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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龙傲娇全文阅读

作者:绫将军     我真的不是龙傲娇txt下载     我真的不是龙傲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97 闺中语

    随着时间流逝,屋内姑娘们逐渐熟络,气氛放开了许多。

    明灯在屋里呆着碍事,便回到柜台旁继续捣药。

    杜七在各个人之间来回忙碌,因为只有连韵一个做针灸,所以她停留在连韵身边的时候最长。

    “阿七,依依的身子怎么样。”连韵问。

    杜七轻拨银针,看了一眼满面红晕的柳依依,点头:“柳姐姐的身子很好,春风城的姑娘大多体寒,可柳姐姐寒热平衡,也没什么病症。”

    “是吗?”连韵很高兴。

    柳依依无奈。

    连韵自己是寒凉体质,还有空关心她。

    不过这艾灸的确是十分的舒服。

    因为艾绒的缘故,屋内多了许多香汗淋漓的姑娘,屋内那一股兰花的气味愈发浓烈,红吟已经将窗子打开一个口子用以通风。

    通过艾灸,柳依依这般不懂医术的姑娘一眼望过去便知道谁是身子比较差的。

    红吟、石闲,以她们两个为最。

    祝平娘、云浅、秦淮虽然也面红耳赤,但总归是比不上前者满面水润。

    她们的眼睛早就眯成了一条缝,充满了女人独特的韵味。

    柳依依侧过脸去看连韵,心道自家姑娘若是也加入进去,可不比她们差。

    “红丫头,那姓姜的最近有缠着你吗?”祝平娘忽的开口道。

    “平娘……你说什么呢。”红吟擦拭去眼中水润,嗔道。

    “姓姜的?”连韵闻言来了兴致:“红吟姐,说的是那个姜大哥吗?”

    “嘘,有你什么事儿。”柳依依捏了一下连韵的手。

    “依依,你不感兴趣吗?”连韵不满。

    柳依依眨眼,没有说话。

    红吟和一些姑娘经常来她这儿吃早餐,所以她对于红吟的事情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倚石仙子正闲的无聊,便也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女人嘛,真要融入气氛总归是这幅模样。

    正与秦淮说着悄悄话的石闲也竖起了耳朵,她本不关心这些事……但红吟是她的“情敌”,对于敌人的情感状况要了如指掌才行。

    秦淮见石闲感兴趣,便也跟着听。

    ……

    火盆靠窗,燃烧了一半,火光映着,红吟愈发脸热。

    连韵朗声道:“红吟姐,姜大哥上次冒雨来我这买了许多蜜饯,说是送给你的呢,我与他说了姐姐不吃糖渍,可他还是买了好多。”

    “是吗?”祝平娘侧脸轻笑。

    杜七记起了什么,眨眨眼。

    “我没吃,我是买下来的。”红吟辩解道。

    “你没吃也买做什么?看来是被真心打动了?”石闲说道。

    石闲一直没有与红衣说话,这次也是忍不住。

    “石丫头,你……”红吟一时间竟有些百口莫辩。

    “那蜜饯让我吃了。”杜七说道。

    “哈?”

    “阿七?”

    “下雨那天,我在红吟姐家里,她买了一些蜜饯给我。”杜七解释道。

    不光吃了,没吃完的还带回家了呢。

    “啧。”石闲砸了咂嘴,不再说话。

    红吟便松了一口气,怒视祝平娘:“平娘你何必臊我,明知道我对他一点……”

    “一点?”祝平娘看着她。

    “……”红吟叹息,说道:“姜大哥是个好人,可咱们春风城的姑娘还是该离他远些,对谁都好。”

    “也是。”连韵点头,玩笑归玩笑,该拎得清的时候还要拎得清。

    石闲也这么认为。

    倚石仙子不大了解这些女人的为人处世,便自己脑补了一系列的剧情。

    连韵忽的露出担忧之色,说道:“红吟姐,那姜大哥怎么说也是春风城的侍卫,你这般不给他好脸色,会不会惹麻烦啊。”

    柳依依跟着道:“该不是简单的侍卫。”

    她见过那姜大哥几次,也见过他指挥成堆的人,说不得还是统领之辈。

    她们这些姑娘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石闲嘴上说不喜欢红吟,听到连韵的话也不免多了几分忧心,一旁的秦淮注意到石闲的表情。

    姓姜,不是一般的侍卫。

    想了一会,也不大清楚。

    她平日里只想着怎么做好清馆人,对城里的事务基本上一窍不通,兴许练红会知道,那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傻兮兮的,实际上对这些东西了解的很。

    母亲教了他厨艺,还教了他驭下之术,怎么想怎么奇怪。

    倚石仙子则见到了自己友人的另一面,心道桐君变成能聊这些话题的姑娘了。

    红吟见姑娘们担心,解释道:“姜大哥是个好人,若是要行那般事,也不会拖到如今。”

    “我不觉得,人都是有耐心的,越是得不到的可就越香。”祝平娘颇有深意的道。

    “平娘,你别说这种话,我听的也瘆得慌。”红吟吞了口口水,随后眼睛一亮,道:“七姑娘不是也说他是个好人?”

    “阿七?”连韵看向杜七。

    杜七收拾了艾绒,换上新的后道:“他帮过我几次。”

    随意便处理了一位公子、一队家丁,动作利落。

    也许狠辣了一些,不过在杜七看来都一个样。

    “该是个好人。”杜七补充道。

    “是吗。”连韵与柳依依对视一眼,皆是不大相信杜七的眼光,毕竟在杜七眼里半妖都是好人呢。

    “嘛,也不会有什么事儿。”连韵眨了眨眼。

    柳依依知道连韵的意思。

    杜七可是认识这春风城第一神秘,练红公子的。

    “别总是说我。”红吟嗔道。

    柳依依也觉得该换一个话题,便说道:“我这些时日去给绿绮捧场了,她的琴艺相比之前长进了许多。”

    “是吧。”祝平娘笑着:“这可都是为了红丫头,不然她哪有时间在这儿做艾灸。”

    “绿绮是很喜欢红吟姐。”柳依依说道。

    “这不还是在我身上吗……”红吟无奈长叹,却也没有反驳。

    因为绿绮的努力的确是为了她分担压力,她很感激那孩子。

    ……

    “依依,你什么时候去望海店的。”连韵忽的道。

    祝平娘笑着道:“连丫头吃味了。”

    “你小声些。”红吟嗔道。

    柳依依平静说道:“就这几日,晌午时候去听一阵子,算是给绿绮捧个人场。”

    “我怎么不知道。”连韵有些不满意。

    “你?”柳依依看了一眼埋头于枕的倚石仙子,提醒道:“你这几日不都和云姐姐在一起?”

    “……”连韵一怔,随后尴尬一笑。

    祝平娘心道阿浅造孽,晚上定要好好说说她。

    连韵知晓她这几日的确是冷落了依依,是她的错,抓住柳依依的手嘟囔道:“我也想去西苑嘛……依依你不让我一个人去,下次记得带上我。”

    柳依依点头:“绿绮喜欢吃蜜饯,你记得给她弄一些。”

    “知道了。”连韵欣喜。

    红吟见状,无奈道:“我当连丫头是吃味了呢,原来只是想去西苑……怎么,都有喜欢的姑娘?柳丫头?”

    柳依依说道:“我?我挺喜欢绿绮的琴,石姐姐前些时日在花月楼的演出我也去了。”

    石闲轻笑。

    她也见到柳依依了。

    “依依,你都不准我去花月楼。”连韵大声道,这次是真的不满了。

    “怎么,你喜欢谁?也是四闲?”红吟问道。

    石闲不就在眼前?也没见这丫头有多激动。

    被问道喜欢谁这个问题,连韵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喜欢淮竹姑娘。”

    杜七一怔,随后才想起了这一茬。

    柳依依杵了一下连韵,连韵一怔,立马解释道:“……石姐姐,我也喜欢石姐姐的……”

    “好了。”石闲摇头:“喜欢淮竹也正常,我也蛮喜欢她的。”

    倚石仙子一直听到现在,这才想起那淮竹是城主的女儿,不正是……

    她侧脸去看秦淮,发现秦淮与石闲正眼神交流,便是一笑。

    旁观这些姑娘聊天的确有些意思,难怪桐君喜欢她们。

    ……

    杜七手下银针起落,却丝毫不影响连韵的情绪。

    “是吧,哪有人不喜欢淮竹姑娘的。”

    连韵提起憧憬的姑娘,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有着小星星。

    这般背景强大,又做着清馆人的姑娘,总是让身陷囹圄的少女们憧憬。

    柳依依差不多也习惯了连韵那副花痴的模样,轻轻叹息。

    这丫头和云浅一样是个花痴就算了,还花痴。

    “石姐姐,你是四苑的姑娘,见淮竹姑娘的次数应该不少罢。”连韵羡慕的道。

    “我?”石闲看了一眼秦淮那微笑的神情,模棱两可的道:“算是吧,见过许多次。”

    石闲本以为自己与淮竹是朋友的事儿旁人都该知道。

    又想到连十娘第一次知晓她认识淮竹都惊讶,便不奇怪了,说道:“连丫头你还真是喜欢淮竹。”

    “嗯。”连韵略带憧憬的道:“她很好看……”

    “比七姑娘还好看?”秦淮忽的开口问道。

    连韵一愣,随后看向杜七,发现杜七也在看她。

    “嗯……”连韵思考了许久,有些心虚的道:“差不多?”

    “看来妹妹是觉得七姑娘不如她。”秦淮摇头道:“可我认为相比淮竹姑娘,还是七姑娘更好看一些。”

    连韵闻言,有些不满意。

    她不愿意旁人说淮竹的坏话,可偏偏对比的是她喜欢的阿七,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用她的话说,都好看是比较好的答案。

    杜七从方才开始就有些疑惑她们在说什么,这个问题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

    秦淮和海棠一个样子。

    若是海棠,那定然是要比她这个没有什么魅力的女人强太多。

    怎么说海棠也有男人要。

    那白龙她见过几次,长得挺俊的。

    连韵兴奋的笑,露出小半个虎牙:“石姐姐,与我说一些淮竹姑娘的事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石闲说道。

    秦淮稍稍的有些脸热。

    姑娘们打成一片,聊的开心。

    杜七挺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若是十娘也在就好了。

    正想着,明灯忽然掀开了帘子,小声道:“小姐!”

    “怎么了?”杜七问。

    “小姐,你出来一下。”明灯对着她招了招手。

    “丫头叫你就去好了,一时半会也不需要换艾绒。”祝平娘说道。

    “嗯。”杜七擦擦手,去了连韵身上的银针,掀开帘子随着明灯走出去,问道:“什么……”

    “我让明灯叫你的,怎么?有意见?”

    杜七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门前有一袭黑衣,不是旁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姑娘。

    “十娘,你怎么来了。”杜七很高兴,走过去拉着杜十娘坐下。

    “我来瞧瞧。”杜十娘说着,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我听明灯说里面有很多人?”

    “嗯。”杜七说道:“十娘要一起吗?”

    “我……”杜十娘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就算了,四闲和阿寻都在吧,还有不少丫头。”

    杜七说道:“十娘是怕祝姐姐?”

    杜十娘一愣,捏了捏杜七的脸,嗔道:“你这妮子这时候倒是机灵,我也不是怕,只是没有脸面去见平娘,你可别与她说我来过了。”

    杜七点头,“十娘要走了?”

    “还有一些事情。”杜十娘接过明灯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后起身:“对了,我晚上和翠儿去店里有些事情,你与明灯在外头吃好再回家,银子我给明灯了。”

    杜七看向杜十娘,问道:“十娘不是去教人学琴了?还有什么事儿。”

    杜十娘看着杜七的眼睛,心道丫头果然不高兴了,她无奈道:“那安宁傻乎乎的,进展有些慢,我想着从指法入手该是错了,晚上与常管事见一面,若是她不着急让安宁出台,我准备从五律音开始教她。”

    杜七想着那安宁,心道原来她不太聪明。

    “她很笨?”杜七问。

    “说实话,那孩子不是学音律的料。”杜十娘在自家姑娘面前自然是不会说客气话。

    她一般是先从简单的琴谱开始教,然后慢慢往深了学习,虽然看起来上手难,效率却很高。

    红吟、石闲,包括她自己从小都是这么学的,可同一套用在安宁身上就失效了。

    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结果安宁还是听不出基础五音,当真是让她头痛。

    ……

    ……

    琴房。

    安宁盯着那一张深色古琴,手指在上面拨弄,面上是匪夷所思之色。

    她又想起方才杜十娘看她那无奈至极的目光。

    难道……自己真是个傻姑娘?

0298 杜七有变化,也没有变化

    安宁修长手指掠过琴弦,随着她的拨弄,指尖流淌出清脆的声响,若清泉落在山涧,如清溪刮过松枝。

    附以禅力后的琴音是这世界上最干净的事物之一。

    若是她修为再高一些,便可以点化万物。

    安宁轻声道:“五声……”

    说的该是宫、商、角、徵、羽。

    这些是基础中的基础,安宁是明白的,她奇怪的是,自己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音痴。

    怎么会这样。

    安宁百思不得其解,白皙手掌抓着自己的长发,似是要将其扯下来。

    她对于自己头发有些不大适应,兴许是光头惯了。

    安宁从出生到如今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学不会的,所以会出现这般情况很不应该,若是她与大和尚说自己连五律音都记不住,大和尚又要说自己诳他。

    安宁食指至于面前,眸中银光流转,樱口微启。

    “启。”

    话音落下,诸般妙法在其身边显现,佛经填满了安宁身边一切事物、尘埃,将其融成了一个佛印世界。

    这是她依靠神识拓印下净土莲宗的一切经文,随时供她翻阅。

    “……”

    许久后,她收了神通,那眼中疑惑更重了。

    净土莲宗有佛卷三千,她早就悉数洞悉,现在竟然忘了一部分。

    经过方才的验证,安宁发现只要是关于音律的东西,在她眼中皆是一片模糊。

    这绝非是她记性差,佛印加身,除了道宗秘典与仙人之传,这世上没有她学不会、学不来的东西。

    那问题便是出在因果、姻缘之上了。

    若是如此,别说杜十娘教她,就是换了那隐仙来,自己该学不会还是学不会。

    安宁站起来,趴在窗前瞧着正在店里忙碌的翠儿,喟然长叹。

    这也是磨难、报应的一种?

    也许是上天知道她学音律是为了接近翠儿姑娘,所以给她的考验。

    亦或是金身陨于天劫之时尚未修复所导致的。

    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会极大的影响她修习音律的进度

    安宁知道短时间之内她恐怕要背负着“笨丫头”的名号了……

    那常姐姐该是会对自己失望吧。

    安宁视线落在翠儿身上,心道若是上天给的考验,总归是要克服的。

    ……

    ……

    天色渐晚。

    药房中的姑娘们结了账,结伴离去,第一次来的柳依依、秦淮表示体验很好。

    很快的,药房便冷清下来。

    杜七随着明灯一阵忙碌,收拾铺在床上潮湿的毯子。

    等她们俩收拾完六张床,天已经彻底黑了。

    杜七走出里屋,往椅子上一座,掀开衣领轻轻扇动,胸口剧烈起伏,许久后断断续续的说道:“明灯,收拾床铺比作针灸还要累人。”

    明灯跟着走出来,望着杜七大汗淋漓的模样,取了手帕擦拭着杜七的脸颊,随后道:“我说了让我一个人来就好,小姐又不许,我跟着翠儿姐学过,叠被子之类的都能做好的。”

    杜七想着明灯方才手脚麻利的样子,点头。

    这妮子比她还要娴熟许多。

    而且……

    杜七看着明灯脸不红心不跳,做了家务后还面色如常,捏了捏她的脸。

    “小姐……”明灯小脸微红。

    “你身子骨比我要好,难怪十娘总夸你。”杜七笑着,起身道:“今儿单是艾灸就收了不少银子呢。”

    杜七打开账本,熟练的拨动算盘,抓了一把碎银子往自己钱袋中一放。

    她掂量着钱袋,说道:“明灯,晚上想吃什么。”

    杜十娘让她们吃好了再回家,所以今儿可以带小丫头吃些不一样的。

    “小姐,十姑娘给了银子了。”明灯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张叠成方块的银票。

    杜七一怔,接过银票打开,然后又是一愣,随后眼神怪异的看向明灯:“十娘对你可真好……”

    她可从未在十娘手里拿到过这么多用来零花的银子。

    明灯轻轻颤着,有些害怕的道:“小姐,你……别这么看着我。”

    她知道小姐在十姑娘的问题上很“小气”,心中发慌。

    “?”

    杜七不知道明灯在想什么,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紧接着开始做好离开药房的准备。

    明灯将连韵送过来的蜜饯打包拎好,望着杜七那平静的面容,犹豫片刻后道:“小姐……还不高兴吗?”

    “我?我好好的啊。”杜七道。

    “……”明灯走过去,拽住杜七的衣角。

    杜七看着她。

    明灯小声道:“小姐从知道十姑娘今儿要去教那安宁姑娘练琴就一直心神不宁……选艾草时也弄错了不少,给连姐姐做针灸时候也是,平日里连姐姐是不会觉得痛的。”

    方才连韵走时候,捂着脖子的模样她都看在眼里。

    “……”

    杜七没想到明灯看的那么仔细,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高兴了。

    “我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杜七捂着心口。

    从知晓十娘是以琴为生,知晓十娘有一张没有名字的琴之后,她明白琴对十娘的重要性,所以想要随着十娘学琴。

    现在莫名被一个姑娘抢了先,总归是有说不出的感受。

    “小姐有想过若是那安宁姑娘学不会……就好了,对吧。”明灯抬头道。

    杜七眨眨眼,随后轻轻踢了一下明灯,嗔道:“妮子。”

    “嘿嘿……”明灯傻兮兮的笑着。

    杜七开始有些明白十娘平日里骂她的心情。

    不知何时,她变得和普通人愈发相似。

    这种事情看起来是不应该发生的,实际上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即便她改变了,随着时间无尽的流淌,这些改变终会磨成原初那条线的纯净。

    杜七很珍惜自己的改变,也没有想过去纠正。

    正如现在,她是喜欢明灯的。

    明灯抱住了杜七的手臂,蹭了蹭后说道:“听到那安宁姑娘不是学琴的料,小姐可安心了?”

