时处处都可了自己的心意,那可得九天仙女下凡才有这个本事了。”
瑞祎听着瑞华的话忍不住一笑,“我没事儿,大姐姐。”说到这里叹口气,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觉得,怎么说呢,这人前后态度转变这样大,心里不安罢了。”
瑞华一愣,“他现在看重你不是挺好的,怎么还不安?女人嫁人,这体面是第一的,现在满京都不晓得多少人羡慕你呢。说起来当初可没想到会有今日,那祝家的浪荡子倒是会讨人欢心。”
听着瑞华的话,瑞祎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女人的确体面是第一的。女人的体面怎么来的?说到底是男人给的。
“你就看瑞玥,好歹也是安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可她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可别学她,那樊孝成的确不是个东西,可是既然贪图了他家的权势嫁了这样的男人,你就得任命。任命之后不是又打又闹的过日子,而是要想办法拢住丈夫的心,稳住自己的地位,你看她嫁过去都做了什么,要我说樊孝成不是个东西,瑞玥也是个糊涂蛋,好好的日子全过砸了。”
当年大夫人在顺安侯府危机四伏,瑞华在大夫人跟前看着她如何跟姨娘们斗,如何委曲求全跟她们爹爹维持好夫妻感情。那段日子大夫人的艰难,所以造就了瑞华在婚姻上对家庭对丈夫这种事缓则圆的态度。可是瑞玥不一样,她是被二夫人溺宠着长大,眼里不容沙过起日子来当然是受不得一丁半点的委屈,更不要说跟自己抢丈夫的是个奴婢就算了,可丈夫还偏着那个,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看着瑞祎低头不语,瑞华就说道:“你千万不可学瑞玥,那祝彦章就算是有一屋子的红颜知己,只要你能稳得住就能走出自己的路来。要我说凭你的才学容貌,还斗不过那群狐狸精?不过就是看你愿意不愿意了,以我们瑞祎那骨子里头的小骄傲,想着这姓祝的如此不长眼几次三番然你丢脸,只怕你不屑与他周旋。”
被瑞话说中了,瑞祎知道瑞华十分了解她,这话简直戳到她的骨子里去了。不由就红了眼眶,看着瑞华说道:“大姐姐,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我并未做出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他却一而再的羞辱我,我若是还能跟无事人一样,也太没心肝了。”
“女人有傲骨是好事儿,可是千万不可有傲气。瑞祎,你真当我的日子就这样完美无瑕的,你大姐夫身边可也不是没有别人。男人嘛,读书的谁不爱个红袖添香。习武的,也喜欢个英姿飒爽陪他骑马拉弓的。可这又算什么事儿,你是做正妻的,若是连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你这日子没法过了,自己为难自己,何必呢?你看你大姐夫身边也有三五个燕瘦环肥姿色不同的侍奉着,可那又如何?我不松口,她们谁也不能抬成姨娘,一辈子也只能做个通房丫头,你大姐夫跟我有夫妻之情,还能真的为了一个贱婢为难我?说到底自己个得先让自己的枕边人敬重你,以你的性子做到这点是不难的。”
“我心里都明白。”
“心里都明白,就是不甘心,可是人得认命。瑞祎,别跟祝彦章怄气,生生的把他从你身边推开了,等你后悔了可就来不及了。女人安身立命的就是男人的敬重,没有这个,樊孝成身边的一个丫头都能对着瑞玥横鼻子竖眼的凭的什么?”
“别自己为难自己。”
瑞祎轻轻颔首,“多谢大姐姐,我明白。”
瑞华看着瑞祎也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几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瑞明,你二姐姐,瞧着多风光,那夫妻恩爱的羡煞别人。可是现在怎么样?不过是怀孕生子的这段日子,你二姐夫家里买回去的迷上了一个犯官充奴的奴婢,如今闹着要抬姨娘。你二姐太强势,可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
“还有这事儿?”瑞祎颇感震惊,一点都没听说。
“瑞明要强,怎么会把这事儿说出来,她怕死咱们姐妹会看她的笑话,死咬着牙也得粉饰太平呢。那女子本是官宦之女,家里犯了事儿这才被充作了官婢,读得一肚子诗书,做得一手好诗,又是春风又是秋月的,可不是把你二姐夫勾的死死地。”
瑞祎跟瑞明是不怎么对付,但是听到这些也难免难过,叹口气说道:“果然这世上男人皆一样,哪有情深人。”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那日周沉毅说的话,他不娶她不是因为她不好,后半句他没讲,可是瑞祎心里明白,不过是因为顺安侯府帮不了他,只会成为他的拖累,所以他不能要她。
所以他应了荣家的婚事,荣家铁血疆场手握精兵,对他是极大的助力。
她懂,她怎么会不懂,不然从小读了那么多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情深,陌生夫妻,过着过着等到儿女成群也就有感情了。女人过的又不是男人,不过是膝下儿女,正房夫人的名头罢了。只要你想明白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瑞华握着瑞祎的手,神色郑重的看着她,“别的我都不担心,就只怕一样,你从小心思敏感,怕你看不穿。”
跟太了解自己的人聊天也是一种折磨,瑞祎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瑞华。
“快别笑了,这笑得跟哭一样。”瑞华假装嫌弃的在瑞祎头上点了点。
瑞祎看着瑞华,“大姐姐的话我记心里了。”
“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多的口舌,母亲担心你,之前跟我递话过来让我跟你多说说话。要我说咱们瑞祎心里那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就是自己看不开罢了,你呀,别犯傻就行,以你的聪明想把日子过好,那可不是难事儿。”
“那我可真谢谢您这么高看我了。”瑞祎哭笑不得,瑞华说的煞有其事,好像她真的这般厉害一样。
可是这陌生人做了夫妻,哪里有那么简单的就夫唱妇随了。
瑞华说得对,她不仅有傲骨,更有傲气。之前为了自己的婚事已经把她所有的委曲求全全都耗尽了,若是以后在漫长的婚姻里继续让她委曲求全,她怕自己做不到。
人人都会讲,忍字头上一把刀,做女人做妻子就要忍,可那把刀没砍在别人的身上,谁又能体会到别人的疼呢?
就跟瑞明一样,死咬着牙粉饰太平,撑着的不过是自己的颜面,不想被人笑话罢了。
满月酒过后,顺安侯府就开始准备起了瑞兰的婚事。卓家已经请期,日子就定在了八月,金桂飘香的季节。
嫁女儿也是件繁琐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公中走,大夫人既要忙着对嫁妆单子,又要安排去男方家安床的“好命人”,家具都是打好的,但是之前卓家说好的院子忽然又要换一个,说是换个更大点的。这样一来,之前量好的家具尺寸都要跟着变,大夫人急得直冒火,把二夫人叫来细细问了一遍,可二夫人也说不上来原因。
这个二夫人正事儿每一件办好的,这样的事情问都问不明白,只得把媒人请来,大夫人亲自问她,“说起来我们瑞兰的婚事要多亏夫人跑腿受累,等这婚成了,少不得请您喝杯水酒酬谢。”
说亲都是要三媒,男方家一个媒人,女方家一个媒人,还有给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人。今儿个大夫人请来的是她们这边请的媒人,是二夫人的一个好友,大夫人跟她交往不多,也只有在正事上来往,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先请她来去问问。
二夫人这个好友是户部一个主事夫人姓周,这位周夫人闻言就笑着对大夫人说道:“这俩孩子有缘分,为他们牵这个线也让人高兴得很。”
面上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大夫人实在是对这个周夫人喜欢不上来,给人不靠谱的感觉,绕来绕去的就是不肯往正事上讲,大夫人只好直命中心,看着她说道:“今儿个请周夫人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情请您跑一趟。婚期都已经定下了,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成亲,当初您带我们家的人去丈量房子,尺寸都订好了,现在忽然又说要换处房子。”说到这里大夫人就笑了笑,一字一字的讲道:“重新换房子,就要重新量尺寸,量了尺寸就要重新打家具,一来这日期太紧了怕赶不出来。这二来这事儿也不太合适吧?所以就像您费费心跑一趟,去跟卓家那边说说,这可不是小事儿,不是说换就换的,多少工夫全都白费了。”
“还有这事儿啊?”周夫人惊讶的说道,“哎哟,怎么那边也没跟我说一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您放心,我这就跑一趟去问问清楚明白。”
大夫人谢过了,亲自把周夫人送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周夫人那边就送来信了,说是卓家觉得原来的院子太小了,怕委屈了瑞兰,所以就想换处大的。卓夫人也说了,原来那处院子也还是他们夫妻的,并不碍事的。
并不碍事?
大夫人真是要气笑了,感情是原来那处院子的家具不仅要带着,还得让她们侯府再把新院子的家具都给他填满了,欺人太甚!
