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7 于是师承想要逃离(二合一)
天枢阁成员上和梅花庵有些类似,作为一个以炼丹为主的宗门,虽然不像梅花庵那般明确的只收女人,却因为阁主个人的原因,逐渐也变成了阴盛阳衰的模样。
自道天君时代开始,天枢阁就开始依附道宫,为道宫提供丹药。相对的也从道宫手上获得了不少的好处,在这一点上,天枢阁比梅花庵这个逐渐边缘化的宗门,地位高许多。
不过梅花庵的庵主祝桐君过于传奇,一时间让人忽略了两大圣地之间的差距,修仙界不乏使用着天枢阁出品的丹药却向往梅花庵琴师的人。这并不代表两个圣地之间的关系不好,相反的……因为祝桐君被软禁在道宫,经常与天枢阁的阁主见面,私交很好。
而天枢阁和梅花庵这种利益交织单一且无比凝聚的圣地,宗主的私交很大程度便决定了对外的方针。
作为天枢阁的姑娘,见到女性的医家先生,不可避免的就会从性别和身份上产生亲切感,所以才送了杜七一双从家里带来的鞋子。
侍女还沉浸在方才杜七的容貌中,说道:“小姐,春风城的姑娘都那么好看,我想去听戏了。”
“有你玩的时候。”短发女人杵了侍女一下,说道:“过几日,你去绝云把小花接回来,之后想去找什么姑娘玩我也不拦着。”
她们带着杜小花去了绝云,简单的交出了仙品丹药的丹方,也做了一点称不上算计的算计。
一是绝云宗没有炼制仙品丹药的经验,所以丹术最好加入天枢阁的炼丹方式,这就需要师承向她请教。
倚石仙子自然答应了,为了仙品丹药,只要别要师承的命,其他的条件她都能答应。
她卖队友一直有一手的。
第二……就是天生异象、异香的杜小花。
绝云宗内部有遗留下来的上古洞天福地,可洗精伐髓,她们要求让杜小花使用一段时间,倚石仙子同意后,天枢阁很大方的将这个天赋惊人的小姑娘留在了绝云,一点也不担心。
那是云浅,她放心的很。
事实上,云浅震惊于杜小花的天赋,却一点不嫉妒。
明灯和杜小花都是没有修炼过却有修为的姑娘,明灯只有开源境,杜小花却足足领先了明灯几十年的修炼越过明心境,达到了腾云境。
可明灯万年灵药般的体质、过滤药性祖龙鼎的特质、以及完全没有修炼瓶颈……这几重叠加下来,单单从天赋上,明灯几乎全方位碾压了杜小花。
倚石仙子惊诧的是,南荒什么时候也这么富有灵气了,接二连三出现天眷之人。
……
此时绝云宗之上,倚石仙子望着面前这个内向、略微恐惧的孩子,面色柔和。
倚石仙子比自己想的要更喜欢这个杜小花,虽然这个小姑娘没有其他人那么美丽,却有一股子让人喜欢的气质。
并且,杜小花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似桂花又似兰花……这种奇异的香气对于她这种嗜花如命的姑娘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丫头,你是春风城的人?”倚石仙子温柔的说道。
“回姑娘,是。”杜小花声音颤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几天前她才只是一个跑堂小二,几天后就体验了一次仙门中人的待遇,她是被抱着飞上绝云山巅的……人生观都在重新塑造。
“春风城,那是个好地方。”倚石仙子轻轻一笑,说道:“白龙,用你们的话来说是白尊上,知道吗?”
杜小花一愣,接着点头,软声道:“尊上很好。”
倚石仙子指着自己说道:“他就是绝云宗的人。”
“……啊。”杜小花没忍住的惊声,捂着嘴。
是了。
春风城都说尊上和仙门有关……难道,眼前的姐姐真的和尊上是同一仙门吗?
这么一想,她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倚石仙子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对春风城姑娘对白龙无条件的信任又有了几分了解。
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也姓杜,可认得杜十娘和杜七?”
“……”杜小花身子颤动,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面前的仙人。
她兴许没有想过居然从这样的人口中听到杜十娘的名字。
倚石仙子叹息,看向从昨晚回来就在屋外抚琴的祝平娘,心道这世界真小。
……
……
春风城的马车上,侍女想到接杜小花回来之后她就可以自由去玩乐,很高兴。
她最喜欢好看的姑娘了,来到春风城,一路上见到不少让她心动的女人。
这个烟花之地对于喜爱女子的天枢阁和梅花庵简直就是仙界。
侍女的目光肆无忌惮的看着街道上撑伞走过的姑娘们……杜七是好看,可作为女性的身材要差许多,所以在侍女眼里还没有好看到让她难忘的地步。
“小姐,咱们先去买一些蜜饯吧,我想去见见那连姑娘。”侍女掂量着从倚石仙子那里得到的、带着春风城印记的银两。
短发女人轻轻叹息,心道姑娘家喜欢姑娘家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若非她遇到了师父,该是也会和她一样。
也亏她遇到了师父。
短发女人自腰间抽出一把银色匕首,小心翼翼擦拭着。
她这一次来,是想要丢下师父这个称呼的,这也是她面对和自己相同辈分白龙时候以长辈自居的缘故。
还有一件事。
关于师父遗留人世的女儿……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那是一个经历了苦难的丫头。
在这一点上,她纵然是再喜欢师承,却也对师承的不负责有发自内心的不满。
“小姐,那是梅花庵的人。”侍女忽然说道。
短发女人顺着看过去,从车窗外见到一个拎着蜜饯的红衣少女。
几乎同一时间,梅花三十六就注意到这辆马车。
之后,二者心照不宣的没有说什么,错身离开。
就如同倚石仙子所言,禅子就在春风城,尽量不要在这里进行与修仙界有关的事务。
“……”
连韵看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自己面前,直起腰背,对着下车的短发女人说道:“这位姐姐,要一些什么?”
短发女人轻笑着:“我也不大懂,请妹妹给我推荐一些。”
“现在小冬,糖梅的味道正好。”连韵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己店里的蜜饯,短发女人认真倾听。
一旁的侍女也在看连韵。
以她的眼力,觉得连韵若是散开头发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可应该没有达到能让那个云宗主一直挂在嘴边的程度,很不解。
短发女人却觉得很有趣。
这连姑娘,在喜欢花上倒是有些像是浅姨。
……
……
杜七一个人走在街上,虽然经历了一场奇怪的好意,却并未对她造成太大的心里压力,倒不如说一开始以为对方是看上了她怀里的银子,后来发现不是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姑娘家的好意她遇到的多了,也就没有太在意。
硬要说的话,就是那姐姐赠与的鞋袜软软的,合脚而舒适。
杜七踩着那精致的绣花鞋来到药房中,却惊诧的发现药房的门开着……
药房是她行医的地方,她不在就一直是关门的状态。
杜七走进去,便见到一个老人坐在柜台处。
“先生?”杜七惊诧。
“来了?”师承放下手中的医书,昨天夜里他应七姨的要求送杜十娘等人回十楼就已经见过杜七了。
“先生怎么在这儿。”杜七问。
“你做你的,不用在意我。”师承说道。
“哦。”杜七在药房中拿了一些药材打包之后,从荷包中取出碎银子放在师承面前:“先生,给。”
师承将银子放入抽屉,抬头问道:“你这妮子,藏什么呢?”
杜七捂着胸口,立刻说道:“没什么。”
“我还能抢你的东西不成?”师承无奈的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取出一个袋子递给杜七:“你是要解酒罢。”
杜七点头。
“用这个,比解酒汤药管用的多。”师承说道:“里头是丹药。”
他知道杜七对丹药不感兴趣,而现在就是一个让杜七改变对丹药看法的一个好机会。
所以很大方的取出了培元丹,而不是以往的废丹,要的就是一个效果。
果然,杜七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师承递过来的袋子,说道:“先生,我有这些药材就行了……”
“别急着拒绝。”师承指着那丹药,说道:“这里面是培元丹,不仅能去除宿醉,还能固本培元。”
杜七打开袋子,望着那一颗颗略带金纹的丹药,嗅了嗅,却闻不到一丝的香味。
药力封锁,自然是没有味道。
“你当是吃糖豆呢,还闻。”师承没好气的说道:“拿着吧,若是药材没用就用培元丹,这也是你七姨的意思。”
七姨对于杜十娘喝醉有些恼怒,又心疼她家的姑娘被宿醉困扰,便让他想办法。
师承就猜到杜七会来药房,于是一直在此等候,果不其然这个满心都是杜十娘的姑娘来了,那就正巧取出丹药给她,也让杜七初步明白丹药的玄奇是医术所不能比拟的,这样之后再教杜七炼丹就顺理成章。
再不济,也不能让杜七对丹药保持抗拒的想法。
“若是七姨说的……”杜七将布袋挂在腰间,行了一礼之后准备转身离开。
师承嗯了一声,面带笑容,似是一朵菊花。
因为杜十娘的出谋划策,他总算是取得了女儿的原谅,又一次住进了她的院子,吃上了她做的饭菜。
过年,等女儿吃下了自己给的丹药回到正青春状态,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越来越好,到时候……
到时候……
师承看着杜七离去的背影,视线落在她那绣着奇怪图标的绣花鞋上,握着毛笔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木头折断,墨汁甩了一桌面。
笑容僵住,那眸子在眼眶中剧烈晃动。
杜七听到了异样的声响,转过身见到了先生一副动摇的模样,奇怪说道:“先生,你怎么了?”
“……”师承沉默之后,问道:“这鞋是哪来的?”
“一个姐姐给的。”杜七将自己蹚水的事情与他说了。
“没事,你走吧。”
“哦。”
杜七应声,撑着伞、挎着自己的药箱离开。
“……”
不知过了多久,师承长长叹息一声。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他不是不能接受,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他其实明白,应该是现在。
绝云宗得了悟道竹,正需要天枢阁的帮助。
事实上,他对于天枢阁的少阁主只有师生之情,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他只爱过一个人就是曾经那医馆中为他念医书的少女,尽管这些年少女不再入他的梦,他却依然将其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这些话说给女儿听,她会信吗?
师承眼睑轻微痉挛。
他与女儿关系才刚缓和了一点点,而那少阁主是能当众求爱的女人,这要是传到了女儿的耳朵里,估计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部都会化作泡影。
师承眼里多了几分恐惧。
若是因为这件事,女儿一气之下将丹药丢了且再也不见他……以她的身体状况……
“不行。”师承猛地站起起身。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想了想,又坐下。
自然是来不及的……不说天枢阁、悟道竹、绝云宗交织在一起,没有那么简单。
单说正值过年,他又答应了七姨教杜七修炼,现在离开一样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他没有猜错,少阁主只怕已经提前去见了掌门。
他作为一个男人,也必须要正视问题。
师承拽下来几根胡子。
为了避免被动,得采取一些措施才行。
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天枢阁的独特气息,隐藏的很深,若不是有心搜寻只怕还真的发现不了。
于是有神识似一把利剑横穿春风城,插入了那正坐在马车中吃着蜜饯的短发少女身前。
马车中,短发女人一愣之后,爽朗大笑。
“果然和小姐说的一样,他忍不住了。”侍女摇头,惊诧于自己二人有宝物隐匿气息,却依旧被找到了踪影。
不过若是有心,也没指望着能隐瞒多久。
“我也想他了……这样,我自己走过去。”女人捋起短发,扎了一个极短的翘辫,目的是让自己看起来多几分女人味。
侍女点头,整理了女人的衣物,目送她下车朝着药房的方向走去。
“哼。”
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那么喜欢师承,不就是长得俊吗。
小姐男装的时候,比他还要好看呢。
0448 被姑娘喜欢的男人是恶(二合一)
春风城内,来来往往的姑娘们纷纷停下脚步,对着一个方向窃窃私语。
街边的一座茶馆中,翠儿注意到了些许嘈杂,顺着姑娘们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和风细雨、圆伞拥挤的街道中,一个脑后扎着小揪的女人从街中心走过去,走路生风,踏飒流星。
翠儿看着女人那精致如玉的面容,惊诧道:“好俊的姐姐。”
若非是对方那并不输九苑姑娘的身材,她真要以为对方是个俊公子了。
即使是知道她是个女人,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子干净利落的气质……春风城没有短发的姑娘,所有的女人都是及腰长发,忽然出现一个不拘礼法却不让人讨厌的女人,一时间在春风城引起了一阵风波。
翠儿觉得这小辫子扎起来反而更英俊了……连她一时间都没有能移开眼睛,直直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中。
翠儿对面的安宁轻声道:“天枢阁……”
“你说什么?”翠儿转过头瞧着安宁。
“没什么。”安宁问道:“翠儿姐喜欢那样的姑娘?”
“我?不算是喜欢吧。”翠儿摇头,这种带着利落男性气质的人在春风城是很吃香,相信若是那姐姐在春风城游玩,愿意不收银子、或者倒贴钱的姑娘绝对不在少数。
翠儿眼睛略微闪光,说道:“我更喜欢十姑娘、石姐姐那种。”
安宁一怔:“石姐姐?石婴?”
“石婴姐也喜欢……这儿说的是石闲姑娘。”翠儿浅浅一笑。
她是舞女出身,喜欢唱戏,最憧憬的就是杜十娘和石闲那种精通女子六艺,举手投足间带着魅力的姑娘。
“好好练琴。”翠儿摸了摸安宁的脑袋。
安宁脸一红,心想既然翠儿姑娘喜欢,她可要努力向着那石闲姑娘学习,听说石闲也是常姐姐一手带出来的,自己该是有希望才是。
“我会好好练琴的。”安宁使劲的点头。
翠儿牵住安宁的手。
她是出来干活的,结果半路发觉安宁一直跟着她,拗不过,便带着了……
她也从安宁口中听到家里的丫头怎么醉成那个样子,很是无奈,却也说不出指责常姐姐的话。
不知道七姑娘怎么样了。
翠儿稍稍的有些担心。
……
……
杜七终于回到十楼,她一进院子就用那把比她脸蛋只小了一点点的锁将大门锁住,之后走进楼阁,回到昨晚临时居住的客房,往床上一躺,轻轻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她面上那急切的潮红才缓缓褪去,杜七从内衣中取出那略微湿润的荷包,紧张的捏着银票,确认没有被汗水染湿,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平安把银子拿回家了。
她嗅了嗅荷包,发觉染上了浓厚的味道,顿时感觉身上痒痒的,将银票藏在枕头下的褥子中,走入浴室中准备洗洗。
“……”
又一刻钟后,杜七裹着浴巾走进来,确认银钱还在才离开。
稍稍的有些紧张过了头。
至于师承给的丹药,则被她随意丢在了桌子上。
许久之后,杜七终于沐浴完毕,重新将银票别在腰间,接下来就等十娘醒了。
现在时间还早,她去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依旧熟睡,婵儿甚至还很没有形象的打呼噜,说不得还要睡几个时辰。
杜七有些闲得慌,走入琴房一边练琴一边消磨时间。
虽然一直保持警惕和紧张,可翠儿姐交代的事情她并没有忘记。
……
……
短发女人顺着那道剑气的指引踏进药房,嗅着那略微刺鼻的药香味,进屋后看到师承一脸苍老的模样后微微一滞,随后依旧面带微笑的说道:“师父,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女儿家的柔和,与外表的俊朗不大相符。
“少阁主,是有些时日了。”师承说着,起身关上了药房的门。
此时,外头叽叽喳喳的,跟来了许多女人。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短发女人眨眼。
师承没有理会她,而是斟了一杯茶,在她对面坐下。
短发女人很自然的走到师承方才坐着的位置,看着他桌面上的账本,之后抬头说道:“别叫我少阁主,和以前那样,唤我天心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天心二字语调上扬,有些像是“甜心”。
师承:“……”
空气中是凝固的气氛。
师承显然没有和短发女人一般的自然与适应,压着一心事情的他只觉得麻烦。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不得不承认相比当年的稚嫩,她真的成长了许多。
严天心。
天枢阁少阁主,丹道上千年来最出色的天才,集百家之长,曾经一个人改进了道宫三清丹的丹方,没少得到十里道天君的赞扬……最有名的就是道天君曾亲笔为其提字。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
这十个字依旧挂在天枢阁中。
在东玄,严天心虽然不是九华剑主,却地位上却丝毫不输给鱼行舟……甚至在女性间的人气更甚之。
“师父?你别那么严肃嘛。”严天心微微咬唇,便知道自己营造气氛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差,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怎么扮成老相?虽然师父什么样我都很喜欢……不过若是师父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好看。”
“少阁主慎言,当不起未来天枢阁第一人的师父。”师承认真说道。
当然,他无视了后面那些藐视礼法、姑娘家听了都会面红耳赤的发言。
“师父就是师父。”严天心眉眼弯弯,她知晓师承那古板死气沉沉的性子,所以才一直逗弄他。
虽然师承不说,可她也能猜到他扮老的原因……该是因为那个女儿已经苍老,若是他还是那副青年的模样,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师承身子僵硬,许久之后,终于是叹息一声,无奈的瞧着面前的女人。
“对,就是这个眼神,依旧许久没有见到了。”严天心拍手,站起身就要去抱师承,自然是扑了个空。
在严天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师承盯着她胸口明显的凸起:“拿出来吧。”
“啧,还想着等师父要逃再用呢。”严天心从怀中取出那道玉佩:“浅姨的玉佩,说是让师父在春风城一直宠着我,我说什么都要听,之后……随我回天枢阁。”
师承抽了抽嘴角。
果然,掌门为了仙品丹方很简单的就把他给卖了。
当然,回天枢阁的事情想也知道是假的。
从严天心这个一直不安分的表情上,师承知晓自己在装下去也只是自己尴尬。
剑元飞舞,他褪去了苍老的面容,于是一个温文尔雅,似是药师书生的青年人站在那儿,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灼人的锋锐,与严天心极其相似。
女人望着师承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努力保持冷静,方才的尖锐一瞬间消失许多:“还是这样看起来舒服。”
“行了,说正事,阁主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师承蹙眉。
他自然的发问,不自在的人反倒是成了严天心,她仿若回到了师承教她炼丹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许多,颔首道:“偶尔也能出来走走……”
“然后呢?”师承问。
“没有然后了。”严天心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她说我若是能带你会天枢阁,就记我一功。”
师承:“……”
“师父若是不想入赘,那我嫁给你也行,第一个女孩子要姓严,之后……就都可以听师父的。”严天心说道。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认真,也没有一丝一毫害羞的意思。
“又来了。”师承叹息。
他反正是不知道那个被修仙界所有人公认为第一刻薄的阁主怎么就那么看重他。
“这事儿我已经与阁主说过许多次,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
话赶话,师承很艰难的说出了这种话语,对于死板老土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努力了。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严天心撩起一侧刘海,说道:“春风城是个好地方,正巧……我也向她们学学怎么伺候男人。”
“……”师承心肝一颤,发觉现在话题越来越糟糕……只觉得棘手。
“师父认为我是个大麻烦?”严天心问。
师承沉默。
严天心也不意外。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几年的相处。
那时候浅姨和她娘亲很亲密,便得了娘亲的允许,让师父去天枢阁修习丹道,师父当年自己摸索出了一种独特的炼丹方式,独立于天枢阁却丝毫不差,这份天赋备受娘亲青睐,于是多留了他一年,让他教导自己炼丹。
他真的是很好的男人,虽然有很多缺点,却很懂得怎么体贴人。
对于严天心这个从小生活在女人堆里的姑娘来说是很不一样的存在。
之后入了修仙界也见了许多男人,怎么比都比不上她的师父。
“你也别太紧张,我这一次来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严天心想着倚石仙子叮嘱的话,抬头。
师承看着那一抹笑容,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严天心说道:“我知道师父正在修复和女儿的关系,这时候我若是贸然行动一定会给师父带来麻烦,所以……我就以师父的徒弟露面,怎么样?”
师承剑眉一挑,很想说那你直接离开春风城不是更好?
却说不出口。
他虽然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棘手,避之不及,却绝非厌恶。
更不要说她事事都在为自己考虑,若是非要在春风城生活,能以学生的身份……那最好。
这本来也是事实。
“这样最好。”师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不存在的胡子,旋即收手。
“叫自己徒弟总不能叫少阁主了罢。”严天心起身,身子朝着师承的方向倾斜,十分具有进攻性。
“天心,别来无恙,你也成长了不少。”师承平静而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师承忽然正常的态度让严天心一愣,反倒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小声道:“师父觉得我……成长了什么?”
师承看着学生那闪闪发亮的眼神,说道:“气聚而内敛,神合而全形,你对丹药的掌控只怕又登了几个台阶,已经远超我了。”
“……”严天心嘴角微微一抽,一脚踢在柜台上,冷眼道:“浅姨让我教师父天枢阁的炼丹方式,以应对悟道竹的气息。”
“猜到了。”师承点头。
“师父,那吕师姐没有经常来春风城看你?”严天心问。
“师姐?你怎么提起她了。”师承眨眼。
这两个人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有没有?”
“没有。”
严天心便满意了,接着打算与师承随意聊到天黑,与他说说自己也找到了一个有潜力的孩子。
反正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
……
绝云宗上,倚石仙子面前是正吃着她磨得花粉、逐渐放弃警惕的杜小花。
她瞥了一眼春风城的方向。
算着时间,两人该是见上面了。
“哼。”倚石仙子昂起头。
师承看起来好像惨兮兮的,事实上,还不是别人喜欢他?
