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爹,你要不去买几个橘子吧
翌日一早,朱翊镒准备去宫里看看嘉靖怎么样了,这都吃了三天药了,按说也得有效果了,要是再没效果,他得早作打算了。
不过他刚走到前院,就被他爹给叫住了。
“干什么去?”
裕王脸色很不好。
“去宫里看看皇爷爷。”
老爹正在气头上,朱翊镒小心答道。
“今天不用去了,你以后还是老实在家里呆着吧,多看些四书五经,多交些少年英才,没事别出去乱跑,舞刀弄枪的不好。”
朱翊镒见老爹这个态度,顿时心里火起。
娘的,当时用着自己了,就火急火燎的将自己从蓟镇弄回来,现在用不到了,就撇到一边去了。
不过你不让我出去,我就出不去了?
咱现在好说也是有几千人马的人了,能被你这个窝囊王爷困在府里?
朱翊镒恨恨的准备回到后院,想着从冯保以前刷马桶的那地出门,那里有个小门,是专门走拉粪车的,平日里根本没人。
不过他还没走出前厅,就见一个熟悉的小太监迎面跑了过来。
小太监名叫张肥,是陈洪的干儿子,在御前当差,很是机灵也很有分寸的一人。
“陛下口谕!”
张肥清了清嗓子,朱翊镒父子闻言赶紧跪好。
“传裕王世子进宫!”
说完,张肥赶紧上前将朱翊镒父子虚扶起来。
这口谕真短,跟发电报似的。
“什么!你说什么?陛下醒了?”
裕王甩着有些臃肿的身体,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比朱翊镒还快,直接把张肥看愣了。
“啊,回王爷,皇爷醒了,传世子进宫呢。”
说着,又看向朱翊镒:“世子爷,快跟咱走吧,万岁爷都等急了!”
“走,走,咱一块去!”
说着,不等小太监,裕王便拉着朱翊镒的手迈步出门。
嘉靖醒了这事可吉可险,不过吉险都是对嘉靖来说的,对于病榻前守着的人来说,那是只有吉没有险。
若是真醒了,那是心急如焚侍奉左右父慈子孝,若是回光返照,那就更好了,这时候谁守在陵前,谁就是正统,遗诏还不是随便写。
现在这个形势,真是裕王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哎哎哎,王爷、王爷,您等会儿、等会儿!”
那小太监竟是跟不上,一直追到了西华门那里,朱翊镒父子被守卫拦下,这才追上。
“王爷,王爷,您等会儿,您等会儿。”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将裕王拉住,随后有些尴尬的道:“王爷、王爷,陛下只传召世子一人,还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宫,要不您在这里等会儿,我让人给您搬个椅子来?”
裕王闻言,一时呆立当场,咋成了只传世子,可他刚才明明听的是传裕王和世子进宫呢。
其实这也不能怪裕王,毕竟嘉靖这时候传谕旨这事太大了,让他一时脑子糊了,光听见:传裕王、世子进宫,就没注意人家小太监后面说的话。
擦,这下尴尬了。
朱翊镒心道。
还搬椅子,我一人坐这门口,他妈的不是更尴尬,这要是让老二看见了,不得笑我半年?
“啊,传世子啊,嗯,好,世子年少,我来送送他,你们进去吧,送到这里我就放心了。”
说着,裕王甩着肥胖的身体,落寞的转身。
朱翊镒看着裕王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些往事,脑子一抽。
“爹,要不您去买些橘子,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裕王不明所以的看着儿子进了西华门,一头雾水,买橘子,买什么橘子,家里不是有橘子吗?
不过在这里带着实在是太尴尬,裕王最后决定还是去前面棋盘街走走,顺便买些橘子。
跟着小太监一路来到景阳宫,就见嘉靖躺在床上,陈洪正跟他禀告些什么。
见朱翊镒来了,陈洪便止住了。
“继续说,正好让镒儿也听听。”
陈洪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开始禀告。
“这几日进出景王府的三品以上官员有......,进出裕王府的官员有......,进出严府的官员有......,弹劾裕王世子的官员有......。”
朱翊镒闻言大气不敢出,妈的,当皇帝的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睡觉都他妈睁着一只眼。
陈洪汇报的很快,也不知道嘉靖听没听到耳朵里去,反正嘉靖最后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将这些都留档。
他娘的,这就是记在了小本本上了。
朱翊镒这时候越来越佩服徐阶和张维贤那俩老货了,真他妈老成精了。
“镒儿,陈洪都与我说了,这次多亏了你进献的丹药,皇爷爷这谢谢你了。”
嘉靖虽然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说话都有些喘。
“皇爷爷洪福齐天、福大命大,正好让我赶上了那伙犯边的鞑子,恰巧缴获了秘制蒙药,皇爷爷乃是天子,自然有上天保佑。”
虽然知道朱翊镒说的是奉承话,不过嘉靖还是听得很受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上了岁数的人谁还不愿意听点好听的,六十耳顺嘛。
“蓟镇总兵是怎么回儿事?”
嘉靖笑了一通,问朱翊镒。
朱翊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其受命景王,意图谋害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周进就是从嘉靖那里出来的,朱翊镒不说,嘉靖迟早也是知道的。
“嗯,该杀!”
嘉靖两个字就给这事定了调子。
不过他这俩字也太少了,是胡镇该杀,还是幕后主使景王该杀?
不过考虑到大明自成祖后没有被诛杀的王爷,朱翊镒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可能是觉出了朱翊镒有些不满意,嘉靖随后便道:“镒儿,你这次救了朕,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朱翊镒心道,这我得好好想想。
思虑片刻之后,朱翊镒回道。
“皇爷爷,孙儿这次能平安归来,一是亏了皇爷爷赐我的玉佩,二是得益于居庸关王禄和宣大柴晋的两支兵马,孙儿想着,能不能将这两支兵马调到勇士营来,这些都是公忠体国的将士,定能护得皇爷爷周全。”
朱翊镒说的委婉,毕竟一个王府世子把自己交好的军队安排进皇帝的勇士营,这事既不好听不好说,多少有些犯忌讳。
第032章 按燕王旧制?想屁呢你!
朱翊镒说完,场面一时有些安静,一旁侍立的陈洪大气也不敢出。
心道:这世子爷也是够莽的,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勇士营安插自己亲信的,没事多学学你爹和你二叔,人家玩的都是暗中收买。
不过嘉靖到没在意,喘着粗气笑了两声,随后道。
“你小子打的好算盘,让朕拿钱粮替你养兵,想的美,那两支兵马你带回西山去,自己养去吧,省的下次再有那不开眼的想害你。”
朱翊镒一下子愣住了,什么?自己养兵?这行吗?
朱翊镒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嘉靖,嘉靖没理会他,接着对陈洪问道:“咱大明藩王现在的护卫定额是多少?”
陈洪闻言,似枯树猛然又活过来一般,上前几步道。
“回皇爷,自宣宗后,咱大明鲜有王爷就藩,最近的便是宪宗朝,按照当时旧例,德王就藩有一百亲卫、六百校尉、一千军士,总计一千七百人。”
“嗯,那就按旧例,一千七百人,省的那些大臣们吵闹,不过朕没钱,人你自己养,你那个水泥厂,朕听说挺赚钱的。”
嘉靖说完,又对朱翊镒摆了摆手:“朕累了,回吧、回吧。”
朱翊镒晕晕乎乎的从西苑出来,一下子就有了一千七百名合法的正规军。
不过走到半路上,他又回过神来。
按旧例,你咋不按洪武年间旧例,那时藩王可是有三个护卫队,一个护卫队至少三千人。比如燕王,建文登基前,那是至少有两万人马的,光是蒙古骑兵就有朵颜三卫。
“哎呀,哎呀,亏了亏了,刚才该争一争的。”
朱翊镒一路念念叨叨的出了西华门,裕王还真在门口等他,手里还捧着一袋橘子。
“镒儿,你念叨的啥?”