按照规矩呢,女儿出嫁,是要带着家具过去的。一座院子的家具,地面上摆的大件拔步床、罗汉床、美人榻、琴桌、书桌、案几、八仙桌。顶箱柜、立柜、书柜、多宝阁等等。小件诸如放衣裳的樟木箱子,梳妆的妆台、衣架、铜盒架、杌凳、绣墩等物。讲究的人家,连女儿百年之后的棺材,起夜用的马桶都要备的齐齐全全。
小件都好说,随意就是。可是大件不一样,那是按照男方家提供的房子尺寸,打造的家具尺寸,若是换一个,尺寸不合适了,这些打好的家具就用不上了。
如今卓家这样讲说着是给新婚夫妻的体面,换个更大的院子,其实就是拐着弯的想要她们多打一套的家具嫁妆。
变着法子的索要嫁妆,大夫人嫁了这么多的女儿,也真是头一次遇上,可不是要气的脸都黑了。
这样的奇葩事儿,就连瑞祎听说了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好歹也是将军府,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从量好尺寸,再到把家具打制出来,这可不是几天就能完活的。像是她们侯府大致的家具都要请有名的工匠出手,从雕刻的花样,到家具的式样再到木料都是上好的,毕竟女儿嫁出门去也是娘家的体面,可不能毛毛糙糙的送到男方家去,要被人笑话。
就在为了这事儿两家僵着的时候,祝家又请了媒人前来请期。
一年四季中,春秋两季是最受喜欢的成亲好时节。瑞兰占了秋天,大夫人就想着让瑞祎明岁二月出嫁。二月是阴阳交接之时,男女婚配犹如阴阳结合,所以又被称之为“婚月”。大夫人委婉的把意思一讲,那边祝家就很爽快的答应了,这样一来侯府也得立时派了人去祝家丈量房子,也要开始打制家具,从现在到开春还有大半年的功夫,足以打出一整套的好家具。
等到量房子的人回来,却没带着尺寸回来,管事婆子回禀道:“祝家少爷说了院子里一应的家具全都是齐全的,而且是全新的。老奴亲自去看了那叫一个开了眼界,就那张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有卷篷顶,下有踏步,前有雕花柱架、挂落、倚檐花罩的廊庑。廊庑旁边还安了二斗二门的小橱,上头还摆了帽筒、花瓶、镜箱、茶具、灯台。右边放了马桶箱一只,里头的卧床有雕花罩门、垂帘、遮枕。床三面围有扩装雕刻描彩的屏风,这样的床不仅冬暖夏凉,到时候把帘子一落,夜半喝茶也好,起夜也好,竟是连床都不用出了。哎哟,老奴这辈子一直在勋贵家替人量房打制家具,这样的奢华的架子床也只在王府见过,就这样一张床,不知道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这还只是一张床,那婆子一张嘴里里外外说下来,茶都喝了两盏这才停下来。
大夫人沉默半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笑道:“这事儿可真是有些意思了。”
他们家正跟卓家打擂台呢,这个祝彦章这个时候跑来凑什么热闹,这么一巴掌胡到了卓家的脸上,可真是让人家勾难堪的。
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大夫人就看着那婆子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把这事儿跟九姑娘去说一说吧。”
那婆子欢天喜地的去了,大夫人坐在那里失笑一声,家具是不用打了,不过给瑞祎准备的木料可怎么办?让她带着还是留给新哥儿?那些木料可是这些年时时精心买下来的,一时间谁家想要买这样多的好木料可也不容易。
不知道瑞祎听了这个,会不会又气的吃不下饭了,大夫人想到这里也笑了,这个祝彦章还真是不按规矩做事儿,竟出人意料的胡闹。
第71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2
等那婆子走了,瑞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凌霄跟木荷却是笑个不停,整个院子的人也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好事吗?多给她脸上添光啊,可是瑞祎却无法开心起来。
如此善变的男人,瑞祎看不懂,看不透。
在她而言是件好事,祝彦章给她涨了脸,可是在瑞兰看来,这件事情怕是就没这么值得高兴跟开心的了。
祝彦章这一巴掌呼在了卓家的脸上,何尝不是让瑞兰也跟着成了笑柄。
这令人忧伤的人生,瑞祎长长的叹口气。
本来因为两家谈不拢,瑞兰作为待嫁的姑娘已经够难看了,毕竟被婆家这样拐着弯的索要嫁妆就够难看了,可是现在又被人罩头来了一下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可是偏偏出现了这种情况,瑞祎觉得瑞兰这会儿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其实瑞祎猜的也没错,瑞兰这会儿心情可以说是极其不好,没想到卓家前头瞧着还是挺正派的人家,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嫁妆这样的事情上扯皮。拐着弯的占便宜她已经觉得够难看了,现在又有祝彦章大手笔的下聘,现在还活生生的给了卓家一巴掌,她现在不出门都能想到上上下下的眼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看她的笑话呢。
明明瑞祎前段日子才是被看笑话的一个,她暗中也还想着那祝家少爷太不成体统,可是比较之下还是有种很幸福的感觉,至少得她的婚事没有那么的糟心。可这才多少日子,那祝家少爷就跟吃错药一样,更没想到这一巴掌不仅响还挺疼的。
瑞祎在屋子里落了一下午的泪花,可是也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侯府跟卓家闹得不愉快的,只怕将来她进门之后日子也未必好过。成亲前就惦记着她的嫁妆,谁知道成亲后会怎么样?嫡母又不是那种会给庶女出头的人,也就在这一刻,瑞兰忽然就体会到了当初瑞妍跟瑞灵的心情,忽然也很感激大伯母还在为她周旋,若是指着嫡母,这会儿只怕连泪珠都没工夫掉了。
瑞兰心灰意冷的,连院子寻常也不出一步了。
瑞祎跟瑞兰本就没有多深的姐妹情,不是一个房头的,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这会儿就算是去安慰人家,只怕人家还当成示威的呢,索性也就不出门,减少尴尬吧。
因为祝彦章这神来一巴掌,卓家那边倒是很快的消停下来了,没有再提换院子的事情。不过从媒人的话中也能听出几分味道来,那边想必是不怎么高兴地。
大夫人倒是因此把二夫人叫来问了问,想要再商议下瑞兰的婚事,大夫人想着瑞玥都已经成了那个样子,瑞兰要是再这样糊里糊涂嫁过去,将来只怕也不省心。本来是找二夫人商议个对策的,谁知道二夫人却不怎么热衷,话里话外倒还觉得大夫人多事儿了,笑着说道卓家不是已经退了一步了。
大夫人知道二夫人这是打定主意了,她这奔波这么久,如今倒是先吃萝卜淡操心,惹了任嫌了。大夫人一生气,索性就以要操办瑞祎婚事为由,把瑞兰的婚事全都扔给了二夫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操心去了。
瑞祎听九姨娘说了这事儿之后,皱了皱眉头,看着她说道:“姨娘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可都传开了?”她这里还没得到消息呢。
“我碰上碰上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去开库房,手里拿着八姑娘的嫁妆单子,后头还跟着二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我顺嘴问了一句,那人倒是痛快的提了一句。我听着不对,就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原由。”
二夫人这人眼里除了自己的孩子,哪里把庶出的看进眼里的。况且亲女儿的婚事都能那样,更不要说瑞兰这几个庶女了。
正想着就听到九姨娘期期艾艾的看着她说道:“罗姨娘找了我,想让我帮着求个情,你说我帮不帮?”
瑞祎一愣,罗姨娘是瑞兰的生母,没想到居然找上了自己姨娘。
“这事儿有些难办,姨娘不帮一把难免被人嫉恨,可是若是帮了又得罪了二夫人,况且母亲在气头上未必能允了。”
“是啊,我也这样跟罗姨娘说的。我这人又不傻,难道会拿把刀捅自己一下。可是瞧着罗姨娘在我那里哭的那个可怜,天下慈母心都一样的,我这也不好一口给回绝了。”九姨娘说着就叹口气,“说起来罗姨娘在二房也是有些风光日子的,后头生了一场病,养病的功夫就被二老爷给忘了,守着女儿过日子,谁知道现在又出这样的事情,怪可怜的。”
瑞祎就看着九姨娘说道:“那你答应了?”
“不答应于心不忍,不管夫人怎么做,我尽了心心里好受些。”
她姨娘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瑞祎就无奈的笑了一下,“那您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不答应也不行啊,那罗姨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要不是祝姑爷,事情也不会这样,这不是心里有愧吗?”
瑞祎:……
“闲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讲的就是我们这样无辜的人。”瑞祎扶额,“那您答应了就走一趟吧,不过我可提醒您一句,母亲这几日怕是正火头大呢,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不然罗姨娘怎么回去找我,自己就去求大夫人了。”
听着她姨娘的话,瑞祎也忍不住的笑了,其实她姨娘什么都明白,就是觉得心里可能真的愧对罗姨娘母女。这才帮着问一句,图个心安。
这叫什么事儿,祝彦章惹的祸,却要她们母女还人情。
九姨娘去找了大夫人,果不其然,大夫人并未松口,还把九姨娘给罚了,禁足!
九姨娘都给禁足了,罗姨娘也说不出别的来,瑞兰的事情已经是没有希望转圜,只能求着二夫人高抬贵手,把嫁妆置办的光彩一点。有了卓家这一出,瑞兰的嫁妆若是薄了,只怕进门都抬不起头来。罗姨娘急得在自己院子里直转圈,还得想着办法交给女儿,别太傻了进了门就让婆婆把嫁妆哄了去。
女人没了嫁妆,在婆家还有什么地位?