    杜七轻轻嗯了一声,吐出些许浊气。

    十娘说那安宁学不会,她便觉得该是这样。

    以往石闲、红吟那时候她不在也就罢了,现在……十娘重要的东西,她不想让给其他人。

    杜七这么认为,所以安宁学不会。

    某种意义上,安宁的猜测是正确的。

    ……

    ……

    杜七与明灯收拾了药房,锁上门前往青云医馆。

    那李青莲已经离开,杜七摘下斗笠,准备回春风城的中心。

    庭院中,清风掠过池塘,明灯坐在池塘边,看向后院的方向。

    她隐隐约约可以嗅到一些淡淡的香气。

    “我们走吧。”杜七一身轻装走出房屋,对着明灯道。

    明灯起身,跟上杜七,问道:“小姐,先生闭关是在做什么。”

    杜七想了想,说道:“先生说在炼丹。”

    “炼……丹?”明灯不大明白,又嗅了嗅,似懂非懂。

    那气味像是芝麻,虽然香,可是不合小姐的胃口。

    这么一想,明灯也就不在意了,随着杜七出了青云医馆,转弯来到巷子处。

    石婴吊儿郎当的坐在马车旁,嘴里叼着那万年不变的青草,岔开腿,一丁点少女的样子都没有。

    明灯已经习惯了石婴身上那股人血气味,心道这位石姐姐若是好生打扮不至于说绝色,清秀还是有的。

    可她总是这般不修边幅。

    “呦,来了?上车。”石婴挥了挥手。

    “小姐,你慢些。”

    明灯先扶着杜七上了马车,自己走到石婴面前,说道:“石姐姐,我和小姐今儿先不回家,送过桥就好了。”

    “知道了。”石婴点头,心道明灯虽然看起来可爱,可让杜七带的越来越不可爱了,若是她再长大了一些,就是一个万事想着小姐的丫鬟,着实是没有灵气。

    明灯像是感觉了什么,踮着脚盯着石婴。

    石婴被一个十多岁的丫头看着,竟然莫名的心虚,她吐出口中青草,双腿也合拢许多,道:“你不上车,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明灯说道:“翠儿姐也说,石姐姐若是好好打扮一下,该是很好看的。”

    “呸,有你什么事儿。”石婴俏脸一热,抓住明灯的身子就将她举起来,从前面往车厢里一扔。

    随着一声闷响,石婴啐了一口,挥鞭驱车前行。

    没想到堂堂八方客栈的妖人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开源境的小丫头指指点点,若是让家里的孩子知道,她的脸该往哪儿搁。

    车厢内。

    明灯从杜七身上爬起来。

    “小姐,对不起…”

    “没事。”杜七摇摇头,明灯在石姐姐那也不是第一次吃亏了,却还是喜欢招惹她。

    明灯则觉石姐姐虽然看起来很“邪恶”,实际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在这一点上和翠儿姐有些相似。

    ……

    “七姑娘,有件事我想与你说。”石婴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姐姐说就是了。”杜七道

    车轮滚滚,蹄声清脆。

    “那李太乙,七姑娘还记得吧。”

    “记得。”杜七应声道,她想起了十娘的脸。

    明灯震惊的看着杜七的细微表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姐这般模样。

    石婴的声音渗入车厢:“他死了。”

    “死了?”杜七平静道:“是吗。”

    不过死了一个人,杜七不甚在意。

    石婴摇头,她是以为杜七知道这个消息会舒服一些才说的,既然姑娘不在意,她也就无所谓了。

    李太乙关系着春风城那一次天劫,八方客栈在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后便将他炼化,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结果是没找到。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春风城天劫一事成了一个迷。

    石婴沉默。

    其实从李太乙那儿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至少关于李孟阳的消息有不少,只是因为他还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不值得关注,所以那些消息只是简单记录于卷宗,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几位长老全都没当回事,甚至若不是可能与天劫有关都不会记下。

    石婴见过那李孟阳,她隐约感觉对方并非池中之物。

    听闻李孟阳在四方书院已经初露头角,客栈杀了他的胞弟总归是结下了恶果。

    若是紫衣书生真的成了四方书院的夫子……

    石婴想起自李太乙那儿得到的消息,便是一叹。

    这事儿还是不与杜七说的好。

    想来,宗里也不至于因为四方书院一个尚未发迹的书生而大动干戈。

    ……

    ……

    杜七不懂这些门道,只是觉得那人死了若是告诉十娘,十娘也不会高兴,所以便将其抛到了脑后。

    “小姐,李太乙……是谁?”明灯小心翼翼的问。

    “一个男人。”

    “小姐认识?”

    “算是认识吧。”

    “是不相干的人?”明灯问。

    “不算是不相干的人。”杜七说道。

    明灯便不说话了。

    似乎死了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在石婴口中只是死了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明灯想起石婴身上的怨气,觉得这是应该的。

    可为什么小姐也那么平静。

    听石婴的口气,小姐也不该是这般平静的,因为不是不相干的人,若那李太乙是好人便该怜惜,若是坏人也该解气。

    即便是那石姐姐,语气也有波动。

    可在明灯眼里,除了最开始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小姐都十分淡漠。

    那股淡漠让她在一瞬脊背发寒。

    明灯与所有人不同,她吃下了那朵莲花,所以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小姐眼里看到那般让人恐惧的东西。

    “你怎么了。”杜七转头。

    “……没事、小姐,我……”

    明灯回了神,为自己居然害怕小姐而感到无法理解和羞耻。

    车厢之外,石婴听到明灯声音发颤,说道:“是不是冷了,最近天气是有些凉。”

    杜七觉得有可能,便抱住了明灯,将绒白披风让给她一些。

    明灯嗅着杜七身上因为出汗而愈发浓郁的香气,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逐渐安心。

    小姐总归是小姐,怎么样都是小姐。

    她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明灯认为自己病了。

    杜七认为她没病。

    丫头的眼神她很熟悉,海棠、寸心都有过和她一样的时候。

    杜七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却也习惯了。

    感觉到怀里丫头微微发颤的身子,杜七心道晚上吃些暖的。

    喝点热汤。

0299 赋月为灯,竹间海棠

    一轮明月高悬,清光洒下。

    且问青天有月来几时?

    只道人不见古时月。

    繁华街道,两侧世上客,尽是世中人。

    街角,杜七与明灯站在屋檐下,顶上的大灯笼泛着红光,将白色披风映衬的娇艳。

    “吃些什么呢……”

    杜七四处张望。

    带着明灯吃路边摊?

    可春风城夜晚街上的姑娘太多,坐在外面吃若是让翠儿姐知道了又要唠叨。

    去酒楼?

    十娘给了明灯那么多银子,偶尔也可以奢侈一些。

    那就去酒楼好了。

    可应该去哪个酒楼?

    “明灯,你想吃什么。”杜七问。

    “……”

    “明灯?”杜七回头,发现明灯正抬头看着天空,眼睛也不眨一下,望的出神。

    杜七顺着看过去,发现一轮明月于城镇上方撒着光辉。

    “你看什么呢。”杜七揉了揉明灯的脸,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眼帘,小声道:“看月亮。”

    “月亮?”杜七眨眨眼:“你也觉得眼熟?”

    “小姐?”明灯疑惑不已。

    小姐在说什么呢。

    “原来不是。”杜七道:“今儿的月亮是比往常大一些,也没有那么好看。”

    明灯捂着心口。

    兴许是气氛所致,又或许是方才被杜七吓到后导致她缺少了安全感。

    “小姐,我想我姐姐了。”明灯低头说道。

    她很少在杜七面前提起姐姐。

    杜七看了看明灯,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道她姐姐和月亮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姐姐叫月儿?”杜七问。

    杜七觉得相比月儿,还是寸心这个名字更好听,因为她这些时日在春风城行医已经见过了许多花名叫“月儿”的姑娘。

    “也不是。”明灯摇摇头,她是姐姐捡回来的,名字是姐姐给起的,而她的姐姐与她一样都没有名字。

    对于姐妹俩来说,最难熬的除了冬日便是黑夜,所以姐姐唤妹妹明灯,妹妹也乖巧的叫上一声月姐。

    姐妹俩与杜七一样,没有名字,或者说没有名字中最重要的姓氏。

    听着明灯的解释,杜七说道:“你们姐妹关系可真好。”

    明灯小脸一红,看向明月,心道若是姐姐是月亮,她宁愿做月亮上那捣药的兔子。

    又看向杜七,觉得舍不得小姐。

    小孩子的思绪总是天马行空,想到哪儿是哪儿,明灯也不例外。

    “只是想你姐姐了?没有身子不舒服?”杜七问道。

    明灯点点头,随后说道:“小姐,对不起……我没事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杜七却没有动,半蹲下身子看着明灯那红红眼眶,伸手抹去她些许湿润,无奈道:“我当是什么事儿,若是想你姐姐,去见她不就好了。”

    “……小姐,你……说什么。”听着杜七的声音,明灯僵在那里。

    “你果然不大聪明。”杜七指了指白景天的方向,说道:“想她了就去见她啊,哭什么……我有说不让你去见你姐姐?”

    明灯拉住杜七的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杜七揉揉明灯的脑袋,是自己考虑不周,没有想过小丫头会思念家人。

    交心想想,若是她与十娘分开那么久,也会像明灯这般着急的。

    “好了,这不是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带你去见她,这样,明儿我自己去药房,你去沁河医馆找白景天,你姐姐就在那儿。”杜七解释道。

    “……”

    明灯看着杜七的眼睛,沉默一会后拒绝了。

    “不了。”

    明灯揉揉眼睛,死死抓着杜七的手,打起精神道:“药房事儿那么多,小姐会累坏的,小姐有空再带我去就可以了。”

    “这样好吗?”杜七说道:“你很担心她吧。”

    让杜七意外的是,明灯摇摇头。

    小丫头认真的说道:“月姐不像我这般没用,我是怕她担心我。”

    杜七听到她的话,无奈一笑。

    “你这丫头,是你自己不去的,下次等我有空可就不知是哪天了。”杜七提醒道。

    “没事。”明灯点点头。

    其实从小姐那儿听到不是不许她们见面只是没时间后,她忽的松了一口气。

    姐姐该是过的很好的。

    杜七见明灯情绪平稳许多,指着沁河医馆的方向,对着明灯说道:“看那边。”

    明灯顺着杜七的视线过去,脑袋上飘起一个问号。

    “看到了吗?”杜七问。

    明灯点点头:“看到了,那边有好多人。”

    杜七叹息:“这不是没看到吗。”

    明灯拧了拧脚尖,没底气的道:“明灯不知道小姐的意思……”

    “好了,你虽然吃了那朵花,却不会使用,也难怪看不到。”杜七眨了眨眼:“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使用。”

    她不懂修炼,所以教不了明灯怎么动用那一身灵力。

    明灯轻轻拉扯杜七的衣角,说道:“小姐,我又听不懂你说话了。”

    杜七偶尔会说她听不懂的话,今天这种时候特别多。

    “所以我说你不大聪明。”杜七摇摇头,问道:“晚上吃些什么。”

    “我都行,听小姐的。”

    “那……”杜七正要开口便被人打断。

    “那什么,我瞅你们俩有一会了,不抓紧回家在这街上吹冷风呢?”秦淮走过来,摸了摸杜七的披风,还算厚实,倒也不至于着凉。

    虽然秦淮依旧是一身男装,可明灯已经认识她,揉了揉眼,弯腰说道:“秦姐姐。”

    秦淮看向明灯微红的眼眶,稍稍一愣,旋即问杜七:“丫头这怎么了。”

    “没什么,想她姐了。”杜七解释道。

    “她的阿姊……”秦淮十指纠缠,思考后不确定的道:“是练红院子里那个孩子?”

    杜七脑海中闪过那一袭补丁红衣,“嗯,是她。”

    “你这妮子,想你姐姐就去看她,在这哭有什么用。”秦淮蹲下身子,盯着明灯说道:“女孩子可不能动不动就掉眼泪,会让人瞧不起的。”

    “……”明灯有些害怕的躲在杜七身后,这一张男人的面容对她来说很是可怕。

    “好了,秦淮你别吓她。”杜七说道。

    秦淮一笑,起身道:“七姑娘就是惯着她,好了,我听你们说不知去哪吃?”

    “嗯。”杜七说道:“我想带明灯吃些暖和的,秦淮知道什么好去处?”

    “要不去我那儿?”秦淮提议。

    杜七看了一眼天色,这里距离秦淮住的一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便是坐马车来回都要很长时间,没必要为了一顿饭走那么远。

    “我没说清楚,我是说我在这巷子后面的别院。”秦淮看向杜七:“这些时日闲着,开了一座别院出来,练红没与你说?那他让我弄那么大的汤池做什么。”

    杜七眨了眨眼,说道:“我这些时日没见到他。”

    “我知道,所以我瞧不起他。”秦淮冷哼一声,走过去抱住杜七另一只手臂,俏脸贴在杜七耳边,轻声道:“一起吃嘛,我一个人,再说了,七姑娘与我一起也能省下不少银两吧。”

    这一幕很容易被人误会,因为杜七在离开青云医馆后就摘下了斗笠面纱,这里有不少人都认识她。

    秦淮却是男人模样。

    兰花一般的气息打在杜七的耳朵上,痒痒的。

    “七姑娘身上……好香。”秦淮深吸一口气,惊讶道。

    她记得杜七身上该是一股皂角气味,而不是这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这是点了什么熏香了。”秦淮问。

    “我没点香……”杜七说道。

    明灯心道小姐是累了一身汗渍,才不是什么熏香,这个秦姐姐一点都不了解小姐。

    “去我那儿吧。”秦淮盯着杜七,恳求道。

    杜七稍稍后退一步,道:“要是就在这儿不远处,我倒是无所谓……”

    能省一些是一些,十娘挣钱也不容易。

    秦淮看向明灯,明灯立马说道:“我听小姐的。”

    “那就是都没意见了。”秦淮抱着杜七的手臂,把她拽进了巷子。

    明灯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

    不远处,几个女人疑惑的看向这边。

    “方才那是七姑娘吧。”

    “是杜七。”

    “和她亲密的男人是谁?谁见过。”

    “我是没见过。”

    女人们面色一变,连忙跟着进入巷子,漆黑之下,凉风拂面,哪里有一个人影。

    ……

    ……

    一步之后,世界变了样子。

    秦淮解释道:“刚刚那是一个小结界,简单来说就是障眼法。”

    杜七点头,她看得到。

    明灯面上虽然也有疑惑,更多还是好奇,因为她也看得到,只是疑惑为什么巷子里有一层透明的薄膜。

    秦淮心道不愧是杜七,也不知道什么事儿才能让七姑娘动容。

    杜七看着眼前豪华的府邸,转头道:“这是闲着开出来的别院?”

    明灯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那气派大门、墙院的雕花镂空十分的好看。

    秦淮说道:“实话说,是几个月前准备的,想着躲一下讨厌的人,不过没用上,这几日听说他又要来便找工匠翻了一遍……不出意外等这一次花月搂之后我就要住这儿了。”

    “讨厌的人?”杜七看着她。

    秦淮叹息:“小事,说给姑娘听也心烦,不提他了,咱们进去吧。”

    杜七回头喊道:“明灯,走了。”

    明灯一激灵,回了神,跟上杜七的脚步,牵住她的手。

    府邸门前,有侍卫弯腰行礼,恭敬道:“小姐,杜先生。”

    秦淮拍手笑着:“七姑娘,他们都认识你了。”

    杜七没有说话,这些人她都没见过,也不知说什么。

    明灯好奇的看着那些魁梧的男人,抓着杜七的手紧紧跟着她,又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叫自己小姐为先生。

    入院,火石照耀下,庭院如若白昼。

    院子中倒不像外面那般奢华,一片生机盎然,有一条红石小路自窄门前蜿蜒向前,透过圆形高墙,直通内院,那高墙之后是青砖红瓦,三四栋小楼林立,在杜七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精致的遮羞窗。

    还有中有一条溪流,可听得流水潺潺,惬意无比,紧挨着溪流的是一座石桌和几个石凳。

    “沁河医馆也有这般的布局,一模一样。”杜七说道,她觉得不愧是姐弟,连住处都是这般相似。

    明灯闻言一怔。

    沁河医馆?小姐说她的月姐就住在那儿。

    姐姐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明灯四处盯着庭院,将其全部印在了脑中。

    “七姑娘说什么呢。”秦淮提醒道:“七姑娘怕是忘了,那沁河医馆以往也是我的住处,只是让给练红住,姑娘那主位先生的位子还是经我手拓的印呢。”

    “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杜七指着那庭院中不知从哪儿引入的溪水,说道:“这么布局有什么讲究?”

    “符合风水。”

    杜七眨眨眼,环顾四周。

    风水?

    那是什么。

    “开个玩笑。”秦淮摊手,说道:“这院子是我父亲着手布置的,说是以前娘亲喜欢的院子。”

    “你娘亲……喜欢?”杜七想了想,心道若是海棠兴许真的会喜欢,她那坐在石凳旁然后将脚丫探入溪流的习惯便是受海棠影响。

    杜七看着秦淮面上的小情绪,问道:“你不喜欢这儿?”

    她想起秦淮的住所,与这儿的布局完全不同。

    “住不习惯。”秦淮说道。

    “不是你父亲布置的?怎么会不习惯。”杜七问。

    秦淮摇摇头:“他说的话我不信,练红更不信,练红说过娘亲最喜欢竹林,这院子里没有竹子,娘亲怎么会喜欢。”

    在秦淮眼里,这只是父亲为了彰显与母亲感情好而编造的谎话。

    说到底是想要消除她们姐弟的怨气。

    “是吗……”杜七望着那一条清澈溪流与一路沿途的圆润石头,翘起嘴角,说道:“所以你的院子里种满了青竹。”

    “嗯。”秦淮点头。

    杜七觉得海棠喜欢的兴许不是竹子,因为竹子不好吃,兔子也不喜欢吃。

    秦淮的父亲是对的。

    那白龙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了解海棠,杜七为了海棠有过知心人而高兴。

    “秦淮。”杜七看着她,认真说道:“你娘亲会喜欢这样的院子。”

    灯火下杜七眸子清澈。

    秦淮一怔,不明白杜七的意思。

    “练红与姑娘说过娘亲的事情?”

    “做饭的时候说过,他的手艺很好。”

    “原来是这样。”

    “明灯,别看了,上楼。”

    “是,小姐。”

    进屋之前,杜七回头看着院子角落里的一簇海棠花。

    她还是不了解她们为什么喜欢种海棠。

    养一只兔子不好吗?

0300 杜七会惯着海棠的女儿

    屋子冷清,正如秦淮所言是尚未住太久的地方,一楼的烛台皆空着,桌面光洁如新。

    杜七一手拎着连韵给的蜜饯,一手牵着明灯跨过门槛。

    漆黑中,秦淮打了个响指。

    “嘭——”

    一撮火苗忽的出现在她的掌心,随后愈发明亮,燃烧之余将光挥洒,驱除了填满屋子的黑暗。

    “小姐……”明灯怔怔的看着秦淮,小嘴张开。

    杜七顺势塞了一颗蜜饯进去。

    “七姑娘,明灯,随我上楼,注意阶梯别绊着了,这地儿我才住下许多东西尚未安置。”秦淮说着,手捧火焰率先走上楼梯。

    主要还是她矫情,喜欢亲自布置自己的住所,不然这些小事早就完成了。

    杜七能明白,她知道一苑的竹林都是秦淮自己种下、打理的。

    明灯含着蜜饯,感受那酸甜在口中爆开,晕晕乎乎的跟着杜七,随秦淮上了楼。

    推开门,秦淮顺势用掌心火焰点燃灯火,掌心开合,灭了灵火。

    “这儿是我的房间,你们稍等我一会,我去把妆卸了,再换身衣裳。”秦淮说道。

    杜七点头。

    秦淮离开。

    杜七环顾四周。

    墙壁处布满了几尺长的红木雕花,沉木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好闻气息,杜七看过去,发觉不远处的桌面上有一个小香炉,散这袅袅青烟。

    “这味道……”杜七深呼吸,露出些许满足神色。

    “小姐,这房间好大啊。”明灯惊叹道。

    她见了房间的第一反应就是大,这里至少要比杜七和杜十娘的房间大个三倍不止,中间用屏风隔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而单单是进门这一块区域都十分空旷,只有精致的八仙桌立在那儿。

    杜七嗔道:“妮子,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明灯心道小姐和十姑娘越来越像了。

    嚼动蜜饯,将其咽下后说道:“小姐,你若是不开心就说出来,翠儿姐说事情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屋里点了七盏莲花灯,真的很亮,照着她们的影子在窗上留下婀娜的剪影。

    杜七看向明灯,小丫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杜七摇头。

    “没什么不高兴的。”

    “哦。”明灯觉得小姐不想说就不说,她又帮不到小姐。

    杜七于八仙桌前坐下,嗅着眼前香炉的气味,盯着那青烟,不知在想什么。

    她该是没有生气的。

    也没有什么怨气。

    海棠的夫君也承受不住她的怨气,所以她心情很好。

    杜七解开白色披风,明灯见状手脚麻利的接过披风,将其抱在怀里。

    杜七俯身于桌面,小脸枕在手臂之间,想着那只兔子。

    屋内窗子关着,所以看不到月亮。

    “明灯,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兔子吗。”杜七问。

    “传是这么传的。”明灯说道:“小姐觉得有那就有,小姐觉得没有那就没有。”

    “是吗。”杜七坐起,看着明灯,认真说道:“我记得是没有的。”

    明灯说道:“翠儿姐说这都是坊间传闻。”

    “也是。”杜七点点头,起身推开窗,看着那明月,转头道:“若是真有一只捣药的兔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明灯担心的看着杜七,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便没有接话。

    杜七的视线放在明月之上。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思念海棠了。

    杜七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心情,她本以为自己对海棠的情感早该被时间抹去,却没想到愈发浓烈。

    这兴许是她入世,沾染了普通人气息的缘故。

    自己以往还真是一个无情的人。

    就在这时候门忽的被推开,一个绿衣姑娘闯入杜七眼帘,面上是焦急之色。

    “……”杜七盯着她的脸,怔怔的看了一会。

    “我怎么把麝香忘了。”绿衣姑娘打开香炉,灭了香火后将其收入柜子,这才看向窗边的杜七,挥了挥手。

    “七姑娘?你看什么呢。”

    杜七回了神:“没什么。”

    明灯也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二十上下的年龄,长发散落至腰间,虽然只是侧脸,那一抹惊鸿足以让所有人失魂落魄。

    “明灯,眼睛要掉下来了。”秦淮笑着,嘴角起了一丝弧度,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灯火也遮掩不住的白皙皮肤衬着她的眸子。

    “小姐,好漂亮的人!”明灯拽着杜七的衣角,惊呼。

    “秦淮是很好看。”杜七说道。

    “秦……”明灯望着那婀娜的身影,磕磕巴巴的道:“真是……秦姐姐?”