严天心是,吕丫头也是……
桃花劫可算不上是劫。
倚石仙子希望师承最好能够先处理好自己女儿的事情再去考虑道侣……不然,她会让他好看。
“桐君,你什么时候回去?”倚石仙子回身道。
“我?不急,梅花让小三十六去弄了。”祝平娘伸了个懒腰,想着昨晚见到的那个老人,说道:“师承炼的丹药能够祛除小柒的暗疾?”
“他人品不怎么样,炼丹还有一手,不然也不能勾引到天枢阁的少阁主。”
“也是。”祝平娘笑着。
她在笑师承那个不通人味的古板性子也能勾引人了,这一辈小姑娘的审美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师承知根知底,倒也是个良人。
……
……
临近午时,杜七走出琴房,来到院子里等待着梅花三十六和其余约好来栽竹子的人。
不久之后,一阵马车的声响传来,梅花三十六跳下车,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眨眨眼。
关的这么严实,春风城有很多贼吗。
0449 打扮庭院(二合一)
从梅花三十六在春风城这些天的生活来看,她觉得这里的治安很好,不会有多少偷儿……至少她没有见过。
说起贼,她认为春风城有不少偷心贼。
她在梅花庵的时候就对杜十娘充满了好奇,于淮沁初次见面就迷上了杜十娘的琴艺和……容貌。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很难想象这样让她都有些自惭形秽的姑娘居然是一个红倌人。
是不是红馆人也不重要。
梅花三十六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杜十娘亲手给她戴上的纳戒,勾起嘴角。
红倌人怎么了。
她依旧喜欢。
她对杜十娘本来印象就极好,这些时日生活在秋水楼又了解了一些杜十娘曾经的事例,发觉整个秋水楼的姑娘,只要是和杜十娘同期的姑娘提起她眼睛都在放光,偶尔有几个因为李甲的事情而义愤填膺,不过后来谈到杜十娘现在的模样也都泛着憧憬。
秋水楼是祝师的家,这儿的姑娘对她来说和梅花庵的姐妹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杜十娘的身形又被拉高了一些。
很亲切。
被祝师当做女儿养,并且亲手打造了三张琴,这在梅花庵是从未有人享受过的待遇。
梅花三十六盯着纳戒,俏脸微红。
她想起了杜十娘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身子不自然的产生了些许燥热。
杜十娘说不得也是一个偷心贼。
此时,身后马车上的玄鹤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鸣叫,路过的姑娘纷纷停下脚步,看着梅花三十六与她带来的马车。
梅花三十六很好看,一身玫红长衫将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衣料是富贵人家,长相美艳,眉心点着的那一朵红梅装饰更是平添了几分高贵。
这样的姑娘在门前傻站着,也不叫门,着实奇怪。
梅花三十六瞪了一眼玄鹤,心想它坐马车倒是坐习惯了?
从梅花庵带来的梅花已经拿出纳戒,用马车运来。虽然梅花三十六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聪慧的杜十娘发现了,可只要没放在台面上来说,那就算没有暴露。
自欺欺人是每个姑娘都会的技能。
收回了视线,梅花三十六握住门环,使劲的砸了两下。
这是害怕院子太大,声音传不过去。
……
院落的亭子中,忽然传来的金铁交鸣将姑娘吓了一个激灵,手上的蜜饯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杜七心疼的捡起梅果放在蜜饯袋一旁的纸张上,这才起身去开门。
卸了那大铁锁,用力推开门,第一眼就见到了那眉心一朵红梅。
杜七拍手,笑着道:“十娘说的没错,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梅花三十六红了耳垂,不知该怎么接话。
许久后,梅花三十六抬头说道:“我这次是沐浴之后来的。”
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却见杜七身子前倾,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是牡丹花瓣?其实我也才洗过,早上出门出了一身汗。”
“啊……是。”梅花三十六身子僵硬,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能适应普通姑娘之间的相处方式,太亲密了。
好在,杜七没有让她尴尬太久,便请梅花三十六和那马车一同进院子。
此时正值晌午,天上有阴云细雨,十楼的宽敞院子被翠儿清理的干净,庭院角落的梅花盛放,平滑小枝处盛开着艳丽的粉红,在暖阳下添了几分魅惑。
“好精致的院子。”梅花三十六站在小路上,欣赏着庭院的布局。
“是翠儿姐打理的好。”杜七无时无刻不感激翠儿的付出。
梅花三十六看着角落里的独株红梅,说道:“就是有些空落落的,难怪要点梅……”
“十娘喜欢红梅,不过翠儿姐说白梅也挺好的,最后祝姐姐说红白都要,把那个角落填满,至少要十几株。”
红倌人用红梅,因为艳丽。
清馆人用白梅,因为高洁。
杜十娘觉得满院红梅更合适,毕竟是三十二楼,翠儿却说家里还有干净的姑娘……于是就折中,红白相间也挺好看。
“交给我吧。”梅花三十六拉开马车的幕帘,露出那十多株梅花幼树,说道:“以姑娘庭院的布局,种出来一定很好看,我带来的虽然是幼株,不过品种特殊,差不多一年就能彻底长开。”
这都是从梅花庵后山挑选出来的灵根,沐浴着梅花庵的琴声长大,不仅外貌比一般的梅花要精致,更具有神奇能力,能够自动转化灵气,清新空气不说,还能让住在这里的姑娘延年益寿,对修炼也有加速的好处。
杜七看着那些梅株,心想十娘一定会喜欢。
“那就麻烦姐姐了……对了,姐姐一个人种吗?”杜七问。
她发觉马车中除了梅花就只有玄鹤,没有带小工来。
她平日里不干活,根本不认得工具。
梅花三十六自然点头。
不过十多株梅花树,一挥手就……
“……”
梅花三十六一愣。
她这才明白秋水楼的姑娘知道她一个人来,都要来帮忙了。
她不能暴露身份啊。
光顾着想着杜十娘,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便把这件事忘了。
“我……我一个人也可以。”梅花三十六说道:“七姑娘这儿有铲子吗?”
梅花树不大,无非是挖个坑,埋点土……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
“禅子?”杜七想起了安宁,眨眨眼:“要叫安宁来吗?”
“?”梅花三十六一时间没明白杜七在说什么。
杜七也奇怪的看着她。
“挖地的。”梅花三十六做了一个锄地的姿势,在梅花庵,不少姑娘们喜欢手动护理梅树,算是基本技能。
杜七这才明白,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要什么样的,姐姐跟我去杂物房瞧瞧,平日里翠儿姐收拾院子的东西都在里头。”
“嗯。”梅花庵三十六跟着杜七去杂物房。
期间,她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院子中,随口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竹子。”杜七说道:“从淮沁带回来的,也是今日,翠儿姐说有人来种。”
“有梅花还不够?”梅花三十六说道:“七姑娘若是觉得这些梅株不够,我再回去拿一些过来。”
作为梅花的狂热爱好者,她劝说杜七放弃这一车竹子。
“可以种在墙边,和梅花相应,也挺好看。”杜七解释道。
“是吗?”梅花三十六探头看向车内,一眼就看见了两根又瘦又柴的竹子,蹙眉道:“好丑的小竹……其他的切面还好,这根都折断了,还能活吗?”
杜七脸色一红,支吾道:“这两根……是我折的……”
“啊?”梅花三十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道:“小池竹嘛……本来就长不大……”
杜七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折的和方之南她们带回来的没法比,可若是再大一些,她会握不住的。
“姐姐看不出这两根竹子的与众不同吗?”杜七小声说道:“其实……它们难看是难看了一些,真要说……也算得上是宝贝了。”
梅花三十六眨眼。
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却也不会再一次打杜七的脸,于是说道:“能感觉到,姑娘说那是宝贝就是宝贝。”
“……”杜七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梅花三十六在一堆工具中找到一根铁铲,松了一口气,出来后似是随意问道:“十姑娘呢?”
“十娘昨晚喝醉了,还在睡觉。”杜七说道。
梅花三十六身子一颤。
喝多了?
那个谈吐缜密,给她带来巨大压迫感的姑娘,居然也会喝到宿醉?
梅花三十六很难想象那个身着黑衣的泪痣女人烂醉的模样,嗯了一声之后,对于这次可能见不到杜十娘这件事有失望,却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那我开始干活了。”梅花三十六捋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麻烦姐姐了。”杜七点头,接着牵着梅花三十六的手到亭子中,说道:“姐姐辛苦,栽树之前吃些蜜饯吧。”
梅花三十六不好拒绝杜七的好意,拿起纸上的蜜饯放入口中。
“那是……”杜七急着道。
“挺甜的。”梅花三十六说道:“七姑娘要说什么?”
“……没什么。”杜七移开视线。
这时候怎么好说是掉在地上的。
“对了姑娘,你刚才就一直捂着胸口……是受伤了?”梅花三十六看着杜七环胸的动作,面露怪异。
其实她一进门就想说了,像杜七那样环胸,看起来稍稍的失礼……
“没什么。”杜七认真说道。
其实她将银票从腰间又一次转移到了胸前。
“……”梅花三十六没有追问,扛着铲子去挖地,栽梅花了。
这一幕很奇怪,因为以她的穿着怎么看都是高贵的打扮,却干着体力活。
杜七不奇怪,毕竟是事先约好的,于是就坐在亭子里看梅花三十六在院子中顶着细雨干活……她不是没有想过去帮忙,可翠儿总是说她什么都不会,越帮越忙……所以杜七为了不给这个姐姐添麻烦,老老实实的坐着。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
饿了。
晌午了,还没吃东西呢……方才去拿药材时就想好了买一些午餐回来,结果因为身怀巨款,把这件事给忘了。
吃饭可是大事。
其他姑娘都睡着,家里有客人,自然不好离开,杜七只能吃一些蜜饯充饥。
忽然,她看着那马车中歇息的玄鹤,眨眨眼。
“!”
车内,闭眼歇息的玄鹤忽然站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杜七移开视线,心道她也就是想想,也不可能好吃的。
……
二楼。
一声声挖地的声音传来,熟睡的明灯眼皮略微滚动,似是梦见了有人挖土在埋她……尝试挥动手臂,却一动也不能动,于是她便感觉自己没埋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小姐,救、我……”明灯发出几声呓语。
楼下,杜七眨眨眼,起身上楼。
推开门,只见婵儿死死把明灯箍在怀里,嘴角挂着笑容,正做着美梦。
明灯就有些苦了,眼角挂着泪珠。
杜七自口袋中取出一颗蜜饯在明灯唇上一抹,尝到了甜味和杜七的气息,小姑娘总算是安稳下来。
她们睡了一天,怎么就不饿呢。
杜七摸了摸明灯的绒耳,平坦的肚子发出些许声响。
……
梅花三十六认为挖地并不困难,虽然不能外在的动用修为,可隐秘的借用修为想来也不会被杜七发现,所以她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实际上十分轻松,不一会儿就栽好了一排梅树。
“姐姐辛苦了。”杜七捧着水和手巾走过来,擦了擦梅花三十六额前不存在的汗,又让她喝了水。
得到了杜七的“加持”,梅花三十六没有见到杜十娘的失落一扫而空,干活更卖力了,不一会儿,十楼空荡荡的角落便种满了美艳的梅株,花瓣上挂着晶莹水珠,风一吹,便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气。
“弄好了。”梅花三十六放下铲子,走到杜七面前。
此时杜七已经饿懵了,她看着那一片梅林,总算是来了一些精神,起身说道:“谢谢姐姐。”
“小事……”梅花三十六担忧的看着杜七那不甚好的脸色:“七姑娘,你没事吧……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我没事。”杜七坚持道。
梅花三十六眸子中闪过一朵梅花印记,她运功将杜七看了一个透彻,发觉她真的没有受伤,这才点头。
同时,她脸上起了一层绯红。
七姑娘虽然身材不是特别好,可胜在一个匀称和白皙……
杜七完全不在意自己被看光这件事。
梅花三十六看了一眼楼阁二楼,与杜七道别后坐着马车离开。
杜七则没有任何欣赏梅林的意思,穿好衣裳,拿上钥匙锁了大门径直离开。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饿死了。
脚步匆匆,在最近的路摊吃了两碗面之后,杜七感受到饱腹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慢悠悠的回到十楼,见到的是正靠在门前的翠儿、以及抱着翠儿手臂的安宁……
感受到翠儿无奈的视线,杜七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0450 醉酒是一道风景(二合一)
树下,翠儿仰起头:“姑娘回来了?”
“七姑娘。”安宁抓着翠儿的手臂,对着杜七颔首。
杜七嗯了一声,目光在翠儿玉颈间的红绳上掠过,道:“翠儿姐,你怎么回来了?”
“得亏我担心回来看看,不然……姑娘们可都要在这门前等着了。”翠儿叹息。
杜七眨眼:“种竹子的人来了吗?”
“不然呢?我回来的时候……都在门前傻站着呢……”翠儿说道。
杜七探头,发觉一队女工正在围墙处忙碌,脸色一红:“我……我忘了。”
“梅花不是都种上了,怎么单单忘了竹子。”翠儿有些奇怪,她走近杜七,嗅到了一股子清新的味道,那是皂角混合着些许海棠花的香气,翠儿问道:“七姑娘沐浴之后……又出门做什么了?”
“吃饭。”杜七小声道。
“什么?”翠儿没有听清楚。
安宁平静说道:“七姑娘说她去吃饭了。”
杜七眉头一挑,看着安宁,不甚满意…她觉得安宁就好像杂物房里的铲子,傻愣愣的一根筋,不懂女儿家的害羞心思。
杜七只能如实道:“我……忘记吃午食了。”
“罢了,没饿着姑娘就好。”翠儿轻笑:“也怪我,店里的事儿太多,没有空回来做饭。”
“翠儿姐,你笑我。”杜七不满的杵了一下翠儿。
这种略带嗔怒的羞意似是一只利箭射中的翠儿的心,她一把抱住杜七,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安宁抬头注视这一幕,啧了一声。
她和杜七是闺蜜不假,心里却还是会酸酸的,于是为了阻止脆弱亲近杜七,便说道:“不怪翠儿姐,是常姐姐喝大了,不然也不至于腾不出人来。”
翠儿闻言,松开抱着杜七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安宁的脸,提醒道:“常姐姐是春风城的管事,世上没有她做错的事儿,这点可要记清楚。”
“哦。”安宁应声,表示自己记住了。
“行了,那这儿就交给七姑娘了,我去店里还有点事。”翠儿说完,与杜七道别后离开。
她只是担心回来看了一眼,实际上在店里还有不少的事没有处理完。
……
杜七回到院子中坐好,“监督”着女工们干活,经过了这一天的慌慌张张,她深刻的发现若是离了十娘和翠儿姐,她兴许什么事儿都做不好。
与梅花三十六不同的是,这些女工手脚麻利,分工合理,很快就在庭院中种下了一小片竹林。
“七姑娘,都弄好了。”领头的女工走过来。
“麻烦姐姐了。”杜七感谢,望着那庭院后方的一小片竹林,心道等再长的稳一些,可以将竹椅搬进去,和十娘在竹林中小憩一定是很幸福的事儿。
就在这时,杜七眨眨眼。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小池竹不在那片翠绿的竹林中。
杜七走到马车前,只见本来满满当当的马车被搬空,而她带回来的两根细竹就这么被丢弃在车中,相互依靠,诉说着自己的孤独。
“……”
来自天枢阁的红绣鞋在青石路面上用力一拧。
怎么人人都嫌弃她带回来的竹子,就那么难看吗?
杜七抓住领头女工的手,在女工惊诧的目光中牵着她来到马车前,很认真的说道:“姐姐,我要种这个。”
“欸?”女工一怔:“这也是要栽的?”
杜七点头。
女工摇头:“切面隔开,又是小池竹,种下去也活不了的,七姑娘还是别心疼,听我的,丢了吧。”
“丢了?”杜七眨眨眼,说道:“姐姐,这勉强算是宝贝,不能扔的。”
“那得多勉强啊。”女工解开白色头巾,牵着杜七的手指着那一片翠绿的新竹林,说道:“这干瘦的小池竹,就是栽下去,也活不了几天,到时候枯黄了,也不美观。”
“能活的。”杜七很认真的道。
女工望着杜七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略带宠溺的道:“好好好,就听姑娘的。”
于是,女工又一次提起铲子,在竹林的最边缘单独圈出了一小块地方,把那两根瘦弱的小池竹插在土地中,干完活还不忘叮嘱杜七,若是浇水发现竹叶边缘变了颜色要立马拔掉,不然会引来小虫。
女工结队离开,杜七送她们过了桥,才回到亭子中坐下。
此时的庭院一侧有幼梅株围绕,暗香疏影,凌风踏雪。
另一侧是娇艳欲滴的翠绿竹林,根节分明,在小雨下更是添了几分高雅,风一吹便是一阵好闻的味道。
杜七望着翠绿竹林外两根孤零零的小竹,长长叹息。
这一幕有些眼熟。
明明是好东西,却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因为认不出它的价值,甚至说了旁人也不信。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觉得十娘和翠儿甚至是她自己,都与这两根小池竹相似。
按照从书中学到的,该是叫明珠蒙尘。
不过种下了总会好起来的。
杜七回屋取出药箱,去熬止痛的药汤。
……
……
傍晚,醉酒的几个姑娘终于陆续睁开眼。
第一个清醒的不出意外是明灯,她的挣扎直接带着婵儿也晕晕乎乎的醒了过来。
杜七早在她们清醒的前一刻就准备好了汤药,在婵儿依旧茫然的时候,让她和明灯一同喝下了缓解宿醉疼痛的汤药。
“嗝……”婵儿很没有形象的打了一个嗝,顿时一股子酒气扑在杜七面上,让她嘴角不自然的抽动。
“婵儿姐,回神了。”杜七说道。
“七……姑娘。”婵儿眨眨眼,眸子中的焦距逐渐回归,接着感受到身上黏糊糊、脑仁一阵剧痛,她后知后觉的说道:“我这是喝多了?七姑娘,过去了几个时辰了?”
“几个时辰?这都一天了。”杜七扶着翠儿从床上起来,说道:“可疼的厉害?”
婵儿说道:“能忍得住,七姑娘刚给我喝了什么?”
“止痛的药,行了……去洗洗,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杜七说道。
婵儿嗯了一声,她也觉得自己身上难闻的很。
而此时,明灯也回了神,带着一嘴苦兮兮的草药味扑在了杜七的怀里,眼泪汪汪的说道:“小姐,我好像……被人埋了。”
“梦,是梦。”杜七敷衍着,推着明灯入浴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酒后沐浴有好有坏。
出汗代谢能排除一些酒气,却也容易让姑娘疲乏,严重会导致陷入浅度昏迷,不过对于姑娘家来说,让她们带着宿醉之后的酒气醒着……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杜七抹去额前汗水,又端着药汤匆匆的赶到另一个房间。
屋子一片狼藉,两个姑娘的衣裳飞的到处都是,酒气混合着一股子奇异的香味让杜七都有一阵不适。
此时,杜十娘一脸疲惫的坐起来,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石闲还未清醒,抱着杜十娘的腰,枕着她的大腿睡得正香。
看着杜七进来后。杜十娘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妮子,这是过去了一天?”
“嗯,酉时了,一会天都要黑了。”杜七将汤药递过去。
杜十娘问都没问,接过来一饮而尽。
杜七取出手绢小心翼翼擦拭着杜十娘的嘴角,之后说道:“十娘,头很痛吗?”
“嗯。”杜十娘叹息,她其实并不是酗酒的姑娘,怎么从淮沁回来就一直……估摸着前面一年喝的酒水都没有这半年来喝的多。
“我们怎么回来的?”杜十娘问。
“是师先生。”杜七言简意赅。
杜十娘一愣,苦笑道:“七姨定是生气了。”
“先生说七姨是不太高兴。”杜七说着让杜十娘娇躯一震的情报。
“得,明个我又要去做保证了。”杜十娘露出些许认命的神情,捂着脑袋,缓解着那耳鸣和嗡嗡的声响,然后低下头看着导致她酗酒的罪魁祸首。
“死丫头。”杜十娘盯着那衣衫不整的石闲,骂了一句,抬头凝视着杜七,眼睛也不眨一下。
杜七歪头,疑惑道:“十娘,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杜十娘说道。
“什么梦?”杜七做倾听状。
她这幅耐心和刚才敷衍明灯时候判若两人。
“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你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杜十娘说完,看着面前的少女。
“真的?”杜七闻言,想到了那被嫌弃的小池竹,很是高兴。
“夸你胖还喘上了。”杜十娘一脸嫌弃的指着杜七:“哪有你这样笨的仙子。”
“十娘和翠儿姐不在,我是笨了些,许多事情想的不周到。”杜七承认。
杜十娘摇摇头,却因为动作牵扯到疼痛,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十娘……没事吧。”杜七很紧张。
“没事,去给我放些热水,我去洗洗。”杜十娘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整个脸上都写着抗拒二字。
杜七忧心道:“喝完酒刚醒不太好洗澡,十娘……不然,咱们不洗了。”
她刚才推着婵儿和明灯入浴室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这味道,不行,我要死了。”杜十娘蹬了石闲一脚,将她从身上撕下来,说道:“四闲,别睡了……醒醒……醒醒……”
“嗯……”石闲口水滴在杜十娘露出来的腰间软肉上。
那湿润感和酒气抹在身上,杜十娘抽了抽嘴角。
抬手,一巴掌拍在了石闲的脸上。
啪!