眼瞅着就进了八月,瑞兰的婚事也越发着紧准备起来。大夫人虽然说撒手不管了,但是事关侯府颜面的事情大夫人还是很上心的。请来全福夫人给瑞兰梳头,念着祝福的话,满屋子的姐妹前来送瑞兰。这次瑞华、瑞明、瑞芳,二房那边很少回来的瑞灵、瑞妍,还有瑞安都回来了。瑞玥来得晚些不过也到了,大家开开心心的看着裴宇杰把瑞兰背了出去,送到花轿上。
锣鼓声响,鞭炮齐鸣,大夫人跟二夫人招待今儿个请来的客人,他们几姐妹坐在一起说了会子话,瑞玥先告辞去了自己的院子歇脚,瑞安也跟着离开。瑞明跟一众姐妹寻常都不亲密,这会儿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题,也去看自己未出嫁前的院子去了。瑞芳被八姨娘跟前的丫头请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瑞华、瑞祎、瑞妍跟瑞灵几个人。
瑞华知道大夫人忙这会儿自然不去打扰,瑞妍跟瑞灵在姐妹中因为二夫人一直的不待见,这会儿连她们婚前住的院子都被二夫人给收回去了,也没地方可去挺尴尬的。
瑞祎就笑着说道:“几位姐姐都去我那里坐坐吧,这里还要收拾收拾。”瑞兰出嫁了,这屋子里丫头们都收拾干净,回门的时候新人也许还要进来看看的。
瑞华听着瑞祎这话,就知道她是不愿意看着瑞妍瑞灵尴尬,立时就起身对着她们二人说道:“四妹妹,五妹妹走,咱们去瑞祎那里找些好吃的东西,她哪里可不缺茶点,咱们难得回一趟娘家,可不能便宜了她。”
说笑着就一路去了瑞祎的院子,凌霄跟木荷立时就带着丫头忙活起来。伺候着几位姑娘进了屋,吃喝的东西立时就奉了上来。
说了几句互相问候的话,瑞灵却看着瑞祎说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据说祝家公子想要参军。”
瑞祎一口热茶差点喷了出来,目瞠口呆的看着瑞灵。瑞灵的夫君是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将领,那么她这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四姐姐这话可是真的?”
祝彦章要入军,这事儿怎么听着就跟天书一样呢?
“嗯,说是边关又出大事了。狄戎国汗王部署手下偷袭十几座关防,朝中虽然压着消息并未放出来,可是的的确确那边已经战火烧起来了。我家那个这几日这个在频繁调防,说不定也要去边关。”瑞灵低声说道。
第72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3
狄戎国跟大燕这些年一直是交锋不断,只是前些年狄戎内部争斗不休,所以大燕并未一直得到狄戎的大规模攻击。但是随着狄戎内部安定下来,呼赤炎一举打败兄弟叔伯登上汗王之位,大燕的边关也就越来越不安稳。
朝廷醉生梦死,诸王夺嫡内斗不休,周沉毅被迫害驱逐至边关,数年下来,几回疆场浴血,夺得军功才使得自己有了立足之地。
然则,皇帝醉心享乐,耽于享受,朝政之事多由慎王惠王左右丞相把持,几下里争斗不断,迫于压力这才有了祝彦章娶瑞祎一事。若是换做太平盛世,祝家又怎么会跟顺安侯府结亲。
她们虽是闺阁女子,然则这些年战乱就不曾真真正正的停止过,此时说起这事儿,大家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诧异祝彦章一介书生跑到边关去做什么。
瑞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瑞灵,继室进门,这才多少时日,居然能在丈夫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可见瑞灵在袁家应该是过得不错。那袁芮军可是有子女的人,继母跟前妻留下的孩子,总是很难得处到一块去的。家庭纷争一起,就很难得到枕边人的信任,没想到瑞灵倒是令人意外。
瑞灵是感激当时瑞祎出手相助,这才把这个消息告知她,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就说道:“你们的婚期定在明岁春天,距离成亲还有些日子,身为左相之子,亲赴边关入伍,倒是能极大的提起士气对抗外敌。”
一直没说话的瑞妍也说道:“翰林院那边最近起草文书十分繁忙,偶然听夫君提了几句,多是军事居多。”
瑞妍虽然嫁了个翰林院的穷编修,但是胜在翰林院消息十分灵通,起草文书、各地公函等等都是由翰林院起草,所以能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瑞华嫁的是勋贵之家,这样的人家太平盛世守着前人的庇荫裹着奢华的生活。然则于朝中的大事其实能参与的不多,消息来源反而不如瑞灵瑞妍。
此时瑞华对着瑞灵跟瑞妍的态度又不同了,多了几分亲昵,笑着说道:“打仗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女人家倒是不用担心那么多,那狄戎军还能一路打到京都来不成?”
瑞祎听到这话,就看着瑞华说道:“大燕史志上确实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大姐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狄戎王都两次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大燕的国度,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瑞祎忽然真的担心起来,想到第一次狄戎王出现之后,周沉毅立时就被赶回了边关,若是那时候朝廷能对他多看重几分,加强防御,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地动之事。可现在周沉毅在边关御敌,这些京都的王爷勋贵,只顾着看着上头的位置,却不知道也许危险早已经逼近。
瑞华面色微白,“真的?”她寻常不爱读史书,竟不知道这个。
瑞妍跟瑞灵也是大感意外,齐齐看向瑞祎,就看到瑞祎点点头,“的的确确,是高祖皇帝时期的事情,狄戎那是并未出现后头的分裂内争,军力强大,兵合一处,以势不可挡之态,调虎离山之计,攻开了国度的城门。只是后来援军来得快,狄戎国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便退了军。这件事情随着开国数百年,百姓们早已经淡忘,不知道也没什么。”
瑞华虽然听的心里挺害怕的,不过想想有笑着说道:“咱们大燕有那么多的将领守着,那狄戎还能再打进来不成?有齐王殿下在,咱们尽可高枕无忧。”
瑞灵却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懂得,不过听夫君的话,这次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的简单。”
瑞祎知道许多这里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听着她们虽然担心边关的情形,但是依旧坚信狄戎绝对不会达到京都来,她心里总是觉得担忧的厉害。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中带着浓浓戾气,不惜两次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大燕国度,看来那狄戎王一定想要从这里拿走重要的东西。这次边关忽然战斗频繁,怕是跟他来燕都有极大的关系。
瑞祎心里纵然是担忧之际,却也不敢在其余三人面前讲出见到那狄戎王的事儿。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传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她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瑞华也好,瑞灵瑞妍也好,知道了她所说的,肯定会回去跟丈夫讲。可是几位姐夫也必然会向朝廷禀报此事,这事如此之大谁敢瞒着不报?
报上去的结果是什么?
瑞祎已经不敢想象,以慎王、惠王的自私,到时候她肯定是被问罪的一个。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还没有伟大到为将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儿。若是明君治国,名臣辅佐,便是押上这条命,她也敢拼一次。只是现如今朝局混乱,争斗不休,她不敢。
叹息惊讶探讨一会之后,这话题就揭了过去,她们再担心也没什么用。权力是掌握在男人手中的,她们几个女子的话谁又会信。更何况瑞华也好,瑞妍跟瑞灵也好,跟自己提起这件事情最大的根源也不过是祝彦章要去边关引起的话题罢了。
用过中饭,大家便各自离开。
好像那些惊心动魄的言语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瑞灵的话过去没几天,果然京都就纷纷扬扬的传出了祝彦章投笔从戎的消息。
悬在心上的一块大石,一下子落了地。
她跟他只见过一面,从未有深交,陌生至极的两个人,却在这场婚约里闹出了许多的不愉快。因此从并不熟悉的陌生人,渐渐知道了对方的一些事情,然则两人从没有交谈过一句话,说起来还是很陌生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跟她有婚约的陌生人就要去边关杀敌了,瑞祎有种难以言喻的担忧。
那是对狄戎国的恐惧,转变成了对他的担忧。
无关情爱。
在这惊惊扰扰的担忧中,瑞祎从大夫人那里得了一个消息,祝彦章出京前想要与她见一面。如今两人已经是婚约在身的人,在顺安侯府见一面倒也无伤大雅,瑞祎其实并不太想见祝彦章。但是人家都要去战场了,还是拒而不见也未免太凉薄了些。
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大夫人没有多说什么,瑞祎既然已经答应见了,不管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了。
再一次见到祝彦章,却跟第一次相见大相径庭。第一次两人相见,那人却连眼角都吝啬于落在自己身上,这次相见他的目光倒是十分的坦荡、磊落、大方。
说起来早就知道祝彦章是京都第一美男,上回匆匆一瞥,并未细看。这次两人相见,只见他姿容清隽,美如冠玉,金色光纱披于其身,竟让人不敢直视。此时他唇角含笑,目光如炬凝视着她,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若是这祝彦章生于寻常百姓家,只怕也会有无数女子登墙窥伺,为其倾心。
这男人美得不像话,第一次竟令瑞祎这个从来自信满满的美人也有几分恍惚之感。
而此时,祝彦章也是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打量瑞祎。诗经中讲美人应是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固然要生得美,然而最令人心动的却是那一抹神韵。他望着她只看自己一眼却转开头去,那剪水双瞳如碧波流转,莲步微挪恰如春风拂柳。皎若太阳升朝霞,飘若流风之回雪。
而如此美人,日后将会成为他的妻,那种之前飘渺如风的无感,此时方真真切切的击中心头。
忽而,祝彦章低声轻笑起来。
瑞祎转头惊讶的看着他,不晓得这人发什么癔症,没有缘由的笑什么?