裕王见朱翊镒一脸吃亏的模样,嘴里还念念有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赶紧上前问道。
“哎呀,爹,亏了!亏了!儿子这次亏大了!”
“什么亏了?你皇爷爷真醒了?没事了?”
裕王不解。
“嗯,皇爷爷只给了我一千七百护卫,说是按照藩王旧例,可是按照燕王旧制,那可是有两万人马的,你说我是不是亏了。”
裕王闻言,立时呆在当场,橘子撒了一地。
朱翊镒捡起地上的一个橘子,扒开皮咬了一口。
“嗯,真甜,果然是纯绿色食品,爹,你吃不?爹,你咋了?爹,你咋不说话啊?爹......”
回裕王府的路上,裕王问了一道,直到两人进了王府,裕王还没想明白。
心道:老爷子不会是病糊涂了,咋直接给了镒儿兵马呢,我和老二都光杆王爷呢。
......
嘉靖病情好转的消息传播的很快,不到中午,整个京师似又活过来一般,九门大开,街上立时又活跃了起来,而朝臣们也当值的当值,病好的病好,一切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朱翊镒也跟着出城去了西山,他还有皇差要办。
按照嘉靖的指示,待他痊愈了,要安排一场献俘大典,一役斩杀四千多鞑子,这是嘉靖朝多年未有之大捷了,得好好夸耀一番,以鼓舞民心、震慑宵小。
朱翊镒决定给京师臣民来场不一样的典礼,现在就得操持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翌日一早,景王府大门打开,一个门子打着哈欠拿着扫把走了出来,准备进行每日的门前大扫除。
“啪!”
门子的头猛然撞到了什么,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抬头一瞧,一人正吊在门楼的横梁上,面目狰狞,舌头伸得老长。
“啊啊啊!鬼啊!鬼啊!”
门子连扫把也不要了,连滚带爬的就回了门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蓟镇总兵胡镇。
景王府前厅。
景王魂不守舍的坐在上首,桌边还放着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对不住了王爷,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
这纸是下人从胡镇尸体上取下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坐下下首第一位的严世藩重重的将茶盏趸在桌上,接着道。
“王爷,这肯定是裕王府的那个小兔崽子干的!这次他救了陛下,翅膀一下子就硬了,王爷咱可不能放过这个攻讦裕王的好时机啊。”
“嗯,东楼说的对,三品大员不经三司审判,当街吊死在王府门口,王法何在?公道何在?天理何在?陛下这次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严世藩旁边的坐着的鄢懋卿也气愤不已。
上次他家被烧,他莫名其妙的就被打成了卖国贼,这事一直也没有个眉目,不过他心里有数,早就将屎盆子扣在了裕王一伙身上,这次正好出出气。
吏部尚书吴鹏也在,不过他的反应没有那二位激烈,只淡淡的道。
“这次咱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要光盯着裕王父子,出了这样一个藐视王法的世子,难道只是裕王的责任吗?裕王的那些师傅没有责任吗?李春芳、高肃卿、张太岳,和他们背后的徐阁老?”
抿了一口茶,吴鹏接着悠悠道:“欲抓鲲鹏,当先剪其羽翼,再毁其名望,则鲲鹏休矣。”
吴鹏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光弹劾裕王父子有个屁用,人家是天龙人,最多申饬两句,再说了这胡镇就干净吗?光这一个畏敌不出就够上死罪了,人家只是程序错误而已,结果还不是一样。
可弹劾裕王的党羽就不一样了,为了平息众怒,嘉靖应该不会吝啬几个文官的官帽子,若是运作的好,这次没准将徐阶拉下马。
不过几人一片应和声中,景王开了口。
“算了吧。”
几人闻言,皆愣住了。
“王爷,您说什么?”
鄢懋卿觉得自己刚才听错了,便又问道。
“我说,算了!这次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说完,景王甩甩袖子,回了后院。
几人不解,还想上前分辨,结果吴鹏从桌上拿起了那张纸,他刚才就好奇景王为何一直面色凝重的盯着这张纸。
‘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
“这,这,这......”
几人一时竟然也无话可说了。
第033章 军队建设
三品大员被吊死在王府门口,犹如一块巨石扔进了水里,不过因为水太深了,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
很快一切都归于平静。
雨夜,京师郊外的一处庄子里,两人在把酒密谈。
“唉,这次真是功亏一篑,筹谋几年,却毁在一个孩子手上,真是时也命也。”
一人端起酒盏,说完一饮而尽。
“此事我等已尽了全力,奈何帝王命格太硬,非我等所能及也,好在咱们做的隐秘,以后还有机会。”
此人说着与之前那人碰了一下杯子,接着道:“喝了这杯酒,你便走吧,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
“你怎么办?”
之前那人端着酒杯问道。
“跟原来一样,继续炼丹呗,所谓金丹一粒定长生、须得真铅炼甲庚,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古往今来,哪个能过了这一关。”
说完,俩人对视一笑,共饮杯中酒。
随后,一人拿起桌上斗笠,冲进了漆黑的雨夜。
有朱翊镒的秘制蒙药,嘉靖在拉了几次肚子后,身体慢慢开始恢复。
这些日子,朱翊镒很忙,不仅是献俘大殿的事,他还要改革军制。
居庸关和宣大前来救援的兵马一共三千人,除去上次战役死伤的,也有两千七百多人。
再加上朱翊镒自己的五十家丁和五百经历过战阵的建筑工人,朱翊镒现在可用的兵马大约是三千多人。
从里面挑出一千七百人,还得打乱原有编制进行混编,实在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
另外,朱翊镒还得将这些将士的家眷接到西山,给他们安排工作。
一直忙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一千七百人的军制才初步定下来。
此时经过拿破仑战争洗礼的欧洲军队已经完成了近代化改革,军制也成了跟现代军队类似的兵团制,军师旅团营连排的建制也初步形成。
不过朱翊镒没有照搬西方的军制,还是沿用了明朝原有的军、镇、协、仟、营、把、哨、旗的名号,分别对应现代的军、师、旅、团、营、连、排、班。
其实明朝的野战军军制并不落后,甚至早在永乐年间这一军制就确定了,只是因为后期文官当权,朝廷对军队的把控能力上不去,财政又跟不上,各个地方总兵自己发挥的余地比较大,吃空饷蔚然成风,战斗力持续下降。
如今,朱翊镒将这一千七百人分为两个步兵仟总队和一个炮兵营。
第一步兵仟总队,满编一千人,辖三个营;
第二步兵仟总队五百人,辖一个营和两个把总队,缺额五百人;
直属炮兵营两百人,无炮,规划火炮二十门。
因为科普值的限制,朱翊镒现在还没办法给自己的卫队全部装备上嘉靖四三式步枪,大部分士兵还是用原来的火绳枪或者燧发枪。
德莱赛步枪如今已被朱翊镒改名,标准名称是嘉靖四三式步枪,士兵们一般都简化称为四三式。
在朱翊镒的麾下,现在拥有一杆四三式那是身份的象征,只有哨总以上的军官才有,比如张谷子就一杆。
从古北口来到京城西山后,张谷子的小旗队因为在战斗中表现优秀,如愿以偿的进入朱翊镒麾下,张谷子也升了一级,成了哨总,管三个小旗。
“哨总,俺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枪?”