杜七别过脸去,心道这声音可真脆。
即使是这样,石闲也只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显然,她此时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杜十娘将汤药给石闲灌下去,这才对着杜七说道:“我有些晕……妮子,帮我和这丫头洗洗吧。”
对于使唤杜七,杜十娘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养闺女不就是这时候用的吗?
杜七搀扶着杜十娘站起来:“十娘,咱们走吧,水我已经备好了。”
杜十娘稍稍一怔,眯着眼睛:“放好了水不让我洗,怎么,想着瞧我笑话?”
“十娘,你说什么呢。”杜七不满的咬唇。
杜十娘展露笑颜:“开玩笑。”
泪痣染墨,击中了杜七那砰砰跳的心肝。
杜七忽然理解翠儿姐方才忽然抱住自己时候在想什么了。
现在微醺的十娘,真的让人好喜欢。
……
浴室玄关处放着明灯和婵儿换下来的衣裳,杜十娘看一眼就知道那两个被常平怜灌酒的丫头也才清醒没多久。
她在杜七的服侍下换上浴巾。
杜七又帮着迷迷糊糊的石闲换好,这才拿起自己的。
事实上,挨个伺候着喝药,杜七自己身上早就沾染上了那难闻的酒气,即便杜十娘不说,她依旧需要好好洗洗。
世上能让她伺候的人……估计也都聚集在春风城了。
随着杜七换下衣裳,杜十娘却蹙眉,一把从杜七衣裳中抢过一沓银票,展开后抽了一口凉气,连宿醉都被扯去了一部分。
“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银子?”杜十娘完全不给杜七解释的机会,质问连发:“练红公子给你的?平娘让你给我的?还是说来论国事的各方公子……等等,难道是太子殿下?不对……这是刻印春风城标记的银票。对了,你这妮子和尊上不清不楚的,不会是他……”
“十娘,你越说越荒唐了。”杜七无奈说道:“那是海棠的夫君,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海棠?”杜十娘右边脑袋隐隐作痛导致她眯起一只眼睛,忍着疼痛道:“什么海棠?我在和你说银子呢,不是说洗澡用花瓣的时候。”
杜七解释道:“十娘,这银子是常姐姐给的,我一会儿与你细说,咱们先进去吧,再晚一会,四闲姐就要睡着了。”
她可是还指望着十娘给自己做决定呢,怎么想要十娘清醒一些再讲。
“常姐姐?”杜十娘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再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把银票放在玄关带锁的柜子中,将钥匙套在手腕,这才走进了浴室。
此时,婵儿和明灯正在水里泡着。
一个水到锁骨,另一个水没头顶,露出一对绒耳。
水没头顶的那个附近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杜七惊呼,冲过去把明灯捞了出来。
0451 丹药(二合一)
外部的热水刺激下,体内残留的酒气作祟,以至于本来清醒了一点的婵儿和明灯又懵了。
这才导致明灯分明是一只精通水性的狸花猫,现在却一动不动的在那喝水。
婵儿也半梦半醒,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七把明灯从水里抄起来,急着问道:“明灯,你没事吧。”
“小姐……”明灯呛了几口水,脸色惨白,那蓉黄色的耳朵滴着水珠。
“咳咳……”
明灯剧烈的咳嗽,眼泪不自觉的积蓄。
“坚持一下。”杜七转过身,直接掠过从一进门就有些呆滞的杜十娘和石闲,回到玄关,找到了自己才脱下来的衣裳。
裙角缝有一个针卷。
是的,从淮沁开始,她就在杜十娘的强硬要求下,必须随身带着行医用具。
杜七迅速的抽出两根银针,回到浴室对着明灯的身子下了两针,只见明灯眼睛骤然瞪大,接着噗得吐出了一口清水。
“吐出来,吐出来就舒服了。”杜七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杜七给明灯诊了脉,没有发觉有什么问题,抬头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撑。”明灯捂着小肚子。
“……”
杜七眉头一挑,把小丫头拎起来,让她不要泡了,坐着醒醒酒。
杜七第一时间被吓到了,还以为小丫头要不行了呢。
不过想来也是,那可是明灯,能出什么事儿,无非就是喝婵儿姐的洗澡水喝到饱腹。
杜七发觉自己确实是有些紧张过度,便收起了银针,扶着杜十娘和石闲沐浴,不过有了明灯的前车之鉴,她没有让两个姑娘下水,而是以擦拭为主。
……
雾气弥漫,酒香混合着些许体香,让明灯的小脸愈发红晕。
明灯乖巧的坐在岸上醒酒,在她心口上方的白皙皮肤、接近锁骨处,一朵白莲闪闪发亮。
灼灼荷花瑞,况复两心见。
白莲花瓣似丹霞,仿若荧光材料涂上去的一样,十分好看。
事实上,以她的能力,本不该会醉酒,更不会溺水,要知道在杜七来之前,她已经喝水喝了有一会了。
可最终,她还是醉了,不省人事,并且还呛了水。
就好像面对针灸,本不该有舒爽体验的祝平娘和倚石仙子却有了沉浸感,说出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包括杜十娘和石闲也是一样,某个道士自作多情的牵引天地霞光入了她们的身子,也只是让她们暖和一些。
这样的体质,却被酒精困扰……谁知是见了什么鬼。
要说她们中症状最轻的,那就是婵儿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身体很好,大冬天穿着裙子也不会染风寒的姑娘。
杜七自然也清楚这件事。
……
浴室一侧的小岸。
明灯苦着脸,捂着小腹,耳朵轻轻颤动。
她现在整个脑袋懵懵的,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不去想,方才也只是杜七问一句她回一句。
小姑娘歪着头,那仿若覆盖着一层迷雾的眸子中忽然出现了一抹色彩。
她喃喃说道:“小姐……真好看。”
即使是情绪朦胧,明灯的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正小心翼翼擦拭杜十娘身体的杜七身上,之后……眼神就再也离不开了。
有些人,只要看着就会很安心。
……
小雨停歇,今夜的春风城天气很好,月明星稀,一抹清澈月光洒在十楼的院子里,映着那一圈梅花,好似人间仙境。
当翠儿带着姑娘们的晚饭走进庭院,便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天气当真是极好,庭院中的常青草静静伫立,院落中连一丝杂风都没有。
竹子和梅花都恰好处立在院子中合适的位置,纠缠出了微妙的匹配感。
她驻足欣赏了一会儿,这才拎着食盒朝着楼阁走去。
今日在春风城忙了一天,可算到家了。
翠儿觉得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喝醉的姑娘们应该已经醒了,于是她推开门。
随着火光映入翠儿眼帘的还有那摊软在椅子上,满脸写着疲惫的杜七。
杜七看到翠儿回来也说不出话,只是嗯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在杜七的身后,打扮整齐的杜十娘和披头散发的石闲并排趴在桌子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在她们的旁边放着两个白净的玉碗,里面残留着棕色的汤底,闻起来有一股子刺鼻的草药味。
再远一些,明灯脸色惨白,抱着双腿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只有婵儿像个正常人一样,看到她回来,笑着走过来接过晚饭,说道:“你可回来了,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对于婵儿彻底从宿醉中脱离出来,翠儿一点也不意外。
翠儿心想没脑子的人身体就是更好。
她看着满屋子的姑娘,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哦,小姐和十姑娘洗了澡,头疼的不行……喝了药,趴着歇息一会。至于说七姑娘,给我们擦身子累着了。”婵儿眯着眼睛,转头对着明灯,疑惑道:“小丫头吃酒吃的少,也彻底醒酒,不过说有些恶心,肚子疼。”
听着婵儿的话,在翠儿眼里,事情逐步明朗。
她瞪了婵儿一眼:“酒醒的那么早,不帮着姑娘干活?”
“我那时候还没醒嘛……”婵儿撇撇嘴。
“知道了,你去把饭准备一下。”翠儿叹息一声。
婵儿点头,抱着食盒去里屋摆弄晚饭了。
……
……
屋内,烛火灼灼。
翠儿走到杜七面前,轻轻捏着她的肩,缓缓道:“姑娘辛苦了。”
翠儿十分清楚杜七的身子有多么柔软、柔弱,让她帮着几个迷糊的姑娘洗澡、换衣裳,这一套下来,杜七没有当场昏迷已经是这些时日锻炼的成果斐然。
“嘶……”感受到肩头的酸软,杜七睁开眼,似是一只享受的猫儿。
她眯着眼睛道:“翠儿姐……才是辛苦了。”
她这点麻烦与翠儿一整天的忙碌相比,什么都不是。
杜七很清楚这一点。
“那不一样。”翠儿手指穿过发丝,探入杜七耳后,微微用力的同时道:“店里那是我应该做的、伺候石姐姐也是我该做的,七姑娘这是替我干活呢。”
杜七想要反驳,可是翠儿的手实在是温暖,她很快就陷了进去,哼哼两声后闭上了眼睛。
趴着的杜十娘起身,露出那苍白的面容,她说道:“翠儿,你回来了啊。”
“嗯,店里的事情都做完了。”翠儿望着杜十娘的虚弱,无奈道:“姑娘,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杜十娘还没说话,便见到衣衫凌乱的石闲转过头,露出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
说着,石闲一声干呕,头部又是一阵剧痛。
“石姐姐,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翠儿提醒道。
石闲无力反驳。
杜十娘打起精神,忍着头痛对着杜七说道:“妮子,你的药还有吗?”
杜七闻言坐起来,翠儿顺势松开按摩的手。
“十娘,还有一些,我去取。”杜七说道。
石闲打断了杜七的动作,虚弱道:“十娘,别喝了,我们这都喝了两碗了,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我要喝吐了。”
“……”杜十娘心道她说的很有道理,让杜七重新坐下,自己则坐直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期望能减缓一些因为宿醉所引起的眼部酸痛。
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歇息,慢慢的就能缓过劲来。
翠儿看着穿着整齐的杜十娘,又看了一眼长发散乱,内衣都扣的歪斜的石闲,眨眨眼。
她觉得是杜七给石闲穿衣裳的时候累了,而不是区别对待。
事实上,两者都有。
翠儿走到石闲身后,熟练的给她扎起头发,整理凌乱的衣裙,最后才看向一脸痛苦的明灯,随意问道:“你这丫头又是怎么了?”
“翠儿姐,我……”明灯身子一颤,小声道:“我……肚子不舒服,喉痛……也很痛。”
“哦。”翠儿蹙眉,先是问杜七:“七姑娘,明灯没事吧。”
杜七点头:“没事,就是胀了一点。”
“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喝洗澡水了?”翠儿一语中的。
明灯红着脸,耳朵尖上的毛发软了下去。
“哼。”
翠儿冷哼,她早就习惯了明灯的没用,不过小丫头实在不舒服,她也没有强行让明灯起身……当然,她其实是有让明灯去给婵儿帮忙的想法,不过当着两个小姐的面,没有说出口。
反正说了,也会有人给她求情。
会有这种想法不是翠儿虐待明灯……因为这就是规矩。
明灯在十楼是侍女,是杜七的丫鬟。
想到这,翠儿叹息。
十楼的规矩,也就那么回事吧……或者说七姑娘常挂在嘴边的话才是真理。
杜十娘才是规矩。
“我去准备晚饭。”翠儿了解了情况,忧心减弱,她也就进屋布置晚饭,最后给杜十娘和石闲留一些时间。
……
看着翠儿进屋,明灯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与翠儿的眼神相比,她这点不不适……完全能接受。
“十娘,我不想吃。”石闲说道。
“……”杜十娘沉默了。
其实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胃口,金风楼的玉露酒好喝是好喝,可后劲实在是大,她现在感觉整个右脑连带着眼眶都在伴随着她的心跳而一颤一颤的产生痛楚。
甚至让她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无论怎么不舒服,饭还是要吃的。
“得吃。”杜十娘强调道。
听着杜十娘的话,石闲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
杜七因为被翠儿治愈,恢复了一些体力,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因为不舒服,十娘连银票的事情都没有问,已经在这儿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她准备的汤药并非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可效果不明显。
医术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有极限的,所以才需要形而上的东西。
“……”
杜七不想让十娘继续不舒服,也发觉按照规矩来做就是这个结果,于是和师承所算计的一样,杜七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丹药这种东西。
在杜十娘疑惑的视线中,杜七站起身,回到房间,将那随手丢在桌上的所谓“培元丹”收起,回来之后放在桌上。
一共四粒。
“十娘,四闲姐,明灯……这是先生给的培元丹,说是能解酒,固本培元,应该是有用罢,我差点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丹药?”杜十娘一愣。
石闲也睁开眼,瞧着杜七取出来略带金色纹路的丹药,意外道:“十娘,和咱们之前吃的好像不太一样……我记得,先生说之前那是废丹,那这个就是好的?”
“应该是。”杜十娘蹙眉,说道:“妮子,这是先生给你的?”
“嗯,晌午我去药房取药,先生说这些给十娘解酒。”杜七如实道。
她没有第一时间取出来给杜十娘用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她没有想那么多,另外个人对丹药不那么喜欢。
“要吃吗?”杜七问。
她本以为这两人都难受成那个样子,一定不会拒绝,却见杜十娘和石闲对视一眼,一同摇头。
“先生给的……你先装好。”杜十娘说道。
石闲附和道:“拿来解酒,这可太浪费了……不过,固本培元?好笼统的说法。”
些许宿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若是要用丹药……那就是暴殄天物,她们不懂丹药的作用,却不妨碍知晓它的珍贵。
“十娘,真的不吃吗?”杜七又一次询问。
“收起来,明个给七姨送过去。”杜十娘认真说道:“这里面一定是有七姨的意思……四闲,咱们当着七姨的面酗酒,可没有脸再吃这什么培元丹。”
“谁说不是呢。”石闲深以为然,一丁点的宿醉,本就是自己酗酒之后应有的惩罚。
杜七不是很懂为什么要这样,却很听话。
杜十娘想起了什么,蹙眉道:“不过先生给了,咱们也不好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折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也是。”石闲取出一颗丹药,走到蜷缩的明灯面前将丹药塞进了她的嘴里,又灌了一杯水,接着转身道。
“这样不就行了?”
0452 姑娘爱财(二合一)
随着石闲的动作,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明灯差点被水呛到,轻轻咳着。
隐隐可以听见里屋翠儿正在训斥婵儿。
杜十娘望着石闲那极其熟练的喂食手法。
石闲没觉得奇怪,这都是她练出来的,毕竟……杜十娘在淮沁游玩的时候,明灯大部分吃的都是她做的东西,偶尔有一些小点心明灯不想吃,她便会使用一些强制性措施。
捏嘴灌水一气呵成,最后还会轻轻敲一下明灯的脑袋。
毕竟,家里的猫儿也是她喂。
明灯也算是狸花。
……
石闲将丹药袋子递过来,说道:“给明灯一颗,算是接下了先生的好意了吧。”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柔,眯着一只眼睛,显然依旧被宿醉所折磨。
“行吧。”杜十娘接过袋子,随手挂在腰间,之后转头看着杜七,试探着问道:“妮子,先生是不是说过……明灯吃丹药没用?”
石闲闻言一愣。
杜七点点头,肯定了杜十娘的话:“先生说明灯体质特殊,吃什么丹药都产生不出来药力。”
师承曾经给明灯吃过真元丹、洞宫丹,那足以让腾云境闭关消化一年的狂暴药力在明灯身上没有任何体现。
“我果然没有记错。”杜十娘叹息:“看来……咱们是浪费一粒培元丹了。”
石闲脑袋有些懵。
有这种事?
她可是体验过那废丹的,一粒入口能保持好几天的好状态,这正式的丹药一定会很珍贵、效果更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石闲盯着明灯,问道:“丫头,这丹药什么味道。”
“……”明灯害怕的看了一眼石闲,小声说道:“咽的太快了,没尝出来味道。”
“有什么感觉?”石闲追问。
“回姐姐……没有什么感觉。”明灯绒耳耷拉下来。
该不舒服还是不舒服。
石闲终于确认自己把一粒珍贵的丹药丢到了水里,她嘴角轻轻抽动,埋怨道:“十娘你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不能让明灯消除不适,她就将那一粒丹药存下来,下次用了。
“行了,丢了就丢了吧。”杜十娘表示毫不在意,她更在乎明日里见到七姨之后会被怎么教训。
“你得与我一同去。”杜十娘对着石闲道。
灌酒的罪魁祸首是石闲,有她在身边,七姨对她的打骂会少许多。
石闲:“……”
她觉得自己亏了。
喝醉了之后,从那凌乱的房间来看,她达成了和杜十娘亲密的目的……问题是十娘酒量太好,她反倒是先醉成了一滩烂泥,什么都不记得了。
石闲哀声连连。
杜七在一旁将状况尽收眼底,她认为关于先生给的丹药……十娘和四闲姐想多了。
嘛,不这样,也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心思冗杂的十娘了。
“十娘,虽然明灯吃了没用,不过这丹药的确很神奇,不愧是仙门里的玩意。”石闲臆测道:“你说,先生能炼出来驻颜的丹药吗。”
驻颜。
对于女人来说一个永远绕不过去的话题。
杜十娘眉头一挑,装作不在意的说道:“谁知道呢,你别忘了……先生从外貌看来也七十多了,若是有驻颜丹,他自己怎么不吃?”
“你说的是。”石闲先承认了杜十娘的猜测,又反问道:“青姨呢?”
那是只比七姨小几岁的姑娘,面上却没有一丁点岁月的痕迹。
“青姨……”杜十娘微微别过头去。
那就是平娘的本事了。
石闲见杜十娘无话可说,露出憧憬的眼神:“能得了驻颜丹该有多好。”
“四闲姐,先生也不老。”杜七说道:“看起来也就二十多?”
“你说什么胡话呢。”石闲点了点杜七的脑袋:“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
“一点银票就把她弄糊涂了。”杜十娘丝毫不给杜七留面子。
“十娘,你不是也……”杜七咬唇。
“顶嘴。”杜十娘瞪了杜七一眼。
石闲切了一声。
她也见到了那一沓银票,很是不屑。
太少了。
明明只要十娘开口,自己所有的积蓄……包括她这个人都可以交给她。
可杜十娘宁愿顶着风雪去给别的女人点妆,也不依赖她。
一想到这,石闲就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杜十娘,弄得杜十娘心下疑惑。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和杜七也没什么两样。”石闲哼了一声,抬头:“所以呢,常姐姐为什么要给你银票?总不能是要买翠儿吧,这没门,安宁再喜欢翠儿,她也是我的丫鬟。”
“是我的丫鬟。”杜十娘没好气的道。
“你的不就是我的?”石闲说完,看向杜七。
杜七觉得十娘也醒酒了,还有四闲姐在一旁,准备将常平怜的话与她们说,只是在此之前……
杜七对着明灯挥手。
蜷缩在椅子上,环膝而坐的明灯没明白小姐的意思。
“明灯,去找翠儿。”石闲说道。
“嗯。”明灯知道原来是自己碍事了,自椅子上下来,捂着小腹进屋。
“这丫头……真没事吧。”杜十娘问。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石闲摆手,旋即两人一同看着杜七,等待她的回应。
“……”
周围没有其他人,杜七便将常平怜的话和其中的来龙去脉都说个清楚。
于是事情就很明朗了。
石闲惊诧的望着那一直以来清纯的姑娘,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怪不得要支开明灯,你这丫头……是想留下这笔银子?”
被戳中了心中恶劣的部分,杜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石闲说道:“管事和公子之间有什么都是她们自己的事儿,白玉盘卖到这个数本来就是坏了规矩……你把银子给公子,接白玉盘来十楼是理所当然的。”
正巧,十楼也缺个真正能干活的丫头。
什么都压在翠儿身上,她这个做姐姐的看着心疼。
“说是这么说……”杜七不知道该怎么讲,就听杜十娘说道:“急什么,我看小玉儿和景天公子相处的就很好。”
石闲看向杜十娘,见到她正攥着手腕上的钥匙,眼角微微抽动。
“十娘,你不会也……”
“我没有。”杜十娘否定道:“我不是贪这点银子,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你想啊,公子使唤小玉儿越来越顺手,咱们忽然赎她回来……总归不太好。”
“十娘,这理由很牵强。”石闲认真道。
杜十娘眨眨眼:“真的?”