对上瑞祎疑惑不解宛若看疯癫之人的目光,祝彦章长身玉立的身躯此时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瑞祎又被他吓一跳,不由往旁边躲了躲,这人真疯了不成?
“小生此前无状,多有得罪,今日给姑娘赔礼,还请高抬贵手,不予追究。”
文文绉绉的倒真是个书生样,瑞祎知道他做什么,心里惊讶方才压下,不过却也有几分好笑,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这样跟自己赔罪认错的。
倒是个磊落丈夫。
“祝公子言重了,小女不敢当。”瑞祎避开他这一礼轻声说道。
看着瑞祎并未受自己这一礼,祝彦章便知道她还未息怒,倒真是个有骨气的。
第73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4
狄戎国跟大燕这些年一直是交锋不断,只是前些年狄戎内部争斗不休,所以大燕并未一直得到狄戎的大规模攻击。但是随着狄戎内部安定下来,呼赤炎一举打败兄弟叔伯登上汗王之位,大燕的边关也就越来越不安稳。
朝廷醉生梦死,诸王夺嫡内斗不休,周沉毅被迫害驱逐至边关,数年下来,几回疆场浴血,夺得军功才使得自己有了立足之地。
然则,皇帝醉心享乐,耽于享受,朝政之事多由慎王惠王左右丞相把持,几下里争斗不断,迫于压力这才有了祝彦章娶瑞祎一事。若是换做太平盛世,祝家又怎么会跟顺安侯府结亲。
她们虽是闺阁女子,然则这些年战乱就不曾真真正正的停止过,此时说起这事儿,大家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诧异祝彦章一介书生跑到边关去做什么。
瑞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瑞灵,继室进门,这才多少时日,居然能在丈夫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可见瑞灵在袁家应该是过得不错。那袁芮军可是有子女的人,继母跟前妻留下的孩子,总是很难得处到一块去的。家庭纷争一起,就很难得到枕边人的信任,没想到瑞灵倒是令人意外。
瑞灵是感激当时瑞祎出手相助,这才把这个消息告知她,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就说道:“你们的婚期定在明岁春天,距离成亲还有些日子,身为左相之子,亲赴边关入伍,倒是能极大的提起士气对抗外敌。”
一直没说话的瑞妍也说道:“翰林院那边最近起草文书十分繁忙,偶然听夫君提了几句,多是军事居多。”
瑞妍虽然嫁了个翰林院的穷编修,但是胜在翰林院消息十分灵通,起草文书、各地公函等等都是由翰林院起草,所以能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瑞华嫁的是勋贵之家,这样的人家太平盛世守着前人的庇荫裹着奢华的生活。然则于朝中的大事其实能参与的不多,消息来源反而不如瑞灵瑞妍。
此时瑞华对着瑞灵跟瑞妍的态度又不同了,多了几分亲昵,笑着说道:“打仗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女人家倒是不用担心那么多,那狄戎军还能一路打到京都来不成?”
瑞祎听到这话,就看着瑞华说道:“大燕史志上确实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大姐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狄戎王都两次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大燕的国度,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瑞祎忽然真的担心起来,想到第一次狄戎王出现之后,周沉毅立时就被赶回了边关,若是那时候朝廷能对他多看重几分,加强防御,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地动之事。可现在周沉毅在边关御敌,这些京都的王爷勋贵,只顾着看着上头的位置,却不知道也许危险早已经逼近。
瑞华面色微白,“真的?”她寻常不爱读史书,竟不知道这个。
瑞妍跟瑞灵也是大感意外,齐齐看向瑞祎,就看到瑞祎点点头,“的的确确,是高祖皇帝时期的事情,狄戎那是并未出现后头的分裂内争,军力强大,兵合一处,以势不可挡之态,调虎离山之计,攻开了国度的城门。只是后来援军来得快,狄戎国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便退了军。这件事情随着开国数百年,百姓们早已经淡忘,不知道也没什么。”
瑞华虽然听的心里挺害怕的,不过想想有笑着说道:“咱们大燕有那么多的将领守着,那狄戎还能再打进来不成?有齐王殿下在,咱们尽可高枕无忧。”
瑞灵却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懂得,不过听夫君的话,这次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的简单。”
瑞祎知道许多这里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听着她们虽然担心边关的情形,但是依旧坚信狄戎绝对不会达到京都来,她心里总是觉得担忧的厉害。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中带着浓浓戾气,不惜两次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大燕国度,看来那狄戎王一定想要从这里拿走重要的东西。这次边关忽然战斗频繁,怕是跟他来燕都有极大的关系。
瑞祎心里纵然是担忧之际,却也不敢在其余三人面前讲出见到那狄戎王的事儿。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传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她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瑞华也好,瑞灵瑞妍也好,知道了她所说的,肯定会回去跟丈夫讲。可是几位姐夫也必然会向朝廷禀报此事,这事如此之大谁敢瞒着不报?
报上去的结果是什么?
瑞祎已经不敢想象,以慎王、惠王的自私,到时候她肯定是被问罪的一个。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还没有伟大到为将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儿。若是明君治国,名臣辅佐,便是押上这条命,她也敢拼一次。只是现如今朝局混乱,争斗不休,她不敢。
叹息惊讶探讨一会之后,这话题就揭了过去,她们再担心也没什么用。权力是掌握在男人手中的,她们几个女子的话谁又会信。更何况瑞华也好,瑞妍跟瑞灵也好,跟自己提起这件事情最大的根源也不过是祝彦章要去边关引起的话题罢了。
用过中饭,大家便各自离开。
好像那些惊心动魄的言语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瑞灵的话过去没几天,果然京都就纷纷扬扬的传出了祝彦章投笔从戎的消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悬在心上的一块大石,一下子落了地。
她跟他只见过一面,从未有深交,陌生至极的两个人,却在这场婚约里闹出了许多的不愉快。因此从并不熟悉的陌生人,渐渐知道了对方的一些事情,然则两人从没有交谈过一句话,说起来还是很陌生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跟她有婚约的陌生人就要去边关杀敌了,瑞祎有种难以言喻的担忧。
那是对狄戎国的恐惧,转变成了对他的担忧。
无关****。
在这惊惊扰扰的担忧中,瑞祎从大夫人那里得了一个消息,祝彦章出京前想要与她见一面。如今两人已经是婚约在身的人,在顺安侯府见一面倒也无伤大雅,瑞祎其实并不太想见祝彦章。但是人家都要去战场了,还是拒而不见也未免太凉薄了些。
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大夫人没有多说什么,瑞祎既然已经答应见了,不管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了。
再一次见到祝彦章,却跟第一次相见大相径庭。第一次两人相见,那人却连眼角都吝啬于落在自己身上,这次相见他的目光倒是十分的坦荡、磊落、大方。
说起来早就知道祝彦章是京都第一美男,上回匆匆一瞥,并未细看。这次两人相见,只见他姿容清隽,美如冠玉,金色光纱披于其身,竟让人不敢直视。此时他唇角含笑,目光如炬凝视着她,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若是这祝彦章生于寻常百姓家,只怕也会有无数女子登墙窥伺,为其倾心。
这男人美得不像话,第一次竟令瑞祎这个从来自信满满的美人也有几分恍惚之感。
而此时,祝彦章也是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打量瑞祎。诗经中讲美人应是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固然要生得美,然而最令人心动的却是那一抹神韵。他望着她只看自己一眼却转开头去,那剪水双瞳如碧波流转,莲步微挪恰如春风拂柳。皎若太阳升朝霞,飘若流风之回雪。
而如此美人,日后将会成为他的妻,那种之前飘渺如风的无感,此时方真真切切的击中心头。
忽而,祝彦章低声轻笑起来。
瑞祎转头惊讶的看着他,不晓得这人发什么癔症,没有缘由的笑什么?
对上瑞祎疑惑不解宛若看疯癫之人的目光,祝彦章长身玉立的身躯此时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瑞祎又被他吓一跳,不由往旁边躲了躲,这人真疯了不成?