    “这还能有假。”秦淮无奈说道。

    明灯仔细听她的声音,终于确认了是那秦姐姐的声音。

    原来除了小姐,这世上还有这般好看的姑娘。

    明灯的视线在杜七与秦淮面上来回转移,看的杜七和秦淮都有些奇怪了。

    在秦淮和杜七眼里,明灯忽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秦淮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道是方才卸妆没有卸的干净?

    “秦姐姐,我没事。”明灯连连摆手,她还有没有傻到将自己认为还是小姐更好看的事情说出口。

    “丫头怎么傻兮兮的。”秦淮接过明灯怀里的披风,转身将其挂在衣架上,随后拉开那雕花屏风,露出房间内一角的景色。

    温暖的木制地面,精致的梳妆台与一大堆瓶瓶罐罐,不远处的墙上还挂了许多字画,以及一张七弦琴。

    秦淮赤脚在地上坐下,说道:“里面这儿暖和些,我弄了一些阵法。”

    杜七随着秦淮一起坐下。

    明灯看着前面那两个坐在地上的女人,忽的有些自惭形秽。

    “小姐,我……我坐桌子就行,这儿挺好的。”明灯于椅子坐下,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还坐桌子,你也不怕摔着。”秦淮轻笑。

    明灯红着脸,心道她紧张,说错了话。

    “好了,也不勉强你了。”秦淮解释道:“我差人去弄了晚食,一会儿送上来。”

    杜七轻轻点头。

    明灯微微有些犹豫,翠儿教她的东西在脑中闪烁,随后她没忍住,说道:“这儿是秦姐姐的房间,在这里吃东西……不太好吧。”

    先不说礼节,残留也味道也很难处理。

    秦淮闻言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杜七,说道:“七姑娘,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个丫头手脚还算麻利,就是傻兮兮的。”

    杜七收回落在秦淮面上的视线。

    十娘也经常这么说。

    不过十娘也经常说她傻,杜七认为自己比明灯还是要聪明一些的。

    秦淮对着明灯打了一个响指,看着小丫头身子一颤,提醒道:“一阵风的事儿,你安心好了。”

    明灯想起了那掌心火焰,不再言语。

    这便是小姐说的修炼?

    那师先生好像想要教她修炼……

    明灯很想学,因为若是她也会这般手段以后起夜就不用点灯了。

    秦淮将注意力转移到杜七身上,奇怪的问道:“七姑娘,你从方才就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杜七平静说道:“好看。”

    秦淮一愣,接着俏脸以十分迅速的姿态起了红晕。

    “七姑娘,……罢了。”秦淮多少也明白杜七说话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她拍了拍脸颊,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晓杜七不是自己这般人,不会对女孩子有什么想法。

    再说了,虽然七姑娘好看,可她还是更喜欢四闲。

    “秦淮,你是人……对吧。”杜七问。

    明灯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秦淮觉得这问法有些奇怪。

    “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秦淮眨眼。

    杜七心道这张与海棠完全一致的面孔居然是纯粹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

    “白景天是半妖。”杜七说道。

    秦淮便明白了,她微微摇头,随后说道:“练红是半妖,兴许是这个原因,娘亲才把他带在身边。”

    “嫉妒吗?”杜七问。

    “有一些。”秦淮回。

    杜七知道人相比于妖灵要脆弱太多,像那楸树上半透明的蝉褪,稍稍一碰就会碎的干净。

    而海棠给儿女留下了很多东西。

    白景天的厨艺和外显血脉,秦淮的样貌。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杜七问道,之前秦淮说这个住所是为了躲一个人才弄出来的,她很在意。

    “七姑娘果然还是问了。”秦淮撩起耳边侧发,略显无奈的道:“我就不该提那么一嘴。”

    “危险吗?”杜七问。

    秦淮说道:“危险说不上,只是有些缠人。”

    “原来是这样。”杜七说道:“若是实在心烦,就与我说。”

    秦淮也知晓话不能憋在心里,可要她与说四闲说这些东西她也张不开口,若是七姑娘的性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只是一个讨人厌的男人。”

    “男人?”杜七看着她。

    明灯也看向这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这个秦淮姐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秦淮说道:“春风城地处南离,七姑娘应该知道吧。”

    “在书上看到过。”杜七想了想,说道:“在南荒不算小,位置还可以。”

    “是这样,算是有几分实力。”秦淮露出麻烦的神情,说道:“春风城落在南离国,难免要给他们一些面子,父亲与那天家做了约定,便平静至今,春风城算是南离之内,但是不属于南离。”

    “然后?”

    “然后就有一些人的会面会选在春风城,比如过些时日就是南离与邻国交流的日子,那南离太子又要来,而且这一次需要见各方来客,估计要住上一段时间。”

    这也很正常。

    先不说白尊上在整个南荒的地位可以保证绝对中立,单是春风城这个风月之首,便是招待公子们最好的地方。

    秦淮嗤笑道:“那朱儒释胆小懦弱,也就是在春风城敢露面,若是这次会面换到他国境内,只怕去的就是哪家的小王爷了。”

    杜七说道:“我听不明白,你说的朱儒释是南离的太子?”

    太子,书上说是很厉害的人。

    可有什么麻烦的。

    “我不喜欢他。”秦淮直接说道。

    “为什么。”杜七问。

    “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秦淮说道:“一想到他又要说见我……便浑身不舒服。”

    “你父亲不管管?”杜七认为海棠的女儿被欺负了,那男人该不会装死才是。

    “……七姑娘,你没有听明白对吧。”

    “?”

    秦淮叹息,只得说道:“那姓朱的说喜欢我,平日里礼节周到,名声也很好,这事儿他管不了。”

    “喜欢……你?”杜七明白了,她看向秦淮,说道:“你直接说不就好了,绕了那么久。”

    秦淮脸一热。

    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直接说出口也是会害羞的。

    杜七已经明白了,意思是过些时日有不少人会在春风城会面,秦淮不喜欢的追求者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她准备躲起来。

    只是一件小事。

    她还以为是碰上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呢。

    秦淮不满的看着杜七,说道:“七姑娘你这是眼神,怎么……你没有被人纠缠过?”

    “没有。”杜七摇头。

    秦淮不信,换了一个问法。

    “七姑娘被人喜欢过吗?我说的是我与四闲那种。”

    杜七看着她。

    当初第一个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也是秦淮。

    “没有人喜欢我。”杜七说道。

    她说的很理所当然,因为她本身便是这么认为的。

    见惯了春风城的姑娘,杜七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魅力的女人,与海棠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秦淮无奈,说道:“七姑娘只是迟钝了。”

    “我不明白。”杜七道。

    “那咱就不提了,七姑娘,我给你看看我自己调的胭脂。”秦淮指着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女儿家的话题总是点到为止。

    杜七起身。

    明灯在后面看着,心道她就喜欢小姐。

    至于说是不是秦姐姐口中说的喜欢,她还小,想不清楚。

    ……

    ……

    春风城的夜晚喧哗直达天门,沁河医馆的夜晚却静谧如月。

    红衣小姑娘与花瞳青蛇说着话,那稚嫩的声音似清风掠过蒲公英,柔和作痒。

    她抬头看着那明月,目不转睛。

    ……

    房间中的白景天倚着窗,一个人吃着晚食,也觉得今夜的月亮美丽异常。

    忽的,有一只手落在他肩上。

    白景天回过头,眼前被冷清光线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嗅到了一股桂兰香气。

    那人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会捣药吗。”

0301 一道紫诏来宣

    沁河医馆被月光笼罩,这在夜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儿发生了什么。

    那人的声音像是直接响在心中,故而听不出男女,白景天一切的感官都集中在面前耀眼与那似桂似兰的香气之上。

    白景天认为有着这般香气的人该是个姑娘。

    见白景天不回答,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会捣药吗?”

    这一次白景天如实回答。

    “舂捣药材是很简单的事情,不说小子,但凡是一个有手的人都可以做到,可要说舂捣药材必要的东西,小子医理浅薄,不堪大用。”

    白景天心道他的回复无懈可击。

    那人却直接道:“会捣药就行。”

    “……”白景天一怔,说道:“舂捣药材要根据药方来决定手法、用量,还是由医术精湛的先生来好一些。”

    “先生?”那人似是有些疑惑,可这种疑惑只持续了片刻,肯定的说道:“就你了。”

    “?”

    不等白景天震惊,一股凉意落在他身上。

    冷是第一感受。

    可又不是那么冷。

    清冷之意寒澈骨髓,并不痛苦,似是一股飘然虚幻之感,白景天一时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那红色眸子愈发明亮,面上起了些许银白色胡须,身形逐渐虚幻。

    “……”

    月光冰凉似水,白景天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像是一块玉脂逐渐溶解于似水荧光。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仿若一切负担皆被抛之脑后,世界上所有形容舒适的词加在他身上都比不上那感觉的千万分之一。

    他沦陷了。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

    他是谁也不重要了。

    ……

    落魄婪耽,却有紫诏来宣。

    ……

    少年轻轻闭上眼,呼呼风声中,仿佛看见簌簌而落的、从天而降的漫天烟雨,又化作了大朵大朵的玄妙金花,纷纷扬扬着,飘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等等。

    两人?

    怎么会是两人。

    白景天努力睁开眼去看,却见席下有一身青衣,手捧医书瞧着他。

    他睁开眼睛,旋即听到了一声耳语,女子音色,温软如玉,她似乎很是疑惑。

    “咦。”

    就在这时,一股绿色光辉自白景天腰间显现,很快便像是一颗卵将他整个包裹进去。

    那绿色像是青草的颜色,又像是清竹的颜色。

    随着光辉照耀,白景天本逐渐融化的身子重新变得凝实,随着他的身子越来越重,女子松开怀抱,将白景天重新放在椅上。

    她看着白景天腰间那一柄绿色的匕首,瞧了一眼屋内精致的海棠花,轻轻叹息。

    俯身,在白景天耳边说了一些话,旋即化作一缕清气,消散在冷风中。

    ……

    ……

    闹市长巷,结界后的别院。

    杜七已经用完了晚食,坐在长椅上休息,明灯则捂着小腹靠着她,一脸的幸福。

    秦淮招人撤了饭桌,关上门后坐在明灯身侧,屈身道:“七姑娘,我这儿的厨子还可以吧。”

    “嗯。”杜七点头。

    她吃相斯斯文文,与明灯鼓鼓的肚子不同,杜七小腹依旧平坦,看得出来很不在状态。

    “真的吗?我看七姑娘没有吃多少。”秦淮说道。

    “有些走神了。”杜七说道,瞧了一眼窗外的月亮,眼里多了几分思虑。

    那人是谁……怎得记不起了。

    ……

    走神?

    秦淮很是惊讶,便觉得自家厨子的手艺定然不合七姑娘口味,不然她怎得还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儿,可惜自己不会做饭,像练红那般亲手弄吃食给七姑娘享用,定然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她伸手戳了戳明灯的肚子,笑着。

    “明灯,味道怎么样?”

    “回秦姐姐,很好吃。”明灯红着脸道。

    “你喜欢就好。”秦淮笑得更开心了,“我专门教人弄了许多海鱼,看来狸花果然还是喜欢吃鱼。”

    明灯一怔,轻轻点头。

    原来秦姐姐知道她是半妖。

    小丫头有些不懂了,这世上为什么既有那般厌恶半妖、恨不得将她蹂躏至死的人,又有小姐、姐姐那般对她那么好的人。

    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

    明灯想着,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对蓉黄色的绒耳。

    秦淮惊呼一声,探手摸了上去。

    “好软。”

    秦淮笑着,说道:“都是半妖,小明灯你比练红要可爱多了,你说他怎么就继承了娘亲的一双眼睛,若也是耳朵,该多好呀。”

    明灯侧过脸看着姑娘那发自内心的笑,心神微动。

    秦姐姐可真好看。

    随后摇头道:“秦姐姐说的我听不明白。”

    “嗨呀,听不明白便听不明白好了。”秦淮也没打算和明灯解释白景天的事儿,她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很有意见,觉得说出去也是丢人的事儿。

    此时,清冷月光洒入房间,落在三人身上。

    秦淮没有反应。

    明灯有些舒服,奇怪的瞧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一旁独自发呆的杜七忽的想起了什么,视线从月亮之上收回来,落在秦淮那一张与海棠一模一样的脸上。

    海棠以往有处理过她一段时间的往事,说起来若是海棠定然会明白她此时的疑惑。

    杜七看向秦淮。

    海棠会将自己的事情与她的夫君、儿女讲吗?

    定然是不会的。

    那丫头是守规矩的孩子。

    杜七方才看向月亮之时,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元君”二字。

    又是元君。

    有人叫李青莲元君,杜七记得也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而祝平娘说过元君是道门仙人果位,相比追求真实存在信仰的佛门,道宫的果位更多是地位的象征。

    可杜七觉得,道门果位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秦淮,你知道元君是什么吗?”杜七转头问道。

    正揉搓明灯耳朵的秦淮闻言,有些奇怪。

    “元君?什么元君,七姑娘说的是哪个元君。”秦淮不解道。

    杜七便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两个字,秦淮便明白了。

    “我记得元君好像是和道士有关的……不好意思,七姑娘若是问我一些人族传说我还知道一些,可和尚道士……我真的不行。”秦淮为难道。

0302 明月海棠

    “这样啊。”

    未从秦淮那儿得到帮助,杜七也不失落。

    说起来,海棠那丫头不谈怎么怎么信佛,可总是吵闹着要去寺庙许愿却是真的,谁知道她的女儿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杜七虽然面色平静,可在秦淮眼中便是心中焦急。

    七姑娘好不容易询问自己一次,她自然想要帮到杜七,便起身说道:“七姑娘别急,我吩咐下人去查就是了,道教典籍春风城也有一些,该是有记载的。”

    “麻烦吗?”杜七看着她。

    “不麻烦。”秦淮一笑,下楼去了。

    “小姐,元君是什么。”明灯好奇的问道。

    “我若是知道就不问秦淮了。”杜七看着她。

    明灯耳朵轻轻颤动,觉得小姐说的是。

    杜七起身,趴在雕花窗前,盯着那一抹冷月清辉。

    她明白之所以有这般心情是因为她在意那些故人。

    她想依靠自己记起那些重要的孩子。

    像是在花海见捡起那朵海棠时的心情,很喜欢。

    ……

    ……

    沁河医馆。

    一抹白影出现在房屋中,他看着趴在桌子上酣睡的白景天,叹息一声。

    “这小子,饭吃完了就这么放着。”

    白龙走到白景天正面。

    白景天傻笑着,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白龙怔怔的看了他一会,便是无奈。

    这小子也只有在梦里才会这般可爱乖巧。

    他没有叫醒白景天的意思,而是出了房间立于屋檐之上,看向秦淮的方向。

    儿子好好的,难道是女儿那儿出了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诅咒”自己女儿出事,原因便出在海棠留下的那一块令牌之上。

    方才白龙正如以往那般修炼,腰间令牌却忽然发出清澈光芒,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一闪一闪十分奇异。

    这令牌之上唯一的字与师先生所展示石碑拓印之上的古文一模一样,绝非凡品,又是妻子的遗物,忽的出现波动,白龙难免会多想一些。

    白龙趁着夜色离去。

    不久后。

    白景天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随后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子,扫视面前那吃了一半的饭菜。

    方才的事情……是梦?

    白景天想到先生那一改往日宁静,温柔贤惠的模样,便笃定是梦。

    也只能是梦。

    想来,只怕是他见到明灯捣药时想到了兔子捣药所致,至于说那非凡人般的舒适体验他全忘了,似是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白景天一边收拾晚食,一边打着哈欠,想着那梦里的姑娘似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可因为梦醒了便记不太清楚。

    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若是回心转意便再去找她。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白景天回过头,身后海棠花束摇曳,窗外月影阑珊。

    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玉人……”

    白景天喃喃自语,片刻后摇头。

    在他心里,配得上玉人二字的,除了娘亲便只有先生,即使是与娘亲有着相同面貌的秦淮都不行。

    白景天清理了桌面,便坐在窗前赏月。

    他很喜欢月亮。

    因为娘亲说过喜欢。

    先生虽然没说过,可他有时会见先生望着月亮出神,也该是喜欢的。

    ……

    ……

    房间外,秦淮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书卷,转身上楼。

    侍女正要离去,却忽的被人按住肩头,正要惊叫,便看清眼前之人的样貌,惊恐化为憧憬。

    “尊上……”

    “她调了那么多人,是要做什么。”白龙问。

    侍女行礼,恭敬道:“小姐让查元君之意,道家真君、元君的元君。”

    白龙闻言一愣,挥手让侍女退下,随后走进秦淮的别院,望着那妻子最喜欢的布置,于石桌前坐下,倾听耳边流水潺潺,闭上眼睛。

    月影映衬,风一吹,树木便沙沙作响。

    “元君……那丫头怎么对元君感兴趣了。”

    巧合?

    只是巧合吗。

    白龙摸着腰间隐藏起来的令牌,觉得世界上的巧合都是有缘由的。

    是了。

    那时逢烟雨天便喜欢躺在竹椅的姑娘真的很美。

    白龙深爱海棠,却不否认他的妻子是个怪人。

    回忆二人相处点滴,如今的白龙发觉记忆中的妻子的有太多诡异、离奇之处。

    比如她曾经与自己说过,那纤阿是一个难相处的姑娘。

    而后一年年的时间过去,妻子口中的纤阿变成了“阿纤”,似是已经和对方成为了闺中之友。

    白龙在了解之后,只当她是在赏月。

    而妻子也的确喜欢拉着他一起望月吃酒。

    白龙睁开眼,长长叹息一声。

    世人有太多的解不开的疑惑,却也强求不来。

    ……

    ……

    “七姑娘,我查清楚了。”秦淮打开卷宗,上面记录着那些人刚写下的笔迹。

    杜七走过来,低头看。

    明灯也凑了上来。

    秦淮念道:“元君,古指贤德的国君……七姑娘,是不是我与你说朱儒释的事情,你才想起这个词的,若是那个男人,可当不起元君二字。”

    杜七眨眼,觉得也许不是这样。

    秦淮便往后看。

    “还指道门女仙。”

    之后便是一些引经据典,不足道。

    秦淮看着卷宗,说道:“果然是道门果位,我就说我不懂这些。”

    杜七心道和祝平娘说的一样。

    她想知道的是,有哪些人会被称之为元君。

    “秦淮,上面有写元君有哪些人吗?”杜七问。

    “我找找。”秦淮继续翻阅卷宗,她也有些好奇仙神之事。

    可翻阅了个遍,一个具体的名号都没有见到。

    与佛门不同的是,道门因为道天君的缘故早已将道门仙人之名抹去,加之道门混杂,不精信仰,只修自身。以至于传说中多数仙神之名号丢失的一干二净。

    “没有呢。”秦淮合上书,叹息道。

    “没有就算了。”杜七向来不会强求什么。

    烛火燃烧。

    明灯看向身侧,拉住杜七的手,杜七点头,明灯便安心了。

    杜七看向眼前一片空处,问道:“你觉得呢?”