“真的。”石闲点头。
杜十娘嗯了一声:“那我再想想。”
“……”石闲捂脸,嗔道:“十娘你怎么这么贪财了,瞧瞧你都把姑娘带什么样子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杜十娘反问。
石闲无话可说。
“爱银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柴米油盐、小宴药房,哪个不要用银子?又不是天上的仙子,还能离了银钱?”杜十娘啧了一声。
也就是九苑的清馆人认为银子不重要了。
“真要找理由,那你也选个好一点的啊。”石闲无奈。
“玩笑话到此为止。”杜十娘终于认真起来,握着那柜锁的钥匙轻轻敲击桌面。
“我觉得给景天公子做侍女对小玉儿来说是一件好事,你别忘了公子的身份。”杜十娘沉声道。
“我知道……他还是淮竹的胞弟。”石闲想起了秦淮,轻轻叹息。
“放着公子的近侍不做来十楼干杂活?小丫头傻,你也傻?”杜十娘提醒道:“我看他挺喜欢小玉儿的,就是白玉盘这个名儿不大好听。”
“我看他还喜欢杜七呢。”石闲哼哼。
“……”杜十娘面色一滞,眯着眼睛盯着石闲。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石闲说道。
白玉盘是杜七要买的姑娘,十娘是在偷换概念,分明就是惦记上了那些银票。
“这事儿还是要问问小玉儿和景天公子的想法。”杜十娘摇头:“之后再看。”
她其实挺喜欢白玉盘的,能收了最好。
翠儿、明灯姐妹加上一个秋水,四个丫鬟正好。
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一般就是四个。
梅兰竹菊、琴棋书画类的名字她也没有少听。
“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石闲嘀咕着,拍了拍杜七的肩:“听十娘的,去问问公子。”
杜七点头。
意思是若是白玉盘和白景天都没有意见就好处理……行罢,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之后,几个姑娘用了晚食,趁着好天气坐在凉亭中观赏那梅花和竹子,杜七被杜十娘要求给众人演示了一下淮沁所学的琴艺。
不算特别好听,却也让翠儿和明灯两眼放光。
因为约好了一同出门,所以石闲又留宿了一晚。
……
……
第二天巳时。
石闲和杜十娘去找七姨认错,杜七拎了些许新鲜竹笋去了沁河医馆,明灯也想跟着去,却被翠儿强行拽下来,说是几人喝醉弄得屋子太乱,留她下来打扫。
明灯不舍的目送杜七出门,回到庭院。
她也想去沁河医馆。
小姐和公子聊天,她和月姐玩……多好。
带着那些许小扫兴,明灯走到院子中的竹林附近,抬起头。
竹子……
一看到这个就让她想起和月姐在城南竹林生活的日子,那时候淋雨受冻吃竹笋。
明灯实际上并不喜欢竹子,不过小姐喜欢,所以她也喜欢。
“这是小姐带回来的竹子……明明挺好看的。”明灯摸着那在她眼中流光溢彩的小池竹,想着昨晚上听琴时,石闲对杜七的嘲笑,扁了扁嘴。
她抬头看着那天上的彩色旋涡,此时……从竹子上隐隐有五颜六色的气体源源不断融入那涡流。
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一夜了,那灵力涡流也愈发巨大,遮天蔽日。
“小姐说不碍事。”明灯心底默念。
“明灯,来干活了。”婵儿推开窗,喊道。
“来了来了。”明灯耳朵一颤,端起热水,蹬蹬蹬的跑上楼。
……
……
金风楼雅间,师承看着面前的短发女人,无奈道:“这一大早的,又要做什么?”
严天心眨眨眼:“叫你一起吃个早饭,紧张什么。”
“……”师承不语。
他放着女儿做的饭不吃跑出来,图的什么?
“好了,不开玩笑了。”严天心推开窗,指着天上那缓缓旋转,如同天地磨盘的灵力涡流,蹙眉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她其实一进城就想问了,不过当时满心都是师承,现在冷静了一夜,才想起来这茬。
听到是正事,师承认真了一些:“猜测是龙脉转移,不过那东西谁也没见过……说不准。”
严天心说道:“这么大的灵力涡流,春风城倒是成了修炼的圣地,难怪连禅子也在这儿赖着不走。”
师承觉得这和灵力涡流没有关系,不过没有说出口,只是道:“等待它自然消散就行。”
“自然消散……我说师父,我怎么看不出来呢。”严天心说道。
师承也有些疑惑。
其实春风城的灵力涡流已经有要消散的趋势了,谁成想一夜过去,居然又大了一圈。
这涡流若是混乱的爆炸,那产生的威力难以想象,估摸着能炸掉半个南荒……连师承也很难说自己能从这场爆炸中脱离出来。
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
无论是道宫佛门,还是倚石仙子在观察了涡流的构造后都表示可以控制,利远大于弊。
严天心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随后说道:“师父,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我的小师妹?”
“她不是你师妹。”师承皱眉。
……
……
杜七此刻正拎着竹笋路过金风楼门前,脚步一顿。
“涡…流?”
她抬起头,眼眸中最上层闪过一层明光,然后便见到了所谓的旋涡。
杜七小脸一红。
原来说的是这个……这是她一开始赤脚行走时,流淌而出的鲜血引来的旋涡。
更大了,好像是因为两根小池竹。
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东西,不过因为安宁和先生甚至白景天都说过修炼速度加快了,所以才一直留到现在。
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就在杜七发呆的时候,街道的另一旁,徐青山眼睛一亮。
“杜先生。”
他笑着走过来。
0453 长禾公主(二合一)
灵力涡流漫天,可那不是普通人看得到的,在一般人眼里,今日的天气很好,冬日暖阳洒落而下,笼罩了大半个春风城。
浅风拂面,撩动姑娘的长发,那白色缎带轻轻颤着,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因为是在金风楼前,所以这儿的视线以男人居多。
公子们从窗子、街边向杜七看过来,纷纷被这个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的姑娘所吸引。
有的姑娘虽然看不清面容、身段也没有那般勾人,可只靠雪白肌肤和柔顺长发就能让人笃定她的魅力。
杜七本身很有名气,可此时的公子都是因为各方会谈而从别国来的……前些时日杜七正巧在淮沁赏玩。
于是,许多人纷纷询问身边女伴知不知道那楼下的人是谁。
他们的女伴多是春风城的姑娘,以这些姑娘的眼力,一眼就认出了杜七这个杜十娘家的丫头。
她们先是简单介绍了杜七的身份,接着告知公子门杜七并非是望海店的姑娘,甚至有的姑娘装作吃醋的模样,最大化的减少给杜七带来麻烦的可能。
有朝云国宰相之子在春风城神秘“失踪”,多数的公子都能很好的压制身体内的欲望,这里不是他们的领地,而是春风城……在这里,身边的清倌人也好、红馆人也罢,上头都站着仙门。
于是没有出现搭讪的事情。
杜七早就适应了男人的视线,所以没有当做一回事,她环顾四周,在想着去沁河医馆的路上要不要买一些零嘴。
可是有一个人忽然打破了众人之间的默契,径直朝着杜七走过去。
许多男人面上皆是一颤,可当看清楚那捧着小说的男人的面容,便抽了抽嘴角。
徐青山。
神秘部落元山部的三公子。
这可是个大麻烦。
于是他们纷纷移开视线,当做没有看见的样子。
“杜先生。”徐青山走到杜七面前,合上小说,露出了自己练习许久的笑容。
杜七看着他的脸。
徐青山很好看,笑起来有古道热肠的少年感。
杜七也有一刹那的失神,眼睛微微眯起,些许湿润出现在她的眼角。
徐青山一愣,因为他见到的是一个眼泪汪汪的姑娘,顿时慌了神。
杜先生就这么不待见他吗?自己只是打了个招呼,她就掉了眼泪?
“先生,我这就走,我这就走。”徐青山慌慌张张的离去,一边走还一边一边想着以后不能贸然接近杜先生了……
还是要等待机会。
让大姐请先生来家里做客?
徐青山停下脚步,他觉得即使自己不要求,以大姐回来之后念叨杜先生的次数,估计离杜先生来做客的时日也不远了。
去准备一些女儿家喜欢的点心吧。
……
“?”杜七歪着头,望着徐青山慌张的背影,轻轻打了个哈欠。
好大的太阳。
方才一抹刺眼阳光撩进了她的眼睛,正巧昨晚房间中都是酒气,也没有睡好……
她抹去那因为困意而溢出的些许泪水,心想这徐公子虽然是个好人,可着实有些奇怪。
好困。
竹笋好重。
杜七扁了扁嘴。
她就应该从翠儿姐那里把明灯要来的,明灯可比她有力气的多。
叹息。
她走到金风楼对面的街道,依靠着墙歇息片刻,从口袋中取出一颗蜜饯吃下,这才缓和了心情。
姑娘心情不太好,于是大好的天气起了一层阴云,与涡流重合,一道风起,带来丝丝凉意。
金风楼上。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还有朱儒释,此时,在朱儒释的对面,长禾公主手里拿着一张黄纸,面色有些呆滞。
朱儒释想着那徐青山的模样,心中了然。
这徐公子似乎是看上了杜十娘的这个女儿,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的。
仔细思考,联系李孟阳,朱儒释发觉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于是不再在意,反而看着靠墙歇息的杜七,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毋容置疑,这真的是很漂亮的姑娘。
也难怪淮竹那么喜欢她。
朱儒释轻轻叹息,他想起了前些时日在花月楼见过的石闲,他兴许没有想过,也有淮竹喜欢却得不到的人。
收回视线。
杜七再好看,在他心里比淮竹还要差一些,这无关杜七的样貌,也无关春风城的白尊上。
“王兄,你给我弄得是什么啊,这名字……若是被人认出了该怎么办。”长禾公主不满的说道。
“当着尊上,我也不能给你捏造个身份罢。”朱儒释无奈的望着自己的妹妹:“你入宫之前的名字很合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谁认得你?”
“说是这么说……”长禾公主看着那黄纸上的名字,小声道:“父王若是知道我用娘亲给起的名字,会不会生气。”
“该改口叫母后了。”朱儒释提醒道。
“我不习惯嘛。”长禾公主撒娇。
朱儒释无奈,也不强求。
事实上她这个妹妹年幼时一直与娘亲生活在别国,算是落魄的公主,后来……被接进宫里的时候,她的娘亲已经病逝,打小吃苦的长禾公主落下了病根,一直以来身子虚弱,病痛缠身。
因为丫头乖巧可人,逐渐得到了父王的宠爱,朱儒释也是一点一点的宠上了这个妹妹。
“好了,父王也不会不满……”朱儒释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真的?”
“真的。”朱儒释随口说道:“你若是不安,那不让父王知道不就好了?安心……这事儿传不到他的耳中。”
许多时候,他在妹妹面前不会掩饰,于是长禾公主凝视自己这个王兄,微微沉默。
父王的权利早就被王兄架空了。
“……”
害怕吗?
也不会。
她怎么会害怕最疼爱她的王兄。
她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被当做联姻的工具,而王兄给她挑选的李郎是人中之龙……能嫁给那样温和的公子是很幸福的事情。
“那我就用回这个名字了。”长禾公主握着黄纸,眼里多了几分回忆。
又有伤痛。
天池泽毁于妖祸,那些她曾经认识过的人,也都化作尘埃了。
正想着,一缕清凉拂面,接着,天气间起了一层幕帘……毫无征兆,雨帘倾泻而下,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下雨了?”朱儒释一怔。
长禾公主也有些失神,她第一时间看向楼下的姑娘。
只见杜七站在屋檐下,拎着竹笋呆呆的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懊恼没有带伞。
“王兄,我去帮七姑娘。”长禾公主拿起屋内的油纸伞。
“外头冷。”朱儒释蹙眉,他是想要妹妹接近杜十娘,可也不是这种牺牲自己的做法。
“姑娘可是要淋雨了。”长禾公主抓起一块火石放在口袋中:“这样总是可以了吧。”
“……行吧,小心别摔倒了。”朱儒释叮嘱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长禾公主叹息,拿着雨伞下楼。
才出门就见到了一个老人。
长禾公主一怔,弯腰说道:“见过师先生。”
师承点头,应下了这一礼。
“师父,你倒是等等我。”严天心从屋里走出来。
长禾公主见到这一幕,面上起了一丝怪异。
好俊的姐姐。
不过外面的雨声愈发急促,她转身离开。
严天心与师承一同出了门,便发现长禾公主已经走到了杜七身边,撑着伞与她交谈。
她笑着:“原来这就是我的小师妹?怎么每一次见到她……都是这般的不巧。”
一次是蹚了水,这一次是被雨帘所困。
她收起眼里的惊艳。
该想到的,这么清澈的姑娘怎么也不会是平凡人,没想到居然就是师父的学生。
师承蹙眉。
他不是杜七的师父,三拜九叩的礼节缺失、也没有拜师礼。
只是学生。
“你也不是我的徒弟。”师承对严天心说道。
“谁想做你的徒弟?”严天心呵呵一笑,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去抓师承的手,不过显然不能得逞,而她的动作引起了金风楼姑娘们的注意,纷纷错愕的看着这边。
师先生?
不是和七姨有什么关系吗。
姑娘们暗中将注意力放在这边。
师承抽了抽嘴角。
他就知道……
“我要回去了。”师承说道。
“行罢。”严天心也不拦着,本来是说要来帮杜七,不过现在已经有人给她撑伞了,也就不需要她了。
师承消失在街角。
严天心也撑着伞上街,准备享受享受春风城的姑娘们。
……
……
街上,杜七屈身:“姐姐。”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伞,只要让雨停了就行,不过既然有姐姐愿意帮助她自然是最好不过。
“七姑娘客气了。”长禾公主撑着伞走入屋檐,心想她们算是认识,这么出来也不是那般的奇怪。
一想到杜七和杜十娘的身份,她心里就怪怪的……不过,兴许也是因为那一层关系,以及知晓杜十娘毁了脸,她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内疚。
所以才想要帮杜十娘和杜七。
她甚至都想直接给杜十娘和杜七送银子……不过仔细想来,用银子对杜七这样干净的姑娘,分明是一种侮辱,于是去了那种肤浅的念头。
“七姑娘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长禾公主提议道。
若是远一点的地方,那就找马车。
“可以吗?我要去的地方也不远。”杜七说道。
长禾公主点头,接着与杜七撑着一把伞,一同走进雨中。
听着雨水落在伞面上的清脆声响,长禾公主面色绯红,她可以从杜七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牡丹香气,便联想到了杜十娘一定也是用牡丹沐浴。
那么漂亮的姐姐……真的很让人着迷。
“姐姐,这两天在春风城逛的怎么样了?”杜七问。
“啊……”长禾公主回了神,这才想起她说是来玩的,组织语言后说道:“去吃了杜姐姐说的金风楼的菜,味道很好,尤其是烤鱼,靠在窗边吃起来真的很有感觉。”
杜七轻轻一笑:“对吧,我也很喜欢……”
语气一顿,杜七转头看着这个姑娘,说道:“姐姐不觉得过了时节的鱼儿不好吃吗?”
“时节?那是什么?”长禾公主眨眨眼:“我其实吃不出来太大的分别,硬要说哪里不太好……就是饭菜不够辣,口味太轻了。”
对于吃过苦的姑娘来说,还没有挑嘴的习惯。
“姐姐倒是和翠儿姐一样喜欢吃辣,我就不行。”
杜七笑的更轻缓了。
那面纱上方弯弯的眼睛看的长禾公主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不再去看杜七的眼睛,而是盯着脚下湿润的地面。
沁河医馆的路不难走。
一路上,没有机会聊太多就钻进了巷子。
长禾公主随意询问了杜七细致的好玩地点,就走到了医馆门前。
杜七带路,自然没有人会阻拦。
“沁河医馆……”长禾公主抬头望着那红色小门,眨眨眼。
这不是王兄说的……练红公子的家吗。
她还要说什么,却见杜七站在医馆的屋檐下,弯腰说道:“姐姐,我到了,谢谢。”
“小事。”长禾公主虽然知道杜七和公子有关系,亲眼见到却还是难掩心中波澜。
王兄说公子的脾气并不好。
“那个……七姑娘,你小心些。”长禾公主小声道。
“?”杜七疑惑。
“那什么,我走了。”长禾公主忽的莫名打了一个冷战,忌惮的看了一眼沁河医馆。
方才那应该是一种警告。
她正要离开,却听杜七问道:“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长禾公主撑着油纸伞,转头对上了杜七的眼睛。
“回姑娘,我的名字是沈素素。”长禾公主说着这对她来说略显陌生的名字。
“沈素素……”杜七默念了一遍。
长禾公主解释道:“沉没沈,白衣素,很好记吧。”
“我记住了。”杜七应声,说道:“沈姐姐别忘了去尝尝连韵姐的蜜饯。”
长禾公主笑着道:“我记住了,还有那柳姑娘的包子,七姨的面。”
二人挥手,长禾公主消失在巷子中。
杜七心想这个姐姐是很漂亮的人,也很善良……她不说喜欢,却也不讨厌。
她推开了门,站在屋檐下看着坐在房顶淋雨的少年,蹙眉道:“景天,你吓到沈姐姐了。”
0454 探沁河(二合一)
杜七才推开医馆的门就见到了很显眼的一幕。
白景天正站在阁楼的屋檐一角,盯着她这边看。
杜七歪了歪头,心道他和白龙不愧是父子?连站的地方都一样。
“先、先生……”白景天对上了杜七的视线,惊喜中带着一丝尴尬。
“还不下来?在那儿淋雨呢?”杜七嗔道。
“啊……哦。”白景天轻轻一跃,自屋檐上落地,因为见到了杜七,所以他没有再用真元遮挡雨水,于是他在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衣裳湿透,露出些许肉色。
“你没有伞吗?”杜七站在屋檐下,望着那溪流对面的少年。
“先生稍等,我这就去取……”白景天说着,却见不远处有一袭白衣撑着伞从书阁中跑出来。
白玉盘平日里在书阁中靠窗看医书,也会注意院子中的风吹草动,忽然见到白景天撤了真元,便过来了。
她走到白景天身边,给他撑着伞,同时说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白景天此时有些紧张。
因为他似乎让杜七不高兴了。
他方才隐隐听见了杜七的声音,立刻攀上了屋顶查看……之所以用肉眼,是因为他的灵识对杜七就从没有生效过。
而这一看不仅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还顺势见到了一个出现在情报上的姑娘。
长禾公主。
他知晓长禾公主和杜十娘之间的关系,白景天自诩是先生坚实的后盾,自然对那公主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想,却因为这件事被杜七训斥,不知该怎么办了。
杜七站在屋檐下,冲着白玉盘挥手:“玉儿!给我也拿一把伞。”
白玉盘一愣,看向杜七的方向,这才在密集的雨帘中见到了杜七的影子。
她面上闪过一丝惊喜。
“七姑娘稍等,我这就来。”白玉盘转头对着身边的少年说道:“公子,咱们先进屋,我去接七姑娘。”
“你直接去……”白景天正要说着,语气一顿。
白玉盘正盯着他。
“走吧。”白景天迈开脚步。
白玉盘高举着伞,将白景天送回屋里,路上还不忘说道:“公子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让七姑娘见到了这幅狼狈的模样……”
她可是知道白景天有多在意杜七的眼光的。
“也没什么,我在先生那儿早就没有脸面可言了。”白景天接过白玉盘递过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
“公子不去换身衣裳吗?”白玉盘说道。
“一会儿再说,去接先生。”白景天无奈。
“嗯。”白玉盘点头,上下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拨正耳边垂下来的一缕侧发,这才重新出门。
白景天坐在椅子上,看着走入雨中的小姑娘,轻轻叹息。
他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侍女这般平和的相处,不仅不讨厌,甚至……已经习惯了。
兴许因为这是他后来遇到的人里,除先生之外,第二个对他是半妖不抱有任何多余想法的姑娘。
“啧。”白景天解开束发,摇头。
事实上,不仅仅是杜七,他在自己这个侍女面前,也早就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
……
屋檐下。
杜七见到白玉盘走进来,笑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唔……”
嗅着杜七身上淡淡的牡丹香气,一抹绯红攀上了白玉盘的耳畔。
“七、七姑娘……外头冷,咱们进屋吧。”白玉盘故作淡定的接过杜七手中的竹笋,说道。
“嗯。”杜七主动拿过伞,二人一同走进雨中。
杜七看着那贯穿庭院的小溪,心道这才是海棠喜欢的布局,先前的故居都没有这儿的好看。
她转过头:“玉儿,花瞳呢?”
平日里花瞳知道她来了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杜七总是说她不要太莽撞,可真的见不到了,反倒是有些想了。
“七姑娘,花瞳还在睡呢。”白玉盘也很奇怪,从昨天下午开始,花瞳就说困,一直睡不醒。
现在到了巳时,也不出来吃饭,还在睡。
“一会带我去瞧瞧她。”杜七说着,与白玉盘一同走入房间。
此时白景天简单处理了自己的衣物,让他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邋遢。
“先生。”白景天看了一眼杜七带过来的竹笋,拱手:“景天谢先生挂念。”
杜七摆摆手:“我是想要你做给我吃。”
白景天:“……”
还是那个有话直说的先生。
“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玉儿,取点竹笋简单处理一下,我先前教过你的……一会我去准备午饭。”白景天说道。
“嗯。”白玉盘点点头,拎着竹笋离开。
于是房间中只剩下白景天和杜七。
杜七看着白景天那湿润的头发,说道:“景天,你不去洗洗吗?”
“不急,做饭之前去……这些东西弄不明白,我浑身不舒服。”白景天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本医书,摊在杜七面前。
“……”杜七眨眨眼。
行吧。
她也预料到这一幕了。
“哪里不懂,我教你。”杜七轻柔的说道。
白景天一怔,接着打开医书。
……
窗外雨水淅沥,天色昏暗,屋内点了灯火。
灯火下,是努力理解的少年和滔滔不绝的姑娘。
不久之后,白景天长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先生就是先生……我一个人怎么都看不明白。”
“懂了就好,不然憋在心里是会不舒服。”杜七说着,面色稍稍严肃了一些,她敲动桌面。
“先生?”