“小生此前无状,多有得罪,今日给姑娘赔礼,还请高抬贵手,不予追究。”
文文绉绉的倒真是个书生样,瑞祎知道他做什么,心里惊讶方才压下,不过却也有几分好笑,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这样跟自己赔罪认错的。
倒是个磊落丈夫。
“祝公子言重了,小女不敢当。”瑞祎避开他这一礼轻声说道。
看着瑞祎并未受自己这一礼,祝彦章便知道她还未息怒,倒真是个有骨气的。
第74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5
祝彦章直起身来,对上瑞祎半垂的目光,又道:“应该应该,之前某所行所为确有几分混账,伤了姑娘芳心,如今悔不当初,很是惭愧啊。某明日便要赶赴边关,报效朝廷,为国效力,此行生死未知,吉凶各半,临行前若不能得姑娘原宥,惶惶成行心中实属不安啊。”
瑞祎:……
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这人真是蛮不讲理,按照他的意思,自己要是不能大大方方的原谅他,倒是成了那心小气窄之辈不说,还令他惶惶成行,心中不安,这可真是好大的罪名。
“祝公子请放心,小女已然不生气了。”
祝彦章拍掌大笑,“你我已定亲,一声祝公子倒是太见外了。某字三白,你可称呼我的字。如此,我便唤你瑞祎如何?”
太不要脸了,哪有这样厚着脸皮与人套近乎的,如此油嘴滑舌,难怪畜养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
瑞祎抿唇不语,做抗拒状。还未成亲,两人又不熟,这样称呼确实也并不妥当。若是互相熟悉又有婚约,方不突兀。
就在这时,丫头们奉上茶点来,摆在亭中石桌上,又躬身退了出去。诺大的花园里,好似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一次,瑞祎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煎熬。
祝彦章似乎浑然未发现瑞祎的不自在,只见他一撩袍角在石凳上坐下,举止利落干脆,衬着那桃花玉面更添几分倜傥。
“瑞祎,你也坐,何必如此拘束,你我日后是要做夫妻的人。”
瑞祎又羞又恼,横他一眼,却没去他对面坐下,而是转身在亭中拦板上坐下,侧对着他,只觉得大感头疼。
“原来你竟喜欢与我对景聊天,那我过来好了。”祝彦章笑眯眯的端着两杯茶,脚踏皂靴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瑞祎……对面。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不足一臂,若是再近些,都能彼此呼吸可闻。
这么厚脸皮的书生,瑞祎也真是开了眼界了。
遇上这样的可怎么办?
看着祝彦章递给她的茶盏,瑞祎咬牙接了过来,轻声说道:“谢谢祝公子。”并起身往后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说了嘛,唤我三白即可。不用这样拘束,我又不是那豺狼虎豹。”
瑞祎索性保持沉默,喝茶,喝茶。
祝彦章看着瑞祎微微发白的脸,倒也真不敢继续闹下去了,饮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明日我便启程离京,等明岁二月,我会依约回来娶你。当然,你若想给我写信,我也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瑞祎抿唇,只觉得脸颊如着火了一般,只是那一句依约回来娶你,不免让她一时心思怔忪。
这是第一个男人,对她这般郑重的承诺。
只是经历了周沉毅的事情,她却不敢再有任何的回应了。如祝彦章这样美色环绕的男子,谁又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呢。
祝彦章看着瑞祎垂着头,芊芊玉指托着茶盏,阳光下连面颊上的细微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没想到他未来的妻子是这样害羞的人,忍不住一笑,“当然,给你写信也是我非常乐意的事情。”
瑞祎想这话她应该怎么回应?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若是他们真的是毫无芥蒂的有婚约的人,此时她当会应一声。偏偏两人间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是其实也没真的多介意,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反而更尴尬。
“今日来见你,其实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人呢,做了错事不能去找借口,只能尽力去弥补。我知道在你心里也许我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不过我想我会用后半生证明我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今日一别,山水阻隔,浴血疆场日,归途不可期。只要我还活着,明岁二月娶你归家,此心昭昭,可鉴日月。”
瑞祎被祝彦章这话硬生生的给震住了,抬头望去,却见他已然转身大步离开。
七尺昂藏男儿,踏着毅然的步伐,阳光落于其身上,瑞祎半眯起眸目送他渐走渐远。
等到人都不见了,耳畔还想着他的话,铮铮如金玉,回响音不绝。
这样的祝彦章,容貌俊美也就罢了,偏偏气势非凡,走就走吧,却还要这样与人道别。饶是瑞祎心如尖铁,也难免心有动容。
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撂下这样的话,人就走的没影了,还是一走就去了那虎狼危险之地,只怕这世上哪一个女人都不能无动于衷。
第二日,新一批朝廷派往边关的将士出京赶赴边关。
又过了几日,瑞祎才慢慢的回过味来。这是被坑了啊。
想想左相大人就这么一根独苗,就算是真的去了边关那也肯定不是手持大刀跟敌人对砍去的啊。若是那样,祝夫人肯定就不愿意了。祝彦章去边关肯定不是冲杀在第一线的,不是做参将就是做幕僚,就这样还在自己面讲那么多的大义凛然,一副为国捐躯荣耀自豪的样子。
瑞祎捧着心口,好久没缓过来,这世上怎么就有人坏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这小心思耍的,瑞祎也真是服气了。
瑞兰自回门后也并未有消息传来,祝彦章都去了边关,也并未听到卓家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不愿意去,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倒是那日祝彦章成行之后,瑞灵跟她来往渐密,因为袁芮军也跟祝彦章一同走的。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那日祝彦章强大的气场以及感人的言语,到底还是让瑞祎心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紧接着就到了中秋节,今岁的中秋如果说要跟往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边关的战火让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整个侯府里未出嫁的就只剩下瑞祎一个了,晚宴的时候明显的冷清了许多,柯知秋作为儿媳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瑞祎陪着大夫人说说笑笑的,但是还是有几个分冷清。顺安侯只是在内宅露了一面就匆匆走了,瑞祎隐隐听说她这个爹爹似乎在外头置了一房外室,因出身不好不好抬进府做姨娘,就索性在外头置了宅子养了起来。
这事儿大夫人知道,但是眼都没眨,瑞祎心里也只能叹口气。
吃完团圆饭,瑞祎又陪着大夫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临走前大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再过不久又到登高节了,今岁就不去小青山了。”
瑞祎点点头,小青山的确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地方,“母亲是想去别的地方走动走动吗?”
“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大夫人笑着问道。
瑞祎还真的仔细想了想说道:“说起来登高不过是应个景,倒不如去落雪庵,那里山虽不高易爬,但是庵里的素菜一绝,倒是可以吃上一吃。”
大夫人就笑了,“感情你就为了吃才出门呢。”
瑞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京都周边就那么几个地方,小青山瑞祎是真的再也不想去了。去一次倒一回霉,还不如在家里呢。只是大夫人想要出府散散心,她就陪着她去好了,想来想去虽然可惜了莫愁湖的那一湖美景,但是落雪庵的素斋还是能弥补的。
中秋过后,天气慢慢的寒凉下来,而瑞祎看着手里丫头才拿进来的信时,当真是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祝彦章的信!
他居然真的给自己写信!
看着丫头们窃笑的喜悦神情,瑞祎还是有些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感情,而是对于这样的行为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瑞祎打开信,身后靠着弹墨软枕,垂目看去。
瑞祎安好四个字映入眼帘,却让她不又想起那****厚着脸皮要称呼自己闺名之时的样子,又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有些人怎么就能这样一下子好像就能跟别人熟悉起来。
信中讲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从京都出发路上的所见所闻,一条河,一座山,路过一个村子,都能被他描述的栩栩如生,仿若自己也身临其境般。祝彦章写的一笔好文章,言语生趣,略有几分夸张,然则读来却让人隐隐发笑,却又徒生几分向往,恨不能从之,也能一观这路上风景,人生百态。
读完信,瑞祎还没能把信收起来,九姨娘就蹭蹭跑来了,看着瑞祎手里的信就一把抓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瑞祎也不去抢,姨娘并不认识几个字,只是看个新鲜罢了。
第75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6
瑞祎听着九姨娘絮絮叨叨,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外头形势如此,母亲也是没办法,姨娘就不要添乱了。要我说,那个金姨娘你不跟她照面她还能一个人如何?你没看八姨娘都什么都不管呢。”
“八姨娘人家那是看不上,说起来八姨娘失宠多久了,那姓金的也不傻,怎么会跟一个无宠的姨娘争风吃醋的。”
“那你明知道人家专挑你下手,你还上赶着去。”瑞祎很头疼。
“你懂什么,这叫做不能输了气势,被一个新来的压头上,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啊。”九姨娘愤愤不平。
瑞祎看着她姨娘心里也有几分心酸,就劝她说道:“你现在有女有子,不比别人好多了,以后你的夫妻在后头,没必要跟一个不知深浅的交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她交手这不是自堕威风吗?”
“也是啊。”九姨娘觉得女儿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可我就是看着不顺眼。”
“这世上看着不顺眼的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您一件件的都要管过来?”瑞祎给九姨娘续了茶,又道:“母亲都没怎么管,您又何必出风头。”
“那怎么一样,夫人岂能跟一个妾斗气,太跌份儿了。”
“既然懂得这个道理,反过来讲您是有子女的姨娘,对侯府有诞育子嗣的功劳,那金姨娘来跟你争,你跟人家吵不是跌了你的份儿?”