    “七姑娘,你在和谁说话。”秦淮看杜七在与空气说话,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有青年一袭白衣缓缓出现,脚尖落在木制地面之上,安静至极。

    白龙对杜七说道:“七姑娘,有些东西是不会记录在卷的。”

    “原来是这样。”杜七了然。

    秦淮望着眼前男人那俊朗的面容,愣了一会,生气的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0303 元君有没有名字

    明月当空,清冷光辉透过窗子落下,与屋内烛火交映。

    秦淮是一个任性的姑娘,这一点从她作为一个清馆人便看的出来,那外人所传淮竹姑娘不用给尊上面子也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家臣在侧,白家的规矩也是以小姐的命令为先。

    原因很简单,因为从小到大,无论秦淮提出了怎么样匪夷所思、过分的需求,只要她坚持,白龙都会如她的愿。

    溺爱都是往轻了说。

    “谁让你进来的。”秦淮盯着他那张年轻的脸。

    没看见自己正在接待客人?

    白龙背手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他对秦淮这个女儿和白景天这个儿子的态度完全是天上地下两个极端,若是白景天敢这么与他说话,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被女儿这么看着,白龙那飘然的态度瞬间打破,尴尬的看着秦淮。

    一旁的明灯本被那忽然出现在身边的男人吓了一跳,现在便觉得也许只是一个普通人,抓着杜七衣角的手悄悄松开。

    白龙自然是无奈的。

    他经常去一苑看女儿,可能不能见到全凭对方的心情。

    作为秦淮的父亲,他每次找女儿居然要去花月楼,好在秦淮每个月两场的演出从不缺席,他也算是能经常见到她。

    可去青楼见自己女儿总归是不合适的,若是海棠还在,知道了这种事……白龙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一向古灵精怪的妻子会对他做什么。

    只怕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你还在怨我不管那朱家小子?”白龙对秦淮说道。

    “与这事无关。”秦淮哼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杜七。

    喜欢的姑娘在侧,她也不想发火以免对方不舒服。

    这里自然不是担心杜七不自在,而是考虑了明灯的心情。

    “你走吧,有什么事儿晚上再说。”秦淮说道。

    父亲很少做这般“任性”的事情,既然来找她定然是有正事要说,她也不算太生气,可至少要等自己接待完客人。

    即便去了她喜欢杜七这一条,七姑娘还是师先生的学生呢,是很重要的客人。

    “秦淮。”就在这时候,杜七拦住了秦淮,看向白龙,说道:“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父亲。”

    秦淮一怔,随后有些奇怪。

    她以往就有一种七姑娘是长辈的错觉,此时在自己父亲面前,那种感觉便更加清晰。

    她忽的想起,杜七夸赞过他的父亲长得好看。

    秦淮用力的摇头,将那诡异的想法自脑海中抛下,坐在明灯面前,说道:“七姑娘问就是了。”

    父亲曾经是师先生的学生,杜七也是师先生的学生,二人算是同一辈份,这么解释倒也可以。

    自己该是多想了。

    秦淮抓住明灯的裙角。

    可七姑娘盯着父亲的腰作什么?

    ……

    ……

    莲花灯灼灼燃烧,青年面容轻轻抽动,气氛一时间凝固。

    杜七盯着青年的腰间,虽然他隐藏的好,可那里面有她熟悉的气息。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杜七对那令牌有了印象。

    记忆太多,便需要载体,对于杜七来说载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东西。

    像是青年腰间的物件,杜七一看到它,些许记忆便像彩色气泡浮出水面。

    那天上午,天气很好。

    有烟雨洒在竹林中,绿衣姑娘撑着芭蕉叶,向她索要了这块青令。

    海棠觉得好看,杜七便将令牌送给她拿去玩,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丫头偶尔会处理她的事情。

    杜七心道海棠对家里人真是上心,给了白景天匕首与厨艺,又将自己留给她的东西交给了她夫君。

    还是那个原因,既然是已经送出去的玩意,转赠家人也无伤大雅,毕竟若是海棠不说,旁人也不知晓那是什么。

    其实若是海棠不说,杜七自己都不知道那令牌有什么用。

    自然是忘了。

    对杜七也不重要。

    随着她的视线自白龙腰间离开,秦淮和白龙同步松了口气。

    火光下,青年白色长衫影子晃动。

    白龙知晓杜七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与谜团,杜七一个尚未修炼的姑娘,却可以三番两次无视他的结界。

    这一点和师先生只怕没有关系。

    他想起了之前那次,杜七盯着他一直问东问西的样子。

    白龙很不适应的杜七的视线,杜七只是看着他,压力却像是那天望山直接当头掷下,令人喘不过气,心跳加速,气血逆行。

    这十分的没来由,是很奇怪的事,是不该发生的事。

    可正如白龙不信巧合一般,他不觉得世上会有莫名其妙的没来由。

    一定是有原因的。

    “……”

    杜七上下审视白龙,又一次确认了这个男人生了一副好皮囊,随后说道:“白龙,对吧。”

    她从白景天那儿弄来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白龙僵硬的道:“回七姑娘,是我。”

    ……

    一旁的明灯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裳已经被秦淮抓的皱巴巴,顿时很是心疼。

    这可是小姐花银子给她买的衣裳。

    她使劲拽着裙子,秦淮却毫无感觉,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父亲这是怎么了?

    即便是面对师先生,她也没有在父亲面上看到这种表情过。

    像是害怕,又像是紧张,可秦淮怎么瞧怎么像是心虚。

    她的视线在父亲和杜七之间来回,眼睛也不眨。

    ……

    海棠的夫婿当前,相比于元君,杜七其实有更想问的东西。

    她知道白龙爱着海棠,心中高兴。

    可杜七依旧疑惑,那孩子为什么会走的那么早,她的寿元不该像她的尾巴那么短。

    杜七认为自己在意海棠的死。

    睫毛微颤。

    她没问。

    因为白龙不会知道。

    杜七不清楚自己其实有办法知道海棠离去的缘由……也可能知道却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的时间还长着,不急一时。

    杜七心道自己已经吓走过白龙一次,这次定要小心一些。

    “七姑娘想问什么。”白龙说道。

    杜七回了神,说道:“你方才说一些东西不会记录在卷是什么意思。”

    “表面之意。”白龙说道:“道家仙神不统一编撰,每一所道馆所供仙人皆是不同。”

    杜七点点头。

    这倒是和她知道的差不多,道士本就是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存在。

    “七姑娘怎么想起要问元君之事。”白龙问道。

    杜七想了想,如实说道:“好奇。”

    白龙看着杜七那清澈的眸子,半晌后叹息一声。

    他觉得杜七没有撒谎。

    “关于元君之说,我恰巧知道一些。”

    “与书上和平娘说的不一样?”杜七问。

    白龙道:“该是不同。”

    “说来听听。”杜七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白龙点头,平静说道:“元君巡天,纤阿为御,这是我所了解与元君有关的消息。”

    这话是从妻子口中听到的,所有典籍之上皆未见到过。

    白龙往日不会与旁人说这些话,可面对杜七又是一种感觉。

    “我听不明白。”杜七摇摇头,问道:“这说的是哪个元君,有没有名字。”

    “七姑娘,这句话中实际上有两位元君。”

    “有两人?我只看到了一个。”杜七咬唇,她就说她不喜欢这些绕来绕去的东西,说清楚一些不好吗?

    白龙看着杜七面上的不耐,叹息一声,心道现在孩子就是没有耐性,便解释道:“元君指的是成仙果位,该是无名元君出行,纤阿,古善御者,随元君出行。”

    杜七稍稍明白了一些。

    就是说那元君出门,一个叫纤阿的人给她做车夫。

    “那元君也没有名字?”杜七好奇的问。

    白龙道:“该是有名号,只是我并不知晓。”

    杜七闻言,稍稍有些失望,随后道:“你说的两个元君,这不是只有一个。”

    “说清楚。”秦淮盯着白龙。

    她可不想让七姑娘失望。

    而且,她本身对神仙也有些许兴趣。

    白龙心道姑娘家就是难伺候,说道:“道藏有言,纤阿,山名,有女子处其巖,月历巖度,跃入月中,因名月御。”

    “月御亦作月驭,是那月中仙神,又尊作“月宫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元君”,称太阴元君。”

    杜七惊讶:““月宫……什么什么……太阴元君,好长的名字。”

    这名字耳熟,该是没错了。

    杜七心道方才那个女人的名字可真长,难怪自己趴在窗前想了许久也记不起,换谁来也记不住。

    秦淮听的入神,却面露怀疑之色,问道:“我懂得不多,却也知道那太阴元君若是月仙,身份尊贵该是天上顶尖,居然还给人做御?你可别拿瞎话糊弄七姑娘。”

    白龙看着秦淮,轻轻摇头。

    这话可是你娘亲说的,什么叫瞎话。

    不过想来,妻子唤月神阿纤,偶尔会一个人出门游玩赏月,总归是文雅气息作怪,确实也经不起考据。

    白龙也不觉得那无名元君存在过,现如今的道家仙人果位早就不代表仙人,而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即便道藏真有记载那元君巡天的事情,只怕是也现如今道宫哪位女修号称元君,为了彰显地位而编撰。

    道天君做了东玄多年青天,道家的青天还是不是之前那个青天,谁也说不清楚。

    其实这也和道家修心方式有关,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理念,以自我为中心。

    与佛门尊佛印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极端。

    其中好坏也不是他一个绝云弟子能够擅自评价的。

    “还有吗?”杜七看着白龙。

    白龙摇头。

    杜七便知晓了,小声道谢。

    “七姑娘客气。”白龙松了一口气,今日的杜七像一个小女孩沉迷于仙神传说,比往日要好对付一些。

    杜七看着那天上月亮,心道又弄清楚了一个故人的名字。

    很高兴。

    杜七记得有人也称呼自己为元君,开始还认为那无名元君说不定是在说自己,可后来仔细一想,便觉得不可能。

    她是活人,又不是神仙。

    再说了,她以往整天睡觉,哪有时间随着那故人出门。

    杜七看向白龙,问道:“对了,你方才说那月神的名号叫什么来着。”

    “月宫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元君。”白龙认真道。

    “月……月……”杜七在那月了一会,随后放弃了。

    她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忘记那人的了。

    这种时候,她那百试百灵的记忆力失去了作用。

    这也许是因为名字对那故人并不重要,所以杜七也觉得不重要。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杜七忽的想起了什么,盯着白龙看。

    太阴元君长得很好看,难道他不喜欢海棠了?

    白龙看向秦淮,平静说道:“内子好月。”

    杜七点头。

    原来是海棠喜欢,那没事了。

    秦淮闻言则看着白龙的视线,这才明白父亲之所以说了那么多关于月神的事,是说给自己听的。

    娘亲喜欢月亮的事情她的确从练红那里知道过。

    秦淮面色缓和许多。

    因为娘亲喜欢,所以父亲记了许多没用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对白龙道:“爹,你还有事儿要说?”

    白龙一怔。

    令牌发光,他便出来走走,见到秦淮便想起了海棠,趁着月色多说了一些,没有什么大事。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秦淮说道。

    “好。”白龙惊异于自己姑娘没有生气,下楼离去了。

    ……

    ……

    随着白龙离开,秦淮叹息。

    明灯捋平了皱巴巴的裙角,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才发现那男人已经走了。

    杜七伸了一个懒腰,于月光下舒展着少女身姿。

    弄清楚了一个故人,今儿便是没有白来。

    她看着沁河医馆的方向,有些疑惑那人找白景天是要做什么。

    她和海棠是朋友?

    自己可没听海棠说过。

    “……”

    杜七心道她一直在睡觉,倒也正常。

    她转过头。

    “你父亲哪里不好,你怎么那么讨厌他。”

    “也不是讨厌。”秦淮微微抬头,冷月清辉落在秦淮狭长的柳眉上,月下美人莫过于此。

    她真的很好看。

    秦淮说道:“我与娘亲的样子很像。”

    “我知道。”杜七说道。

    秦淮一怔,奇怪的看了一眼杜七,随后道:“所以不见他不是讨厌他。”

    “我不明白。”杜七说道。

    “七姑娘哪来那么多问题,是不是和练红学的,和他能学到什么好。”秦淮不满。

    “那我不问了。”杜七乖巧道。

    “小姐,咱们该回家了。”明灯说道。

    经过了明灯的提醒,杜七也发觉时候不早,与秦淮道别后便带着明灯回家。

    秦淮送杜七离开后返回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姑娘。

    抚摸自己的脸。

    这张和娘亲一模一样的面容对她而言是最珍贵的宝物。

    镜面映着些许月光。

    秦淮起身点燃麝香,准备看一会书再睡下。

    屋里常点香,又兴许是常年点香,秦淮的修为还不够高,所以嗅觉不大灵敏。

    她有时没来由的会嗅到些许桂兰的香气。

0304 杜七是怕疼的姑娘

    戌时三刻,时间算不上晚,正是春风城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姑娘们簇拥着在街上玩闹,欢声笑语从未断绝。

    酒楼之上,祝平娘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歪头看着下方那些许姑娘们的欢颜,轻轻一笑。

    倚石仙子问道:“就是她们让你留在这里?”

    祝平娘眨眨眼,那白皙玉手晃动着瓷碗,随着晶莹浓稠的酒水逐渐平静,她说道:“大概吧。”

    倚石仙子小酌一口。

    “大概?”

    祝平娘摊手,说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我蛮喜欢。”

    倚石仙子放下酒盅,认真问道:“比那梅花庵还要让你舒坦?”

    祝平娘没有犹豫的点头。

    倚石仙子便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祝平娘问道。

    “有还是没有呢。”倚石仙子轻轻叹息,说道:“与道宫的人见了一面后知道了一些不太妙的消息,只是与桐君你关系不大,你就老老实实在这春风城做自己的小班主罢。”

    祝平娘不知倚石仙子说的是不是气话。

    倚石仙子说的不是气话。

    桐君宁愿封印了修为都不愿意掺和修仙界的事儿,她又何必非要拉她趟那浑水。

    可是。

    倚石仙子说道:“若是南荒不太平了呢。”

    “你是说春风城?”祝平娘看着那阴暗天空,她此时虽然见不到,却清楚的知道那可怕灵力旋涡的存在。

    倚石仙子摇头说道:“我是说南荒,春风城前有天劫、今有龙脉,早晚会乱。”

    暂时有禅子定着,所以还算安稳,不过早晚还是会出事,只需要一个契机。

    比如妖族。

    南荒势力最大的总归还是妖族,它们可不认得什么禅子。

    “少吓我。”祝平娘说道。

    “我不是吓……”倚石仙子说着,看着祝平娘那平静的眼神,稍稍一愣。

    “桐君,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倚石仙子说道。

    “我是很胆小的人。”祝平娘捧着酒碗,笑着道:“现在不是还没乱吗。”

    倚石仙子看着祝平娘那晶莹玉手。

    这双手很好看。

    因为杜七都觉得好看,所以兴许不只是好看。

    倚石仙子心道她这几日见到的桐君是老鸨模样,差点忘了这姑娘原本的修为。

    “桐君,你可不是妖圣的对手。”倚石仙子道。

    祝平娘眨眼:“我只是一个鸨母,自然不是妖圣的对手,你说什么呢。”

    “你以为我说的是一般的妖圣?”倚石仙子无视了祝平娘的装傻,提醒道:“南荒是无天大圣的老家。”

    提起这位传奇,她脸色微沉。

    那踏着漫天雷电自南荒出世的妖圣究竟强到什么境界,只怕这世上还没有人看透过,虽说这两年那大圣销声匿迹,但谁也不知道这南荒会不会一瞬间便沦陷。

    绝云宗失去了仙人神念守护,到时候若是直面妖族带来的庞大压力,只怕会第一个被毁。

    所以倚石仙子甚至有将绝云整个搬走的想法,之前是舍不得老祖神念,现在禁地被毁,便再无一丝顾虑。

    她将自己的想法与祝平娘说了,后者沉默后说道:说道:“有那么强?他还能比那老不死强?”

    倚石仙子摇头。

    “道天君暴薨本就是一个谜,实际上他即便还活着……”

    祝平娘打断了她,说道:“我没见过那妖圣,你是想说那老不死不是对手?”

    “……”倚石仙子点头。

    作为绝云掌门,她直面过那道身影,自然明白那是怎么样的压力。

    道天君虽当世无敌……那也是大圣出世前无敌。

    倚石仙子甚至觉得他死的时间很对,毕竟还带着一个当世无敌的名号不知原因的死去,若是再等几年,直面了妖族那人,以道天君的性子,只怕会吃大亏。

    只能说还好那大圣没有什么野心,不然自己哪里还有心情在这和桐君聊天。

    “桐君,每个断代前都有天道宠儿,前有始皇、道祖、佛祖、后有我绝云祖师,静月居士……”倚石仙子认真道:“这一次,只怕是轮到那妖圣了。”

    “有那么夸张?”祝桐君咽下酒水,随后轻笑。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妖族大兴也不是你我拦得住的。”

    “行吧。”

    倚石仙子心道她和现在的桐君聊不到一起,便放弃了与她讨论大势。

    轻松一些就轻松一些。

    “喏,那七姑娘来了。”倚石仙子努了努嘴。

    祝平娘视线顺着窗子落下,便瞧见了那裹着白色披风的姑娘。

    杜七正牵着明灯的手往家走,忽的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酒楼。

    挥挥手。

    离开。

    酒楼上,倚石仙子笑道:“这杜七兴许会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我也觉得。”祝平娘第一眼见到杜七的时候便认为若是杜七生在梅花庵,定是被姑娘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我要带她和那明灯上绝云,你没意见吧。”倚石仙子问。

    祝平娘奇怪的看着她:“你是不是问错人了,与我何干。”

    倚石仙子一愣,随后说道:“也是。”

    祝平娘将倚石仙子的酒盅拿起,玉手翻覆,看着那淋漓而下的酒水,嗔道。

    “你搁这养鱼呢,得亏你不是我手下的姑娘,那些丫头要是敢这么吃酒,看我不打她屁股。”祝平娘将那酒盅丢开,换了个瓷碗满上酒水后推向倚石仙子。

    “喝。”

    “……”

    倚石仙子无言。

    人变起来是真的快,桐君几百年都是一副清冷模样,而这次不过几十年不见,却完全变了性子。

    罢了。

    她拿起酒碗,决定陪她喝个尽兴。

    毕竟,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以真身坐在一起吃酒。

    总的来说,这次下山找到了桐君,体验了一次艾灸,认识了连韵那般投缘的孩子,作为最后的休闲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大争之世已至,绝云没有悠哉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

    ……

    杜七与明灯走入巷子,随着她们深入望海店住宅区,周遭逐渐安静。

    黑暗花径,只听到那清脆的脚步。

    “小姐,你走慢些,别绊着了。”明灯说道。

    “嗯。”杜七奇怪的道:“明灯,这世道要乱了吗?”