“你方才吓沈姐姐了吧。”
白景天:“……”
什么沈姐姐。
那是长禾公主,是抢走十姑娘夫君的人啊……
白景天很想这么说,可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还是闭嘴的好。
不过他也没有窝囊的道歉,而是用那淡红色眸子对上了杜七略带嗔意的视线:“先生,是她先挑的事,说我这里不安全,让先生小心。”
“是吗?沈姐姐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杜七疑惑。
她其实并没有听明白沈素素是什么意思。
“不是在说医馆危险就是在说我危险,因为我是半妖嘛。”白景天叹息。
“也是,算啦,不说你了。”杜七做安慰状的摸了摸白景天的脑袋。
再怎么说,她和白景天的关系都要比那沈姐姐亲密,她也没有怪罪白景天的意思,只是提起一个话题。
白景天被摸了头,没有脸红,反倒是面上多了许多无奈。
是了。
他在先生眼里还是个孩子。
仔细想了想,白景天决定先发制人:“先生去我的故居看过了吧。”
他派人看守自己和娘亲的住处,自然知晓杜七去过。
杜七想着自己当做宝贝带回来的海棠缝制的青衫与那信笺,视线在白景天身后的海棠花上一掠而过,说道:“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竹子就是竹子。”白景天深以为然。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好了,淮沁的事儿到此为止,咱们说说……”白景天清了清嗓子,想要岔开话题,却听杜七说道:“怎么就到此为止了?我还有其他要问你的呢。”
杜七盯着白景天那张愈发柔和的面容,回忆着那故居厨房中,围绕着海棠转圈的“小姑娘”,嘴角起了一丝笑容。
她仔细打量着白景天的脸。
白景天和秦淮是亲姐弟,本身底子就很好,现在因为纤阿的缘故,面容的线条愈发柔和,若是做女装打扮,说不定也能有海棠的几分神韵。
“……”被杜七的目光看着,白景天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身子颤了一下。
“你娘亲也是,好好的男孩子,怎么当丫头养。”杜七摇头。
白景天闻言,嘴角沉了几分。
他不喜欢旁人说她娘亲的不好,可掺和这女装的事儿从杜七口中说出来,他一丁点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屈的道:“先生,咱们能绕过这个话题吗?”
“绕过?为什么要绕过,我很好奇。”杜七笑着,心想白景天脸红的模样和她娘亲真的一模一样。
白景天抽了抽嘴角。
罢了。
反正早就没有脸面了,先生高兴就好。
“所以说……先生是怎么从方姐姐那里知晓那孩子是我的?”白景天问。
他小时候是和娘亲借住在那方之南家里过,不过他可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方之南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九姑娘”就是春风城尊上的妻子。
“我是怎么知道的……”杜七面露茫然:“反正就知道,我见到你娘亲的画,很喜欢,方姐姐也送了一幅给我。”
“……先生。”白景天叹息,却也早就习惯了杜七的跳脱。
娘亲的画?
他其实也收集了许多,之所以没有回收方之南在淮沁的画,因为那是娘亲说过留在淮沁、送给方之南的。
也是因为娘亲自称九姑娘,画卷上题字也是九心海棠,所以他后来才猜测娘亲可能姓九。
当然,也没有证据。
“好了,不逗你了。”杜七说着,伸了个懒腰。
白景天下意识移开视线,不去看姑娘的身段。
“景天,这匕首?”杜七看着白景天腰间的翠绿。
“算是厨刀。”白景天说着,才想起不好让先生接触到武器这种粗鲁的东西,顺手将其丢入了一旁的抽屉中。
杜七嗯了一声。
匕首也好、白龙那儿的令牌也好……都是她给海棠的,也是随口一问。
杜七看了一眼那窗外的雨帘中,隐隐在溪流边的石凳上见到了一个穿着淡色衣裳的姑娘,眨眨眼。
“景天,你也是兔子,喜欢月亮吗?”
“?”白景天红眸眯起了一些:“先生,你说什么呢。”
“你只管回答我。”
“月亮……喜欢。”白景天如实说道。
他跟着娘亲最久,自然知晓娘亲有多么喜欢月亮,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喜欢。
看着杜七若有所思的模样,白景天无奈:“先生是看了那月宫传说了吧……上面有一只兔子捣药……”
话音落下,白景天忽然怔住。
淡红色眸子缩成了一点。
捣药的兔子?
好像有人与他说过这件事。
是梦吗?
“回神。”杜七伸手在白景天面前一挥。
“失礼了。”白景天吐出一口浊气。
他居然会因为一个梦而乱想,还是在先生面前……着实是不应该。
“咳,先生,时候差不多了,我去准备午饭。”白景天起身说道。
他很庆幸,杜七并没有提起很多次他小时候的糗事……也是,那可是先生,自然不会一直戳他的痛处。
“别急。”杜七抓住白景天的手腕,让他重新坐下。
兔子的时候以后再说。
还有正事呢。
“那个,你喜欢玉儿吗?”杜七问。
“挺喜欢的。”白景天不着痕迹的甩开杜七的手。
在他的心里,杜七问的喜欢一定是一般概念上的,所以回应起来没有任何的压力。
“那我若是将她带回十楼,你会不会不适应?”杜七问。
“还好吧。”白景天说着,忽然便明白了,笑着道:“玉儿是去是留全凭先生做主,还有……先生若是想要那些银子就留下,也不算什么。”
“呀。”杜七惊呼一声,意外的看着白景天:“你都知道了?”
“常平怜与我说银子给了先生。”白景天说道。
其实常平怜直接将银子交给他就什么事儿没有了,不过因为那女人不想与他有联系,所以银子才落到了杜七手里。
以白景天对杜七的了解,当时就觉得杜七不一定舍得拿出来,事实上他是对的。
“先生……”白景天还要说什么,就被红着脸的杜七打断。
“你就说你舍不舍得吧。”
“玉儿?”白景天想着方才那个给他撑伞的小姑娘,翘起嘴角。
白玉盘很合他的胃口,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将白玉盘当成自己妹妹看了……要不然也不能在白玉盘被人欺负时候发那么大的火。
若果白玉盘忽然就这么从沁河医馆消失了,那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我挺喜欢她,不过她本来就是先生的丫鬟。”白景天稍稍后仰,视线落在天花板上。
先生……可爱。
“我知道了。”杜七扭过头道:“你去做饭吧,我一会问问玉儿的想法。”
“先生好好休息。”
0455 小女儿家心思(二合一)
白景天离开之后,杜七头上的白色缎带轻轻颤动。
这孩子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他凭什么说自己想昧下那些银子?
自己瞧起来就是那么爱财的姑娘吗。
“……”
杜七叹气,拿起一旁的油纸伞,独自走入雨中……雨水簌簌,她看着那水花落入小溪,走到石桌旁,对着那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替她遮挡天上雨水。
女人要起身行礼,却被杜七按住:“你都听见了?”
“回姑娘,听见了。”纤阿轻声道:“我与他说过,什么时候改变念头都不晚……宫里,我会给他留一个位置。”
捣药的兔子总要有的。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儿了。”杜七笑了笑。
有人看似落魄、贪恋怠惰……可也不好说被一纸紫诏锢上月宫就是正确的事情。
就好像李青莲带不走琴楼的女人一样,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追求。
杜七有些好奇,白景天的追求是什么?
思来想去,觉得以那孩子的性格,放不下的一定是医书医理。
“那么姐姐,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杜七问。
“姑娘可知我守着春风城……是为了什么。”纤阿说道。
“不是为了海棠的家人?”
“一部分。”纤阿微微抬头,嗅着杜七身上的清淡的牡丹芳香,叹息:“海棠身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直到现在还有人在打着它的主意。”
若不是她强行坏了规矩,只怕整个春风城以及海棠的家人早就人间蒸发了。
“那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杜七疑惑。
“对于姑娘来说自然不算什么。”纤阿认真说道:“可是……对于别人……甚至是我来说都是至宝。”
“悟道竹?”杜七举起一只手。
纤阿摇头,心想姑娘入世之后,眼界真是低了好多。
“是一道木令。”纤阿说道。
“令牌?”杜七想起了:“你说白龙挂在腰上那个青令?不就是普通的木头?”
“姑娘,上面刻着一个字。”
“我知道,一个“九”字。”杜七点头,她记得那是小雨天,海棠顶着一片芭蕉叶,向她要了令牌。
她也就送给海棠,让她拿去玩了。
纤阿无奈:“七姑娘,这青令还有用。”
“我知道啊,可它的材料只是普通的木头,又不值钱,有什么好在意的。”杜七歪头。
“见字如面,也是规矩。”纤阿说道。
某种意义上,拿到了那块青令就得到了些许姑娘的权柄,其中的意义……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
海棠当初凭借一道令牌就可以直接取代她太阴元君的位置。
意思是只要掌握了青令的使用方法,号令山河也在翻掌之间。
偏偏现在的杜七很不正常,所以……这令牌是危险的。
“你真奇怪。”杜七指着自己的脸:“我就在这儿,你能摸到我,能闻到我的味道,还说什么见字如面?”
“元君……”
纤阿被杜七的话弄晕了,一时间连七姑娘也不叫了。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杜七说道:“你想要拿走那块青令?”
“不是我拿走,是元君收回……或者说,毁了它。”纤阿觉得自己为了这个世界真的是操碎了心。
正想着,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杜七将手指从纤阿的樱口中抽出来,沾着点点湿润。
“别咬我的手指啊……算了,蜜饯的味道怎么样?”杜七问。
“……很甜。”纤阿呆呆的道。
“好了,安心。”杜七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是给海棠的东西,现在是海棠夫君的东西,将来,是白景天的。”
海棠既然留给了她的夫君,便是在求她。
杜七会给海棠这个面子。
“看在她给我缝了一件衣裳的份上。”杜七眯起眼睛,取了一颗蜜饯入口,接着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湿润,惊诧道:“姐姐,你的味道……好香。”
闻着是桂兰香气,尝起来也是桂兰味道。
纤阿身子一颤。
她是月神、是纤阿、是常曦、是望舒……当然是“好吃”的。
纤阿本能的感觉到不妙,于是说道:“七姑娘不在意就好。”
她只想赶紧离开。
很明显,临近午时,元君已经饿了。
“回见。”杜七松开手,却忽然听纤阿又说道:“七姑娘……”
“嗯?”
纤阿指着头上那七彩涡流:“有不长眼的东西动了灵海的结构,要我去处理吗。”
若是这东西炸了,姑娘一定会很不高兴。
杜七叹息一声,盯着她看,许久之后才提醒道:“规矩也不是摆设。”
这姐姐怎么动不动就想着处理人。
纤阿:“……”
行吧。
她对着杜七行了一礼,消散在空气中。
……
“姑娘在这儿做什么呢?”白玉盘撑着伞走过来。
“没什么。”杜七回头:“景天呢?”
“公子去沐浴了,之后准备午饭。”白玉盘说道:“七姑娘要去看花瞳吗?”
“去瞧瞧。”杜七说道。
于是白玉盘带杜七来到她的闺房。
她作为白景天唯一的侍女,住处距离白景天有一段距离,那是书阁后方的一栋独立二层楼阁。
一进白玉盘的屋子就可以嗅到些许淡淡的墨水香气。
房间不大,很简单,进门的右手边就是书桌,桌上放着一摞医书,灯盏处积攒了一层厚厚的凝固灯油,毛笔整齐的放在竹筒中。
桌上摊开的纸张上有着白玉盘的字迹。
她不识字,只是懂一些韵律、能够借助生字古韵查阅医书,之后白景天教她写字,水平浅薄,却算的上工整,和白景天有几分相似。
“写的不错。”杜七夸赞道。
白玉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红着脸盖上那纸张。
“抄的是《素问》?”杜七问。
“嗯。”白玉盘应声,她一直在学习医术,这份努力的源头兴许是姑娘告诉她采回家的草药不能吃。
“你可比白景天聪明多了。”杜七浅浅一笑:“有什么不懂的,一会儿问我。”
白玉盘使劲点头。
“花瞳呢?”杜七问。
“在床上。”白玉盘掀开褥子,一条青色小蛇盘在枕头一旁。
“你也不嫌她脏。”杜七说道。
花瞳整日里在泥土中穿行,若是放在十楼,翠儿姐绝对不许她上床。
“每天都有好好洗干净。”白玉盘解释道。
毕竟花瞳不是一般的蛇虫,是能直接与她对话的“姑娘”,白玉盘无法将花瞳当成一般的蛇看待,更多的算是朋友、甚至闺蜜。
关系很好。
“她睡着了?”杜七看着花瞳那睁开的大眼睛,上面有一层透明的、薄膜。
双眼无神,那平日里灵动仿若花朵的瞳孔黯淡无光。
因为蛇没有眼睑,所以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睁着眼睛。
“嗯,昨天下午就睡下了。”白玉盘触碰青蛇的愈发光滑的鳞片,小声说道:“花瞳,醒醒……七姑娘来了,你不是最想她了……醒醒。”
花瞳睡得很死,无论白玉盘怎么叫都不醒,若非是了解她,白玉盘真要以为花瞳是不是和普通的小蛇一样冬眠了。
“她这是怎么了……”白玉盘面上有些许不安。
这看起来绝非一般的困觉……
要找医家先生?可哪有给蛇看病的先生。
杜七看着花瞳三角脑袋上越发明显的突起,看了一眼天上的灵力涡流,明白了。
这丫头是“吃”醉之后,上头了。
她带回来的小池竹灵力过于充足,花瞳又和她有亲密的关系,可以肆无忌惮的吸收灵力,于是在浓郁如实质的灵力中,“醉了”。
就好像喝醉的杜十娘、石闲一样。
“让她睡一会吧。”杜七抚摸花瞳的鳞片,说道:“等她醒过来……该是能提升不少。”
听到杜七这么说,白玉盘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是坏事。
其实白玉盘隐隐也能感觉到花瞳身上的变化,那种变化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总之,杜七的话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杜七眨眨眼。
就是不知道这些灵力能不能支持花瞳化形?
杜七想了想,摇头。
还不行,单纯靠灵力不够,需要功法传承,花瞳没有背景,也没有传承。
她只是一条长着不一样瞳孔、被同类排斥差的小蛇,若不是白景天捡回她后恳请师先生出手,她早就死在同类手中了。
当然,那是以前没有背景。
现在,她不仅是寸心培养的丫头,更是和自己有着因果的孩子。
杜七望着自己光滑白皙的手腕,笑了笑,推着白玉盘坐在书桌前,取出桌面上的医书翻开,说道:“好了,看看书吧。”
接下来是履行沁河医馆主位先生职责的时候。
她讲的随意,白玉盘却听得仔细。
晌午,雨水势缓,杜七仿佛可以嗅到白景天做饭的香气,放下医书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细碎的好听声响。
“麻烦七姑娘了。”白玉盘站起身,轻轻揉捏杜七的肩,很感激她的教导。
医理晦涩难懂,可杜七三言两语就能够将其串联,先前不懂的忽然明白了。
“慢慢来,也没有什么难的。”杜七感受着白玉盘柔软的小手,露出一抹享受的神情。
白玉盘看似自然而然的就碰了杜七的身子,可实际上……她此时紧张的不得了,鼓起勇气将手指移到杜七耳朵下放的雪颈上,与姑娘肌肤相触。
随着白玉盘手指下压,杜七抽了一口气。
“嘶……就是那儿……”
白玉盘加重了几分力气,杜七就更舒服了。
“七姑娘还要注意才行,不能久坐,歇息的时候……也别用太高的枕头。”白玉盘叮嘱道。
“这不是这两天有些乏了嘛。”杜七扭了扭脖子,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意外道:“玉儿,你的手法可以啊。”
“医书上学的。”白玉盘知道自己这点水平在杜七面前根本什么都是,所以十分的平静。
“练了多久?”杜七问。
“半个月?”白玉盘说道:“在公子身上练的……一开始的时候掌握不好位置和力度。”
“半个月……景天没说什么?”
“公子说很舒服。”
“他真是惯着你。”杜七说道:“我一开始给十娘按,可没少被她骂。”
“公子是很好。”白玉盘笑着。
“你喜欢他吗?”杜七问。
白玉盘一愣,疑惑道:“七姑娘问过一遍吧?”
她自然是喜欢公子的,公子既温柔又俊朗,又是喜爱看书的人,和外头那些纨绔不一样。
杜七第一次问的时候,她便不假思索的久回了喜欢两个字。
杜七提醒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就在这时,白景天推开门走进来,说道:“先生,玉儿,午饭做好了……”
杜七的话被打断,于是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走到门前,对着白景天说道:“你就这么直接推门进了女儿家的闺房?”
“啊……”白景天有些懵。
“出去。”杜七对着他的胸口一推,同时说道:“你这般莽撞,若是玉儿正在换衣裳呢?”
“先生,我不是……”
“好了,出去待着。”杜七不听白景天的解释,将他关在门外。
……
“……”屋外,白景天嘴角轻轻抽动。
这还是第一次先生知道了有饭吃却一点都不积极。
叹息,下楼在院外静静等待。
……
“七姑娘,公子平日里不会来找我的。”白玉盘无奈:“再说了,哪有公子进自家侍女房间还要敲门的道理,也不符合规矩。”
“我也知道……”杜七摆摆手:“你喜欢他吗?我是说……那种喜欢。”
提起男女之情,杜七的眼中闪闪发亮。
她可是太喜欢这种话题了。
比好吃的还要喜欢。
杜七的反常让白玉盘整个人都懵了。
那种喜欢?
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白玉盘指着自己的脸,无奈道:“七姑娘,我……还小。”
“你指的是什么?”
“年龄啊。”
“这重要吗?”杜七很奇怪,难道年龄小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
“算了。”白玉盘摸不透杜七的想法,便只能努力的跟上她的思路,于是认真的看着她。
“七姑娘,我不喜欢公子。”
0456 午休(二合一)
小雨中,白景天静静站在屋檐下,好奇杜七和白玉盘那个丫头在聊什么、能聊些什么。
楼上。
杜七看着白玉盘那平静的面容,便明白了这个丫头喜欢白景天,却并非是对男性的爱慕。
“也是,他傻兮兮的,谁会喜欢他。”杜七也不意外,微微抬起头,说道:“不过我送过他一个南望菩萨的挂牌,应该会有用?”
“……”
“你这么瞧我做什么?”杜七意外的看着那呆滞的白玉盘。
白玉盘回过神来,面露怪异:“原来那求姻缘的牌是七姑娘给的。”
“是我给的。”杜七点点头。
“七姑娘……真是……罢了,公子应该也想的明白。”
“?”杜七歪了歪头。
“原来七姑娘也有迟钝时候。”白玉盘轻轻叹息。
从她开始给白景天打扫房间,白景天无论做什么事儿都不避着她了……包括偶尔会盯着那菩萨发呆的事儿她也看的清楚。
“你说什么呢?”杜七不明白。
一向对于男女之情敏感的她此时却略显迟钝,却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在杜七的眼里,白景天就是个孩子、不说男人了,连男孩这个定义可能都有些模糊。
这可是海棠的儿子。
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白龙身上,杜七肯定立刻就能想通白玉盘在说什么。
“没什么。”白玉盘看向窗子,说道:“七姑娘,咱们该下去,也别让公子等太久。”
“还有一件事。”杜七坐在窗边,随意的翘起一只脚,手指在针卷上一掠而过,顺势打开窗。
白玉盘回头,她察觉到了杜七的紧张,语速比之前要快一些,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姑娘在意。
“要来我家吗?”杜七认真问。
白玉盘一愣:“七姑娘说什么?”
“我是说十楼。”杜七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得到了些许银子。
“……”白玉盘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沉默了。
细雨垂在她的面上,带来一股湿润凉爽,还有熟悉的……沁河医馆的味道。
“不想做我的侍女?”杜七问。
“当然不是!”白玉盘脱口而出,接着犹豫道:“只是……姑娘,再给我一些时间。”
“舍不得你家公子?”杜七眼睛闪闪发亮。
“公子也很好……”白玉盘垂下眼帘,心想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若是她不在了,以公子的性子,生活一定又会回归无序和杂乱,也不会整理房间。
她很喜欢公子,却也从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七姑娘的侍女,不过现在……现在还不是去杜七身边最好的时机。
她还什么都不会。
至少……至少再让她在沁河医馆多看一些医书。
纵然离开了,有杜七这个医馆的主位先生在她也还是可以看书,不过作为公子的侍女,平日里尽心伺候他这书才能看的进去。
白玉盘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满心慌张的小姑娘了,她知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因为了解杜七,所以她才和杜七说真心话。
“七姑娘,至少等公子禁足期过去,我在医馆还能帮着公子去城里采购。”
说完,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杜七的眼睛。
毕竟,她是姑娘的人,现在却一副不想回到姑娘身边的样子。
“我知道了。”杜七一点也不意外,她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就想到了答案,笑着说道:“正好,花瞳还需要你照顾,那就和十娘说的一样,再等一段时间看看……这样的话,那些银子就先让十娘收着了。”
“姑娘?”
“我饿了。”杜七看着她。
白玉盘使劲点头,牵住杜七的手带她下了楼。
“总算出来了。”白景天撑着伞,视线在那牵在一起的手上停顿了一瞬,平静说道:“先生和小玉儿说什么?聊了那么久。”
“聊你的姻缘?”杜七眨眨眼。
白景天一滞,隐去腰间木牌,镇定道:“玩笑到此为止,先生,饭都要凉了。”
“呀。”杜七惊呼一声,与白玉盘跑着进屋。
白景天望着两个姑娘的背影,跟了上去。
……
白景天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做了一桌以新鲜竹笋为主的料理,让杜七吃了个舒服。
饭后,杜七说乏了,回到白玉盘的房间小憩。
“先生呢?”白景天问。
“睡下了。”白玉盘说道,心道她方才服侍七姑娘脱衣裳上床的时候才发现,姑娘相比于她第一次在荷花池里见到的时候……成长了许多。
难道饭后午睡有利于发育吗?