九姨娘就不说话了,垂着头看着地上铺着的柔软的地衣。
九姨娘担心这个金姨娘进门后她失宠,所以才会这样的要强。可是她爹那样的男人,金姨娘后头还不晓得会有多少个,在这上投治气可真是自找罪受了。她不能置喙父母所为,只能跟九姨娘这样开解,希望她能想开些。
九姨娘在瑞祎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走之前就对着瑞祎说道:“明儿个我来陪你绣嫁妆。”
这是不跟金姨娘打擂台了,瑞祎笑着说道:“那可好,我这里还真少不了姨娘帮手呢。”
九姨娘笑着走了,透过窗子看着九姨娘的背影,瑞祎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嫁了人,给人家生儿育女,完了自己容颜枯萎,就该看着丈夫纳新欢,自己还要给他养姨娘顾孩子。一日一日的,直到自己齿摇发白。
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看着手中的嫁衣都没心思去缝了。
女人这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来想去,这个问题竟让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自天气严寒之后,来往通信不便,瑞祎已经许久没收到祝彦章的来信。天寒地冻,大雪堵路,信件来往的时间就要长得多,瑞祎明白这一点。
“姑娘,姑娘。”凌霄快步的走了进来,面色煞白煞白的,“不好了不好了,听说狄戎俊攻破了上林关,要打进来了。”
瑞祎一惊,“打进来了?怎么可能呢?不是说边关稳如泰山吗?”
周沉毅、祝彦章等人先后去了边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什么关?”
“上林关。”
祝彦章他们驻守的是平夷关!
瑞祎看着凌霄就问道:“你听谁说的?”
“奴婢昨儿个不是轮休,我就回家了,今儿中午回来大街上如今都传遍了。只是咱们府里还没有传开罢了。”
“外头都传遍了,那就是可信度非常高了。”瑞祎自言自语,她只是一个内宅闺秀,对这事情完全是没有任何的概念。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之前祝彦章的来信中似乎提到过这个上林关,好像还有什么下林关。
想到这里,她伸手去抽屉里翻找信件,找到那封拿出来细看,一看之下愣了愣。
平夷关是阻挡狄戎的一道大关,若想正面攻破平夷关难如登天。在平夷关之外还有上下林关,只是有山阻隔作为天然屏障,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少有战事发生之地。
所以,呼赤炎是出其不意攻破了上林关。从上林关一路到帝都,这路程比平夷关道帝都还要进上一些。
想起呼赤炎两次一路到了小青山,神不知鬼不觉,瑞祎此时惊惧可想而知。
上林关被攻破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京都,朝廷压都压不住,,每过两日,不等朝廷做出定论,下林关也丢了。与此同时,收到边关的来报,平夷关被十万狄戎军包围无法驰援,请朝廷派军驰援上下林关。
这样的消息三天两头的就送到府里来,侯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幸而京都重地,重兵把守,人心还算稳定。
与此同时,因为谁领兵出征,慎王惠王再度争执起来,如此立功的大好机会,自然都想自己人分一杯羹。
瑞祎的嫁妆此时也已经收尾了,九姨娘看着那嫁衣叹口气,伸手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箱笼里,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希望赶紧把那些坏蛋赶出去,让我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天杀的,作孽啊,打什么帐。“
瑞祎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整日里无数的传闻在京都里飘荡。甚至于还有传言周沉毅已经被敌人射杀的消息传来,平夷关被困,上下林关被迫,朝廷不仅这发兵驰援,此时老迈昏庸的皇帝拿不定主意,慎王惠王争执不下,朝堂上吵成一团,裴季霖一个小官儿自然是连出力都出不上,回来只能干着急。
大夫人知道儿子的性子,劝他忍耐,他们顺安侯府又有没那样的实力分量令人高看一眼,这个时候别上蹦下跳的反而成了靶子。
瑞祎还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安静的清晨,头一天大夫人跟她讲了让她替她去落雪庵还愿。之前因为齐哥儿一直不好,整宿的闹,大夫人特意请了落雪庵的师太给齐哥儿看了,并许诺齐哥儿好了必定前去还愿添香油钱。
齐哥儿病了的事情,瑞祎一开始不知情,毕竟这样的事情也的确不好宣扬开来。大夫人一说,她就立时答应了,落雪庵以前也去过的,只是这几年都去普仁寺倒是冷了那里。上回登高的时候本来打算去的,谁知道大夫人也病了也未去成。这次大夫人脱不开身,一来外头闹得厉害,二来那金姨娘不省心,她不在府里怕弹压不住,就再三叮嘱瑞祎让她代她走一遭。
瑞华待她情深义厚,这样的事情瑞祎是不会推辞的一口就答应了。因为天气寒冷,路上也不好走,所以一早就要出城。
那天早晨九姨娘担心她路上挨冻,特意早起过来叮嘱她穿得暖和些,一路送她出了门。凌霄跟着她,木荷留下,出门的时候凌霄还说道;“今儿个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还特意多带了一件大氅,白貂皮的,是今岁新年大夫人才让针线房给她做的。
出城的时候,路上来往行人稀少,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寥寥无几。马车滚过青石路微微有些颠晃,城门此时才打开没多久,出城的百姓并不多,没耽搁多少时辰,看了顺安侯府的徽记就让她们出城了。
出了城门,一路往落雪庵走,瑞祎掀起车帘,因为下雪的缘故,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十分萧瑟。
落雪庵在山脚下的平坦之地建成,规模并不十分大,出了城门,半个时辰的马车就到了庵门前。以为提前打过招呼,门前已经有小师父在等着了。见到马车停下来就笑着应了上来。
瑞祎踩着脚踏下了车,那小师父就道:“裴施主请进,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多谢师父。”瑞祎笑着行礼,跟着那小师父一路走了进去。
青石台阶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院里头的参天大树此时只剩枯枝,瑞祎先去大殿拜佛,行完礼又奉上了香油钱捐了功德。做这些事情瑞祎十分虔诚,等到起身之后,看着那小师父问道:“不知道主持师太在不在?”
“本来今儿个不出门的,但是城里有位贵人一定要师父,师父只能进城去了,临行前已经吩咐让我好好的招待施主。”
瑞祎没想到会是这样,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有劳小师父了,我想在这庵里随意走走。”
落雪庵不大统共才有五六个姑子,那小师父就笑着说道:“那成,您四处看看,我先去忙着,有事儿您喊我就是。”
瑞祎笑着点点头,让那小师父自去,因为庵里人少所以分担到每个人身上的活计就较多。带着凌霄从前院一路去了后院,佛堂肃穆,宝相庄严,瑞祎身处其中却有几分心安。等到一圈走下来,也不过才半个多时辰,休息的厢房早已经准备好了,凌霄带着瑞祎缓步走过去。走到二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微胖的姑子面色煞白脚步踉跄从大门外奔了进来,边走还边喊着:“关门,关门。”
瑞祎一见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旁边的凌霄已经开口问了,“这位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第77章 今一别余生不见8
对于战争,人类都有着最根本的恐惧,瑞祎也不例外。她甚至还不是寻常的农妇,至少在市井田头有些力气还能保护自己。她这样的娇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遇上兵祸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丝毫的反抗力量。
她扯着凌霄躲进林子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种恐惧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本来还想着如果遇上大燕的军队,至少还能有人送她回家,可是昨晚上大家的一席对话,让她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念头。那些人都是大燕的军队,百姓的子民,可是却做出烧杀抢掠的事情来,她不敢相信。
“姑娘,咱们怎么办?”凌霄抖着身子都要缩成一团,看着那伙人已经开始走出镇子,怕极了。
瑞祎哪知道怎么办,握着凌霄的手咬咬牙说道:“不行,咱们就翻山再回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信那些人的,呆在落雪庵就好了。”凌霄都要哭出来了,她这辈子做过狠得的时候,也不过是揪着欺负自己丫头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捶了一顿,她连鸡都没杀过。
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如刀,本来一直走路还好些,不觉得有多冷。此时忽然停下来,冷风一直往脖子里灌,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渣子了。
凌霄虽然害怕,但是看着这样还是从包袱里把那貂皮大氅拿出来给瑞祎披上,瑞祎本来不愿的,凌霄却说道:“姑娘,这鬼地方除了那些兵痞再无旁人。您还是披上吧。万一要是咱们跑不出去,别人看着这斗篷知道您是有身份的人,总得问清楚了,到时候或许咱们就有机会呢。”
凌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瑞祎寻常只在内宅呆着,并不知道外头的家仆借着府里的招牌有多威风。凌霄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虽然危险也很大,但是比起来这个稍微要好点。
披上大氅,整个人几乎与雪色融于一体,瑞祎也感觉暖和了许多。
“咱们先往山上走,总不能坐以待毙。”瑞祎觉得呆在这里有些傻,既然已经落到这一步,总得想办法出去才是。眼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只有身后一条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回走。
凌霄也怕,闻言就点点头,主仆二人就转身往回走。才走了没几步,忽然之间远远地就听到大地传来的微微震动声,透过林子的缝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远处有大片的尘烟扬起,并往她们的方向奔来,越来越近。
此时,刚出镇子的兵勇也立刻警戒起来,很快的镇子里头又有大批的人涌出来,举目望去,只见乌压压一片,也数不清楚多少人头。
瑞祎、镇子上的兵勇,骑马来的大批人,三者正好成为一个三角形,幸运的是,瑞祎这边只有主仆二人,没什么动静,反而被两外两方人马给忽略了。
奔来距离镇子上的人马有些距离,瑞祎主仆上山还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忽然多了这么一股人,且夹着雷霆之势,呼啸而来,转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在距离小树林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瑞祎她们距离新到的人马其实并不是很远,这样一来她们主仆反而不敢动了,一动踩到枯枝树叶都会发出极响的声音,必然会惊动来人。瑞祎情急之下用斗篷把凌霄也罩住,主仆二人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心里很是庆幸,今儿个出门带了件白貂皮的斗篷,要是那件大红缂丝的这会儿哭都没地哭去了。
用风帽罩住两人的黑发,凌霄怕的腿都在发抖,都要哭出来了,“奴婢还没孝敬我老子娘呢,怎么就这么命苦的遇上这事儿。”
瑞祎也怕,但是自己跟前的丫头哭了,她反而得要坚强起来,怕也得硬撑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极响的声音传来,“班高格,今儿个你我又见面了,怎么样?老子这次不捉你个活憋不姓单。”
“单将军就爱开玩笑,你这追了一路没少吃了我的马后尘,火气有些大啊。来来来,要不咱们先喝三杯,再分出个高下来。”
“呸!不要脸的东西,打不过就知道跑,瞧你那点出息。今儿个被老子逮个正着,看你往哪里窜!”