训练间隙,一个小旗看着张谷子擦他那把四三式步枪,嘴角不觉留下了口水。
“快了,快了,世子爷招募的匠人们正在日夜赶工呢,最迟三个月,你们应该都能用上这枪了。”
在西山水泥厂的旁边,朱翊镒建了一个军械厂,招募了一百来个有铳炮制造方面经验的工匠。
嘉靖让他自筹军费自备军械,军械厂自然也是应有之意。
此时朱翊镒正站在一个大家伙旁边,跟围着的匠人们讲解如何使用。
按照朱翊镒的说辞,这大家伙名叫蒸汽机,是从海外运来的,用木柴或者煤炭燃烧驱动,可以和牛马一样日夜工作。
其实大明现在的机械制造业也挺发达的,这时代,水力机床、水力锻锤、畜力鼓风机、水力纺车等在南方已经出现,这些匠人都见过、甚至用过。
只是在动力方面,依旧在使用自然动力,差了这时代的欧洲一大截。
这不靠水力和畜力驱动的大家伙,匠人们也是第一次见。
当朱翊镒指挥工人将煤炭点燃,锅炉中的水蒸气驱动活塞推动连杆做往复运动时,匠人们都惊呆了。
不过朱翊镒讲了这里面的原理后,部分匠人点头捋须,表示都听懂了。
这个时代的匠人们有不少识字的,因为无论是木工还是铳炮锻造,也是要先画图的。
一个蒸汽机的实物摆在这里,原理什么的,也不难理解了。
“世子爷,这东西好啊,将这连杆连在木床上,火铳钻孔什么的就容易多了。”
为首的大匠笑着说道。
这大匠名叫李春,是王恭厂的机械大拿,属于能自己设计图纸、自己制造的那种,这次被朱翊镒挖了过来,担任西山军械厂的总工程师。
四三式步枪仿制,最难的是枪机,不过有实物在,工匠们看一眼,原理也就知道了,针式击发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捅开了也就明白了。
但枪管钻孔这事却成了制约四三式步枪批量生产的关键,没有大马力的机械,靠人力钻孔,一个月也就一杆,畜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有了这靠烧煤就能日夜运动的蒸汽机,李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钻孔能快些了。
李春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那连杆连到木制钻孔的机床上面,一番操作之后,那连杆推动钻杆就旋转了起来。
众人啧啧称奇声中,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枪杆就钻好了。
李春举着枪杆左看右看,又用卡尺各种测量。
“世子爷,这东西不光钻孔快,而且钻的均匀,您看这孔壁,多么平滑,都不用再手工打磨了,直接拉了膛线就能用了。”
李春兴奋不已,其他工匠闻言,也纷纷上前传看。
朱翊镒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这蒸汽机虽然不贵,一台只需要人民币两万块,但是特别不好买,根本没有生产的,朱翊镒无奈找了一家名为金石机械的县城小机械厂,多花了三十万的研发费,让人家专门改了条蒸汽机生产线。
不过此时看到这蒸汽机飞快的钻孔,朱翊镒也觉得自己这钱花的值。
毕竟买不如造,有了源源不断的蒸汽机,大明的一切工业化设想就有了动力源。
第034章 葬礼与典礼
嘉靖四十三年二月,献俘大典的前一日,西山上的一处山岗。
昨夜刚下了一场春雨,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发芽的气息,一队队身穿藏青色呢大衣、头戴钢盔、脚踩皮靴的军士笔直的站在山岗之上。
不远处,一百多军士整齐站立,他们穿同样呢大衣,只是头上换了印有麒麟的大檐帽,呢大衣的肩章上也有了不同的花纹,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骨灰盒,上面盖着日月照麒麟刺绣的红色绸缎。
他们由所有小旗以上的军官组成,为首的正是朱翊镒。
这套特别借鉴德三军服的礼服,是朱翊镒在系统上跟一家服装厂定制的,是为献俘大典特制的。
一开始朱翊镒想定制后世那种裤子上衣分开式的军礼服,但因为在这个时代,那种军礼服属于短打样式,贸然穿出去没准会被人笑话。
朱翊镒后来就将锦衣卫飞鱼服和德三呢大衣融合在一起,定制了这样一款呢大衣。
厂家发过来之后,朱翊镒找了几个亲兵试了,效果非常好,于是一下子定制了两千套。
今日为阵亡将士下葬仪式,特地穿出来亮亮相,免得他们明日不习惯。
而在军士的外围,是这些阵亡将士的家眷。
在魂兮归来的哀乐中,朱翊镒等一众军官抱着阵亡将士的骨灰,正步走向事先挖好的墓穴。
墓穴不大,不过是用砖石水泥砌好的,防水性能很好。
朱翊镒怀抱的正是李胜的骨灰,他将骨灰盒小心的放到墓穴里,然后将水泥板盖好,这才起身站立。
一众军官再次集结成队,笔直的站在朱翊镒身后。
此时,朱翊镒接过冯保递来的名册。
“嘉靖四十三年元月,土默特部犯边,我大明军士与其激战于古北口,血战三日,毙敌四千余人,护我大明百姓、卫我大明疆土,此役我大明一百三十七名将士壮烈牺牲,他们是李胜、秦正三、王牛、韩水、张丰、周二生......”
朱翊镒每念一个名字,全体军士就跟着念这个名字,随后一百支四三式步枪便整齐鸣响一次,直到第一百三十七名烈士。
整个下葬仪式庄严而肃穆,直到军士们回到军营,所有人的眼圈都是红的。
“哎,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等俺哪天要是壮烈了,能有这么一个仪式,俺死也瞑目了。”
营房之中,张谷子哨里的一个士兵说道。
“哨长,您说俺要是死了,以后有机会让世子爷捧俺的骨灰不?”
另一个士兵问道。
张谷子看了那士兵一眼,悠悠的道:“世子爷估计够呛,不过俺能。”
刚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一下子被张谷子这句话给打破了,众人立时哄笑了。
“都别笑了,好好活着不比啥都强,大家赶紧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还得出去练队列呢。”
说着,张谷子突然严肃了起来,接着道:“明日可是大场面,万岁爷都在呢,你们谁要是给俺掉了链子,小心俺让你给大伙倒一年的洗脚水。”
众人听张谷子这么一说,立时忙碌起来,不用张谷子催促,都一溜烟跑到广场上提前练起来了。
张谷子的这一哨是经过整编的,既有居庸关和宣大的,也有西山水泥厂建筑队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出身贫苦,不是军户,就是失地农民。
以前别说见皇上,见县太爷那都是不可能,听说明日万岁爷都在,一个个都激动的不行,当然也怕掉链子出丑。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西山军营便已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兵穿戴整齐,在各自小旗的带领下,汇集到各自把总旗下。
报数点名完毕,以把总为单位,向永定门进发。
他们将在永定门外集结成队,再穿过外城,经正阳门,穿千步廊,到午门外广场参加献俘大典,这一路正是京师的中轴线。
到了永定门外,集结成队,天正好亮了。
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过后,城门大开,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军卒哩儿郎当的走了出来。
“艹!”
一声惊呼,纷纷闪到了城门两侧。
他们虽然也接到了今日献俘大典、有军士从这里过的军令,为此他们还将出城的百姓给暂时拦到了一边。
不过他们也没当回事,边军嘛,有啥了不起的,咱可是京城爷们,京营都天天见,勇士营咋地,御林军,大明军队最顶级的存在了吧,爷也见过不少。
但这支军队跟他们印象中的边军区别太大了。
乌黑瓦亮的钢盔,藏青色呢大衣,漆黑锃亮的皮靴,火铳统一背在身后,一动不动的笔直站姿。
一千多人无一人说话乱动,甚至连马都带了嚼子,这种气势和压迫感,让那几个军卒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进城!”
朱翊镒抽出佩剑,猛然前指,随后队伍开始动了起来。右手握着火铳的肩带,左手自然摆动,四人一排,迈着整齐的步伐,进了永定门。
等着出城的百姓起初还有些不满,胆大的对着五城兵马司的军卒还说着抱怨的话,不过等这支军马出现的视线中,一个个全都闭了嘴巴,目光追随着队伍移动。
“这是边军吗?边军现在都这样了?看着比京营厉害多了。”
“那是,你看人家走的多整齐,跟一条线一样,人家摆臂的手伸的都一样长,京营?算了吧。”
“小姐,您看他们的衣服好好看,真英武,比少爷的那身飞鱼服还好看,有气势。”
路边一辆马车上,撩起的窗帘里,隐隐的伸出两个小脑瓜,其中一个小脑瓜没说话,眼睛时不时的瞟一下骑在马上的朱翊镒,脸上飞起了红晕。
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普通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则没了这么多的礼数,她们平常为了生计也是需要出门操劳的,此时看着这一队队穿着整洁军装的士兵,一个个都傻了眼。
有那胆大豪爽性子的,目光竟也直勾勾随着士兵们移动,直到有人看到了后面。
“哎,你看后面那车上装的是什么?“
小媳妇大姑娘们循着声音往后面看去,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呢,只见一颗颗呲牙咧嘴的人头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盯着她们。
“呕!”