医书上也没有写过。
白玉盘面上有一抹绯红,整个人看起来慌张不安。
“吃了就睡,不愧是先生。”白景天扶额,就这样的先生方才还说最近发福了……
这般的懒散,能不胖吗。
当然,他是没觉得哪里胖了,不过参考秦淮,女人这种生物对自己的形象从来就没有满意过。
“咳咳。”白景天清了清嗓子,说道:“玉儿,你喜欢先生吧。”
“公子这是什么话,难道公子不喜欢先生?”白玉盘反问。
白景天语气一滞:“你这丫头,真是不可爱。”
白玉盘不解。
“玉儿,你跟着我不觉得我麻烦?”白景天问。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怪人,也将白玉盘每日的工作量都看在眼里……这份忙碌虽然比不过先生那个叫做翠儿的姑娘,却远远超过明灯和婵儿。
“公子说什么?那是玉儿应该做的。”白玉盘眨眨眼,认为公子很奇怪。
“你想去药房给先生帮忙,所以才看医书?”白景天问。
“嗯。”白玉盘没有否认这一点。
“那就好好看书。”白景天抬手摸了摸白玉盘的脑袋,笑了笑。
这个丫头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白景天不厌恶这份功利,不如说还蛮喜欢的。
“公子……”白玉盘感受那双手上的温度,面上的红晕加深了几分。
她现在虽然是白景天的侍女,可二人之间很少有亲密的动作。
白玉盘小声说道:“公子是为了什么而学医?”
“我?”白景天想了想:“一开始来到春风城,上面有一个优秀的姐姐,稍稍的喘不过气来……便想着要学些什么。”
白玉盘脑海中闪过了秦淮的样子,心道她也无法理解尊贵的姑娘为什么要去做清馆人。
“后来,有师先生的原因在里面吧。”白景天抓了抓头发:“我以前不是叫白练红?景天……是草药的名字。”
白玉盘明白了。
尊上是想要公子成为师先生的弟子,所以才对他学医而施加影响。
不过后来……
成为师先生学生的是七姑娘。
白玉盘想通了这一点,看着白景天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悯。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白景天捏了捏白玉盘的脸。
“玉儿错了。”白玉盘站在白景天身后,仔细打理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
“你也没错。”白景天叹气:“我若是师先生,也知道应该怎么选……玉儿,她接下来不会拘泥于简单的医理,你若是想追上她,会很难。”
“公子,我不明白。”白玉盘摇头。
“简单的说,先生会入仙门,到时候……医术就用不到了。”白景天说道。
这是他需要提醒白玉盘的,看医书固然重要……可若是为了医术而本末倒置那就得不偿失了。
“像你那个妹妹一样,跟在她身边,才是正确的选择。”白景天温和的道:“明白吗?”
白玉盘不解,明灯几乎没有能帮到杜七的地方,都算不上是侍女,她问道:“哪怕什么都不做?”
“哪怕什么都不做。”白景天点头:“所以要我说……能多在先生身边一天都是好事,她要你回去,就早些回去,到时候去了十楼若是还想看医书,我也不拦着你。”
他是真的将白玉盘当做自己人看,才与她说这些。
“公子真奇怪。”白玉盘看着白景天那温润的面容,侧过脸去:“就算公子说的是对的,玉儿……在乎的也不只是七姑娘一人。”
“还有你那个妹妹?”白景天问。
“……”白玉盘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整理好白景天的衣冠,后退一步:“公子,我去照顾七姑娘了。”
“去吧。”白景天挥手。
白玉盘转身离开。
房间的门关上。
“……”风雨打在窗棂上,混合着摇曳的灯火让房间中的气氛变得温暖而慵懒。
白景天走到画板前坐下,看着那一副永远画不满意的肖像,面露无奈的翻页,一个身穿红衣、清扫书阁的丫头跃然纸上。
他真的是很喜欢这个丫头了。
合上画板,白景天盘腿而坐,开始修炼。
这几日,春风城的灵力有很明显的加强,正是最好的修炼时机。
白景天知道杜七要开始往仙门进发,所以也紧张了……事实上,他这些时日看医书的时间并不多,远远比不上修炼上所耗费的心血。
没办法。
他不像是明灯、玉儿那般能有侍女这一条捷径可以走……所以若是还想见到先生的背影,就需要努力。
白景天忽然回头看向房间中那一盆盛开的海棠花。
这些时日,白龙来找过他几次。
娘亲……是很不一般的人,她的遗物中有许多珍贵的丹药,好像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功法。
这算是娘亲送上的助攻?
……
……
白玉盘回到自己的房间,褪下外衣,钻进了被子。
此时,杜七正对着她陷入熟睡,长长睫毛颤动,呼吸吹在白玉盘的面上,带来一股子温暖的气息。
七姑娘真好看。
白玉盘心脏砰砰的加速。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到姑娘……
对于明灯来说这肯定就是家常便饭了。
公子说的也许是对的。
但是她偏不走,公子也是……明明什么都懂,却非要臊她,难道还非要让她将心里话说出来吗?
女儿家也是要脸面的。
“唔……”
杜七就在身边,那近乎实质的安全感落在身上,所以白玉盘的眼皮愈发沉重,不一会儿,就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窗外,闪过一丝电光。
于是白玉盘便钻进了杜七的怀里。
温暖入怀,杜七早就习惯了与人一起睡,反手搂住白玉盘,继续休息。
……
不知道多久之后,天色昏暗,雨也停了,庭院的草木上挂着些许晶莹。
此时,一个出乎白景天意料的姑娘出现在沁河医馆门前。
“麻烦公子了。”翠儿屈身行了一礼。
“客气了。”白景天带着翠儿回到厅内歇息,然后去叫杜七。
“……”翠儿看着白景天的背影。
比起她们第一次相见,这个半妖公子身上的戾气削减了好多,穿着打扮也无比符合规矩。
是小玉儿的功劳吗?
翠儿看着自己面前白景天给她斟的茶水,捧起来呡了一口。
“好茶。”
这样的佳人居然是春风城的练红公子,若非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
……
……
白景天急匆匆去找白玉盘。
翠儿说找杜七有事儿,却也没有说什么事情。
白景天也是一个男人,所以他现在有点慌张,面对翠儿的时候也有轻微的心跳加速。
这个绿衣姑娘,以前就这么漂亮吗?
翠儿那近乎完美的面容让白景天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比自家先生还要好看。
“先生……先生……”
白景天这次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敲了门。
“……”
没有人理会。
白景天侧耳倾听,动用修为可以听见屋里有两道平稳交织的呼吸声。
居然睡得那么香……
若非是翠儿有事找上门来,他是真的不想打扰两个姑娘休息。
不好打扰杜七,那就欺负自家侍女。
于是白景天语音化作一条线,渗进白玉盘的耳中,在她耳边轻语:“玉儿,醒醒。”
“……”
只听白玉盘的呼吸紊乱了一刹,接着屋内响起了一阵轻微抽泣声。
哭了?
小玉儿……哭了?
站在门外的白景天直接懵了。
至于吗?
原来这丫头有起床气的?
而忽然的变化也让本来熟睡的杜七睁开眼,她看着那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因为做噩梦而抽泣的孩子,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这丫头是梦到什么了?
0457 皆遥见彼(二合一)
杜七很少见到小姑娘掉眼泪,次数最多的应该是明灯……小玉儿给她身边姑娘的印象是懂事、早熟且坚强的。
“噩梦?”杜七低头看着那蜷在她怀里低声抽泣的丫头,好奇她梦见了什么。
窗外有些许冬雷。
是被雷声吓到了,还是因为她们今个提起了菩萨?亦或是……是否要赎她回家这件事牵扯到了一些往事。
杜七觉得三者都有。
她看了一眼门外白景天的影子,轻轻推了推白玉盘,在她耳边说道:“玉儿,醒醒,天已经黑了。”
杜七说话比什么都管用,所以哪怕白玉盘深陷梦境,却依然茫然的睁开那带着晶莹的双眼,对着杜七喃喃道:“九姑娘……”
“是七姑娘。”杜七叹息,伸手在白玉盘脑袋上一点。
她就说因为她自己的私心,导致白玉盘灵体不纯粹,以至于……这丫头某种意义上正在朝着寸心进行转变,杜七说不上自己喜不喜欢这一点,总归是不符合规矩的。
被杜七略带嗔意的语气击中,白玉盘眼里总算是起了一丝清明,她先是感受到自己正缩在杜七的怀里,可以嗅到那股梦寐以求的味道,伸手也能抱住她……小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通透。
“七、七七姑娘,我不是……我这就起来。”她结结巴巴、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坐在床边,几息之间就脱离杜七的怀抱,下地穿上了绣鞋。
“急什么,我又没要怪你。”杜七说着,也坐起了一些。
小丫头软软香香的,抱起来很舒服。
“所以,你梦见了什么,怎么还哭了。”杜七问。
白玉盘一愣。
杜七一说,她才感觉到鼻子酸酸的,眼睛也发涩,立刻取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摇头说道:“七姑娘,我也不知道……啊……”
才否认便是一声惊呼。
梦?
是了,她真的有在做梦。
杜七看着白玉盘的模样,掀起褥子抬手扎起散乱长发,饶有兴趣的道:“梦见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杜七要求,白玉盘自然不会拒绝,她回忆着,犹豫后说道:“姑娘,我好像梦见下雨了,然后有很响的雷声,花瞳在天上飞,然后是南望菩萨的木牌……之后雨变大了,打雷的声音很骇人……我很害怕。”
其实不是害怕。
硬要说是委屈。
此时,白玉盘望着杜七的面容,心里的那份无来源的委屈又增强了几分,若不是忍着,只怕又一次掉眼泪了。
“让姑娘笑话了……”白玉盘攥着裙角,说道:“玉儿的梦乱七八糟的……”
“梦本就是毫无头绪的。”杜七说道。
不是这样。
不是毫无头绪的。
杜七还记得一些事情,比如梦境中的少女骑龙在云层中翻滚,比如龙女成佛,比如……骑龙的姑娘不想死,她却袖手旁观,辜负了她的期待。
事情也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好说道的,只不过……
在白玉盘惊诧的目光中,杜七捏了捏她的脸,嗔道:“你这丫头无论叫什么名字,对自己的妹妹都那么好……哪怕是捡来的妹妹,该说不愧是一个人?”
“姑娘,玉儿……听不明白。”白玉盘身子一颤。
她感觉到什么,却不甚明朗,隐隐觉得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见过安宁了吗?”杜七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白玉盘点点头:“我在十楼住过一次……与安宁姐姐一起住了一晚,她是很好的人。”
一起吃一起睡,还一起洗了澡,关系很亲密。
“没打起来?”杜七眨眨眼。
“七姑娘说什么呢。”白玉盘不能理解,心想难道七姑娘也做梦了?
杜七便明白了,这丫头多数东西都记不得了。
这也正常。
寸心和海棠不一样,寸心对于佛门的仇恨无法磨灭,能和安宁好好相处,就表明她是白玉盘也只会是白玉盘,这样一来,规矩就还有一层脸面,没有被完全破坏。
杜七轻轻叹息。
所以说故人太多也不是好事,因果断断续续又穿梭空间连在一起,两边都是认识的人,对于以前的自己来说袖手旁观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所谓帮亲不帮理她还是明白的。
“行了,咱们该出门了,别让景天等太久。”杜七说着,站起身。
白玉盘也早就看见了门外白景天的影子,服侍着杜七穿上衣裳、扎好头发,这才推开门。
此时她已经抹去了眼泪,恢复了先前那般冷静的模样。
“公子。”白玉盘对着白景天行了一礼。
白景天看着白玉盘平静的面容,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居然会发出那种委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可惜,杜七清醒后出于礼节,他没有去听屋内姑娘们的交谈,只是安静的等着杜七安慰白玉盘。
虽然翠儿在等待,不过自己给她泡了一壶茶,该是能撑一会。
自然是自家的侍女更重要。
“玉儿,你没事吧。”白景天问。
白玉盘脸色一红:“公子也听见了?”
“一点点。”白景天说道。
杜七穿着打扮整齐的从屋里走出来:“梦见了打雷,这丫头和十娘一样,不喜欢雷声。”
“原来是这样。”白景天不疑有他,将小姑娘害怕打雷的事情记下了……心道若是以后还有雷雨天,他就多在意一下玉儿。
“已经这么晚了啊。”杜七望着那渐暗的晚霞,毫不避讳的伸了一个懒腰,骨骼发出咯咯声响。
一个懒腰就驱除了疲乏,杜七恢复了全部的精神,之后转头对着白景天说道:“所以呢,你这个时间叫我是要做什么?”
“我也不是要打扰先生休息,先生,是翠儿姑娘来了。”白景天说道。
“翠儿姐?!”
“翠儿姐?”
杜七和白玉盘皆是一愣。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白景天说道。
“咱们走快些。”杜七催促白景天。
若是十娘找她有事,耽搁了这么久,回家只怕要挨打了。
十娘可不是讲理的人。
……
……
门外,晚霞在涡流的影响下,散发着些许虹光,雨水早已停歇,隐隐可以听见鸟鸣声。
“好慢。”翠儿眯着眼睛,看向茶壶中,只见那一壶好茶已经见了底。
练红公子喝的茶自然是春风城最好的,所以翠儿也少见的做了一回品茶客,只是再好喝的茶说到底也是水……她在这儿等了那么久,这一小壶茶都喝完了,甚至有些想去采花。
翠儿双腿轻轻摩擦,面上起了一丝浅薄的红晕,她取出雪颈上的红色吊坠看了一眼,这才平复了心情。
正巧这时候,白景天一只脚踏过门槛。
“翠儿姑娘,先生来……来……”
白景天话说一半就卡在喉咙中,因为他见到了一个含羞、眼眸水润的翠儿姑娘……一时间被击中心灵,便将怎么说话给忘了。
“咳。”翠儿感觉到小脸微微发热,却依旧站起身,说道:“公子。”
“啊……”白景天一愣,回过神来,不敢去看翠儿,说道:“先生马上就来。”
“劳烦公子了。”翠儿嗯了一声,走出门去迎接杜七。
门前。
杜七见到翠儿,上来给了她一个满怀的拥抱,随后笑着道:“翠儿姐,你怎么来了。”
“十姑娘让我叫你去七姨那儿吃晚饭。”翠儿如实说道。
“我说呢。”杜七双手拦住翠儿的腰肢,看着她的脸,有些意外的道:“翠儿姐今儿真好看。”
白玉盘在后面使劲点头。
果然,十楼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
没看到一向说对女人没有兴趣的公子都侧过脸刻意不看翠儿姐。
翠儿脸一红,轻轻拍打杜七的后腰,嗔道:“大白天的腻歪什么,公子还在呢……快松开我。”
“又不是外人。”杜七说着,不过还是松开翠儿,牵住她的手,回头说道:“景天,小玉儿,我走了。”
“先生慢走。”
“七姑娘慢走。”
眼看着翠儿和杜七穿过小红门离开,白景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白玉盘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你去洗洗。”
白玉盘摇头。
白景天意外:“不想吃饭?”
“不想洗澡。”白玉盘平静的说道,她可是被杜七搂了一下午,现在抬起手还能嗅到姑娘怀里的些许香气。
“……”白景天嘴角微微抽动,转身。
“公子,翠儿姐是不是很好看?”白玉盘忽然开口。
白景天脚步一顿。
这话若是被先生听去了,以先生的性子,一定又会缠着他问东问西。
翠儿姑娘是很好看,可他又不是见到好看的姑娘就会喜欢。
白景天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白玉盘,快步离去。
白玉盘心想公子真是不坦率,之后低头看着自己因为长年挖笋而粗糙的手,微微咬唇。
她也想变成那样好看的姑娘。
……
……
巷子中,翠儿牵着杜七的手,脚步急促。
“这地儿还是那么难走。”翠儿在狭窄的巷子中,说道。
“走习惯也就好了……”杜七甩袖,又说道:“翠儿姐,你也一起去七姨那儿吗?”
“我?我就不去了。”翠儿说道:“我今晚去琴楼看看石婴姐。”
杜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了。”翠儿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杜七。
“翠儿姐?”杜七疑惑。
“晌午忽然下雨,姑娘没淋着吧,我该提醒姑娘带伞的,这春风城的天气就是杂乱,冬天还有雷雨。”翠儿说道。
“没淋着,我遇到了沈姐姐,她送我去的医馆。”杜七说道。
“沈姐姐?”翠儿说道:“哪个沈姐姐?七苑的那个?”
“不是,是先前十娘说的、城门前面遇到的那个来春风城游玩的姐姐。”杜七解释道。
“她?”翠儿想起了。
杜十娘是说过遇到不知什么地域的千金小姐来春风城这种青楼勾栏赏玩,记得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翠儿继续往前走,穿过巷子,走到人流拥挤的街上,才松了一口气:“巷子里还真是闷人,说起来七姑娘到哪都讨人喜欢,连新认识的姐姐都能撑伞送你一程……”
这样的杜七,那容易脸红的景天公子不会不喜欢吧。
翠儿在心里将白景天的威胁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可不能让姑娘被男人骗了去。
“沈姐姐帮了我,翠儿姐,下次我遇了她,带她回家吃饭?”杜七说道。
这也是十楼的规矩了。
“看人家愿不愿意来了,那是千金小姐……”翠儿摇头,又说道:“我对外面的事儿还知道一些,七姑娘,那沈姐姐叫什么名字?附近姓沈的大家……我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她说她叫沈素素,名字还挺好听的。”杜七说完,看着翠儿忽然停下脚步。
“翠儿姐?”
“没什么。”翠儿轻轻咬唇:“七姑娘自己去七姨那儿,我得走快些了……”
“你急什么。”杜七有些担忧的看着翠儿。
翠儿一只手搭在小腹上,不敢用力,小声在杜七耳边说道:“喝茶水……喝多了。”
杜七的脸一红,说道:“翠儿姐,你快去吧。”
早知道,她就不抓着翠儿与她聊天了。
“晚上见。”翠儿说着急匆匆离开,转过巷子,朝着西苑而去。
她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
“沈……素素?”
许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因为不可能与她认识的沈姐姐是同一人,也就没当回事。
……
……
此时,七姨的院子里,师承一脸忐忑,坐在院子门槛处择菜,时不时的回头看着楼阁,院子外,严天心掩面一笑,转身离开。
楼上,七姨端坐,手中握着厚厚的木尺,面前放着一个丹药袋。
杜十娘和石闲跪坐在七姨的面前,乖乖认错。
尤其是石闲,不光跪着,手心还泛着一抹鲜红,眼角红红的,估计被打的不轻。
杜十娘心道带石闲来果然是最最正确的选择,她都没有挨打,罪都让石闲一个人吃了。
杜十娘咳了一声,说道:“七姨,差不多就行了,一会儿妮子来了……我还要脸呢。”
0458 修炼前夜(二合一)
听着杜十娘的话,七姨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还要脸呢?”
喝的烂醉时怎么没想过要脸。
杜十娘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纱,说道:“脸好了为什么不要?”
石闲闻言一愣。
七姨却不意外,微微晃动手上的戒尺,说道:“是师承?”
“我不知道,忽然就好了。”杜十娘说道。
七姨回到椅子上坐好,对着两个姑娘说道:“起来吧。”
于是杜十娘扶着双脚已经发麻的石闲回到位子上,一边轻轻揉捏着石闲的腿,一边说道:“七姨怎么看那严姑娘?”
不久之前,师承带着严天心来见了她们一面。
说是他以前的学生,因为探讨炼丹之道而来,那严姑娘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是恪守礼节,举止斯文。
可那一头短发很显眼。
七姨想着方才那从头到尾跟在师承身后的严天心,平静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杜十娘想了想,说道:“丫头们说在城里看到与先生在一起的姑娘,应该就是她。”
石闲听到这样的消息很意外,连手心的疼痛都忘了。
她本来没有在意那严姑娘,只当对方真的是先生的学生……只不过长得好看了些,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关系?
可先生年纪都那么大了……
七姨捧起依旧温热的茶杯,小酌一口后抬头看着杜十娘:“然后呢?”
杜十娘想了想,说道:“她的鞋子,杜七那妮子也有一双,那天下雨,她蹚湿了脚。”
“是吗?”七姨浑浊的眸子总算有了一丝波动,放下茶杯,轻声说道:“那倒是个不错的人。”
“也不一定,说不得是因为知道妮子和先生的关系。”杜十娘说道。
“你想的太多了。”七姨无奈的看着杜十娘。
杜十娘歪了歪脑袋。
石闲则点点头。
那名字叫严天心的姑娘是师承带来的人,还能是什么坏人不成?无非……又是一个仙门的姑娘罢了。
七姨眯起眼睛。
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个叫做严天心的姑娘,就好像她一直以来都没有追问师承仙门的事情一样……现在的她是杜十娘等人的七姨,不是也没有做好准备成为师承的女儿,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更在意的是师承先前说的话。
他说要教杜七炼丹。
方士欲炼以求奇药,是故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以救近祸焉,有以医传教、援医入道、援仙入医,而有医道同源、医道相通的说法。
这些是她翻阅典籍所查阅到的。
若是以前,七姨一定会对方士之术嗤之以鼻,可现在亲身体验过丹药的玄奇,所以不再抱有偏见。
若是杜七能好好修炼这方面的东西,一定比单纯做一个医家先生要好的多。
七姨询问杜十娘:“要炼丹,他和你沟通好时间了吗?”