    “小姐,你说什么呢。”明灯一脸的疑惑。

    “她们总说世道不太平,我有些不大明白不太平在哪儿。”杜七说道。

    明灯心道小姐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

    不过,要说这世道是不是太平,明灯有自己的理解。

    她是差点死过的人。

    也经历过一些不为人道的残酷。

    即便生活残酷,却也有那像永夜中一道破晓般的人支撑、守护着她。

    哪怕那人现在不在身边,她还是有了小姐可以依靠。

    明灯鼓起勇气,说道:“我觉得只要有小姐和十姑娘、翠儿姐在,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杜七闻言,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明灯。

    小丫头面容逐渐发烫,不一会便红到了脖子,小声道:“小姐,你别这样看着我……”

    “你说的对。”杜七点点头,外面再怎么乱也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要和十娘在一起就可以了。

    大不了和朋友一起找一片竹林住下。

    杜七希望春风城可以一直这般安定下去,不要出什么意外,最好那什么妖圣也不要来。

    姑娘不知道妖圣是什么概念,她只是从旁人口中知道对方可能会很麻烦,便有些不太欢喜。

    杜七偶尔也会欺负花瞳,比如捏着她的七寸将她丢出去这些事情也是做过的。

    在她眼里,那妖圣也是妖,是小家伙。

    那什么无天大圣的名头听着那么骇人,若是吓着十娘,她定要那什么妖圣好看。

    “……”

    “?”明灯看着杜七的表情,有些疑惑。

    “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杜七捏了捏明灯脸,迈开脚步往家走。

    明灯紧跟了上去。

    杜七绣鞋落在青石板,溅起些许灰尘。

    家就在前面,杜七已经看到了门前的那一棵巨木梧桐。

    她方才笑是因为她真的变了许多,若是以前,那般念头绝不会有。

    入世原来真的会不一样。

    杜七走进园子,穿过翠儿打理过的草木小路,望着屋内灯火,推开小楼的门,同时说道:“十娘,我回来……”

    话还没说完,杜七有些奇怪。

    只见房间中,杜十娘坐在那儿盯着她看,面上是有些骇人的严肃。

    翠儿则站在杜十娘身后,给她使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明灯跟着进来,还未开口便感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杜十娘和翠儿。

    她最怕的两人。

    明灯顿时动也不敢动,站在门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可每次翠儿姐这般模样都是要训斥她。

    “十娘,你这是怎么了。”杜七走过去。

    她不害怕杜十娘,只是不想让十娘不高兴,有限的寿命中总是出现不快很不值得。

    “七姑娘,你今儿去哪了?怎么才回来。”翠儿说道,挤了挤眼睛。

    “翠儿姐,你眼睛不舒服?”杜七道。

    杜十娘回头瞪了一眼翠儿。

    翠儿尴尬一笑,低下头。

    杜十娘便说道:“让你带着明灯去吃晚食,怎么磨蹭到现在,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歇息的久了些。”杜七说道。

    “我有没有与你说过不要与男人走的太近。”杜十娘问。

    “有。”杜七点头。

    “你晚上去哪儿了。”

    听着十娘的话,杜七明白了,她才知道错在哪里,原来都怪那白龙。

    她因为海棠的缘故与白龙说了许多话,让十娘不高兴了。

    可那人是海棠的夫君,她一时间便没有想那么多。

    “十娘,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不理他就是了。”杜七说道。

    杜十娘一愣,不敢置信的道:“你这妮子还真和男人……”

    虽然她不相信杜七和那人做了什么,不过总归是给她提了个醒,毕竟在杜十娘看来能起到警示作用便好。

    她也的确有些生气了。

    不只是杜十娘,翠儿也愣在那里,眼中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七姑娘不打自招了?

    她本以为是一场误会,这才给杜七使眼色叫她想清楚了再说话,谁知道杜七直接承认了自己与男人鬼混的事实。

    还带着明灯……

    翠儿狠狠的瞪着明灯。

    自己是怎么教她的,就这么让七姑娘与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亲近?

    翠儿还愣着,杜十娘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墙角拎起那手臂粗细的木棍,掂量后还算趁手。

    “十姑娘,给我一根。”翠儿道。

    杜十娘指了一下角落,翠儿走过去。

    明灯见状,吓的一哆嗦。

    翠儿可不像是杜十娘那般温柔,她平日里被翠儿调教,也算是没少挨打。

    说是挨打,却多是诫训为主,不过明灯觉得今儿的翠儿姐是真的很生气。

    她和小姐做错什么了……

    明灯小脑瓜想破了也想不明白。

    ……

    杜七将一切尽收眼底,记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十娘,你不是要打我吧……那东西很疼的。”杜七说道。

    “和男人钻小巷子怎么没感觉疼?”杜十娘冷笑道。

    “和男人?钻小巷子,我什么时候做了。”杜七瞥了一眼杜十娘手里的棍子,心道十娘可从不怜惜她,是真的会用力的。

    “十娘,你从哪儿听的消息,我没有啊。”杜七不知道是谁在十娘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杜十娘盯着杜七,说道:“店里的不少姑娘都见到你与一个男人在街上动作亲密,后来还一起离开。”

    “小姐,是不是……”明灯想起了什么。

    “你给我闭嘴。”翠儿走过去。

    “……”明灯缩了缩脖子,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看着杜七的背影。

    这家里果然还是十姑娘说的算。

    即便是小姐,对着十姑娘也得唯唯诺诺,都不敢大声说话。

    杜十娘走到杜七身边,问道:“是与那景天公子在一起?即便是他,你也得注意一些,别与他走的太近。”

    杜十娘心道杜七这傻姑娘不清楚她自己的魅力,又掌握不好分寸。

    “我有些时候没见到他了。”杜七说道:“十娘,我今儿是与男人说话了,不过不是景天。”

    杜十娘闻言,握着那木棍,横在杜七的腰后,微微敲打着,低头在杜七耳边小声道:“是谁?”

    “……”

    杜七不知道怎么介绍那白龙。

    说名字十娘该是不认识的。

    海棠的夫君?

    也不太好。

    杜七想着十娘提起白景天,便有了主意,解释道:“是和景天的父亲。”

0305 忽如一夜春风来

    对于白景天这个半妖,杜十娘有不低的好感,所以如果杜七与白景天在一起,她的确不担心。

    当然,杜十娘对白景天的了解还停留在“景天公子”、是淮竹姑娘的客人之上,甚至因为杜七总是“景天景天的”叫,她都不知道白景天的姓氏。

    在这一点上杜十娘对白景天的了解还不如连韵柳依依两姐妹,毕竟柳依依已经注意到景天公子就是白练红这件事。

    “我和景天的父亲聊了一会。”杜七说道。

    “……”杜十娘手指一僵,随后握住木棍下移,在杜七的翘臀边上使劲一抽。

    闷响伴随着姑娘一声惊呼。

    她挨打了。

    翠儿心道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十姑娘教训七姑娘,她有些心疼。

    明灯已经吓得闭上眼睛。

    清冷月光映在园子里,那窗子开着,月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照进屋,像是被房间内烛火驱逐,又或是不敢进那房间。

    有姑娘被欺负,可一切都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因为动手的人是杜十娘,是杜七这些时日最喜欢的姑娘。

    “嘶……”杜七抽了一口凉气,往后走了两步,瞪着眼睛看着那一袭黑衣的女人。

    “十娘,你轻些,真的很疼。”

    “行了,没那么疼。”杜十娘哼了一声,先不说那儿的肉多,姑娘穿着衣裳,披着披风,估摸着一刻钟就没有感觉了。

    她可不是翠儿那般店里调出来的姑娘,真的能对孩子下那么狠的手。

    杜十娘起身关上窗,在长椅上坐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对杜七说道:“过来。”

    “十娘……”杜七犹豫。

    杜十娘斜眼瞧着她,握着那木棍咚咚的砸着长椅。

    杜七只得听话的走过去,在杜十娘一旁坐下。

    “有那么疼?”杜十娘问。

    “麻了。”杜七如实道。

    “让你长个教训。”杜十娘摇摇头,将那木棍丢给翠儿,揉了揉她方才抽过的地方,说道:“以后说话不许那么一惊一乍的。”

    什么和景天公子的父亲……

    若不是她了解杜七的性子,说不得真的会气的冒烟。

    可她了解杜七,一开始也只是单纯为她回来的晚了而担忧。

    “说吧,今儿究竟是怎么了。”杜十娘问。

    杜七眨眨眼,心道十娘还是那般不讲理,她问道:“十娘,你不生气了?”

    “少废话。”

    “……”

    杜七开始解释。

    一旁的翠儿拿着两根木棍,被杜十娘弄得一愣一愣的。

    叹息。

    十姑娘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回头看了一眼明灯,小丫头一哆嗦。

    “好了,怕什么。”翠儿放下手中“凶器”,走到明灯身边,一起听杜七说话。

    ……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杜七震惊的道:“丫头们看到的男人是淮竹姑娘?你说是景天公子的父亲,意思是说淮竹姑娘和那景天公子是姐弟?”

    杜七嗯了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杜十娘稍稍缓了一些。

    杜七不会骗她,再说了,这种事情她只要一问石闲就能清楚。

    “秦淮,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杜十娘了解了事实,没有再往下问。

    在她看来只是恰巧撞上了对方的家人,不算什么大事。

    杜十娘已经不是那个因为杜七可能有失礼便惊慌失措的姑娘,这都要感谢七姨。

    翠儿说道:“原来那淮竹姑娘喜欢扮成男人出门,难怪没见她出现在城里过,明灯,你第一次见到淮竹姑娘,她是不是很好看。”

    明灯想起了秦淮的脸,用力的点头,补充道:“可没有小姐好看。”

    翠儿闻言,轻笑道:“有你这句话,今儿我就不收拾你了。”

    明灯逃过一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补充道:“翠儿姐也比秦姐姐好看一些。”

    “过了。”翠儿掐着明灯的耳朵。

    她和淮竹姑娘怎么比。

    小丫头拍马屁都拍不对。

    明灯吃痛,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在她看来,翠儿是除了小姐之外最好看的姑娘。

    至于说十姑娘,平日里带着面纱,她没见过十姑娘的脸。

    ……

    长椅上,杜十娘心道原来景天公子和淮竹姑娘是一家人,难怪。

    这么一来,之前一些事情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

    她其实对淮竹姑娘的身份有一些猜测,不过对她来说是不重要的事情,便没有再往下想。

    “以后早些回来,注意时辰。”杜十娘提醒道。

    说到底,她还是担心杜七才不高兴的。

    杜七点头。

    “即便淮竹姑娘做男人打扮,你在街上也注意一些,别太过亲密了,旁人看去会传出不好的声音。”杜十娘说道。

    “什么不好的声音?”杜七不明白。

    杜十娘敲了敲杜七的脑门,说道:“说你就听着,问什么问。”

    “哦。”

    杜七应声,这种事情她早就习惯了,她问道:“十娘,秦淮说让我有空常去玩,能去吗?”

    有空?

    杜十娘眨眼,她看着杜七眉眼间的困意。

    这个丫头还能存在闲着的时候?

    “淮竹姑娘让你去玩就去好了,四闲也说她挺喜欢你的。”杜十娘应允。

    石闲是她最好的姐妹,淮竹姑娘是四闲的朋友,杜十娘很感谢她当初允许杜七去沁河医馆看书,正是因为如此,她这些时日才能在店里听到些许“女先生”的名头。

    至于说秦淮的父亲,杜七说只是正巧来见秦淮,碰上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她便没有在意太多。

    一场误会,以杜七屁股挨了一棍子而结束。

    十娘不生气,杜七也恢复了原本模样,黏在杜十娘身侧,抱着她的胳膊,与她讲今儿瞧病时候遇到的姑娘。

    杜十娘认真听着,偶尔提几句与春风城姑娘相处的秘诀。

    红倌人多少性格上都有缺陷,杜七能够在其中左右逢源除了自身作为蒙面女先生的气质、魅力之外,杜十娘的经验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翠儿见杜七和杜十娘安定下来,也带着明灯回去准备休息。

    从翠儿最后的眼神可以清楚知道她对那淮竹姑娘和白龙十分的好奇,她今天只怕会将消息从明灯嘴里全部撬出来。

    ……

    时间本就不早,随着星星愈发明亮,杜七打了一个哈欠。

    “你该洗洗睡了。”杜十娘嗅着杜七身上的味道,知道她今儿定是出了不少的汗。

    杜七拉住杜十娘的手。

    “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杜十娘有些不自在。

    杜七小声道:“十娘,你今儿去教她练琴……怎么样了。”

    “你说安宁?”杜十娘道。

    “嗯。”杜七点头。

    “吃醋了?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杜十娘笑着道。

    杜七默不作声。

    “好了,别提那安宁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笨的孩子。”杜十娘面色无奈的说道:“明明看起来是很机敏的模样,脑袋却缺一根筋。”

    “十娘说的是……安宁?”杜七眨眼。

    那个不得安生的孩子?

    杜七觉得她不该是一个笨人,至少要比明灯和白景天聪明许多。

    “不是告诉你我教的人是安宁?还问。”杜十娘玉手自然的放在杜七腿上,做了一个抚琴的动作,旋即道:“晚上我去见了常管事,当着她的面教那安宁……结果和下午一样,一旁的管事都听明白了,可安宁连五律音的顺序还分不清楚,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杜七听着杜十娘的抱怨,说道:“十娘若是累就别教了。”

    “小事,晚上商议可以慢慢来,安宁不急着出台,时间还很多。”杜十娘说道:“兴许是才入春风城的丫头紧张害怕,定不下心自然学不进去,过些时日应该就好了。”

    “十娘。”杜七转头说道:“我也想学。”

    “你有空?还是有精力?”杜十娘反问。

    “……”

    杜七想着杜十娘与她说若是乏了就不能学琴的规矩,抬手擦拭去那因为困意而溢出的眼中水润,摇摇头。

    “那还不快去洗澡。”杜十娘嗔道:“出了一身汗,若是不洗干净今儿别想上床,我回来已经随着翠儿泡过,就不陪你了。”

    “嗯。”

    杜七轻轻点头,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觉得虽然比不上十娘,却也没那么难闻,随后听话的去玄关换衣裳泡澡去了。

    那七弦琴她虽然学不来,可安宁也学不来,所以杜七还不是那般着急。

    杜十娘看着杜七离开的背影,轻轻摇头,旋即推开花棱窗。

    夜风拂面,带来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凉意。

    杜十娘一怔,随后关上窗,出门与翠儿说了一些话,回到小楼,打开柜子开始收拾。

    当杜七穿着浴巾走进来,瞧了一眼地上的火盆,看着那瘫倒在床上的杜十娘,走过去弯腰说道。

    “十娘,别这么睡,会着凉的。”

    “……”杜十娘睁开眼,随后三下五除二褪下长裙,也没穿睡衣就这么滚进被子,一会后露出半个脑袋,迷迷糊糊的对杜七说道:“把灯灭了。”

    杜七吹灭灯火,也翻身上床。

    杜十娘怕冷,杜七刚洗了澡身上暖和,所以很快的,二人便贴在了一起。

    杜七嗅着一旁好闻的味道,打了个哈欠。

    她也累了。

    便闭上眼。

    ……

    ……

    另一处,明灯沐浴后正擦着身子,一头长发垂下,充满了灵气。

    门忽的被拉开。

    “明灯。”翠儿走进来,视线在明灯心口掠过,心道那莲花更好看了。

    明灯并未害羞,大大方方的继续动作,同时道:“翠儿姐,怎么了。”

    “七姑娘有给你再买厚实的衣裳吗?”翠儿说着,顺手拿起一旁的手巾揉着小丫头湿漉漉的头发与猫耳。

    明灯眯起眼睛,否认道:“没。”

    “我给你做了几身冬衣,等下穿上看看合不合身。”翠儿说道。

    “冬衣……”明灯一怔,随后嗯了一声。

    翠儿稍稍后退一步,看着眼前尚未发育的小姑娘,她的眼光虽然没有披罗居的女人毒辣,可在尺寸上该是不会错的。

    明灯本没有什么感觉,突然却红了脸。

    “凉了抓紧穿衣裳进屋,我去把浴桶清洗一下。”翠儿说着,走进浴室。

    明灯转头看着翠儿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听着屋里翠儿口中哼哼的小曲,捧着自己的脸。

    为什么……脸烫烫的。

    是生病了吗。

    ……

    同一时间,春风城阁楼,常管事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少女跪坐于五弦琴旁,无奈叹息。

    安宁是乖巧聪颖的孩子,可偏偏不适合学音律。

    不过十娘说的也有道理,兴许等她适应春风城之后会好一些,也是自己急了,一个刚入青楼的柔弱丫头,总不会是自己看上去的那般坚强。

    “安宁。”常管事唤道。

    “常姐姐。”安宁抬起头。

    “别看了,明儿再练,早些休息。”

    安宁点点头,起身盖上琴布,脱下衣裳钻进了常管事的褥子。

    显然从她的熟练程度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对于常管事来说是最好的抱枕,身子凉凉的很舒服。

    “姐姐,今儿的褥子是不是厚了点,有点重。”安宁说道。

    “冬天最冷的时候要来了,不加厚点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你的新衣裳我也准备好了,都在柜子里,自己挑着穿。”常管事说着熄了灯,随后抱住了安宁软软的身子。

    安宁也不反抗。

    她已经习惯了。

    她在想其他的事情。

    自己的修为随着一场无根水尽归青山,从头开始修炼的进度很慢,金身也在天劫中化为飞灰,这么一来倒真的有可能生病。

    被人切实的关心,这还是第一次。

    常姐姐身上暖暖的。

    安宁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眼前的女人修为低下,放在以往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对她来说无比珍贵的安心感。

    这时候,若是以前的自己会做什么?

    安宁看着女人那略显疲惫的面容,默不作声。

    那翠儿姑娘的事情便是前车之鉴,她要收了杀心才是,既然要入世,那总归是不止一道因缘。

    如经文所言,沾染了红尘果然是最损毁道果的事。

    可她不讨厌。

    ……

    ……

    一夜过去。

    当杜七睁开眼,罕见的打了个哆嗦。

    “七姑娘醒了?我就说时辰差不多该到了。”

    翠儿端着火盆走进来。

    “翠儿姐,今天有点冷。”杜七缩在被子里道。

    “嗯,下雪了。”

0306 瑞雪、凶兆。

    下雪了。

    这对杜七来说是一个新鲜的词。

    她见得最多的是雨天,平日里常年睡觉,倒是很少有见过那般景色。

    杜七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翠儿,小声问道:“翠儿姐,下雪都是这般冷的吗?”

    “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翠儿笑着坐在床边,将杜七的几件内衣取出塞进褥子,随后说道:“昨夜雪下的可大了,今儿一早外头都变了样子,七姑娘可不要被吓到。”

    杜七看着那紧紧关着的窗,有些好奇外头是什么模样。

    和下雨该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便不是那么在意。

    相比于那一夜大雪,杜七更在意眼前的绿衣姑娘,绿色绒丝裙,淡色花袄,还有一条小小的披肩。

    “翠儿姐换了新衣裳呢,很合适。”

    翠儿闻言轻笑,说道:“落雪了总是要穿厚实一些。”

    这衣裳是石闲托人给她做的,翠儿也觉得既暖和又舒适。

    “七姑娘把衣裳穿好,时候不早了。”翠儿提醒道。

    屋内灯火阴暗,显然天色尚未完全亮堂,北风带着雪花打在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

    杜七在褥子里穿上贴身衣物,歇息一会,问道:“翠儿姐,十娘呢?”