第035章 献俘大典
吐了。
不光女人吐了,有些胆小的男人看了也吐了。
一些带孩子的妇人,则赶紧用手将孩子的眼睛蒙上了,不过捂得有些晚了,今后这场景将不断出现在他们童年的噩梦中,陪伴他们长大。
一辆辆大车,满载着人头跟着队伍前进,还有被俘的巴彦等人,则装在囚车上。
“这得多少人头啊?”
“听说四千多。”
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点内幕消息,顿时便在他周围聚起了一群爱打听事的京师闲人。
“四千多?都是这次砍的?”
那人见众人都围了上来,顿感脸上有光,刻意压低声音道。
“据说还不止呢,我看邸报了,还有几百的鞑子没跟上大队撤退,几个一帮、几十一群的散落在蓟镇周边村里,最后也被朝廷的兵马给一一剿了,邸报上说,不少蓟镇的官兵因为这次围剿有功,都升了官,领了赏钱呢。”
“哎呀呀,早知道咱也去蓟镇那边的村里转转了,咱几个一伙杀个落单的鞑子没问题吧,人头拿回来,也能弄个几十两的赏钱了。”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一片哀叹声,就跟真的痛失几十两银子一样。
京师爷们好吹牛的毛病打咱大明朝都这么流行了。
队伍持续进行,消息持续发酵,京城里的百姓不断的涌向正阳门大街,一时间万人空巷。
围观的百姓太多,五城兵马司的军卒都顶不住了,没办法,刘晋只能去请示张维贤,最后从京营调来军士,这才维持住秩序。
在朱翊镒那个时代,尽管普通人的娱乐项目是多如牛毛,但是无论哪个国家的阅兵典礼都是顶流的。
如今大明百姓寻常里的娱乐项目也就是看个吵架、茶馆里听听说书,勾栏看戏那是有钱人才有的娱乐。
当然京师百姓比别的地方还多些娱乐项目,比如:去菜市口看砍头,去东华门外看大臣们打屁股等等。
但那些都不常见,今日这场献俘大殿算是近几年来比较顶级的娱乐项目了。
十年前,俺答汗带兵十万围了京师,有不少城中百姓的亲戚朋友在那场浩劫中失去了性命,京师百姓对于鞑子那是恨之入骨。
有消息灵通人士指出那个坐在第一辆囚车里的就是俺答汗之子巴彦,于是百姓沸腾了,砖头瓦块嗖嗖的往囚车那边砸了过去。
“打死臭鞑子,打死这些臭鞑子!”
幸好囚车的缝隙很小,巴彦将身体缩进囚车里,这才免了许多皮肉之苦。
朱翊镒领着队伍一路前进,等进了正阳门,也不知哪个百姓率先喊了“世子威武!”,随后“世子威武、明军威武、大明威武”的喊声此起彼伏。
“看,那就是世子!”
一处装修豪华的三层高楼上,挤着一群鲜衣女子,她们容貌姣好,却又活泼奔放,顺着其中一人手指的方向,将目光灼灼的盯在朱翊镒身上。
“哎,我说你们别看了,那是你们能看的吗,皇家贵胄,一派风流,是你等凡夫俗子所能惦念的吗?”
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拿着一把团扇掩面轻笑。
“虞妈妈,您就别调笑我们了,得不到我等还不能看看吗?”
“就是,就是,况且也未必得不到,您看那宋朝的师师大家与徽宗皇帝,不也是一段千古佳话嘛。”
“呸呸呸,提什么徽宗皇帝,就是他不好好操持国事,整日留恋亭台柳巷,最后让鞑子破了汴京城,多少妇人被掠到了北边,简直生不如死。”
虞妈妈扫视一圈后,接着道。
“你们小,没经过十年前俺答围城的事,当年我也就虞嫣姑娘大一点吧,在京城勾栏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那些日子真是一日三惊,外面喊杀声震天,城墙上就打炮,我和姐妹们吓得都躲到一间房里,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那场景还真是惶惶不可终日,想起来都后怕。”
众女闻言,皆是手抚着胸口,似西子捧心,仪态万方。
这时,窗边坐着的一个女子忽然朗声唱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如雪,银鞍照白马,飒沓似流星。”
众女闻声,相视浅笑,遂众声齐唱。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歌声透过轩窗到了街上,众人皆循着歌声往楼上看去,众女妖娆,一时惊呆了路人。
朱翊镒其实也听到了这曼妙的歌声,这首诗他前世就会背,而且非常喜欢,不过这种演唱形式却是第一次听到。
遂心痒难耐,也想看看是谁在清唱,但此时在行进的队伍中,为了保持队伍的庄严肃穆,只能冷峻的目不斜视。
一直到了千步廊间,一众军官皆翻身下马。
队伍重新整队,朱翊镒的五十二名亲卫前出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组成方阵,后面的队伍则以小旗为单位十人一行。
列队完毕,朱翊镒骑马奔到承天门前。
“启禀陛下,嘉靖四十三年春,土默特蒙古五千骑犯边,我大明军队与其激战古北口、密云等地,得将士用命,幸不辱皇命,全歼五千来犯之敌,现得胜将士凯旋,献匪首俘虏于陛下,激我臣民,扬我国威,请陛下检阅!”
嘉靖皇帝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朱翊镒这有些奇怪、却又莫名飒爽的服装愣了一下神,随后朗声道:“准!”
朱翊镒策马奔回队伍,随后下马走到亲兵阵列的前面,他要亲自带领这支队伍接受大明百姓的检阅。
片刻之后,朱翊镒抽出佩剑,大声高喊。
“迎军旗!”
队伍侧面的三名亲卫遂将一杆日月照麒麟的旗帜擎起,然后脚踏正步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皮靴踏在青石之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似战鼓一般,立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三人回身站定,将军旗擎在队伍最前面,随后千人齐唱。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承天门的城楼上,高拱问张居正:“太岳博学,可知这曲的出处。”
张居正略微思索片刻道:“没猜错的话,这是元末红巾军的曲子,古北口一战两千对四千,以少胜多,毙敌四千余人,世子有太祖遗风啊。”
高拱闻言,微微颔首。
但在两人的左前方,鄢懋卿和吴鹏也在小声交谈,但看神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一曲唱罢,军旗护卫队的三人又将旗帜擎起,朱翊镒大喊一声“前进!”,整个队伍瞬间动了起来。
“啪!啪!啪!”
一千多人一个声音,静默中只有皮靴拍打青石板的声音。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大臣们,立时鸦雀无声,等朱翊镒率亲军方队行进到承天门前的时候。
“行枪礼!”
三声清脆的劈啪声,刚才还背在身后的四三式步枪顷刻便转到了前面,带着刺刀的枪头立时顶到了前面一排人的脑后,刀闪寒光。
“英国公,你上次去江南是见过戚家军的,此军比戚家军如何?”
承天门上,嘉靖头也不回的问张维贤,目光依旧随着阵列移动。
“不差分毫,然气势尤甚!纵是小兵,亦有撼岳之气,此非戚家军能比也。”
张维贤说完,想了想又道。
“此气,臣在奉天殿前唱名时的新科进士们身上见过......”