杜十娘点头说道:“还是青云医馆,时间……就和之前学医的时间一样。”
七姨觉得可以接受。
“姑娘有灵性,心思细腻,学炼丹应该也不是很难。”七姨提醒杜十娘:“若是和学琴、行医有时间上的冲突,以炼丹为主。”
“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七姨就别操心了。”杜十娘无奈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七姨不再言语,闭目养神,反倒是一旁石闲来了精神,牵住杜十娘手说道:“十娘,若是杜七那丫头会炼丹的,不就是说……我以后都能吃到了?”
以她和杜七的关系,那还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不定,真的有驻颜丹这种东西呢。
那她真的得对杜七好一些才行。
“十娘,要银子吗?”石闲认真说道。
“想什么呢,一边玩去。”杜十娘捏了捏石闲的脸,这还没有开始学呢就惦记上自家孩子的手艺了?
“都是一家人,我想想还不行了?”石闲哼了一声。
“……”杜十娘看着七姨面前的丹药袋,心道她们和师先生还是一家人呢,不还是那么见外。
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可不想和石闲一样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七姨教训。
七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说道:“光顾着说杜七了,明灯呢?不是也要一起?怎么个安排?”
杜十娘还未开口,石闲就摆摆手:“明灯是杜七的丫鬟,跟着一起,还要什么安排。”
杜十娘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七姨:“……”
……
门前,杜七看着那坐在门槛上择菜的老人。
这一幕有些眼熟,因为不久之前她在青云医馆负责的也是择三元草……
那时候她是师承的工具人,现在……师承是七姨的工具人。
“先生?”杜七走到门前,屈身行了一礼。
“来了?你七姨在楼上等着呢。”师承说着,手上动作依旧麻利。
“那我上去了。”杜七嗯了一声。
“丫头,接下来我要教你修炼,可做好准备了?”师承忽然回头道。
“若不是先生你忽然消失不见,去淮沁之前我就准备好了。”杜七认真说道。
“……”师承干咳一声,对着杜七挥手。
杜七上楼,推开门之后看着屋里的三个人,笑得很好看。
她亲昵的蹭了蹭七姨的脸,被七姨安排坐在她的手边。
老人对着杜七嘘寒问暖,看的石闲一阵妒忌,心想七姨也是喜新厌旧的人,和十娘一样。
石闲撇撇嘴,却忽然被杜十娘牵住了手,抬起头便见到杜十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俏脸一红,挣脱杜十娘温润的手,捏着自己的衣角。
“闹什么别扭,你又不是小丫头了。”杜十娘无奈说道。
石闲没有回应杜十娘,扭过脸去。
看着石闲不高兴的样子,杜十娘翘起嘴角。
她轻声说道:“四闲,你接下来花月楼也没有活了,年前的庙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若是不去……我就……”
“去,为什么不去。”石闲说道,也顾不得闹别扭了。
“那我就把那几日的活给推了,咱们好好转转,备一些年货。”杜十娘笑着。
这一幕被杜七和七姨一同收入眼底,两人相视一笑。
……
家宴虽然简单却吃得很舒心,不过既然是姑娘的家宴,为了让姑娘不会有不自在,所以师承并未上桌,而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静静修炼。
月下。
七姨下楼送三个姑娘离开之后,来到师承的房间门前,说道:“给你留菜在锅里了,去吃吧。”
那门忽然打开,师承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老人,心中忐忑的说道:“严天心是我在东玄的学生,这次来是探讨丹法的。”
“你和我解释什么?我又听不明白。”七姨蹙眉:“再不吃,晚饭要冷了。”
“吃吃吃,我这就去。”师承披上衣裳。
七姨与师承一同回到厅内,在上楼之前,七姨回头说道:“那严姑娘是谁都与我没有什么干系,只要你教好杜七就行,明白我的意思?”
师承一愣,接着嗯了一声。
“明早想吃什么?”七姨问。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七姨点头,上楼休息去了,只留下师承一个人呆滞的站着,好一会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简单,只要他能教好杜七,那么无论有什么事情她都能一笑而过。
反之,若是教不好……
师承咽下口中食物,觉得以杜七的耐性、分三元草时候连续几个时辰的细致,炼丹最困难的东西对她来说不存在,入门一定十分容易,不会让人失望。
杜七的修炼天赋不出众,也没有什么剑道天赋,若能在丹道上有建树,那怎么想都比修炼日渐落魄的剑道要好许多。
……
……
十楼。
杜七和翠儿站在院子的梅花旁,说着睡前夜话。
“翠儿姐,我后天就要去青云医馆和先生学炼丹了。”杜七说道。
“我听十姑娘说了。”翠儿说道:“七姑娘也别太过于在意,方士之法对于七姑娘来说应该手到擒来,不能难到哪里去。”
“嗯。”杜七点头。
翠儿继续道:“反倒是明灯,她傻兮兮的,忽然要跟着先生修炼,教我怎么能放心。”
“明灯?她的天赋很好。”杜七说道。
其实明灯才是不需要担心的那个。
“说这话有些奇怪,不过若是一起修炼,姑娘还是要多照顾着点明灯才是。”翠儿说道。
杜七点头,之后看向翠儿的房间,只见灯火已熄,便问道:“翠儿姐,明灯呢。”
“睡下了,小丫头一天天的总是睡不够。”翠儿嗔道。
“翠儿姐今日去了琴楼,石婴姐姐恢复的怎么样了?”杜七问道。
“还不错。”
提起石婴,翠儿来了兴致,拉着杜七的手说道:“石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竟然好的差不多了,我上次去的时候还需要旁人搀扶着才能下地,这才几天过去就能一个人上下楼,这么看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琴楼那帮女人也是,把石婴姐接过去就不还回来了。明明,她现在也算是咱们十楼的姑娘……”
杜七听着翠儿的声音,说道:“翠儿姐还真是喜欢石姐姐。”
翠儿一愣,开口道:“是喜欢……啊,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要去沁河医馆,我给姑娘新招了一个车夫,明个带姑娘去瞧瞧。”
“嗯。”杜七抬头瞥了一眼高悬于春风城之上的明月。
她又远远看了一眼那竹林旁的两颗小池竹。
这东西怎么才能让石姐姐吃下去呢?
之后两个姑娘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间。
杜十娘正抚摸自己眼角泪痣,见到杜七进来就放下手,招呼着她上床,搂住她后说道:“妮子,紧张吗?”
“十娘是说跟着师先生修炼的事儿?”杜七问。
杜十娘拥杜七入怀。
“没什么感觉。”杜七如实说道。
杜十娘轻轻叹息,心道自己怎么忘了这丫头的性子……她若是觉得紧张反而不对劲了。
杜十娘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叮嘱杜七好好跟着先生学习,而是搂着她就这么闭上眼睛,陷入梦乡。
……
翠儿回到房间也没有第一时间睡觉,而是点了灯后在明灯身边坐下,她微微犹豫后掀开明灯的被子,看着那穿着单薄连衣裙的丫头,伸手将那衣裳往下拽了拽,露出明灯心口上方的那一朵莲花。
这丫头本来就不会只是普通的丫鬟。
翠儿摸了摸那朵莲花,入手一片滑腻。
睡梦中的明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发现脱她衣裳的是翠儿,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
……
第二天,杜十娘和翠儿一早就出门忙碌,杜七也带着明灯出门,走到桥前,看着那马车上的纤阿,无奈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纤阿抿嘴一笑:“姑娘挑的石姑娘腿脚不方便,可不就是我送姑娘出门,这也是规矩。”
说完,她上下打量着明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杜七牵着明灯的手上车,掀开帘子说了一个地址。
随着马车开动,明灯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咱们现在是要去哪?”
她不在意女车夫的事情,现在的明灯满心都是即将修炼的不安。
不会是要去找先生吧。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去找徐姐姐,她从元山回来我还没有去瞧过呢,今儿是最后一天……明日咱们就要和先生一起学习,再往后估计也抽不出时间来了。”杜七说道。
“徐阿也姐姐?”明灯松了一口气。
不是见先生就好。
对于小姑娘来说,这种事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明灯很不安。
她这么笨的丫头,大字不认识几个,真的能入仙门吗?
明灯想着,轻轻靠在杜七身上,嗅着那近在咫尺的味道,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只要有小姐在身边,那她就不觉得害怕了,反正她也没有要入仙门的意思,有没有天赋也不重要。
她只是要做小姐的丫鬟。
这么一想,明灯就轻松了许多,抱着杜七的手臂,说道:“小姐,我还没有见过那徐姐姐呢……”
“是很好看的姐姐。”杜七说着,眨眨眼:“徐姐姐的胞弟就是那救了小玉儿的徐公子。”
“我知道。”明灯点点头。
她很感激徐公子。
若是能亲口道谢,那真的是最好不过了。
0459 当姐弟都喜欢一个人(二合一)
庭院中,徐青山手捧书册,坐在石凳上读书,面前是一盘从连韵那儿买来的蜜饯。
故事很好看,所以青年脸上是一抹浅笑。
很快这一抹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任何人看到银枪贴着脸颊划过都不可能保持冷静。
徐青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枪尖划成两半的书册,手指在面上划过,他脸上那道血痕逐渐隐去。
徐青山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在院子中练武的姑娘。
只见徐阿也脚踏迷踪,一杆银枪舞的虎虎生风,猎猎风声吹动她头上那一条浅色的缎带。
徐青山心想同样的缎带系在自家姐姐身上就是没有杜先生好看……还有就是回元山一趟之后,大姐的修为有着肉眼可见的提升。
“姐,休息一会。”徐青山招招手。
徐阿也闻言,立定收势,走到徐青山对面坐下,翘起一只腿,那滚圆玉质的长腿合在一起。
只见她此时香汗淋漓,身上的衣物沾染了汗水。
“给我一颗。”徐阿也说道。
她的手不干净。
徐青山很自然的取出一颗蜜饯送入徐阿也的口中,看着大姐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才说道:“既然那么想见杜先生就去找她,整日在家里练枪,先生也不会来找你。”
徐阿也面色一滞,没好气的瞪了徐青山一眼:“你知道什么,妹妹她平日里很忙,我没什么事情,去打扰她做什么?”
“也是,她是望海店的先生。”徐青山点头,旋即道:“不过……最近那药房一直关着,先生似乎没有在行医,姐,你没有注意到?”
“我又没出门。”徐阿也别过脸去,手肘撑在石桌上。
她喜欢杜七,那个从相貌到性格都和元山姑娘不一样的妹妹是她这么多年最喜欢的人……她这次从元山回来给杜七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不过一直没有好意思去找杜七。
她不是脸皮薄的人,此时却莫名打了退堂鼓。
徐阿也想着,蹙眉看着徐青山:“倒是你,整日往蜜饯店跑,昨儿还一口气买了那么多点心,你不会是看上那卖蜜饯的姑娘了吧……”
三弟也是男人,在青楼勾栏里难免会有寻欢作乐的心思,她并不意外。
“连姑娘?”徐青山想起柳依依那张冷漠的脸,摇头:“饶了我吧。”
“你不喜欢她?”徐阿也问。
“不是那种喜欢。”徐青山没有否认他对连韵有好感,事实上……哪个男人会讨厌连韵那种性格的姑娘?
“拖拖拉拉的,不像个男人,看你的书吧,呆子。”徐阿也对着徐青山的脑袋敲了一下。
她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想把这个书呆子介绍给杜七。
这样的男人,纵然是面相还不错、有几分俊朗,却也不会有女人喜欢。
其实她在春风城待了一段时间,发现这里虽然是花街柳巷,可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止有男人,还有女人。
在春风城,女人和女人成为一对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且数量还不少。
这样的事情几乎颠覆了徐阿也的世界观,她从没想过还有这种搭配……
设身处地的想想……这儿真的有很多好看的姑娘。
徐阿也面上起了一层纱红色,一滴汗珠自脸侧滑落至下巴落在地上,沾染了些许泥土。
她出汗之后身上很香,这算是一种体质。
徐青山瞪大的眼睛,看着徐阿也那绯红的脸颊,仿佛看到了绝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他这个大姐居然脸红了?
一副小女儿姿态的大姐……比元山的野猪学会了爬树还要让徐青山惊诧。
他起身试了一下徐阿也的体温,说道:“不会又中了诅咒吧……我去取神水。”
“我没事。”徐阿也回过神来,推开贴上来的徐青山,眨眨眼。
“诅咒……”
这好像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只要她病了,就能光明正大的去让人请妹妹过来给自己瞧病了。
徐青山:“……”
他一眼就明白自家大姐在想什么,她几乎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钻牛角尖的时候都很矫情?
他身子后仰,看着那青色的天空,眯起眼睛。
也亏他没有和大姐商量怎么追求杜先生的事情……以大姐的态度,一定会阻止他。
“你要看书去屋里看,我继续了。”徐阿也咽下蜜饯,重新拔起长枪,走到院落正中心。
就在此时,一只纸鹤从屋外飞了进来,徐青山摘下纸鹤,打开后看了一眼。
眨眨眼。
有这种事?
徐青山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物,接着回身道:“大姐,杜先生到门前了。”
“什么杜先生……”徐阿也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了,急忙走过来,看了一眼纸鹤……然后拎着长枪,转身就走。
“姐,先生该是来看你的,你要去哪儿?”徐青山意外的看着头都不回的徐阿也。
徐阿也脚步一顿,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香气,说道:“我去洗洗,你帮我先招待着。”
“知道了。”徐青山无奈的笑着。
他这个大姐,在战场上浴血征战时候都从不在意这些,一般直到腿上的血凝成痂才想起来清洗……现在倒好。
这也是先生的魅力。
徐青山起身,去门前迎接杜七。
……
……
豪华庭院的门前,明灯看着窗外,眼里冒着好奇的光芒:“小姐,有一只纸鹤在天上飞。”
“我看到了。”杜七应声,她觉得挺有意思的,又说道:“让没有生命的物件动起来……我应该也可以。”
明灯想起了冬日十楼里那个有些丑的雪人,使劲的点头。
驾车的纤阿握着马鞭的手轻轻一颤。
元君说的让物件动起来和那纸鹤可是两个概念。
果然,入世之后必要的修炼是有必要的……某种意义上,元君真的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自然衍化无数年的世界了。
此时,那马蹄在青石板上轻轻砸了一下,车厢缓缓的停下。
“姑娘,到了。”纤阿说道。
“明灯,下车。”杜七吩咐道。
明灯拎起车上的竹笋,轻巧的跳下去,掀开帘子扶着杜七下车。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座宽门宅院,作为元山的公子小姐,白龙给安排的住处自然是大气静雅的。
“姑娘,我去前街等着了。”纤阿说道。
“嗯。”杜七看着明灯轻松拎着那比她整个人小不了多少的包裹,心道果然还是这个丫头有力气。
这边,明灯踮起脚尖将杜七的面纱抚平,这才与她一同走到门前。
“杜先生。”徐青山从门后走出来,行了一礼。
“嗯,我来看徐姐姐,她在吗?”杜七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徐青山看着杜七身边的小姑娘,说道:“这是先生的丫鬟?”
“明灯。”杜七说道。
“公子。”明灯恭敬的行了一礼,礼节标准。
徐青山便明白了这个开源境的小姑娘是白玉盘的妹妹。
半妖吗?
他并不厌恶半妖。
“先生请随我来。”徐青山带着杜七和明灯进屋,此时屋里的桌面上放着许多精致的点心、蜜饯,这都是徐青山这些时日从春风城买来的,为了保持点心的新鲜,甚至在周围布下了阵法。
屋内,杜七看着桌上的点心,扭头道:“徐姐姐呢?”
“听到先生来去换衣裳了,先生稍候片刻,吃些点心等等吧……这些都是春风城的点心。”徐青山笑着说道。
“啊……好。”杜七看着那精致的点心,忽然觉得,这个徐青山真的是很好的人。
徐青山看着杜七那强忍着欣喜的表情,呼吸一滞,接着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还记得自己过于热情而吓“哭”的杜七的事情,退后三步,出门站在院中。
“小姐,徐公子果然是个好人。”明灯说道,不仅给她们点心,而且还知礼的离开。
要知道,小姐最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看到她吃东西了。
“嗯。”杜七在桌前坐下,取下面纱后拿了一个小蛋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这是金风楼的点心。
事实上,对付杜七这样的姑娘,徐青山的手段真的很有效,这种浅尝辄止手段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停在了好感增长线的当中。
若他是个姑娘,杜七一定会更喜欢他。
明灯看到一见到吃的就眼睛发亮的小姐,提醒道:“小姐,这竹笋我还拎着呢。”
“给他吧,他是徐姐姐的胞弟,都一样。”杜七咽下点心,说道。
“嗯。”明灯拎着竹笋,推开门。
听到推门声,坐在院落正中的徐青山立刻起身,回过头看到是明灯,温和的问道:“先生是有什么吩咐?”
“公子……这是小姐从淮沁带回来的竹笋,味道很好。”明灯说道。
“给大姐的?”徐青山点点头,接过竹笋之后心道若是大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他看向明灯那有些局促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明灯……感谢公子帮了月姐。”明灯弯腰。
“我当是什么事儿……”徐青山面露无奈。
他随手做的一件事,到现在已经接受过许多姑娘的谢意了,包括并不限于杜七、白玉盘、连韵柳依依、翠儿、明灯……
事实上,他真的只是路过,看到白玉盘被欺负就一脚踹过去了。
这和白玉盘是不是杜七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更无关那登徒子的身份。
可以说徐青山是个热血的愣头青……他是元山三公子,所以做事能毫无顾忌。
明灯微微抬头看着徐青山。
公子说的轻巧,事实上……有很多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就好像月姐以前经常被人欺辱,可帮过她的只有小姐。
单单这一点,即使是柳依依因为连韵很不待见徐青山,却也不会真的厌恶他。
徐青山因为一件小事就博得了杜七周遭所有姑娘的好感,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大的优势。
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
“行了,回去吧。”徐青山笑着拎起竹笋,说道:“我去把这笋收一下。”
明灯看着徐青山离开,这才回到了杜七身边。
“谢完了?”杜七问。
明灯点头,接着说道:“小姐……院子里好香。”
“我也闻到了,是徐姐姐的味道。”
……
庖厨,徐青山看着那些竹笋,在笑。
这可是杜先生特意送来的竹笋,哪怕不是送给他的,他也很高兴。
又想起了那个带着容貌的小姑娘。
“明灯?”
开源境的半妖不罕见,罕见的是明灯是个乖巧的孩子,没有一丝一毫半妖应该有的戾气。
他刚刚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不是大姐那未消散的香气,而是一股莲花的清香……
和她的姐姐很像。
那白玉盘身上也有一股子好闻的味道,不过和明灯又不一样,是一种让人身心平静的气息。
“咳咳。”徐青山忽然发现自己在想的事情十分的龌龊,便拍了拍脸颊。
……
许久之后,徐阿也终于洗干净身子,她罕见的穿上了长裙,遮盖住那常年暴露在空气中的腿,并且长发散落着,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就是小麦色的皮肤和浅色长裙有少许的不搭。
徐青山看着大姐的模样,咬唇才让自己没有笑出来。
“大姐,你这是什么打扮?还有……怎么不系先生送你的缎带了?”徐青山问。
“少废话。”徐阿也蹙眉。
当着杜七的面用那缎带,她有些羞的慌,所以没有那么做,而是换了一个春风城内姑娘的打扮。
“妹妹人呢?不要告诉我已经走了。”
“在屋里等着呢。”徐青山捧着小说:“她说给你送了一些竹笋,算是礼物。”
“真的?”徐阿也惊喜道。
徐青山看着徐阿也瞬间明亮的眸子,轻轻摇头。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比他还要喜欢杜先生?
这就是姑娘家的感情?
真是不明白。
……
同一时间,元山的天师老人从元山赶回来,才入城就碰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天师。”
“你是?”天师看着拦住她女人,蹙眉。
“吕少君。”
“吕少君?”天师眯起眼睛,眼神冷冽了几分:“九华山的人?”
0460 石碑上书(二合一)
“九华山?”吕少君浅浅一笑:“咱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天师……九华剑主是九华剑主,九华山是九华山。”
“也是。”天师老人点点头,收起那流溢而出的敌意。
吕少君。
八方客栈的掌柜的,与四方书院不对付……道宫不掺和书院的事情,所以她和九华山理论上不可能有亲密关系。
老人对于吕少君知晓元山的特殊,其实有少许的意外,因为元山的存在虽然不是秘密,可知晓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对元山的了解应该是曾经被妖族占据的天望山,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只是普通的修士,怎么可能引来八方客栈的掌柜的?