这是第一次听到军人打仗阵前叫骂,瑞祎还真觉得有些想要笑。这两人倒不像是打仗的,像是冤家斗嘴呢。旁边凌霄也没方才那么害怕了,对着瑞祎低声说道:“姑娘,这两个人真有些意思。”
两人趴在雪窝里一动也不敢动,说话也是声音极低极低的,但是这样的场景跟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极大的缓解了她们的紧张,但是恐惧依旧在。
“抓不住是你无能,自己本事不济倒怨别人跑得快,哎呀,你这不行啊,腿短多跑两步嘛。”
对方的人马发出哄然大笑声,显然这边这个单将军肯定是个子不高,腿有些短,被人攻击了短处。
果然,他立时就怒了起来,大喊着布阵。
打仗是个什么情形,瑞祎以前只听说过但是从未见过,但是书上也只是三言两语就带过,此时就看到原本还互相笑骂的两军,刹那间就摆开阵势,杀气凛然而出,令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两下里对峙,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就这样互相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下子可苦了趴在雪窝里的瑞祎主仆,瑞祎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来抓,她自己就要被冻死了。手脚都麻木了,连牙齿都要忍不住的上下打颤,连话都讲不成句了。这辈子没有这样难熬的时候,明明昨儿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宅门深处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今儿个却趴在雪窝里狼狈不堪。
又过不久,瑞祎就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爬了一夜山,早上也没吃东西,遇上敌人又惊又怕,此时又在雪窝里趴了这么久,只觉得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凌霄,我听到有马蹄声,是不是家里人来接我了?”
凌霄也要扛不住了,不过好歹是做丫头出身,苦活做惯了,此时还能撑的住。看着姑娘这样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姑娘,再坚持会儿,夫人很快就派人来接您了。”
瑞祎耳边嗡嗡直响,马蹄声如潮水般涌入,喧闹声中眼前就想起大夫人温和地笑容,九姨娘翻着眼跟她告八姨娘的状,后来多了个金姨娘,眼翻得更厉害了。又看到了裴季霖跟新哥儿,个个都对着她笑,她也想对他们笑,可是嘴巴就是扯不动,心里就着急起来。一着急,就看到了周沉毅那张冷淡默然的脸对她说:“我不能娶你。”又听到祝彦章几次前来闹着退婚府里头上上下下那么多看笑话的脸,每个人都对着她笑,那眼睛里浓浓的不屑,让她眼睛都跟着刺痛起来。
“哎哟,到底是庶出的,人家宰相家的公子怎么看得上?”
“就是,也就那张脸还能看看,真把自己当朵花呢,瞧九姨娘那得瑟的样子,有的她哭呢。”
“听说那祝公子被人称为第一美男呢,家世门庭高的很,娶什么样的闺秀没有。非要上赶着这门亲事,可不是被人打脸了。”
“攀的高摔得重,要我说骨头轻三分命,非要攀高枝享富贵,得称称自己的分量啊。”
瑞祎整个脑子都要炸了,好想堵住那些人的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婚事是她能做主的吗?
正哭着,就看到祝彦章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等我归来,明岁二月,娶你回家。”
阳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还在昨日,渐渐模糊的身影,让她心酸难忍。
第一说要娶她的男人,也是之前退婚的男人。
她既讨厌他,却又厌恨不起来。
突然之间觉得一阵剧痛,瑞祎一下子清醒过来,紧随着耳边就想起了凌霄的尖叫声。
胳膊疼得要死,可她却动也动不了,看着鲜红的液体浸透衣衫,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觉得其实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瑞祎还没回过神来,凌霄就爬起来,将她拖进怀里看着胳膊上的羽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四周一下子围住了好些的人,瑞祎眼前有些模糊。原来方才竟是冻得出现了幻觉,陷入梦靥中了。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可是这一箭射中她胳膊,这运气也太衰了。
凌霄抱着瑞祎坐在地上,一只手托着她受伤的胳膊,眼泪呼啦啦的停也停不住。
瑞祎靠在凌霄的怀里,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但是看着眼前的情景还是有些想笑。
壁垒分明的两边人马立在她们主仆两边,复又成对立之姿。长枪齐齐对着她们,染满鲜血的盔甲,面目狰狞的士兵,瑞祎心里怕极了,但是这会儿却连怕的力量都没有了。面容麻木的凝视着他们,只听到凌霄小声恐惧的抽泣声不断的传来,是这片林子里唯一的声音。
“将军来了。”左边的人群呼啦啦的分开一条路,瑞祎抬头望去,不由一愣,竟是他!
班高格看到瑞祎的第一眼也傻了,哎哟,这可真是有缘分的。深宅内院的娇小姐,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地的,还被他……射了一箭。哎哟,这可真对不住了,他这一箭是给单鸿志那混蛋的,他可真不是故意的,那肩头尾羽上还有他的标志呢。
班高格蹲下身子想要靠近瑞祎,大燕这边的人马立时齐齐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
班高格忙举起手示意自己这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对着对面的人说道:“不好意思,误会误会,纯属误会,我身边的小丫头不小心跑错了地儿,这就把她领回去。这仗跟你们将军说休息一会儿再打啊。”
说着就看着瑞祎说道:“你怎么这么不省心,走个路都能走错了,还不赶紧过来。”
这……这什么情况?
瑞祎不敢过去,过去了那就是叛国了啊。
凌霄也呆呆的看着那人,又看看他们家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班将军这眼神怕是有些不好啊,你的小丫头?”
瑞祎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侧头,就看到一身银色盔甲,头戴银盔,刚毅坚硬的面容,更显几分英武之气。只是此时的他煞气蒙面,令人不寒而栗,犀利如钢锥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对面班高格的身上,如有实质令对方不由退后一步,面色有几分难看。
“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令人有些意外,好久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啊。”班高格笑着说道,“早知道您来,我这里怎么也得好好的招待不是。”
“不劳你费心。”周沉毅并未看向瑞祎,眼睛一直落在班高格身上,“班将军这会儿若是不走,待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半班高格神色一变,看着周沉毅的面容,一时间看不出他究竟意欲何为。但是既然周沉毅到了,那么后续大军怕是也到了,这一仗丝毫讨不了好,别把自己陷这里了。看了周沉毅一眼,眼睛又落在瑞祎主仆身上,呵呵一笑,这才举起胳膊做出后退的架势。纵然后退,依旧军律严明,后排转前锋,小心殿后,如潮水慢慢的离开。
“王爷,为何放他们走?”单鸿志郁闷的说道,“要是出手定能将他擒下来。”
“狄戎王的大军已到,拖延战局并不是上上之策,届时我们反被围困,实属下策。”周沉毅看着单鸿志,“单将军,轻敌冒进,你这性子也需改一改。”
单鸿志被说得老脸一红,轻咳一声,看着瑞祎主仆立时转移话题,“这两个女人怎么办?”
“传军医过来,立时散开警卫。你若不想被祝彦章算急死,以后放尊重点。”
“什么?”单鸿志头顶一凉,恍然有些明白了,“王爷,难道……难道这就是祝狐狸整天挂在嘴边的未婚妻?这,这也太惊喜了吧。班高格那王八蛋,方才还说什么他的丫头,卑鄙无耻的混蛋。是想拿着嫂夫人要挟咱们啊,亏得王爷驾到,要不俺就又闯大祸了。”说完还对着瑞祎举手作揖的,笑的满脸大褶子,“嫂夫人,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您放心,我一定将你生龙活虎的送到祝狐……祝军师的手中。”
瑞祎:……
“还不滚去干你的活儿,啰嗦。”周沉毅道,“吩咐大军立刻准备出发,绕过燕都,抄袭呼赤炎后路。”
“啊?那嫂夫人怎么办?这伤得治,不然整条胳膊都要废了,祝狐狸来了俺没办法交代啊。”
“执行军令!”