多年以后,当京师百姓回忆起嘉靖四十三年春的那场献俘大典时,连俺答汗之子巴彦被当众枭首的场景都忘记了,唯独记起了那些阵列如林、行进入墙的将士。
第036章 年年淤来年年修,年年修来年年淤
献俘大典结束之后,朱翊镒回家好好睡了一大觉,等他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
今日要与印刷坊老吴开个会,商议一下在江南等地开设分号的事,军械厂的枪械生产要再督促一下,另外火炮的研制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朱翊镒要与古董枪械协会开个线上会议,好好选选准备采购的火炮型号。
事情很多,朱翊镒草草吃了早饭便准备出门,不过刚走进前院,就被他爹喊住了。
自从嘉靖醒了之后,裕王对朱翊镒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也没提过居家读书的事,朱翊镒在府里也恢复了来去自由,不过今日却不知为何又被叫住了。
朱翊镒进了前厅,发现高拱等人都在。
“嗯,坐下听听吧。”
行礼完毕之后,裕王满面春风的道。
朱翊镒闻言心中直翻白眼,自从上次胡镇事件后,他就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无论是严党还是徐党,最高追求都是致君尧上,垂拱而治。
都他妈垂拱了,还治个屁。
见朱翊镒有些不情不愿,裕王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下尴尬,随后几句话将事情说了一遍。
自去年以来,京畿附近干旱缺水,接连通惠河的几条河流都没啥水了,通惠河自然就断流停航了,京师的粮价直接涨了两成。
最近,工部尚书赵文华提议重新疏浚通惠河,打通京师与通州的水运航道,以平抑京师粮价。
“赵工部体恤小民,这是好事啊。”
朱翊镒有些不解,这么明显利国利民的事,徐党不能因为人家是赵文华是严党,就为了反对而反对吧。
“哈哈哈,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坐在上首的李春芳闻言笑笑,随后又一脸高深的对朱翊镒道。
“自嘉靖三十年,严嵩做了这内阁首辅,这通惠河便是隔一年一疏浚了。”
哦,原来如此,朱翊镒这下明白了,看来早在大明,官员们就明白了GDP双修大法。
“隔一年一疏浚,一次五十万两银子,这十年,光花在通惠河疏浚上的银子就不下三百万两,可是年年疏浚年年堵,严党将这通惠河当成了捞钱的水耙子。”
一说到这通惠河,高拱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朱翊镒没空听高拱在那里骂娘,直截了当的对裕王道:“嗯,爹这是想让我在皇爷爷那里敲敲边鼓?”
“我儿聪慧,你在老爷子那里脸面大,将严党在这里面的猫腻给老爷子说说。”
裕王一脸尬笑。
朱翊镒见状立时无语,说个屁,嘉靖那么聪明的人,严党在这河里面的事他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嘛还能年年修,不用问,嘉靖也得了好处了呗。
严党孝敬嘉靖內帑的银子从哪里来,这通惠河估计就是其中之一。
这霉头,他才不去触呢。
况且,不让严党赚钱,这通惠河就得堵着,运河上的粮食不好运,那老百姓就得吃高价粮。
修,必须得修!谁反对他跟谁急!他爹也不行!
不过朱翊镒想换个方式,与其让严党赚钱,为嘛这钱咱不自己赚了。
上次从蓟镇回来,朱翊镒就走了通州到京师的这条路,因为是京师去往运河码头的主要通道,这条路又宽又直,而且全是平地,当时朱翊镒就想,这要是修条铁路就好了。
如今这机会就来了。
“铁路?”
裕王等人全都不解的看着朱翊镒。
“对,就是铁路。”
朱翊镒随后将铁路的基本原理解释了一遍,又说现在的暗厄利亚等国家已经用了。
对于西方新奇的玩意,明代的士大夫比后世大清强了不少,不仅多有了解,而且也不抵触。
“世子是说暗厄利亚那种用马拉着在两个铁轨上跑的那种车?”
张居正好奇的问。
要不说优秀的人在任何时代都优秀,果然是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张居正竟然知道火车。
见朱翊镒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张居正笑笑道。
“臣如今在翰林院赋闲,杂书倒是看了不少,对于西洋人的风土人物,也了解一些。”
“嗯嗯,张师傅真是博学,不过你看的那书有些过时了,现在暗厄利亚不光有马拉的火车,在一些矿山里,他们用蒸汽机来推动火车。”
朱翊镒随后又解释了一遍蒸汽机,但由于没有实物,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见实在解释不明白,朱翊镒索性也不解释了,让裕王等人直接上书就行了,至于嘉靖那边,他直接去说。
裕王等人虽不清楚朱翊镒的火车能不能行,但能打击政敌,阻止严党继续在通惠河里捞钱,这就足够了。
半个时辰后,朱翊镒揣了一盒“丹药”去了西苑景阳宫。
在朱翊镒的劝说下,嘉靖已经不再乱吃“丹药”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上次病重是否跟丹药有关,但聪明如嘉靖,自然也怀疑到了这上面。
如今嘉靖基本只吃朱翊镒进贡的蒙古秘制丹药。
哎,你还别说,嘉靖自从吃了这些蒙制秘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睡眠也好了,甚至晚上还能干点男人都爱干的事。
嘉靖现在看这大孙子,那是越看越欣慰,儿子不行孙子行,总算没有枉费他千里迢迢从湖北跑到京师来继承这么大的家业。
将秘制“丹药”献上,朱翊镒便给嘉靖说了要在京师和通州修火车的事。
出乎朱翊镒的预料,嘉靖竟然也知道马拉火车。
不过朱翊镒的重点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详细说了若何通过铁路赚钱的事。
一旦停了通惠河的工程,嘉靖一年至少少了十万两银子的进项,朱翊镒得先给他补齐了,才能再说修铁路的事。
“铁路能赚钱?”
嘉靖坐在蒲团上,背后檀香袅袅,似是在练什么心法。
“当然能赚钱,皇爷爷你想,运河钞关赚钱吧?这铁路就相当于路上的运河,而火车就相当于钞关,你用铁路运货,就得交钱。”
嘉靖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
“这修铁路也是需要银子的吧,从京师到通州少说也得五六十里路,所费几何?”
嘉靖就是聪明,总能一眼看到问题所在,不过朱翊镒早有对策。
“回皇爷爷,确实得费银子,差不多得一百万两银子,但是这银子不用您出。”
“不用出银子?那这铁路如何修得?难道你还会法术?”
嘉靖说完,竟被自己这话都笑了,心法也不练了,直接起身,从珠帘后面走了过来。
“皇爷爷,孙儿不会法术,不过却懂些经济之道,咱这银子可以让那些富户们出。”
随后,朱翊镒讲了成立铁路公司发行股票和债券的事。
对于怎么搞钱,嘉靖也是相当有心得,很快便明白了股份和债券是怎么会儿事。
“这事能行?”
嘉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自己不掏钱,大明多了一条铁路,自己每年还能从里面收十万两银子的分红,这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
“皇爷爷,您可以让孙儿试试,成不成的,您里外里也没有损失不是。”
若是一个后世人听了这番忽悠,肯定会说朱翊镒不是传销就是诈骗,当然也有可能是非法集资。
但嘉靖不一样,他还没有挨过现代金融业的铁拳,想想自己确实没损失,便答应了。
第037章 西山办公会
得了嘉靖的应允,朱翊镒没有回家,直接骑马去了西山,那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西山实业公司总部,朱翊镒坐在会议室长条桌的上首,下面依次坐着西山水泥厂总经理李伟、西山建筑总经理李文全、西山印刷坊总经理吴伟业、西山军械厂总经理李春、西山学校总务王谦,以及尚在筹备中的西山纺织厂总经理李文贵。
朱翊镒看着自己的外公和两个舅舅,不禁感到这外戚势力有点大啊,但他现在除了外戚,还真没啥人可用。
‘人才!人才!’