老人高看了一眼吕少君。
吕少君也在看面前的老人。
她对元山不了解,但是桐君了解啊。
被软禁在道宫那么久,祝平娘也清楚一些九华山和道宫之间的勾当,知道在她们南荒的地界上有元山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
对于元山天师来说……吕少君的忽然出现并不会让他忌惮,对方怎么说也是南荒的仙门,更是一门之主,没有必要与其交恶。
他其实对九华剑的秘密很感兴趣。
“找个地方聊聊?”吕少君笑着,她在知晓元山部的古老之后,便起了些许小心思。
“好。”老人应声。
两人一个闪身,出现在豪华庭院中。
……
马车上,纤阿抬头。
姑娘不喜欢旁人插手她的事情。
……
“天师。”
徐青山感知到波动,转过身行了一礼,才抬起头就见到了吕少君那略带几份媚色的容颜,一怔。
“是徐公子啊。”吕少君望着面前有着清澈眼神的青年。
倒是个好苗子。
“宗主认得三公子?”老人眼睛眯起。
“怎么说呢……”吕少君眨眨眼。
她一直在观察明灯,对于白玉盘自然也捎带手看了两眼,那天白玉盘被人拽进小巷子的时候,她也在不远处。
“徐公子倒是个热心肠的人。”吕少君笑着。
“……”徐青山没有去看这个让他觉得浑身不适的女人,只是行了一礼。
“进屋聊?”吕少君说道。
“宗主随老朽来罢。”老人对吕少君的“轻浮”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满。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吕少君事实上是十分保守的人。
而她……竟然很欣赏三公子。
这件事需要弄清楚才行。
“……”
徐青山在庭院中,眼睁睁的看着那德高望重的天师带着一个不太正经的女人进了房间,面露怪异。
当然,也只是想想。
“宗主……”徐青山有些疑惑天师对吕少君的称谓。
……
房间内,当老人听了吕少君的话后,无奈的叹息。
“公子年少,做事是不够稳重。”
吕少君摆手:“再稳重一些,小丫头可就要被欺辱了。”
“宗主说笑了。”老人说道。
白玉盘有魔门宗主暗中照拂,能出什么岔子?
现在看来,白景天处理了朝云国右相之子还是为朝云国做了一件好事……若是让八方客栈的人出手,那后果……
老人摇头。
他对于魔门的邪性作风没有什么看法,说到底只是人与人的争斗,纵是一方死绝也和元山没有任何的干系。
“宗主对于九华山、九华剑了解多少?”老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天师应该比我知晓的细致。”吕少君说道。
“我没见过任何一柄九华剑。”老人说道。
“明白了。”吕少君松了一口气,对方有所求正好,她们各取所需。
“九华剑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少君知无不言。”吕少君说着,回首,只见一道拓印凭空浮现。
“这是?”老人看着那古怪文字,瞳孔缩成了一点。
“这些古字,天师可认得?”吕少君问。
此时浮现在空中的其实是绝云祖师神像下方的碑文。
吕少君这次来算是帮着云浅来问的……
二人不对付讲不对付,她的女儿还是青云峰弟子呢,若是真能翻译出什么秘法,她也有好处拿。
并且,她为鱼行舟向云浅讨要些许悟道竹,那这些时日自然免不了的要为云浅跑腿。
“……”老人望着那碑文,深陷其中良久。
吕少君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老人忽然惊醒,背后起了一层湿润,只觉寒气入体,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好古怪的碑文。
不过一道真气拓印,竟然能研磨他的精气神。
方才老人好像看到了一道百变千幻的剑光,差点将他整个人刺穿,这一抹剑光对修为越高的人越有效,若是普通人见了反而不会有什么感觉。
仙人之物。
这一定与仙人有关。
文字间的剑意如云意缥缈无形却又似山巅险峻绝顶……是绝云仙人?
“天师可有头绪?”吕少君说着,一掌拍在老人身上,渡过去一缕精纯真元。
老人稳定心神,说道:“看字形像是摄提纪时期的古字,可又不甚相似。”
“真的?”吕少君一怔,很是惊讶。
眼前这个老人是这么多人中第一个觉得这字眼熟的……之前,所有人都说从未见过。
“只是猜测。”老人白眉挑起了一些,说道:“南荒之史元山记录了许多,沁河关联的古史有五龙纪、摄提纪、合雒纪、连通纪、叙命纪……宗主拓印的这些文字,从字形演化上来说该是属于摄提纪到合雒纪之间,可具体是什么意义……现在谁也不知晓。”
吕少君将他的话记下来。
老人心中有一杆秤。
仙人之物,他也十分感兴趣,研究一辈子古籍,竟然没见过这种文字,说不心痒痒那是不可能的。
摄提纪的译文保存还算完整……过度期的字,或许在元山古籍中能查阅到。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和吕少君说,只是将方才那拓印记载了脑海中。
“少君谢过天师。”吕少君拱手。
得到这些消息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吕少君是聪明人,所以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取出一块玉佩,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接着说道:“关于行舟所得那一把九华剑的特征和九华山的些许信息,都在这里面。”
老人很意外吕少君的利落,接过玉佩看了一眼,便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
另一个房间中,杜七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块糕点,徐阿也去拿从元山带回来的桃子,所以只有明灯在她的身侧。
在明灯的视角,杜七俏脸微红,啐了一口。
“小姐,你怎么了?”明灯疑惑。
“没什么。”杜七身子一颤,心道那人写的都是什么不知羞的东西。
竟然开这种玩笑。
她自己知道自己以前不是好看的姑娘,所以见了那拓印一角便有奇怪的感受。
算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
杜七摸了摸明灯的脑袋,之后徐阿也带着一盘切好的桃子走过来,于杜七的左手边坐下,与她亲密的聊着。
“妹妹,我不常穿长裙……你觉得怎么样?”徐阿也小声问道。
杜七闻言,上下打量着徐阿也。
徐阿也的身材很好,常年练武让她的身材极具美感,在杜七见过的女性中都能排的上号,这样的姑娘无论穿什么样的衣裳都会很好看。
“很合适。”杜七看着徐阿也那小麦色的皮肤:“按照披罗居姐姐们的说法,浅色和亮色本就合适姐姐你。”
“那就好。”徐阿也攥着自己的白色裙角,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下。
她看向明灯。
杜七这个丫头居然有开源境的修为,倒是有些意思。
明灯被徐阿也盯着,害羞的低头。
杜七拿起切好的桃子咬了一口,嗅着徐阿也身上的味道,在她身上感应到了那个小家伙的气息。
它成了元山神明这件事让杜七有些意外。
“对了,徐姐姐知道吃竹子的办法吗?”杜七咬着蟠桃,问道。
“竹子?”徐阿也一怔。
明灯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
又来了。
自从家里种了一片竹林,小姐这些时日逢人就问有没有吃竹子的法子……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非要吃咬不动的东西。
徐阿也自然不知道竹子的吃法,竹笋她还知道一些,不过看着杜七期待的眼神,她努力想了一会而,忽然眼前一亮。
“妹妹方才不是说先生要教你丹术?”
“嗯。”杜七点头。
“正巧,我最近也得了一根竹子,二妹说的东西我没有听的太明白,不过好像是说……可以炼丹。”徐阿也说道。
“竹子?炼丹?”杜七歪了歪头。
“她是这么说的,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徐阿也说道。
杜七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炼丹的步骤是什么,所以对于徐阿也的话没有什么概念,可这不妨碍她记下了这个想法。
然后又是姑娘家的私房话。
吃了午饭后,杜七在徐阿也的盛情邀约下与她同床一起睡了一觉,直到申时三刻才清醒。
“妹妹慢走,我会去医馆看你的。”徐阿也不舍的对着杜七挥手。
接着,杜七和明灯离开了小院。
直到杜七的背影消失,徐阿也双手环胸,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杜七睡着的时候很好看。
所以这导致她和杜七同床几个时辰,一直醒着,根本就没有睡着。
徐阿也瞧着略带失望的徐青山,蹙眉道:“你今个不好好看书,一直在我门前呆着,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徐青山已经发现了不对的苗头,所以他绝对不会在胞姊面前说自己对杜先生有想法。
徐阿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一脚踢起旁边的银枪,抢刃顺着徐青山耳边划过。
徐青山看着徐阿也身穿文静长裙却做出这等不雅的动作,叹息。
论样貌,他阿姊也不差,可气质上真的差了太多。
徐阿也忽然说道:“你买的点心不错,她很喜欢。”
“那就好。”徐青山笑了。
能让那个姑娘喜欢,他今天就会有好心情。
“对了,天师呢?不是说今儿回来。”徐阿也疑惑说道。
“怎么说呢……晌午你和先生腻在一起的时候,天师带着一个女人进屋,之后……他便急急忙忙回元山了。”徐青山说道。
“?”徐阿也眨眨眼。
什么事那么急?
算了,她也不关心。
“把妹妹送给我的竹笋取来,我要好好存着。”徐阿也说道。
“姐,那是让你吃的。”
“我就要收着,拿来。”
“……”
……
路边,
“小姐,徐姐姐真的很喜欢你呀,给了咱们这么多东西。”明灯说着,提着两大袋子。
一袋子里多是元山的水,另一袋子全是蟠桃。
“我也挺喜欢徐姐姐。”杜七与明灯来到街角,只见纤阿依旧在那儿等着。
上车,回到十楼。
晚上,浴室。
杜十娘趴在杜七颈间深吸一口气,蹙眉道:“你这丫头身上怎么那么香?”
“是徐姐姐,她被子上沾染的味道。”杜七如实道。
“你呀。”杜十娘心想自家姑娘还真是收人欢迎。
不过这种四处“勾引”人的行径总算是要结束了,明日一早她就要和师先生学习丹道,自然没有时间再勾搭小姑娘。
“有信心吗?”杜十娘问。
“我没有修炼的天赋。”杜七如实说道。
杜十娘摸了摸杜七的脸,安慰道:“尽力而为。”
“嗯。”杜七点头。
炼丹……
她记忆中和丹药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某人用像火盆一样的东西烧出来的丸子,味道……隐约记得好像还可以。
究竟能不能学会,这还是要看具体的修行。
她不想让十娘失望,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
同样的场景还出现在翠儿的床上。
“没信心?”翠儿问。
明灯此时半个身子钻进被子,只露出下半身撅着在外面轻轻扭动。
“嗯,翠儿姐……我有些害怕。”明灯沉闷的声音传来。
“瞧你那点出息。”翠儿一巴掌打在明灯的屁股上,在小丫头惊呼的同时掀开被子,嗔道:“你就当是为七姑娘学的,还有……先生可是说了你的天赋是最好的,若是学不到什么本事,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灯身子一颤。
比起远在天边的仙门,还是翠儿姐更可怕。
0461 所有丹师都想得到明灯
满园冬雪,青云医馆中的池塘已然冻成一片雪白,杜七坐在屋檐下,面前放着几个竹筐。
午时。
杜七看着自己手上的三元草,长长的叹息。
从清早她与明灯一同来到医馆……她就一直在分三元草,和以前一样,先生又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的存量。
说好的丹术呢?
从师先生两眼放光的把明灯拽进屋,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杜七将最后一根三元草处理完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取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环顾四周。
这青云医馆和以前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有些想念那个总是在庭院中舞剑的姑娘。
也不知道青莲姐在东玄过的怎么样。
想到这,杜七眨眨眼,回过头,便见到师承一脸兴奋的从屋里走出来。
随着师承走近她,杜七望着那老脸之上那稍显扭曲的笑容,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师承并未意识到任何的不妥之处,看着杜七面前分好的竹筐,眼睛一亮,提起竹筐就走进屋。
“丫头,过来。”进屋之前,师承还不忘叫杜七进屋。
“哦。”杜七整理了衣裳,跟了上去。
房间内。
明灯站在桌前,看着师承将三元草放在桌上。
“和之前一样。”师承说完,紧张的看着明灯。
此时的明灯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绒裙,一对蓉黄的耳朵微微颤着,她听到师承的命令之后轻轻点头,旋即双手悬在那草药上。
深吸一口气,口中默念先生教她的心法。
一股隐隐的吸力卷动清风吹过杜七的耳畔,让她有些惊诧的看着明灯。
只见明灯衣角飘动,三元草上一部分的灵力被她吸进了身子,清凉入体,明灯面上起了一层绯红。
一吸一呼间,明灯的修为增长了一小节,而失去一部分灵力三元草并未因此而削弱,相反的,它似乎产生了质变,在空气中泛着荧光。
“先生……这是?”杜七看着明灯,有些疑惑先生都教了明灯什么。
“一会再与你说,我去把这三元草存起来。”师承提起那已经质变的三元草,脚步匆匆的离开,他走之前炙热的眼神看着明灯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眼看着师承离开,明灯才松了一口气,扑在了杜七怀里。
“小姐,你可算来了。”
“你没事吧。”杜七问。
明灯摇头:“没事……先生说我已经是什么开源境的修为……教了我什么吐纳法用以修炼。”
在三元草之前,师承已经取了许多药材供她修炼。
一个上午过去,明灯觉得自己的身子产生了一些很积极的变化,她看的更远,抱着自家小姐,也可以更清晰的嗅到她身上的香味。
杜七却没感觉明灯有什么进步。
这丫头厉害的很,她缺少的只是使用灵力的方法,而并非是灵力存量,不过旁人看不明白这一点。
十娘说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所以明灯的修炼还是很有必要的。
此时被杜七抱在怀里,揽着杜七腰肢的明灯微微犹豫,抬头说道:“小姐……先生一直跟着我,还没有教小姐炼丹呢……”
她有些心慌,觉得自己占用了小姐的时间是很不好的事情。
“你先好好学,我不着急。”杜七感受到了小丫头的不安,摸了摸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先生认真起来是不是很让人害怕?”
明灯使劲的点头。
也不是说先生严厉,而是他那恨不得将她一口吃下去的样子……让姑娘家很不自在。
……
……
师承收好了三元草,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脸上是忍不住的兴奋。
虽然早就知道明灯那丫头的特殊,可终究没有亲身体验过……现在上手教导,才发现这孩子的天赋究竟有多么离谱。
他教给给明灯的并非什么珍贵的功法,只是绝云宗最普通的入门吐纳法,可以吸取天地间游离的灵气,转化成为真元存在于丹田。
人的丹田分为上中下三种。
下丹田位于脐下三寸的关元穴,一般是最初修炼时候用来存储真气的地方,效率不高,但是胜在简单,一般是开源境时候开拓的丹田,也是修炼的第一步。
而到了第二境明心境,对于真气的掌握细致,下丹田便不够容纳精纯的真气,这时候就会开辟中丹田,也就是胸口膻中穴附近,从这时候才算是正是迈入了修炼,肉身从后天转为先天。
经过数年的修炼,越过明心境进入腾云境,腾蹑眕霞,彩云捧足,已经可以算得上的常人眼中的修炼有成。
而腾云境,使用的依旧是中丹田修炼,只有经过练心小劫,踏入修炼的第四个境界太虚境,昼夜常明,游诸洞宫,才有资格真正开启肉身的识海、也就是上丹田。
上丹田广阔似海,修炼的速度比起之前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甚至可以说步入太虚境才算是真正意义上走进了修仙者的世界。
师承他自己就是在太虚境开辟了上丹田之后才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意,被云浅喻为绝云宗千年难遇的天才。
开辟识海之前,他纵然是再天才,也没有领悟剑意的资本,这就是紫府识海的重要性。
而在太虚境之前尝试开辟紫府识海的人也不是没有,可纵观古史从未有人成功过……无一例外都是身死道消。
接下来就是明灯的天赋了。
这丫头天生修炼没有瓶颈,上、中、下三个丹田三点一线,浑然一体,所以她在开源境就已经能够使用太虚境才能开辟的紫府识海。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明灯在太虚境之前的修炼快普通人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一本基础的吐纳法在明灯身上展现出来的修炼效率估计都比得上腾云境弟子在通天福地中修炼的速度。
之后是明灯的经脉韧性。
正常人可以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也可以从天材地宝中吸收,可事实上,多数天材地宝中的灵力过于狂暴,根本就不是人能吸收转化的,只有少数的能够被直接吸收,这些少数的药材在修仙界无不是被众修士抢破头的珍宝。
无法被吸收的典型……最常见的就是破障丹。
破障丹就是由没有很好处理过的天材地宝炼制而成,因为其中药力狂暴无法被很好吸收,所以服下之后第四境之下的修士能够短暂的提升一个境界,可时间一到经脉就会被狂暴的药力摧毁,成为一个废人。
石婴就是因为承受不住那样的灵力才毁了经脉。
当然,若是第四境之上的修士,吃了破障丹也无碍,虽然无法吸收,吐出去也就好了。
可明灯不一样。
那狂暴的药力一到了她的经脉中就乖巧的好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一动不动,等着她来吃。
经过了师承一上午的试验,从三元草到他身上能拿出来最好的宝贝,明灯全部都可以使用。
这就意味着……许许多多不炼成丹药就没法食用的灵草,这丫头都能直接吃……而部分药力特别狂暴的灵草在炼制成丹药之前的价值十分廉价。
明灯只需要靠吃草,配上她没有瓶颈的体质就可以一日千里,在资源的灌输之下,她的修炼之路会顺利的可怕。
只是这样就够了?
其实只是这样还不够。
魏云笈是谁?
三十七岁出家,历经七十年的修炼,放在一般的修仙门派,天赋好一些也不过是个第五境的弟子,可魏云笈那时候已经是能够硬闯九华山当着一种顶尖人物的面抢走《上清境》、《黄庭经》的狠人。
明灯这种小丫头,给她硬吃七十年的草药,也难以和魏云笈相比。
当然,她纵然达不到魏云笈那般几十年登顶的高度,若是资源足够,至少在境界上能够走到极限,再剩下的路就和修为无关了,强弱全靠悟性和机选。
这些能够证明明灯的未来是一条通天大道,只要中途不陨落,她几乎可以百分百成为绝云宗的中流砥柱,若是再磨练磨练性子,师承觉得倚石仙子就是宣布下一任绝云的掌门是明灯,宗里那些对半妖无比厌恶的老古董们不仅不会反对,还会举双手赞成。
这时候,别说半妖了,就是她真的是妖族,若是能调教好都能接受。
“……”师承深呼吸,脚步加快了几分。
事实上,上面所有的东西不过是明灯修炼的效率,可真正能让他作为一个丹师兴奋的到现在也无法冷静,甚至将杜七丢在脑后都想不起来的……必然和炼丹有关。
她能去除草药中的狂暴灵力。
不对,不是去除。
而是吸收,没有浪费的。
炼丹,最困难也最根本的一步就是对药材本身的处理,无法分离其中不能吸收的灵力就意味着浪费了药材,也意味着练出来的丹药没有作用还能摧毁人的经脉,而等级越高的药材,要驱除其中的狂暴灵力就越困难。
区分一个丹师是否有能力,很大一部分就是看他对原材料本身的处理。
师承为什么能被天枢阁那般看重?
就是因为他在领悟自身剑意之后,可以借用青云剑意剥离一部分药草中的狂暴药力,同时,独特的丹火和对丹药的掌控力都让他在一众丹师中脱颖而出。
从这就能看出来,所有的丹师都头疼对原材料的处理。
而所有的丹师又都知道一个传说,那就是始皇帝有一个祖龙鼎,可以祛除任何斑杂的灵力,无论是多么难以炼制的药材,只要在祖龙鼎内就可以直接被炼成能够吸收的丹药。
祖龙鼎没有其说能不能提高丹药的品质,只是凭着这一个特性就能够在丹师中口口相传至今……足以看出它对丹师致命的吸引力。
而明灯现在就是一个活着的祖龙鼎。
她方才已经给师承展示过如何净化、吸收那些灵力了……有她在身边,越级炼丹、练出真正意义上完美无瑕的极品丹药也不再是空想。
不意外的说,她就是所有丹师的梦想。
当然,明灯和祖龙鼎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为祖龙鼎是将狂暴药力转化成可以吸收的,明灯只是将其吸收,吸收之后自然就不存在于药材中。
比起祖龙鼎中提炼过的总是要差不少,而且也不确定明灯的经脉承受能力是否真的是对所有药材都有效。
不过就他今天的试验来看,已经足够了。
明灯就是他的祖龙鼎。
师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分明都是之前都知道的天赋,不该如此的失态。
对于明灯的教导很重要。
她不是作为祖龙鼎存在的工具,修为才是重要的……不过按照掌门的吩咐,尽可能的不要给明灯服用太多的药材,先让她完成心态上的转变最重要。
比如……现在的软弱就不适合残酷的修仙界。
她至少得先明白她已经不是普通人才行。
不过……
不能给她吃,但是让她帮着自己转化药材,顺便吸收一些灵力供以明灯修炼……也是双赢。
师承抓了抓头发。
然后是明灯的小姐。
杜七。
杜七……
他要教杜七什么来着?
被明灯的存在冲昏了头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考虑杜七的事情……不过女儿的威胁时不时的在脑海中响起。
教杜七炼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丹师要炼丹需要提取药材精元、掌控火候、融合材料,这些都需要极致的掌控力和修为。
杜七的细心他已经体验过了,不过杜七还没有修为。
那便需要先教杜七修炼的功法,至少得先开源境才能开始接触丹火,在那之前,就继续给他打下手,分三元草就好了。
还有一件事。
……
……
“明灯,看到这个女人了吗?”师承展开画像,上面画着一个短发的女人,不是严天心还能是谁?
杜七认出了画上的姑娘,正是帮了她的姐姐。
“看到了。”明灯抓着杜七的衣角,怯生生的点头。
“见到她要小心。”师承认真说道。
虽然严天心还不知道明灯的玄奇,可若是知道了……只怕她会想方设法的将明灯拐去天枢阁,师承丝毫不怀疑天枢阁会冒着和绝云宗拼命的风险来抢这丫头。
“小心?”明灯眨眨眼,望着师承那灼热的视线,她又往后缩了几步。
她觉得……先生才是那个需要小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