    十娘那么怕冷,怎么还起的那么早。

    “店里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十姑娘还在家里,姑娘随我下去便知道了。”翠儿买了一个关子。

    杜七心道十娘还在家就好。

    这些时日回来之后太累,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都不知道十娘是什么时候起的床。

    火盆燃烧,待屋内稍稍暖和了一些,杜七便坐起来。

    翠儿打开衣柜,取出衣裳放在床上,同时道:“雪从昨儿晚上就开始下,十姑娘发现后,衣裳都取出来了。”

    杜七看过去,发觉的确是一次都没穿过的新衣裳,青红相见的衣裙,绒白云肩。

    “我来伺候七姑娘穿衣。”翠儿翘着嘴角说道。

    “麻烦翠儿姐了。”杜七起身。

    翠儿帮着杜七穿上新衣裳,满意的瞧着面前的姑娘,一把抱住她。

    “七姑娘真好看。”

    “……”

    随着翠儿松开手,杜七早就习以为常,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青红衣裳。

    是比以往的衣裳要暖和许多,却不显的累赘。

    青色的长袭纱裙,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淡青色缎带围在腰间,更突显少女苗条身材。

    杜七伸手扯了扯衣角的白色绒毛,眨了眨眼。

    “翠儿姐,这是……”

    “我瞧瞧。”翠儿伸手摸了摸杜七小袄边角的柔软,随后说道:“雪兔毛。”

    “兔子?”

    “嗯。”

    “为什么要把兔毛缝在身上?”杜七脸色有些许怪异。

    “雪兔毛很柔软,缝制密些也不容易透风,不过七姑娘小袄上这一点,只是为了装饰。”翠儿欣赏面前这个温婉的姑娘,道:“这衣裳不好看吗?”

    “好看。”杜七承认。

    “那不就行了。”翠儿起身,说道:“我还有粥要看着,先下去了。”

    杜七点点头。

    翠儿转身离开,关上门下楼去了。

    杜七穿上红绣鞋,走至镜子前,整理了稍稍凌乱的衣裳,摸着那一簇雪兔毛发,心道的确很好看,十娘给她挑的衣裳不仅合身,还十分暖和,便不再觉得雪兔毛发有什么不好。

    方才奇怪只是因为海棠有说过她若是不在了,希望能被自己穿在身上。

    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只穿长衫,还没有现在这般对漂亮衣裳的喜爱。

    想着,杜七将长发扎了一个低马尾,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子。

    那沙沙的落雪声很悦耳。

    杜七端起屋里的火盆推门下楼。

    才下楼梯,便听到一声惊呼。

    “七姑娘,放着我来。”

    只见一身桃红花袄的姑娘冲过来,夺过她手里的火盆,放在厅内。

    “婵儿姐?”杜七一愣。

    “七姑娘,早呀。”婵儿转了一圈,说道:“七姑娘,我的新衣裳好看吗?”

    “好看。”杜七点头:“和翠儿姐的衣裳很像,就是颜色不一样,更亮一些。”

    “都是小姐买的。”婵儿鼓起小脸:“我可不想和翠儿穿一样的衣裳,她也是,怎么让姑娘自己端火盆下楼,若是摔着可怎么得了,再说了,弄脏了新衣裳也不好。”

    大清早的,婵儿便对翠儿很不满。

    “我会小心的。”杜七说道。

    婵儿抱住杜七的手臂,兴奋的说道:“七姑娘可真好看,我真是羡慕翠儿可以天天跟在姑娘身边……七姑娘又好看又温柔,哪像我家小姐,动不动就欺负我。”

    “四闲姐也这么过分吗?”杜七想起了十娘昨儿打她的那一棍,稍稍同情婵儿。

    “也?”婵儿不大明白杜七的意思。

    比起她家小姐,杜十娘可以说是温柔的仙女了。

    婵儿四处看了一会,在杜七耳边道:“小姐昨儿还说要把我和小花都扔出去呢,而且她到现在都记不住小花的名字。”

    杜七觉得四闲姐没那么差。

    可女子私密话总是这些内容,杜七也习惯了。

    “婵儿姐,小花是?”

    “小姐养的狸花七姑娘不知道吗?还是十姑娘养不下去丢给小姐的呢。”婵儿解释道。

    “听十娘说过。”杜七有些好奇的问道:“那狸花也带来了吗?”

    “带来了。”婵儿拍拍手,大声喊道:“小花!”

    一道深色影子忽的从侧屋的门内冲出来,扑到了婵儿的怀里,伴随着一声尖叫,明灯随着那影子一同跑出来。

    杜七看着翠儿怀里的狸花猫,又看着自己面前的明灯,说道:“婵儿姐可真厉害,一次把两只狸花都叫来了。”

    明灯闻言,脑袋上的猫耳微微颤动。

    “小姐,你醒了?”明灯红着脸道。

    “嗯,起了有一会了。”杜七看着明灯出来的地方,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明灯说道。

    “和小花玩闹。”婵儿摸了摸怀里猫儿的下巴,随后将其送回明灯的怀里,笑着道:“她们都是狸花,在店里见过几次,关系好着呢。”

    “婵儿姐……”明灯嘟囔着接过狸花猫,那小猫轻轻蹭着明灯的脖子,看得出很喜欢她。

    婵儿提醒道:“明灯,别弄得一身猫毛,再糟蹋了一身新衣裳。”

    “知道了。”

    “去屋里玩吧。”婵儿说道。

    明灯看了一眼杜七,杜七点头,她便抱着小家伙去里屋玩闹了。

    “小丫头真可爱。”婵儿看着明灯背影,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婵儿姐不怕半妖?”杜七问。

    她还记得翠儿姐对半妖忌惮的态度。

    “怕,怎么不怕。”婵儿回头说道:“明灯是七姑娘的丫鬟,便等同我的姊妹,哪有人会怕自己妹妹的。”

    “这样啊。”杜七点头。

    婵儿意有所指道:“翠儿也喜欢她呢。”

    “这我知道。”杜七心道明灯虽然怕翠儿姐,不过也很喜欢翠儿,后者对她的严厉并不会让明灯真的厌恶她。

    “婵儿姐,你来了就是说四闲姐也来了?”

    “嗯。”

    杜七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道:“人呢?我怎么也没见到十娘,在厨房?”

    “七姑娘自己来看吧。”婵儿拉着杜七的手走到床边,推开窗。

    窗子打开的瞬间,迅疾凉风吹起杜七耳侧长发,伴随着冰凉雪花。

    天色仍未全亮,总是阴暗的。

    杜七眸子骤然放大。

    眼前,一簇簇的雪飞落,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那本来青绿的院子早就被染成一片雪白。

    那是干净、清澈的颜色。

    大雪飞扬,十分好看,可杜七不在意,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不远处的凉亭。

    十楼的院子很大,角落一处有木构架、琉璃瓦顶的凉亭,只是杜七不常去。

    可现在,那里隐隐有火光传来。

    杜七自然看的清楚,只见杜十娘和石闲就坐在亭中,脚边放着火盆,眼前烫着一壶小酒。

    点点火星被风扬起,很快便泯灭。

    杜七可以看到杜十娘侧脸上的轻笑,又觉得她和四闲姐并不高兴,因为以往穿着艳红的石闲今儿换上了一身纯白。

    风雪加身,婵儿便关上了窗子。

    杜七最后看到的是杜十娘拿起蜜饯丢入火盆的画面。

    窗子关上,屋内便暖和了许多。

    “十娘和四闲姐是怕冷的人。”杜七轻声说道。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杜七很难想象那个十娘会在亭中坐着。

    “嗯。”婵儿轻轻拍去杜七身上的雪花,随后说道:“每年第一场雪,姑娘们都会聚一聚。”

    即便是关系看起来不好的时候,这个习惯也没有变过。

    “为什么?”杜七问。

    婵儿摇头:“七姑娘问我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一些,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与杜七说,毕竟不是什么让人的高兴的事。

    “婵儿姐,下雪是不好的事?”杜七问。

    “不能这么说。”婵儿说道:“照今年这个势头,来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好收成……”

    杜七呢喃着,想起了明灯,想起了那个红衣小姑娘,想起了十娘与她说过的城南,便觉得下雪对于十娘来说定是一件不让人高兴的事儿。

    那在火盆中烧东西的行为,书上说是一种丧仪,是祭奠逝者的情思。

    她想着方才见到的十娘的笑脸,下意识的抚摸衣裳边角的雪兔绒毛。

    十娘的感受她也知晓一些。

    “好了,七姑娘想那么多做什么,算着时间,小姐和十姑娘也该进屋了,穿的厚实也不会染了风寒的。”婵儿以为杜七是在担心杜十娘,便拉着杜七的手进入了明灯在的房间。

    小屋里,明灯正拿着一根羽毛逗着狸花猫,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杜七和婵儿坐在一旁,随意聊着什么。

    期间,杜七在想一件事。

    十娘也是有故人的。

    ……

    ……

    不久后,杜十娘和石闲走进屋子,看着一屋子的和谐,笑了笑。

    “十娘,吃饭了?”杜七看着杜十娘身上微微的湿润,问道。

    “再等一会,我和四闲上去换个衣裳。”杜十娘说道。

    石闲看着明灯的那一身猫毛,抿嘴笑着,一点也不像是杜七方才于风雪中那般沉重的模样。

    两个女人面色绯红,该是喝了一些酒水的缘故。

    随着杜十娘与石闲上楼,杜七想了想,与婵儿说了一声,便跟着上楼去了。

    眼看着杜七离开,婵儿往床上一躺,转头看着一旁逗猫的明灯,说道:“明灯,七姑娘还真是爱操心。”

    “小姐最喜欢姑娘了。”明灯认真说道。

    ……

    ……

    当杜七推开门,见到的是一副怪异光景。

    只见两个女人褪下潮湿的衣裳,正黏在一起。

    准确的说是石闲将杜十娘扑在身下。

    “……”杜十娘看到杜七推门而入,面色一白,将石闲推开,钻入被子。

    “切。”石闲坐起,瞪着杜七:“你这妮子,每次来的都那么不是时候。”

    说着,她打了一个哆嗦,也随着杜十娘钻入被子。

    杜七嗅着屋里一股轻微的酒气,想起了石闲喝醉之后那般可怕的样子,轻轻一叹。

    “我去拿火盆。”

    随着杜七离开,杜十娘骂了石闲几句。

    石闲胡闹被自家姑娘看到,她脸上总归是挂不住。

    “有什么关系。”石闲却不在意。

    她喜欢十娘这件事,家里哪个丫头不知道?

    也就十娘喜欢装傻。

    可惜了,她还想揭下十娘的面纱呢。

    随着杜七取了厅中火盆,屋内逐渐温暖,杜七看着挤在一起的两个姑娘,不解问道:“十娘,怕冷为什么还要出去,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那不行,我喜欢雪。”石闲说道。

    杜十娘看了她一眼,回头小声道:“你看到了?”

    杜七点头。

    杜十娘解释道:“没什么,这是我和四闲初雪时候的小规矩。”

    她们怕冷是因为冬日大雪的严寒。

    选择这一天也是因为这是记忆最沉重的时候,双重刺激之下能够让她们不要忘记一些重要的人。

    这些与杜七无关,所以杜十娘没有太过细致的解释。

    就好像现在,进了屋子之后那些沉重心思便随着火光消散的无影无踪。

    杜十娘认为人都是无情的。

    再珍贵的情感,随着一方的消散总归是尘归尘,土归土。

    事实上,即便她与石闲这么刺激自己,可心中的悲戚还是越来越少。

    杜十娘觉得过几年,她再想起儿时的姐妹,便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这也很正常。

    “……”

    杜七看着杜十娘那平静的眼神,没有再说什么,手掠过衣角的绒毛,抓住杜十娘的手。

    “十娘,我去弄些热水。”

    “嗯。”

0307 一日小憩

    雪花呼呼打在窗台,声响让人安心,石闲躺在杜七平日里休息的位置,杜十娘坐起靠着枕头,用体温暖着她与石闲的衣裳。

    屋内逐渐温暖。

    “四闲。”杜十娘忽的开口,面纱起了些许波澜。

    石闲闻言翻身,伸手抱住杜十娘的小腹,将脸颊贴上去。

    “怎么了。”

    杜十娘早就习惯了她的没正行,说道:“你有没有发觉杜七那妮子相比以前,变了好多。”

    正妄图从下面偷看杜十娘面容的石闲闻言一愣,从被子中钻出来,坐起后怪异的看着杜十娘。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杜十娘心道难道是被四闲看到脸了?

    不应该是这样,她做了许多重防护,除了杜七之外旁人都没见过她那毁了一半的脸。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十娘你有什么真的不大聪明。”石闲轻轻叹息,说道:“杜七那妮子不是每天都在变?我倒是感觉她越来越像你了。”

    “你说谁笨呢。”杜十娘推了一把石闲:“说起来,四闲你小时候才是真的傻,教你练琴当时可是花了我许多的精力。”

    “我知道。”石闲抓住杜十娘的手,附耳道:“谢谢。”

    “少来。”杜十娘一个哆嗦,汗毛竖起,甩开石闲的手,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她恶心的。

    石闲见状,冷哼一声。

    十娘有时候就是贱,非要自己不给她好脸色才能习惯?

    可她的确很感谢十娘。

    学琴是,礼节的锻炼是,那决定二人命运的一晚也是。

    十娘是她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石闲想着,重新退到被子下,抱住杜十娘的腿,那稍稍闷一些的声响自被子中传出来。

    “十娘,要注意身体,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石闲想到了那亭中风雪。

    她已经不想再体验姐妹离去的冰凉,她很难想象若是十娘也丢下她,自己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杜十娘可以感觉到石闲逐渐加速的心跳,轻轻叹息。

    杜十娘有时候认为自己是至情至性的人,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当真是无情。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一言不发。

    许久后,等到石闲平复了情绪,杜十娘才说笑着道:“你总说我不过是一个红倌人,那淮竹姑娘她不好吗?”

    “什么叫不过是红倌人。”石闲很不满的探出脑袋。

    “淮竹呢?”

    “淮竹是很好……你笑什么。”

    “我没笑。”

    “你明明笑得那么开心,傻兮兮的。”

    杜十娘收起了笑容,看着石闲不说话。

    石闲被姑娘宠溺的眼神看着,口中切了一声,却不自知的红了脸。

    杜十娘移开视线,听着耳边风雪落木的声响,心道那淮竹姑娘是很好的女孩子,有她陪着石闲就好像有杜七陪着自己一样,当真是世上最幸运的事儿。

    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四闲,淮竹姑娘喜穿男人的衣裳,化名秦淮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石闲点头。

    “我可没听你说过。”

    “我没事与你说她做什么?”

    “也是。”

    石闲想了想,说道:“她是说过让我叫她秦淮,不会还是淮竹好听一些,便没有改过。”

    “真是这样?”杜十娘无比的了解石闲,盯着她看,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狐疑。

    “我说是就是。”石闲嘴硬道。

    杜十娘轻轻笑着。

    石闲发觉自己很讨厌十娘这种什么都知道的笑容,明明她什么都不与自己说,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是。

    淮竹喜欢穿男人的衣裳,之所以让自己叫她秦淮,也是唤那男人的模样。

    石闲不是傻子,知道淮竹对自己的感情是哪一种,便一直没有回应过。

    她也有喜欢的姑娘。

    可在杜十娘眼里,四闲对她的感情与淮竹姑娘对四闲的有区别。

    “能不能别提淮竹了,她今儿又不在。”石闲瞪着眼睛说道。

    “不提就不提,还急眼了呢。”杜十娘说道。

    石闲飞速转移话题:“我听说那安宁姑娘有些问题?是真的?连十娘你都教不了?”

    “嗯,五律音教了两天还不行。”

    提起安宁,杜十娘轻轻叹息,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安宁是不是根本就听不出音色的差别,不然也不至于笨成这个样子。

    石闲惊讶道:“那是有些不对劲,我之前去看她的时候以为会是个乖巧聪颖的丫头,没想到……记得我当初学这个不过半个时辰呢。”

    “你怎么不说阿寻?她可是比你强得多。”杜十娘提醒道。

    论起琴道天赋,红吟比一开始的石闲还是要强一些的,当然随着年龄增长,石闲的琴艺愈发提升,反倒是红吟落了下乘。

    石闲笑着:“我长得比她好看。”

    “呸。”杜十娘啐了一口,却没有反驳。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石闲长得比红吟好看。

    不过红吟比她们懂事,在杜十娘和石闲还睡一张床的时候,红吟便已经懂了许多,杜十娘在她身上学了很多东西,比如待人接物,比如一些店里不能说的规矩。

    二人正聊着,杜七取了些许热茶,端着进门。

    “十娘,喝茶。”杜七小声说道。

    杜十娘顺手接过茶水,呡了一口便觉得身上温暖。

    石闲露出半个脑袋,生气的对杜七说道:“十娘十娘十娘,你看不见我吗?”

    “四闲姐,你要喝茶得坐起来。”杜七提醒道。

    “那我不能让十娘喂?”石闲认真的说道。

    杜七看向杜十娘。

    杜十娘面无表情的在被子里踢了一脚石闲。

    石闲知道这是叫她不要在杜七面前说胡话。

    “四闲姐,这是前些时日我陪着十娘晒的茶水,味道还可以。”杜七说道。

    “知道了,给我来一杯。”石闲坐起来。

    杜七斟茶,递给她。

    石闲喝了一口,眯起眼睛。

    这清茶味道真的很好,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明明只是一口暖茶却仿佛将之前风雪渗进来的寒冷全数驱散。

    石闲惊讶的说道:“十娘,杜七看起来傻兮兮,茶道倒是有一手,你教的?”

    “说谁傻呢。”杜十娘白了一眼石闲,说道:“是你不会喝茶,味道一般。”

    “一般……吗?”石闲现在甚至觉得耳聪目明。

    该是错觉。

    杜七将一切看在心里,知晓是因为她总是伺候十娘,十娘已经感觉不到差别了。

    事实上,杜七的变化或许很大,可杜十娘的变化更大。

    每一天的她对比昨日都会有许多改变,只是那些变化并不会太过显露在外表上。

    正如杜七所言,她的十娘是最优秀,最漂亮的人。

    “杜七。”石闲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今儿还要去药房?”

    杜七说道:“我每天都去啊。”

    因为要赚钱。

    石闲说道:“我今儿闲着,十娘今日也没有活,你要不就别去药房了,在家歇息一天,你看你最近都累瘦了。”

    杜十娘闻言,上下打量杜七的身子,摇头。

    四闲又说瞎话,杜七哪里瘦了,倒不如说又丰满了一些。

    “在家歇息一天?”杜七听着石闲的建议,仔细想了想。

    确实,她没有和哪个姑娘约好今儿去瞧病。

    石闲见杜七犹豫,补充道:“十娘偶尔才闲着,你不想多陪陪她?”

    杜七闻言,心动了。

    杜十娘见杜七看过来,叹息,随后说道:“歇一天便歇一天好了,只是别想着我教你练琴,我也想好好休息一日呢。”

    杜七点头,十娘可想的真多,她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十娘,你们快些起来,我去厨房瞧瞧有什么能帮翠儿姐的。”杜七说着,下楼去了。

    杜七离开,杜十娘转头看向正捧着茶水一口一口喝着的石闲,不解问道:“你怎么想着要妮子歇息一日?”

    在杜十娘看来,石闲虽然不是不喜欢杜七,可总归是觉得杜七麻烦的,毕竟她坏了许多石闲的“好事”。

    “十娘,你是怎么看我的?”石闲眨眼。

    “坏女人?”杜十娘歪头。

    石闲伸出手作爪子状,嗔道:“找挠呢。”

    火盆燃烧久了,闷热房间中多了些许煤炭那不好闻的气味,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了,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也想杜七那丫头陪着你吧。”石闲对杜十娘说道。

    杜十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石闲掀开被子起床,披上带来的一身红裳,回头笑着道:“我也没有那么小气,怎么会吃侄女的醋,十娘你的鼻子今儿也没有嗅到酸味吧。”

    在她眼里,杜七早就不是情敌了,她的情敌一直以来有且只有那些红倌人。

    杜十娘看着石闲一身红裳,轻轻摇头。

    侄女?