朱翊镒嘴里念叨着,便先听了西山学校总务程大位的汇报。
这程大位说来也是个奇人,这人不是朱翊镒招募来的,而是自己主动来的。
程大位本是安徽休宁的一行商,家里也算挺有钱的,但这人不好声色犬马,唯独喜欢数学,特别是对珠算有独到见解。
嘉靖四十二年冬,他送一批货到京师店里,恰好遇到西山学校的一个学生跟母亲进城里采购年货。
这学生学习很好,他见店铺老板在打算盘,便用学校教的珠算口诀很快便把钱款算的清楚,竟比那账房用算盘算的还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的程大位经了心,当即将这学生母亲买的东西免了账,然后又问这学生刚才用的什么算法。
顺着这学生,程大位到了西山水泥厂子弟学校,朱翊镒见了他一面,也没与他多聊,直接借给他一本初中数学,想验验他的成色。
到了第二天,两眼通红的程大位找到了朱翊镒,说自己想在西山上学,不知世子爷能否收下他这个学生。
朱翊镒盯着三十多岁、胡子老长的程大位顿时感到好奇,在系统里一查,才知道这人竟是明朝有名的数学家,著有《算法统宗》一书,当然这时候他还没开始写。
朱翊镒顿时重视起来,学生是做不了了,当老师就很不错。
因为程大位还是一位出色的商人,颇具管理才能,朱翊镒又将他简拔做了教务长,统筹学校事务。
程大位今天汇报了两件事,一是西山水泥厂子弟学校扩建为西山书院的事。
为了尽快培养出能用的人才,朱翊镒决定在京师广招生源,当然在这之前,学校基建得先跟上。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基本就是建教室、建宿舍、建食堂。
第二件事就有意思多了,受程大位的启发,朱翊镒决定广泛网罗这个时代现有的科学人才,以尽快建立起自己的科学团队。
程大位做生意时常年走南闯北,自然认识不少喜好自然科学的同好,朱翊镒便让其写信,诚邀各路英才加盟西山书院。
这其中有鼎鼎大名的医学家李时珍,医学外科鼻祖陈实功,农学家马一龙,机械专家徐正明,火器专家赵士祯,还有一位则是朱翊镒的亲戚,音乐家朱载堉。
当然这些都是在后世史书上留下名字的,还有一些没有留下名字的,朱翊镒让程大位一并请来。
为了请这些珍贵的人才,朱翊镒可是用了一番心思,不仅随信附上了往返路费,更是直接打出了大明科学院创立大会的名头,生怕别人不来。
“世子,除荆川先生一人外,其余人皆给了回信,答应参加科学院创立大会。”
“荆川先生,唐顺之?是那个戚大帅的老师?”
朱翊镒翻开名录,仔细看了唐顺之的简介,这人不仅是戚继光的师傅,还著有囊括天文、地理、兵法、数学、乐律、奇甲的《六编》等书,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一代奇人。
“此人为何不来?”
“世子,荆川先生病了。”
程大位说着,将一封书信递给朱翊镒。
书信不长,唐顺之先是感谢了朱翊镒的诚挚邀请,没有因为他接受严嵩任命的官职而嫌弃他,其次又说了自己命不久矣,难以舟船劳顿,并随信附上《六编》,希望朱翊镒能帮他传授下去,以报国恩。
朱翊镒接过程大位递来的《六编》,粗略翻看,越看越觉得这人真是被历史低估的人才。
“泾川先生现在何处?”
朱翊镒问程大位。
“泾川先生协助胡总督和戚大帅抗倭,先在杭州。”
朱翊镒闻言,想了想,对冯保道。
“包条大船,拿我的名帖去杭州,务必将荆川先生接到京师来,给他说,来了京师,他这病兴许能治好,本世子还想他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呢。”
送走了冯保,朱翊镒又听取了吴伟业的汇报。
如今读者文摘已经改为一日一期,一期一万份,但仍然供不应求,特别是江南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盗版。
盗版可耻,但朱翊镒却并不打算打击,毕竟他弄这个主要是为了科普值,盗版的还不占用他的成本,一样可以赚科普值。
朱翊镒如今每日的科普值,基本能保证在三十万上下。
不过这还是不够的,随着朱翊镒摊子铺的越来越大,关于十九世纪科技产品的“进口”也需要的越来越多。
比如接下来的蒸汽火车,朱翊镒就准备先“进口”一辆,另外还有火炮的“进口”,也是刻不容缓。
朱翊镒很快批准了老吴准备在南京、杭州、武昌、成都、西安和广州设立分号的计划,一并批给了他两万两白银,作为启动经费。
天龙八部已经刊印完毕,朱翊镒又送给老吴一本神雕侠侣,命他务必保管好,这可是印刷坊的核心机密。
老吴自是连连应允,拿着批文便欢天喜地而去。
当年他一个北漂落魄秀才,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京师最大印刷坊的掌柜的,不仅在京师买了房,据说还纳了妾,人这命运还真是唏嘘。
随后朱翊镒看向了自己的舅舅李文贵,想听听他关于纺织厂的筹备情况。
朱翊镒这个二舅比较腼腆,结结巴巴的将纺织厂的事说完,听得李伟直撇嘴。
不过相比于大舅李文贵,朱翊镒更喜欢这个腼腆的舅舅,虽然不大会说话,但事办的却挺细,上个月朱翊镒给他说的羊毛纺毛线的事,如今就已经成功了。
第038章 不被大明稀罕的好人
朱翊镒筹备毛纺织厂其实倒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解决军队和水泥厂工人家眷的就业问题,顺便再普惠一下大明百姓,让买不起羊皮大衣的百姓起码能有个毛衣穿。
另外,改善一下蒙古普通牧民的生活,给他们提供一条可持续的绿色发展道路,让蒙古勇士们在家放羊就好,别没吃的了就来抢劫大明。
当然,若是以此为突破口将蒙古诸部纳入大明的经济体系中,那就更好了。
朱翊镒听了李文贵的汇报,随后就在西山毛纺织厂建设文件上签了字,一万两银子瞬间又花了出去。
随后便是李春父子关于水泥厂和西山建筑的汇报,如今这两个产业已经步入正轨,且有了稳定的盈利,朱翊镒倒没什么可操心的。
最后便是军械厂的李春,他还没开口,其他人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如今,有了蒸汽机的助力,四三式步枪已经达到了日产三十支的效率,李春预计两个月,军队所有人都能人手一杆四三式步枪。
对于这个效率,朱翊镒是基本满意的,不过他今日还有一项重要的事要先给李春透透口风。
“火车?世子爷,是那种马拉着在铁轨上跑的车吗?”
朱翊镒本想着好好给李春讲一下铁路和火车的原理,没想到这李春竟也知道马拉火车,这下省了不少口舌。
看来这大明上到皇帝高官,下到贩夫走卒,对外面皆不是一无所知啊。
有了马拉火车和蒸汽机的基础,朱翊镒以为给李春普及起来蒸汽机车会容易一些,不过这事他确实是打错了算盘。
“世子爷,如何用连杆带动车轮转动?”
朱翊镒刚讲到可以用连杆推动车轮转动,李春随便提出个问题就将他给问住了。
这便是真内行与假内行的区别了,朱翊镒这个假内行看似懂得挺多,比真内行还内行,但实操就是盲,夸夸其谈可以说的头头是道,但一到实际问题就麻爪了。
李春看似不懂原理,但这么多年的老工匠,让他一眼就能关注到核心问题。
‘是啊,活塞运动如何转化为车轮持续的转动?’
朱翊镒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他前世连驾照都没有,哪里懂得这些。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过几日,我从海外订购的蒸汽机车就会运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春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心道:有实物就好,这天底下就没有他看不明白的机械。
因为怕再被问住,朱翊镒便将蒸汽机车的事先放在了一边,反正过几日,比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机车还要先进的机车就会从“海外”运来,他操这心干嘛。
朱翊镒转而拿出一张图纸,放在李春面前。
“高炉炼钢?”
李春对着图纸研究了一会儿,便对朱翊镒问道。
内行果然就是内行,朱翊镒即使跟那个卖给他图纸的钢厂工程师请教了多次,依然不明白炼铁与炼钢的区别,得亏他前世还是个理科生。
“世子想要炼钢?”