“是!”单鸿志跺跺脚立马圆溜溜的滚了,听着他的大嗓门指挥着人开始收拾战场,准备出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沉毅蹲下神,伸手将瑞祎受伤的胳膊抬起来,用手指捏了捏。
瑞祎顿时觉得一阵疼痛直钻心扉,咬唇皱眉没让自己示弱,脸白如纸,冷汗直冒。
就在这时军医气喘吁吁地备着医箱赶到了,对着周沉毅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伤了骨头。”周沉毅沉声说道,“好治吗?”
那军医有些惊讶的看着素来少话的王爷,想了想说道:“既然伤了骨头,箭头拔出来需要时间,现在只能先锯断露出来的箭尾,简单服药止血,等安顿下来再将箭头拔出来。”
“好,你动手吧。”周沉毅对着军医说道,然后看向瑞祎,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会有些疼,你得忍着,行军途中条件简陋,等安顿下来,再把你送回去。”
瑞祎点头,却一个字也不想说,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凌霄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军医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傻傻的做什么。
王爷?
那个战功赫赫的传奇王爷齐王殿下?
天啊,就在她面前,她要晕倒了。
看着凌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周沉毅一把推开她,自己按住瑞祎的胳膊,对着军医说道:“开始吧严济,时间紧迫,呼赤炎赶来就走不了了。”
“是。”严济连忙点点头,“您用力点按住这位姑娘的胳膊,可能会有点疼。”
“好。”
瑞祎听着二人有问有答,她感觉到一只大手用力的攥住她的胳膊,看着严济用刀将她胳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
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她自己也不敢看,侧过头去,闭上眼睛,只觉得整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本来被冻僵的没什么知觉的血肉,似乎被这刺痛一下给惊醒了过来,咬着唇她也不肯喊出一声,好像这样就是示弱了般,被人小看了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凌霄抱着瑞祎的身体,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姑娘,别怕,奴婢陪着您,您要疼就捏我的手,没事儿的。”
折断箭矢是最困难的事情,也是最疼的,就在这时单鸿志前来禀报,“王爷,已经整合完毕,现在出发吗?”说完略有些担心的看向瑞祎。
“你们先走,让两个士兵去镇子上找一找有没有马车,没有马车骡车也行。”
“是。”
马车自然是找不到的,骡车也没有,有车的都驾着车逃命去了哪里能剩下来。只找来一辆板车,上头倒是从百姓家里找来褥子铺了两层,前头拉车的是一辆纯白战马很是漂亮。
严济冷汗淋淋的将箭尾取了下来,看着这姑娘还能咬着牙挺着,心里倒也有几分佩服,敷了药就说道:“暂时先这样,晚上扎了营再将箭头取出来。”
“多谢。”瑞祎对着严济颔首道谢,面色苍白的她还挤出几分笑容,更显羸弱。
“分内之责,分内之责。”严济连忙笑道。
周沉毅这时才松开瑞祎的胳膊,“能自己站起来吗?”
凌霄立马起身,弯腰将自家姑娘搀扶起来。雪窝里趴了那么久,又受伤流血,瑞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双脚又酸又麻。才站到一半,整个人就往后跌去,周沉毅立时就要伸手去托住她。瑞祎却硬生生的拉住凌霄的手臂,自己站稳身形,整个人半覆在凌霄的肩膀上,“走吧。”
凌霄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瑞祎往板车走去。
严济侧过头假装没看到他们英武非凡的王爷,那伸在半空尴尬的手臂。
前头大军已经开拔,后头剩下的就是周沉毅的护卫,还有这个军医严济。严济厚着脸皮跟着瑞祎一起爬上了板车,捶着腰说道:“一把老骨头了,骑了一日一夜的马,这老命都要保不住了。呵呵,跟着姑娘占个便宜,终于不用骑马了。”
瑞祎没什么精神,整个人还恍恍惚惚,胳膊一阵一阵钻心的疼,还是对着严济说道:“这车也不是我的,还要谢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必然相报。”
“这倒不用了,作郎中的就是要救死扶伤,这是我们的职责。”严济笑米米的说道,他来得晚并未听到之前周沉毅对单鸿志说的话,也不晓得瑞祎跟祝彦章的关系,还以为他们家不开窍的王爷终于开窍了,瞧瞧把自己的战马都送出来给人拉车了。决定提他们王爷说两句好话,这姑娘明显对他们王爷不怎么待见啊,“姑娘,你可真有福气啊,你要知道给你拉车的这马,可是我们王爷的坐骑呢。”
“真的啊?”凌霄惊讶的说道,“难怪这马又精神又漂亮,可是王爷把战马给了我们,他怎么办啊?”
瑞祎闻言就抬头看向拉车的马,只见它前肢柱立,后知若弓,蹄基较高,筋骨强健,且毛色光华,威武彪悍,虽然她不懂得怎么看马,但是也知道眼前这匹马是一匹好马。
严济呵呵一笑,又说道:“当初王爷初到边关便相中了这匹马,取名惊鸿。第一场跟狄戎国的交锋王爷便是骑着惊鸿冲锋陷阵,一昼夜大战十几回合,斩敌首无数,一战扬名,从此后这惊鸿马就无人不知道了。”
凌霄听的目驰神往,追问道:“王爷真厉害,怎么舍得把这匹马给咱们拉车,要是我定然舍不得,这可是匹好马。”
严济呵呵一笑,“这不是没有别的马了吗?”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王爷的卫兵哪个没有马的,凌霄心里腹诽道,不过也觉得这话题不能再讲了,就转开问道:“严先生,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大军扎营的地方,到了那里才能安心给姑娘治伤,这伤拖不得。”严济叹口气,眼睛一转,看着瑞祎半垂着眸似乎是睡着了,就看着凌霄问道:“你们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幸好遇上咱们,不然被狄戎国抓走了,那可就糟了。”
“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灾吗?”凌霄十分无奈的说道,“我们姑娘昨儿早上出城到落雪庵拜佛,出门的时候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谁知道忽然之间城就被围了,我们回不去,赶车的马夫接着打探消息的因由也跑了。后来又遇上流民进了落雪庵,后来跟着大家一起逃命……”
凌霄就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叹气,“先生您说,谁也没有前后眼,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样打死也不出门啊。奴婢还好些,我们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如今还受了伤,这辈子都没这样遭罪过。”
严济听着也是叹气,这运气简直了,“你说你们哪天出城不好,偏偏倒霉的遇上这事儿。”
“可不是嘛,下次出门一定查皇历。”说完这句又拍拍头自嘲道:“其实查也没用,上回出门还遇上地动呢,也是够倒霉的,可怜我们姑娘总能跟着遭罪。”
瑞祎伤口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直响,听着凌霄跟严济唠家常,慢慢的就睡了过去。一路疲惫受了伤不说,这肚子里空空也着实支撑不住了。
听完凌霄的话,严济也是大开眼界,啧啧两声,“的确是够倒霉的,你们这是得罪佛祖了吧?”
“呸呸呸,先生别乱讲话,我们姑娘人善良的很,福气在后头呢。”凌霄很是不满的说道,说着低头看着姑娘靠着她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把棉被拢了拢,这才又说道:“我们姑娘心肠好,人温柔,一定会有大福气的。”
严济:……
板车四周没有遮蔽的木板,冷风直灌过来,严济就看着小丫头将她们家姑娘护在怀里替她挡着风,双手捂在她的头顶,知道那是怕寒风吹了头顶会得风寒。心里觉得这家主仆还挺有教养,行事做派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这才想起来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家眷?若是方便的话,安顿下来也能替你们家人送个信。”
凌霄开心地看着严济,说道:“王爷说了会送我们回城的,我们是顺安侯府的家眷,若是先生日后到了京都,我们府上必然会重谢的。”
顺安侯府……
严济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
忽然之间就看着沉睡中的瑞祎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姑娘行几?”
“行九,进了城您一问再也没有不知道的。”凌霄抿唇笑道。
严济:呵呵。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自家人。”
凌霄狐疑的看着严济,“严先生,您跟我们府上有关系?”
“那倒没有,不过三白跟裴姑娘是有婚约的吧,那就不是外人了。”
凌霄迷迷糊糊的看着严济,不明白这个三白是谁?
对上凌霄的眼神,严济合掌而笑,就道:“就是左相家的祝公子。”
“您认识我们家姑爷?”凌霄惊喜不已,哎呀,这可真是也太好了。
“认识认识,大家同在王爷手下效力,想不认识也没办法啊。”严济笑道,不过既然是三白的未婚妻,他总觉得王爷之前看这位裴姑娘的眼神不太对劲呢?难道王爷知道是三白的家眷,这才多有照顾?
想想,定然是这样,王爷那样正派的人,可不是觊觎臣妻之徒,定然是他想岔了,想岔了。
凌霄心里真是开心极了,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啊,看着严济追问道:“先生,那我们家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若是他在就好了,我们姑娘的清白很重要的啊。”
严济就明白这丫头在担心什么了,点点头说道:“不用担心,若是顺利的话今晚上就能汇合,若是不顺明儿下午之前怎么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