    果然在旁人看来那妮子是自己的女儿。

    杜十娘面上出现一瞬间的迷茫。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杜七的,兴许真的与石闲所见得的一样。

    杜十娘回了神,瞧着已经穿好衣裳的女人说道:“什么侄女,你我又不是男人,辈分也能弄错。”

    “有什么关系,侄女不比甥女要好听多了?”石闲笑着转过身,盯着杜十娘:“十娘,我来伺候你穿衣裳。”

    杜十娘无奈。

    她说这丫头怎么这么急着起床。

    ……

    ……

    庖厨。

    杜七被翠儿赶了出来。

    “七姑娘去屋里歇着,屋里油烟大,我一个人足够,一顿早饭而已,快好了我去教叫你们。”

    翠儿说着,关上了门。

    杜七原地愣了一会,敲了敲们。

    翠儿拿着菜刀,将门开了一条缝。

    “翠儿姐,你少放些辣子。”杜七认真说道。

    “噗嗤。”翠儿没忍住一笑,连连附和,随后关上了门,不一会,那整齐的切墩声音自屋里传来。

    杜七发觉自己在家里什么人都帮不到。

    她回到明灯的房间,此时杜十娘和石闲已经换上了各自往日的常服,坐在那床边。

    杜七瞧着杜十娘颈间的绯红,走过去牵住杜十娘的手。

    “十娘,怎么了。”

    “没事。”杜十娘啐了一口,问道:“翠儿那边怎么样了?”

    “翠儿姐说还要忙一会。”

    杜十娘点头:“我去帮她。”

    杜七拽住杜十娘,摇摇头:“翠儿姐说我们去了给她添乱。”

    杜十娘想了想自己那只有杜七觉得好吃的厨艺,很老实的坐下。

    “小姐。”明灯脱了鞋,跪坐在塌上,在杜七一旁看着她。

    “你这丫头,怎么弄得一身狸花的毛。”杜十娘嗔道。

    明灯身子一颤,立刻道:“姑娘,我这就弄干净。”

    “别动。”杜十娘蹙眉,对着明灯说道:“我来。”

    说着,杜十娘小心翼翼的开始挑着明灯身子染上的狸花毛发,那认真的模样让明灯一动不敢动。

    石闲在一旁看着杜十娘温柔的样子,有些嫉妒明灯,嘴说没有酸味,可她还是小心眼的人。

    转头瞪着婵儿,说道:“我说……咪咪它最近掉毛是不是掉的厉害?”

    婵儿很无辜:“小姐,它掉毛你怨我,我也没办法啊,还有……你差不多也可以别叫小花为咪咪了,它都快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了。”

    “还犟嘴,还犟嘴。”石闲伸手去捏婵儿的脸,说道:“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婵儿委屈不已,明明一开始小花的名字也是小姐取得,当真是不做人事。

    “喵~~~”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生气了,狸花猫跳上石闲的腿,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腹。

    “小姐,它早上吃了没?是不是饿了。”婵儿问。

    “少废话,出门之前我就喂过了,指望你这小家伙不是早就饿死了?”石闲冷哼。

    她这个做小姐的,每天要养两个傻东西,还真是累得慌。

    婵儿无话可说。

    杜七在一旁瞧着这一切。

    十娘对明灯的温柔让她感同身受。

    也明白了为什么四闲姐总是动不动就说把婵儿和那狸花一起丢出去。

    屋子不大,一张床上挤了五个姑娘和一只狸花……又或者是四个姑娘两只狸花。

    杜七伸手放在火盆之上取暖,身子逐渐发热。

    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若是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杜七的思绪停在这儿许久才继续往前行走。

    这不符合规矩。

    她便只是想想。

0308 修仙是为了长生

    时间从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停下,这是定下的规矩,它若白马拉车,有一袭青衣乘着车御,平静看着周身各式各样的林间小道。

    无论那白马走的多么慢,总归是一点一点向前走的,再回首时,座上人已然看不清来时路。

    “妮子。”

    忽的有一只手将姑娘从白马车御上拽了下来。

    那时间便走的更慢了。

    “十娘……”杜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眼前朦胧的姑娘。

    “起床,时候不早了。”杜十娘伸出手放在杜七脸上,那股子冰凉让杜七一个哆嗦,精神一震。

    “十娘,什么时辰了。”杜七揉了揉眼睛,自床上坐起来。

    “卯时三刻。”杜十娘说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衣裳丢给杜七,说道:“自己穿,下楼吃早饭,今儿不是还要去药房?”

    杜七点点头。

    杜十娘看着杜七坐在那里迷迷糊糊的样子,轻轻叹息,走到她身边坐下,抬手轻轻揉着杜七的太阳穴,问道:“又做梦了?”

    “嗯。”杜七应声。

    杜十娘差不多也习惯了杜七起梦后会头疼的习惯,便说道:“很疼吗?”

    杜七摇头:“也不是疼……还有些困。”

    杜十娘松了一口气,合着她担心了半天,这丫头是没睡醒?

    嗔道。

    “你这妮子,谁叫你昨儿玩的那么疯?叫你早睡早睡,非要和婵儿那丫头玩什么雪……若是再染了风寒,你就去喝翠儿做的辣子吧。”

    杜七没有吱声,因为翠儿姐做的东西对她来说太过可怕。

    事实上昨儿她休息,两家人包括狸花都齐了,杜七就被婵儿拽着四处玩闹,从雪球到雪人整整闹了一天。

    连着明灯这个怕冷又怕雪的丫头都一起闹到了半夜。

    杜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她看着开心的婵儿姐便知道这些玩闹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先下去了,你动作快些。”杜十娘叮嘱道。

    杜七开始穿衣裳。

    杜十娘确定杜七面色如常,这才系上披风,转身下楼。

    “……”

    杜七看着杜十娘的背影好一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儿还残留着杜十娘的温度。

    时间不能停下,可能走得慢些,她便觉得高兴。

    起床穿上红袖青裙,杜七披上杜十娘给她定做的云肩,扎起头发束腰,望着镜子里窈窕的姑娘。

    十娘该是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杜七弯腰将被子整理好,打开窗子。

    此时,雪虽然还在下,不过相比夜里要小许多,她也差不多习惯冬日的温度。

    清凉雪花融于面,杜七又精神了一些。

    雪地上,三个形状各异的雪人立在园子中央。

    最高、最好看的是婵儿堆的,矮一些那个有人样的是明灯堆的,中间那个丑到滑稽是出自杜七的手。

    杜七关上窗,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白皙修长的手指。

    有些不明白那么丑的东西怎么会是自己做的?

    她果然捏不出好看的东西。

    轻轻叹息,转身下楼。

    杜七出了小楼,院子中婵儿、石闲和明灯正拿着铲子清理道路上积攒的雪花。

    昨儿玩闹的晚,婵儿和石闲便住了下来。

    “小姐,你醒啦。”明灯走过来,痴迷的看着一身打扮。

    小姐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杜七,十娘和翠儿在屋里,你准备洗漱,吃早饭了。”石闲提醒道:“路滑,走慢些,别摔着了。”

    杜七应声,随后看向正努力干活面前雪却没有少多少雪的婵儿,心道果然多数的事情还是要四闲姐来。

    明灯也做的不错。

    杜七走到路旁,盯着那三个雪人看。

    婵儿见状,笑着道:“看不出七姑娘居然不擅长捏人呢……那雪人当真是丑的可爱……”

    石闲闻言,瞪了她一眼:“干活,哪来那么多废话。”

    婵儿吐舌,继续卖力的铲雪。

    “小姐……没有那么难看的。”明灯走过来,安慰杜七说道:“我和婵儿姐堆的雪人只是看着好看,小姐的雪人像是活着的……”

    一旁的石闲心道明灯个头小小的,倒是会安慰人。

    婵儿则忍笑。

    那般丑到可爱的雪人若是活着也好,至少看着就让人可以笑出声音来。

    杜七闻言看着明灯,说道:“你看着它也像活着的?”

    明灯点点头。

    杜七却说道:“不该是这样。”

    随后离开去偏厅洗漱。

    明灯有些不明白杜七的话,可当她再回头看向杜七堆的雪人,却是愣在那儿,手中握着的铲子当啷落地。

    “明灯,你怎么了?”石闲走过来,捡起铲子担心的问道。

    婵儿关心道:“若是累了,就去屋里歇着。”

    “……”明灯摇摇头,接过铲子继续干活。

    她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灵力,又比如其他的东西。

    明明方才还有许多好看的色彩落在雪人头上。

    现在都没了,好像她之前见到的都是错觉。

    明灯很失落。

    因为若是现在这样,她的小姐堆的就真是一个丑兮兮的雪人了。

    小姐那么那么出众优秀,在小丫头眼里哪怕是玩雪也该是最好看的那个。

    “……”

    婵儿和石闲对视一眼,皆不明白明灯是怎么了。

    小孩子的情绪嘛,她们也没有太过在意。

    ……

    用了早饭之后,几个姑娘坐在那儿歇息,明灯则抱着狸花猫坐在杜七身边,狸花猫的耳朵一动,明灯的耳朵便跟着一动。

    “十娘,先生说今日出关。”杜七说着,轻轻咬唇。

    “你早些去。”杜十娘命令道。

    石闲好奇的问:“怎么了?先生要教她什么?”

    石闲眼里的杜七已经很棒了,至少比她们这些出卖色相的女人高出许多,就杜七现在的医术,在南荒已经足够使用了。

    “七姨说先生想要教她炼丹。”杜十娘说道。

    “炼丹?”石闲想起了那一粒黑乎乎的解酒丹,旋即兴奋起来:“这不是很好吗?那可是仙门,仙门……”

    杜十娘叹息,指着杜七:“她不想学。”

    “?”石闲闻言看着杜十娘。

    杜七不想?

    这姑娘什么时候有过主见了?不都是十娘拿主意。

    石闲觉得只要杜十娘和杜七说一句要她学,杜七只怕屁颠屁颠的就去学了,还能有不愿意的说法?

    再说了,学炼丹有什么不好。

    杜十娘在一旁无视了石闲的眼神,她不愿意过多的强迫自家姑娘。

    “什么仙门,你忘了,先生也看上了明灯呢,说她有天赋。”杜十娘提醒道。

    石闲哼了一声。

    她便说十娘的运气真好,捡回来的孩子一个两个都是修炼的苗子……修仙问道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石闲饶有兴趣的道:“修仙求长生……那可是长生,多少天家访仙问道都要得到的东西。”

    “修仙是为了长生?”杜七问。

    石闲点头:“应该是吧,还能驻颜。”

    杜七心道自己果然不是修炼的料子。

    倒是杜十娘的视线在杜七身上轻轻一过,随后叹息,不说长生,即便能多活一些时间,她也能多看看自家姑娘,可她这般的肮脏姑娘,想来也攀不上仙门。

    “十娘,你想让我和先生学炼丹吗?”杜七认真的询问杜十娘。

    “我?”杜十娘摇摇头:“你自己决定。”

    “嗯。”杜七摸着衣角的兔毛。

    杜十娘觉得医书已经足够用了,杜七也这么想。

    至于说炼丹……听着像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杜十娘不愿意给杜七拿主意。

    又歇息了一会,杜七带着依依不舍放下狸花猫的明灯,出门去了。

    ……

    ……

    “十娘,你在想什么呢,那可是仙缘。”石闲不解的问。

    她虽然一开始也能体会到杜十娘的心情,可经过一些时间的思考,还是觉得相比于仙缘,那医术根本什么都不是。

    无论是从那个方面去看,对杜七最好的都是随着师先生上仙门。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我。”杜十娘斟茶,缓缓喝了一小口,叹息道:“至少等开春……”

    不说杜七,还有明灯呢。

    石闲闻言,说道:“十娘你对仙门怎么一点都……我说不上来,说看轻吧,也不是。”

    “兴许习惯了。”杜十娘放下茶杯,自己都有些奇怪。

    仙门以往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可当真的近距离接触了师先生,便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

    和那些王公贵族对她们来说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人。

    有什么分别?

    也没有太大的分别。

    天家对比仙门是这样,那仙门之上呢?那最厉害的仙人对她来说又是什么?

    是什么模样?

    一句话便可以定万物生死?

    可她又不是没见过这等人,往小了说有常管事、官僚,往大了说有京城李家、天家。

    杜十娘摸着自己脸,心道一句话定人生死的她见得多了。

    有时候站的太低,眼界自然会低下,杜十娘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这也可以理解。

    “四闲,若是教你跟着师先生去仙门……你去不去。”杜十娘反问。

    石闲下意识道:“我就算了,我可是……”

    话音戛然而止。

    杜十娘看着她:“便是如此了。”

    石闲沉默许久后才看着杜十娘,说道:“不知十娘你知不知道,我从红吟那儿听到一句话,是杜七说给她的。”

    “阿寻?什么话。”杜十娘看着她。

    “人不是那么容易弄脏的,即便是脏了,洗干净就是了。”石闲看着杜十娘认真说道:“世上没有水洗不干净的东西。”

    “……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杜十娘平静道。

    “你还不如你家姑娘呢。”石闲嘟囔着:“我就是讨厌你这般逆来顺受的性子。”

    “有什么不好?”杜十娘问她。

    石闲说不上来,思考了一会,便说道:“谁不想活得久些。”

    “这倒也是。”杜十娘轻笑。

    可她还是觉得顺其自然的好。

    ……

    ……

    马车之上,石婴一手吃着自柳依依那儿买来的肉包,一手挥鞭。

    “七姑娘,你说的那家包子铺味道真的很不错,我都吃习惯了,还别说,那柳丫头和连丫头一对姊妹的手艺都不错。”石婴说道,看向车头放着的那一袋蜜饯。

    味道说不上来的好,不知是不是错觉,比她吃的些许灵果都要香口。

    “柳姐姐的手艺一直很好。”杜七夸赞着,旋即想起了什么,掀起车帘问道:“石姐姐,你说修仙是为了什么。”

    石婴一愣。

    咽下口中食物,盯着杜七的脸看了好一会,心道该是师承与姑娘说修炼的事情了。

    她想了想。

    “为了长生?”

    “长生……”杜七沉思。

    石婴心道其实也不是,八方客栈的人有着各种各样修仙的理由,为了荣华富贵、天下逍遥,甚至为了血海深仇的也不在少数。

    可要是归结到底,无论是问她们掌柜的还是那看大门的小厮,得到的结果都会是两个字。

    长生。

    成仙,如那青莲仙人托举大日上升百里的伟力,长生便是很容易的事情。

    杜七想了一会,说道:“修炼不能让人长生不死。”

    她觉得石婴说错了。

    石婴心道自己与杜七这个小孩子说什么长生的确有些夸大。

    可要她与杜七讲述力量的重要性与弱肉强食,她可是说不出口的。

    “姑娘就当延年益寿、为了驻颜好了。”石婴笑着道,事实上也不是没有为了驻颜而修炼的姑娘。

    杜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为修炼定了一个性质。

    对她来说是无用的事儿。

    可若是十娘喜欢的话,她可以稍稍改观一些。

    ……

    雪天路滑,石婴驾车一直在打飘,当杜七和明灯下车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

    当两人来到青云医馆,见到的是横剑于门前的李青莲,一如既往的一身男人装扮。

    “青莲姐,早。”杜七说道。

    明灯也跟着行礼。

    “好了,今儿先生出关,你可别姐姐的叫着,给我兜着点。”李青莲笑着,将杜七拥入怀里,一边打理她凌乱的头发,一边念叨着:“七姑娘可真好看。”

    良久才分开。

    杜七看着李青莲的眼睛,问道:“青莲姐是要走了?”

    “……”李青莲一愣,无奈道:“这也看得出来?”

    杜七点头。

    明灯也点点头。

    在她们面前,李青莲不像是藏得住事情的姑娘。

0309 要不要随我入宫

    满园冬雪,青云医馆中的池塘已然冻结成一片雪白,三人走进院子,李青莲抬手抽剑,青芒一闪后有剑刃入鞘。

    银色剑风撩动杜七长发,随着青丝平稳,面前开出一条干净的小路。

    杜七瞧着那银剑青芒,稍稍思考,便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那朵小花的剑。

    这么些时日过去,那在梦里唤她先生的两个男人,杜七多少也记起了一些。

    明灯心道这便是修炼者了,若是她也会这一招,清早与石姐姐她们扫雪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

    “七姑娘,怎么样。”李青莲回头,用渴望被夸赞的眼神看着杜七。

    “很好看。”杜七点头说道。

    那白剑青芒是很眼熟的事物,该是近些时日的故人。

    李青莲无奈,她的剑进步之大哪怕是道宫之人都赞不绝口,到七姑娘眼里却只是落下个好看二字……

    不过她了解了些许杜七的性子,依旧是高兴的。

    “七姑娘就不能多夸夸我?”李青莲走过来,抱住杜七的手臂,用本声说道:“我的剑法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剑,除了好看,还有别的吧。”

    “最厉害的剑?”杜七眨眼,她想了想自己在师先生那儿见到的石碑拓印,便觉得差不多,没有谁比较强。

    “那是。”李青莲目露憧憬,随后认真说道:“我得的可是居士传承,姑娘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杜七点头,想了想,说道:“第一次见青莲姐时外头下着雨,我与翠儿姐去琴楼避雨,那时候听青莲姐讲了好多仙人的事儿,青莲仙人号静月居士,我没记错吧。”

    想到这,杜七又有些疑惑。

    难道自己的故人是仙人?

    仙人是什么?

    可长生?

    若不可长生便不是石姐姐口中的仙人……

    仙人是很厉害的人,十娘总说自己是个傻姑娘,这样的她,能认得那些厉害的人吗?

    说到底,杜七对力量没有具体的概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杜七那略带回忆的声音若一朵雪花落至李青莲面上,扬起她眼中的涟漪,清凉入心。

    眼前的姑娘真的很好看。

    李青莲抓住杜七的手,嗯了一声。

    “是仙人传承,我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境地下得到居士的剑法……”李青莲知晓杜七什么都不懂,所以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她表情疑惑的说道:“那副画随着我几十年,从少时陪我至今,偏偏到了春风城变了一副模样,我一梦醒来便什么都会了,那白剑青芒刻在心底,也知晓了一些居士留下的秘密,待我回道宫后于静月参悟青莲剑歌之阵只怕也易如反掌,真是不可思议。”

    那画卷上的竹间烟雨近期仿若活了过来,一抹青芒像极了她的剑光,李青莲低头,又觉得那颜色像极了七姑娘的衣裙。

    无奈一笑,这也许是她对七姑娘那么喜欢的原因之一。

    “几十年?”明灯看着李青莲那少女感满满的身子,头上飘起了一个问号。

    这一次,李青莲没有反驳,看着明灯说道:“丫头,我比你想的要大上一些哦。”

    明灯不知道真假,便攥着杜七衣角。

    “七姑娘,你说师先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李青莲转头对杜七说道。

    “这和先生有什么关系?”杜七不明白,或者说从方才开始她就已经听不明白李青莲在说什么了。

    李青莲轻轻触摸杜七的手指,解释道:“我是学了先生的绝云剑才领悟青莲剑意的,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上古剑宗之首不愧其名。”

    “……”杜七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不知哪儿不对,便没有说话。

    明灯轻轻拽了拽杜七的衣角。

    “嗯?”杜七看着她。

    明灯看着李青莲,磕磕巴巴的说道:“仙、仙人……”

    “仙人怎么了?”杜七问。

    李青莲手指在杜七掌心滑弄。

    “青莲姐,痒。”杜七嗔道。

    李青莲松开杜七的手,看着面前那清澈如水的姑娘,无奈说道:“明灯这才是应有的反应,倒是七姑娘,怎么听到我得了仙人剑法就好像我买了连丫头的蜜饯一样……”

    可能还不如连韵的蜜饯,因为若是蜜饯杜七还会笑一笑并讨要几个去吃。

    有时候,她是真的弄不明白杜七在想什么。

    “我应该感觉到惊讶?”杜七看向明灯和李青莲。

    有时候,她是真的弄不明白身边的人在想什么。

    ‘“好了,七姑娘的模样我差不多也习惯了。”李青莲叹息。

    其实明灯和杜七都不是正常人的反应,正常该是怀疑她说的话,仙人传承每一次出世都是腥风血雨,哪里有那么容易。

    也不知她们就怎么这么信任自己。

    李青莲在明灯眼里像极了一朵青莲,想着从石婴那儿听来的神话传说,明灯对李青莲的话深信不疑。

    杜七能分出来旁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倒也是缘分。

    李青莲忽的说道:“你们可别把这件事到处乱说,会引来麻烦的。”

    “麻烦?”杜七看着她。

    明灯不明白,却用力的点点头。

    “算了,姑娘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李青莲说道。

    就杜七那总是迷糊的样子,她怎么能放心。

    可真要说麻烦,其实也没有,她可是道宫尊贵的元君,这件事等她回了东玄相信天下已知,至于说春风城……她也是留了人照顾自己喜欢的姑娘的。

    杜七和明灯自然就是里头的一个。

    “明灯,过来让姐姐亲一个。”李青莲弯下腰,笑着道。

    明灯一愣,随后看向杜七。

    杜七表示随她喜欢,明灯便走过去,踮起脚尖在李青莲嘴角轻轻一啄,随后红着脸躲自家小姐身后。

    “真乖。”李青莲起身,笑着。

    她很喜欢明灯,与喜欢杜七一样说不出原因。

    她下面也不是没有妹妹,可没有一个能给她明灯的感觉,小丫头就像是她的亲姊妹那般。

    就因为如此,她这些时日可是没少往药房去给明灯投食。

    “七姑娘,我觉得明灯说不定是我上辈子的妹妹或者女儿。”李青莲说道。

    杜七不置可否。

    李青莲忽的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明灯,要不你叫我一声娘亲?我想听听,若是我是一个正常的姑娘,现在孩子只怕都有……嗯,好多个了。”

    明灯红着脸,没有说话。

    杜七闻言,记起了李青莲说过一件事。

    她已经没有要孩子的资格了。

    杜七仔细想了想十娘的话,没有说出这么失礼的言语。

    被明灯拒绝了,李青莲也不失落,只是说道:“丫头不愿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明灯闻言松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要说的不再是玩笑话,七姑娘可愿听?”李青莲说完,认真的看着杜七。

    “姐姐说就是了。”杜七说道。

    “要不要随我入宫。”李青莲问。

    “入宫?”杜七想到了在书上看到的宫廷,奇怪道:“天家?”