李春又问朱翊镒。
“嗯,咱以后要在通州和京师之间修建铁路,蒸汽机车可以从海外买,但是这铁轨咱得自己生产,当然,蒸汽机车以后咱也得自己生产。”
李春闻言点了点头,盯着图纸又看了一会,却又一脸为难的对朱翊镒道。
“世子爷,小人虽见过不少钢炉、铁炉,也知道是如何炼的,但小人确实没做过这活计。”
说到自己不擅长的地方,李春有些不好意思。
朱翊镒此时才发现自己对李春要求是太高了,人家是王恭厂里制造铳炮的,属于机械方面的专家,虽然也懂一些钢铁冶炼,但确实没干过,总不能要求人家啥都会吧。
见朱翊镒有些失望,李春想了想又道:“世子爷,京城官办铁厂里有一人叫杨宏程,在炼铁这方面的那是大拿,您可以请他来看看。”
朱翊镒闻言,用笔将杨宏程的名字记下,准备明日就派人去挖墙脚。
铁轨这事,李春是帮不上忙了,不过朱翊镒不想就此放过他,接着拿出了一门炮的图纸。
这是一门后世南北战争时期的火炮,学名叫M1857式拿破仑加农炮,炮身青铜材质,加上炮架车轮也才两千斤重,两匹马可以轻松拉着跑,四个成年人也能推得动。
而且青铜材质坚韧,不易炸膛,可以发射实心弹、爆炸弹、散弹等多种炮弹,最远射程可以达到两千米,在南北战争时期大放异彩,实在是居家(防守)旅行(野战)的必备神器。
李春看了会图纸,便对朱翊镒道,这炮能造,只是成本有些贵,毕竟铜这种东西,在明朝可是基础货币。
朱翊镒听罢则哈哈大笑,表示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不就是铜嘛,在后世六万人民币就能买一吨。
处理完这些事物天已经黑了,朱翊镒没有回城,直接在西山歇息了。
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等他起来,郑广来禀告说有个姓杨的老头等了一上午了。
朱翊镒这才想起来,昨天让人去官办铁厂挖人了,不过他没想到能这么快挖来,毕竟按照李春的说法,那可是个技术大拿。
等杨宏程进了后院,发现一个身穿蟒袍的少年正坐在餐桌边吃饭,这就是世子吧。
杨宏程正想行礼,便被一个声音止住了。
“杨师傅是吧,坐!”
杨宏程闻言愣在了当场,坐,这哪有他做的地方,他在铁厂见九品小官都没有他坐的份,现在见了世子爷,还能坐,而且往哪里坐?
杨宏程扫视一圈,发现只有餐桌边有椅子,也不能跟世子爷坐一桌吧?
杨宏程踟蹰不前,有些不知所措。
“杨师傅,来,坐这里。”
朱翊镒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把椅子。
杨宏程本不是忸怩的人,在官办铁厂他就是以敢说实话闻名,也因为他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虽然技术很好,但却从来不受重用。
铁厂上上下下都不待见他,也就上面遇到技术难题了,才尊他一声杨师傅,其他时候他都是哪凉快哪呆着去,生怕他看到啥不该看的。
在铁厂快干了一辈子了,无论是上层圈子还是工匠圈子,他哪个圈子都不是,到如今还在炉前搅铁水。
脸上胳膊上,布满了被溅出来的铁水灼伤留下的疤痕,当然也没挣到什么银子,家里至今还过的紧紧巴巴。
不像那几个跟他一起进官办铁厂的,技术虽然差,但人会来事,早就在城里起了大宅子,小老婆就娶了仨,也不知道银子从哪来的。
唉,这大明不稀罕好人呐!
第039章 老杨进西山
昨日晚些时候,老杨正在炉前侍弄铁水,突然铁厂的管事太监风风火火的跑来将他从高炉上拉了下来,说世子要见他。
世子?老杨之前没见过,也没听过,不过在前些日子听人讲献俘大典多么多么精彩,那些士兵多么威武,还听说世子带人杀了五千多鞑子。
嗯,是个有本事的,不过找自己干嘛?
老杨还没反应过来,铁厂却炸了锅,上到管事太监,下到他高炉的管事,全都过来对他嘘寒问暖,还说以后富贵了别忘了一个锅里抡马勺的兄弟。
老杨闻言,心里直撇嘴,啥时候跟你们一个锅里吃饭了,你们吃的啥锅,那是金锅,勺子都是金的,咱吃的啥锅,铁锅!还他妈是漏的!
不过老杨这时候脑子还有些懵,也没心思再惹当官的不痛快,只诺诺的应了。
一夜难眠,老杨翻来覆去想着见世子的礼数问题,那可是龙子龙孙,可不能得罪了,得罪铁厂当官的,他就干了一辈子高炉,得罪世子那还了得。
可千想万想,他就是没想到世子一上来就会请他坐,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咋办了。
朱翊镒可没空揣摩一个中老年铁厂职工的心路历程,见老杨不坐,郑广这个憨货又连个眼力价也没有,只得自己起身,将老杨拉到桌前坐下。
随后掏出那张昨天的图纸,放到了老杨面前。
“杨师傅,给看看,这个能建不?”
刚才还哆哆嗦嗦的老杨,此时见了这张图纸,忽然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左看右看瞅了一阵,不禁张口赞道:“妙啊,妙啊,我之前咋就没想到呢。”
朱翊镒给老杨提供的图纸是贝塞麦转炉炼钢法,上面从焦炭的冶炼到鼓风机再到转炉送气等等,都非常详细。
“能建?”
朱翊镒见老杨半天没搭理自己,一个人光在那里兴奋了,忍不住问道。
“能建,能建,有这份样式再不会建,那不成棒槌吹火-一窍不通了。”
朱翊镒闻言,一时无语。
不过朱翊镒也没在乎这个,能建就好。
“杨师傅,您到我这西山来办个铁厂可好?您做这铁厂管事的,可愿意?”
老杨还在盯着那图纸,一开始没听清朱翊镒说的啥,直到他听到西山办铁厂,才忽然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哪了,赶紧将图纸放下,立马坐好,又恢复到了刚来时的情形。
“世子爷,俺怕干不好,俺在原来铁厂就是个侍候炉子的。”
朱翊镒闻言,这下心里有谱了,心道:你要是说你在原来铁厂是个管事的,那还真不能让你来。
这炼钢最关键的就是高炉,能弄好高炉,那就行了。
朱翊镒当即给杨宏程批了一份西山钢铁厂的项目计划书,这计划书也是他从系统里跟一个钢厂退休总工买的。
当杨宏程迷迷糊糊的从西山实业总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西山钢铁厂的总工程师了。
“老杨,老杨!”
见门外李春在喊自己,老杨终于在这西山找到了一点自己之前熟悉的事物,心神一定,三步两步走了上去。
“怎么样,图纸能看懂不?”
李春接过老杨手里的批文一瞧,高兴的又道:“俺就知道你能看懂,俺昨天还害怕自己帮你说了大话,哈哈,这下好了,你这烧炉子的,老母鸡变鸭,摇身一变成了总工程师,跟咱一样了,走!跟咱去食堂,咱给你这总工接接风。”
说完,也不等杨宏程答话,直接拉着他就走。
李春和老杨都是匠户,两人早年间还是邻居,一个炼铁,一个打铁,两家关系很好,小时候两人经常围在父辈的铁炉子前光屁股玩。
长大以后应劳役,两人一个去了王恭厂,一个去了铁厂,联系的便少了。
这次朱翊镒问会炼铁的人,李春知道自己这个老兄弟一身本事,却过的不好,便举贤不避亲,推荐了自己的这个老兄弟。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西山实业的大食堂,只见一百多米长、二十多米宽的大敞间里,坐满了吃饭的人,而在北面靠墙的地方,则是一排排的矮墙,里面有带着白帽和口罩的人在忙活着给人盛饭。
矮墙上放着一溜溜的米饭、馒头、包子,还有各种菜蔬和肉食,看的老杨直流口水。
“这些都是给这里的活计吃的?”