    “七姑娘想要天家就天家,想要道宫就道宫,我的位子和年龄一样,比七姑娘知晓的要高一些。”李青莲说道。

    明灯听不明白,也不敢说话。

    杜七想了想,便摇头:“南荒挺好的,十娘喜欢这里。”

    “也是。”李青莲笑着说道:“其实方才的话也是玩笑,浅姨说了明灯对绝云的重要性,她我是带不走的,七姑娘也是一样。”

    她补充道:“不过我也不是没人要的,至少琴楼里有两个小丫头粘着我,愿意随我走。”

    说到这,李青莲露出了匪夷所思的挫败神情。

    “七姑娘,仙门是虎狼之地?怎么我都与琴楼的姑娘说清楚了,那些女人却没有一个愿意随我走的……王姐姐平日里对我最好,却是拒绝最快的那个,最后只有两个还未入店的丫头被劝着随我入宫。”

    她不懂。

    那些琴楼的姑娘多是红倌人,身陷囹圄却依旧不愿意离开泥潭,这对于李青莲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杜七闻言,想到了杜十娘与石闲清早的对话,摇摇头说道:“青莲姐说的我也不明白。”

    “罢了。”李青莲叹气。

    姑娘们不愿意随自己一起走自然有她们的道理,留人护好她们便是了。

    李青莲看着杜七,思考片刻,便没有留下什么功法的意思。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浅姨只怕是杜七和明灯双收,绝云绝云……当真是让人羡慕。

    “时候不早了,我去收拾收拾。”杜七说道。

    “七姑娘今儿依旧是要去药房?”李青莲问。

    “恩,昨儿歇了一天,攒了些活,今天会忙点。”

    “也是。”李青莲想着,说道:“七姑娘,我没几天便要走了,最近你能不能早些关了药房,多陪陪我。”

    “好。”

    随后,李青莲帮着杜七围上披风,穿好衣裳,目送她离去。

    李青莲回头看了一眼师承闭关的院子。

    隐隐有丹香气传来。

    先生出关了。

    ……

    ……

    傍晚,太阳尚未落山,余晖映着满城白色的屋檐,流光溢彩。

    街坊两侧,有许许多多的姑娘和侍卫拿着铲子清扫街边积雪。

    杜七早早的关了店门,随着明灯踏上回青云医馆的路。

    “小姐,今天的病人多了好些。”明灯撑着自己的小伞,说道。

    “恩。”杜七点头,油纸伞下的面容有明显的疲惫。

    “我问了一下,说是小姐的名头在春风城传开了呢。”明灯为杜七而高兴。

    “是吗……”杜七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她治好了那么多人,没有人知道才是怪事。

    明灯看着亮堂的天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喜欢李姐姐吗?”

    “喜欢。”杜七说道。

    “我也喜欢。”明灯摸着心口:“小姐,我这儿有些难受。”

    李青莲对她真的很温柔,这些时日行医,每日见面都已经习惯了,现在一听见人要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

    杜七摸了摸明灯的脑袋以示安慰。

    她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人还活着。

    “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杜七说道。

    “……”明灯想着李青莲说的话,沉默一会,摇头说道:“小姐,她是仙人……咱们……”

    “先生不说你也是修炼的苗子?”杜七道。

    明灯说不过自家小姐,便闭上嘴,牵着杜七的手返回青云医馆。

    推开门,见到有一个温婉的少女坐在石桌旁,面前放着一个蜜饯袋。

    “回来啦?”李青莲说道。

    “嗯。”杜七走过来,看着李青莲那女人模样的装扮,问道:“先生走了?”

    “去见你七姨了。”李青莲说着,捋起自己一头柔顺长发,起身转了一圈:“还算好看?”

    “好看。”杜七和明灯都点点头。

    明灯觉得最近见了好多好看的姑娘,差不多都要习惯了,可即便如此,李姐姐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气质,让她移不开眼睛。

    “再好看也没有七姑娘好看。”李青莲笑着,拍了拍石桌:“七姑娘,来吃蜜饯,我特意去连丫头那儿买的。”

    杜七坐下,明灯也坐在一旁。

    三人吃着蜜饯,随意聊了一些杜七行医上的事儿。

    “青莲姐,怎么忽然想要离开春风城了,这里不好吗?”杜七问。

    明灯也竖起耳朵。

    “春风城自然是很好的。”李青莲吃着蜜饯,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什么难处?”杜七问。

    李青莲看着杜七,无奈说道:“七姑娘,这种时候,一般是不会往下追问的。”

    “是不能说的事,我知道了。”杜七点头。

    “别,我说就是了。”李青莲递过去一颗蜜饯:“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不久之后的九华山还要我去忙,需要提前准备。嗯……还有大概就是我的身份不适合呆在这里,会引来一些秃子没必要的敌视和警惕,对现在不稳的局势没什么好处,任性够了还是要早些回去才行。”

    说完,便摊手表示无奈。

    “我听不明白。”杜七摇头,明灯也跟着摇头。

    “所以我才不说啊。”李青莲嗔道。

    “麻烦吗?有危险?”杜七问。

    “不麻烦,也没有危险,七姑娘不要担心。”李青莲被关心了,笑得很好看。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回来与我说。”杜七说着,视线放在蜜饯之上。

    自己吃了她许多东西,十娘教的礼尚往来可不能忘。

0310 念想

    深夜。

    杜七已经睡下,窗外有小雪飞扬。

    琴楼外,李青莲站在那儿,宠溺的看着面前几个玩雪的丫头。

    “我说小公子,这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了,可别欺负她们。”

    李青莲回头去看说话的女人,顺势抱住她。

    “姐姐,你真的不与我一起走?”

    女人笑着说道:“春风城挺好的,怎么……堂堂仙门的姑娘不至于抓我走吧。”

    “……哼。”李青莲白了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有压力?”女人牵着她的手走到屋里坐下,也不安慰,转身去屋里取来了自己的那一张七弦琴。

    琴声悠扬,躁动的情绪逐渐被抚平。

    女人看着她,说道:“我这点手艺比不上你,不过可有好些了。”

    李青莲叹气。

    她有时候真的很喜欢这些萍水相逢的姑娘,她们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温柔。

    “姐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李青莲问。

    “因为收了你的银子。”女人认真的说道。

    李青莲一怔,随后无奈:“这就是春风城的姑娘?我现在知晓那些男人为什么总是说红倌人的不好了……”

    “不就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丫头别拐弯抹角的,有什么说就是了。”女人满面的不在乎:“勾栏有勾栏的规矩,床上床下皆是不一样,你可能不是很明白。”

    李青莲说道:“我是不明白,莫非姐姐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不全是。”女人走过来,牵住李青莲的手,笑着道:“怎么,高高在上的仙门姑娘也像那些臭男人一样舍不得我了?”

    “……”李青莲不说话。

    女人却说道:“你说的仙门和天家真的很好,却不适合我,对姐姐来说,这一缕春风便是教人真的安心……你若是舍不得,常来看姐姐就是了,不过听说修炼者一闭关便是几十年,说不得那时候我已经老的不能看了。”

    “修仙驻颜,姐姐为何不随我一起?”

    “你知道七姨吗?”女人问。

    李青莲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一些,不过不是姐姐你知道的。”

    是师先生很在意的老人,是杜七和杜十娘的亲人长辈,旁的一无所知。

    女人认真的说道:“七姨现在的日子对于店里的姑娘来说便是教人向往的。”

    “……向往……我不明白。”李青莲道。

    她曾经以为身不由己、委身于人便是世上最痛苦的事儿,却没想过南荒角落会有这么一群让她捉摸不透的存在。

    “不明白就算了。”女人指着门外的几个玩雪打闹的女孩子,宠溺的说道:“我从春市把这几个丫头截下来倒是做了好事了,你说的地方是干净的,对吧。”

    李青莲应声。

    女人笑得更好看了。

    李青莲知道她比不上自己好看,比不上石闲好看,更比不得杜七,可不知怎的,眼前女人的笑容让她莫名的想起了那个让她从东玄追到南荒却依旧没有见到的女人。

    “祝姐姐……”李青莲呢喃道。

    “祝姐姐?什么祝姐姐。”女人一怔。

    说起祝姐姐,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祝平娘那个号称古今皆平的平胸老女人,便是一笑。

    “没什么。”李青莲收起情绪,打起精神后看向门外说道:“她们几个,我打算回宫之后再安排,想修炼的便送入道宫,想要好好生活的就……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女人摇头,提醒道:“几个小丫头什么想不想的,她们懂什么?要我说,跟着你做个侍女比什么都好,怎么……你一个仙门的千金小姐身边没有个人伺候?”

    “侍女?”李青莲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一柄长剑,面色怪异的说道:“我现在是没有侍女。”

    “喏,那几个丫头送你去调教着。”女人说道。

    在她看来,侍女便已经是很好的活儿,小丫头也不需要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事实上,多数时候家长是对的,因为无论是哪个选择都比不上给李青莲做侍女这一个活。

    李青莲看了女人一会,随后点头:“就听姐姐的,不过当我的侍女可是要贴心才行。”

    “那就是你这个主子的事情了。”女人说道。

    “姐姐,我不是会调教侍女的人,你也知晓的,贴身丫鬟不通人性是让人很难受的事儿……”李青莲提建议道:“要不……姐姐来帮我管着?”

    “还惦记我呢。”女人摆摆手。

    李青莲见那人铁了心的不愿随自己走,叹气。

    明明她在告知姐姐身份时候,姐姐眼里的惊讶与向往是那么的显眼,可偏偏她克制住了,怎么说也没用。

    李青莲有些好奇,那让姐姐克制住的是什么。

    她这般干净的人只怕永远也想不明白。

    ……

    ……

    李青莲要离开对杜七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会对她日常的生活起到什么影响。

    三天后。

    春风城的雪一直洋洋洒洒,从未停歇。

    杜七带着明灯下了马车,走到青云医馆前,看着那明晃晃的铜锁,便是一愣。

    “钥匙。”杜七看向明灯。

    明灯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小声道:“小姐,我忘记带了。”

    以往无论她们来的多早,李青莲都已经在院中,从未有用过钥匙。

    杜七点头,随后看向门前的一处小结界,那有着感应的作用……果不其然,感应到明灯的气息后结界碎裂,一封书信与一把钥匙掉了出来。

    杜七接过钥匙,打开医馆的大门,进屋后拆开那封信。

    看完后置于桌面。

    明灯拎着杜七的披风走过来,失落的问道:“小姐……李姐姐她……”

    “走了。”杜七看着手上信件。

    不止是走了,还料到了她们定然是进不了门。

    明灯听到李青莲离开,很是难过。

    “对了,这是青莲姐留给你的。”杜七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明灯。

    一听到是给自己的,明灯立刻抬头。

    “别激动,不是银票。”杜七说道。

    “……小姐。”明灯本来挺难过的,被杜七这么一说便冲淡了许多。

    明灯接过纸条,交给杜七。

    “怎么?”

    “小姐,我不认识字……”

0311 各怀心思

    明灯多年流离,之后一直被小月姐照顾着,自然没有上过学堂。

    她认识的一些字还是这些时日随着杜七学的。

    “我忘了。”杜七点头。

    “小姐,上面写了什么。”明灯抓住杜七的衣角,渴望的看着她。

    “让你以后出门带好钥匙,做好丫鬟的本分。”杜七如实道。

    明灯想起了方才门前自己和小姐傻傻站着的一幕,便是用力点头。

    她努力照顾好小姐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姐姐……明灯摸着自己心口莲花印记的地方,心道那儿隐隐的有说不出的感受。

    杜七走出门外,看着那漫天大雪,视线落在某处。

    青莲姐出门之前也想去求个信物?

    也与自己无关。

    “明灯,带好银两,去药房了。”

    “嗯。”

    ……

    ……

    同一时间,金刚寺山脚,白衣剑客与黑衣人躬身行礼。

    “元君。”

    二人道。

    恢复女装模样的李青莲一袭莲花粉裙,示意他们退下。

    “我自己上去看看便好,又没有什么事儿。”

    “元君……”剑客正要说什么,李青莲看着他,说道:“怎么,你想陪我一起去礼佛?”

    这个陪字很骇人。

    剑客甚至起了不该有的冷汗。

    “在这等着。”李青莲说道。

    “是。”

    李青莲踏上了前往金刚寺的小路,眼前有高高的林梢,一片雪白辉光,婉言的小路逐渐通向幽僻之处。

    随着她的踏雪声,那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少,再走一会,便不见一丁点白雪,有花木繁茂,禅房便在不远处。

    深山万物,静的没有其他声响,只有钟罄一脉余音于空中回荡。

    李青莲取出手帕,擦拭去额前一缕汗渍,赞叹道:“倒真的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元君过誉了,山野之处,不足为奇。”

    李青莲看向那古树一般的声音来源,不出所料是一个老和尚。

    很瘦,仿佛风一吹就倒。

    “打扰大师清修了。”李青莲行了一礼。

    往生和尚避开了这一礼,看着眼前的女人,很是不解。

    “元君驾临,可是有要事?”

    “我?我来拜佛,求个信物带回去给琴楼那几个丫头做离家前的念想。”李青莲笑着说道。

    她从杜七那里听说她求了几个信物,便想着路过来瞧上一瞧。

    这很奇怪。

    往生和尚也觉得奇怪,堂堂道宫元君不去求仙神,反倒来这拜佛了。

    “怎么,不方便?”李青莲回首瞧了一眼来时路,说道:“大师,我的人都在下面,若是让我就这么回去,会没面子的。”

    往生和尚平静说道:“元君随我来。”

    “打扰了。”李青莲点头。

    二人走在花径,很快便到了山门,李青莲望着那白玉柱上雕刻着的怒目金刚,赞叹不已。

    她看着壮阔山门,又看了看已经走上小门的老和尚,停下脚步问道。

    “大师,这正门不能走?”

    往生和尚回过头,说道:“回元君,佛路为空,空门是出家人才走得。”

    “我不算出家人?”李青莲眨眨眼。

    往生和尚不语,退后几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自是出家人,元君请。”

    李青莲看着脚下的白玉阶梯,小腹微微一烫,旋即改口道:“客随主便,还是走小门的好。”

    说着,率先上了小路。

    往生和尚摇摇头,便跟了上去。

    寺庙空旷,往日的障眼法因为李青莲的到来随风消散。

    “大师,我想上几炷香,求个信物,拜什么佛好一些。”

    往生和尚闻言,心道她还真是来拜佛的不成?

    随后带着李青莲前往正殿。

    在焚香礼佛之后,往生和尚取出李青莲要的信物交给她,李青莲便笑着道:“这木牌还算精致,丫头们该是会喜欢。”

    往生和尚不语。

    他往日可从未想过会有道宫上位之人来礼佛,还那么认真,虔诚的像是一个真正的信徒。

    不过道宫自古对信仰便不是那般追求,倒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李青莲心满意足的收起挂牌,想起了什么,指着殿外说道:“大师是把净土莲宗的护山大阵都搬来了?”

    方才上正门之前,小腹道印一烫,她方才改口。

    “元君慧眼。”往生和尚宣了一声佛号。

    “原来是这样。”李青莲便明白了。

    这老和尚是净土莲宗的人,他随着禅子那小姑娘一是保护,二是监视……

    李青莲忽的对安宁有了几分将心比心。

    她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裙子在雨中打喷嚏的少女,便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不过她对佛门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有再问关于安宁的事儿,往生和尚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打扰大师清修了,我这便下山。”李青莲有模有样的学了一个佛号。

    “恭送元君。”往生和尚弯下那枯木一样的身子,颤巍巍的模样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下一秒便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李青莲走了两步,忽的回头。

    “大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

    往生和尚站直身子看着她。

    李青莲问道:“大师对杜七姑娘怎么看?”

    杜七……

    往生和尚记起了她说的是禅子有缘人的小姐,稍稍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李青莲的意思。

    李青莲心道原来不是佛门的转世璞玉……这么一来,七姑娘倒真的是奇怪的人。

    李青莲便下山去了。

    老和尚已经被李青莲一通奇怪的操作弄得迷糊,只是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当做是因为禅子才问的人。

    ……

    佛光漫天,盖住了雪光,那禅子金身逐渐修复,已经有了原先的七分威严。

    青灯禅房,往生和尚入定前看了一眼屋内禅画。

    画上是菩提树与一株清竹。

    这是自上古便流传下来的禅画。

    菩提是思量之果树,用以削弱修炼壁垒。同样的,世上又有比菩提珍贵千万倍的悟道竹。

    看那元君的样子,道宫该是没有发现淮沁之地近些时日的异样。

    尽管短时日不会出世,可不知禅印还能阻隔多久的气息,他要早些行动了。

    哪怕没有悟道竹,一颗冬笋对于禅子来说也是天大的造化,定然可以完全修复碎裂金身,更进一步。

    需要好好谋划才是。

    ……

    ……

    春风城一处,杜七背着药箱走进院子,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几颗清竹,用力吸了一口好闻气息。

    走进门,看着屋里的女人,问道:“姐姐,哪儿不舒服。”

    无论外头有怎么样的风波,对于杜七来说还是行医最为重要。

    她是没有什么时间去看海棠与自己住过的地方,却也不希望那儿被人弄得乱糟糟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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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龙傲娇介绍:
那一年树下,小和尚放下执念,证得菩提。
那一月山里,懒道士走出红尘,羽化登仙。
那一日林中,俊剑客斩落心魔,举日飞升。
长生仙去,从人从山。
山上有一片竹林,有女人自竹林中走出,她曾是执念,是红尘,是心魔。
现在她只想吃饱饭。
这是一个长生姑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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