老杨不敢相信的看着一个穿着短打样式的人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盛了一大碗白菜,菜里面的几块大白肉那真是亮的耀眼,老杨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还有那馒头,真白,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白的馒头,他甚至都怀疑那到底是不是用面做的馒头。
“嗯,这里主要是水泥厂的工人在这里吃,还有总部的人,俺在军械厂,军械厂世子管的严,有保密条例,闲杂人等都不让进,只能领你来这里了。”
说到这里,李春跟老伙计炫耀的心思又来了,接着道:“俺们那食堂比这里还好,薪俸也高,就快赶上军队的伙食了。”
不过老杨却没领会到李春的用意,只一门心思的盯着那吃大包子的活计,包子是肉的,油都流手上了,那伙计嘬的手指叭叭响,看的他眼馋。
“这里吃饭要钱吗?”
“要钱,这天下哪有吃白食的?”
老杨闻言,这才觉得正常了一些,吃这么好,还不要钱,那世子爷真成了傻大个了。
“吃这么好,这伙食费不便宜吧。”
老杨试探着问。
“不贵,早饭一个铜钱,午饭两个,晚饭两个,一天五个铜钱,吃的饱饱。”
“什么,五个铜钱?你们还一天吃三顿饭?顿顿大米白面?还有肉?世子爷莫非真是个傻子?”
这下老杨真的震惊了,脱口而出,弄得好多人都看他,离他最近的一个吃饭的汉子直接站了起来。
“从哪来的乡巴佬,你他妈才是傻子呢,找揍不是?”
那汉子这么一喊,周围几个吃饭的人也都站了起来,上来就想揍老杨,最后还是李春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几人一看是军械厂的总工,这才作罢。
“哎呀呀,你这人啊,还是老毛病,嘴里没个把门的,这里的工人吃得好,有房子住,有钱赚,孩子还能免费上学,不少人都把世子爷供在家里呢,这次要不是我,你保准得横着出去了。”
李春笑着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老杨,嗔怪道。
老杨知道李春在笑话自己,不过也没生气,转而道:“俺以后要是过上这样的日子,俺也把世子爷供起来,俺还给他上香呢,不过这里的工人真的一天吃三顿饭?薪俸多少?”
这时,李春帮老杨打好了饭,找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做了。
“不是三顿,是四顿,子时还有一顿,不过人不多,光给上夜班的吃。”
“夜班?晚上还做工?”
李春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嘴里,咂摸了一下味道:“这肉老了,不跟俺们食堂大师傅做的好吃。”
随后见老杨还在看着他,这才想起来接着道。
“嗯,这里工人是三班倒,一班四个时辰,人歇着机器不歇,薪水呢,最初级的工种一个月五钱银子,初级管事一两银子,高级管事二两银子,一般的技工和初级管事一样钱,高级技工和高级管事一样多。”
“那总工一个月多少薪俸?”
这是老杨最关心的,毕竟他两个儿子还没有娶亲。
李春闻言对老杨笑笑,随后伸出四个手指,压低声音道:“四两。”
老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长着的嘴巴里塞满了红烧肉。
“不过你可能拿不到这些,俺们是军械厂,工资高些,不过我觉得你一个月三两没问题。”
这下老杨真的呆住了,嘴里的红烧肉掉了出来都没注意到。
第040章 编一辈子书,不给钱的那种
京师,裕王府。
朱翊镒刚回到家,就被老爹叫去了前厅。
裕王正在浇花,裕王妃则在一边撸猫,顺便指挥着他爹浇花,还有一条狗趴在门口晒太阳,整个前厅一派老年退休干部的作风。
嘉靖病好了,景王据说被嘉靖派去的陈洪给骂了一顿,这段日子连门也不敢出了,裕王最近心情很好。
“老爷子同意了?”
裕王见朱翊镒进来了,便将喷壶放下,接过一边侍女递过来的棉布擦了擦手,坐在了太阳下的躺椅上。
朱翊镒一屁股也坐在了旁边的躺椅上,顺手从兜里掏出墨镜带上,今天太阳很好,就是有些刺眼。
“同意了,我给老爷子许了一年十万两银子的分红。”
“多少?”
裕王激动的想起身,不过努力了半响还是没坐起来,顺势又躺下了。
“你从哪来的银子,拿水泥厂的银子给老爷子上供?咱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别忘了户部还欠着爹的俸禄呢。”
“不从西山出,从铁路上面出。”
裕王听完这才作罢,随后又问:“这次修铁路,户部给多少银子?”
“没银子,我自己筹。”
“什么?”
这次裕王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
“爹,你就甭管了,我心里有数,到时候你就知道咱京师里谁最有钱了,您最好拿个本记下来,以后当了皇帝,缺钱了就跟他们要。”
见朱翊镒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裕王索性也不管了,往后一仰又躺下了。
......
十天后,京师广渠门外,五城兵马司早早的将这里清空,周围围上了围挡。
中间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四周都铺上了铁轨,在一段铁轨上面,用红布盖着一溜大家伙。
而在铁轨围成的圆圈中央,放着一排排椅子和方几,椅子背上则贴着名刺,最前面则是一个高台,上面有华盖,若是有心人会注意到高台上的布置有用到明黄色。
此时已到了辰时,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拿着请柬开始入场,几个士兵在跟他们做搜检。
士兵的搜检非常文明,如果宾客从门口走过没有发出异响,士兵则不用检查,只有发出异响时,士兵们才会上前搜检。
除了个别带了刀具的,还有一些则是带了金子或者银子,刀具先行收管,其他的士兵并不干预。
不少宾客对士兵能发现自己藏在身上金银刀具的事非常好奇,竟有好事者携带金银多次从士兵跟前走过,但无一例外都被发现了。
于是西山卫的士兵有千里眼的传闻不胫而走,再加上上次他们杀了五千鞑子的事,有不少人将他们传的神乎其神。
太阳渐升渐高,场地中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吃着茶点,与相熟者攀谈,气氛好不热闹。
而且组织者的布置非常细心,基本上是按照勋爵、官员和商人的身份各自划片的,而且名次前后都有讲究,一看就是经过礼部指点的,既不会让人觉得失了身份,更不会让人感到怠慢或尴尬。
“英国公来了。”
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款款而来,一旁坐着的成国公赶紧起身,周围呼呼啦啦起来一堆勋贵。
“哈哈,诸位有礼了。”
英国公对周围拱了拱手,随后与成国公分左右坐下。
“听说这次陛下也来?”
两人坐定,身后的侍者给倒了茶水,英国公饮了一口茶后,成国公这才小声问道。
哈哈,英国公干笑两声,然后指了指前面高台。
明黄色的帷幔,雕龙屏风,御座背后一五爪金龙是那样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国公随后小声道:“我没记错的话,自嘉靖三十年天寿山祭祖,陛下这是十多年没出京师了吧,陛下对世子爷的事可是很上心呐。”
英国公点了点头,并没有再搭话。
这时,一穿着团龙蟒袍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全场又是呼呼啦啦的站起来一大片,特别是官员区那边,有不少人小跑着过来给他见礼。
“世子竟也请景王了?”
待景王坐下,成国公侧身又与英国公小声嘀咕。
“人家是亲叔侄,为何请不得?”
英国公呷了口茶,附身说道。
“可是上次蓟镇的事?”
“哈哈,所以说裕王世子能在蓟镇斩杀四千鞑子,又能训练出那样的士卒。”
成国公闻言与英国公对视一眼,顿时恍然,不过心里却犯了嘀咕。
莫非这老张已经开始下定了?
接着裕王也款款而来,虽说胖了点,没人家景王有文人气质,不过穿上团龙蟒袍,倒是气派很足,一番行礼之后,走到了景王旁边。
“大哥。”
景王笑语晏晏、行礼如仪。
看着这个想害自己儿子的兄弟,裕王心里虽恨,但脸上还是和善的很。
“嗯,坐,坐,待会看看你侄子又给你带来啥好东西。”
景王闻言一怔,似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不过面上却没带出来,笑着坐了下来。
这一幕不知被后面那些善于、乐于揣摩人心的老官吏们又解读出什么信息来。
“不是二龙不相见嘛?咋两位王爷今日也都来了?莫非今日陛下不来了?”
官员区后排的位置,王锡爵对张四维小声说道。
张四维看着前面裕王景王的背影,也是好奇,将声音压得极低:“嗯,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听说陛下自从这次好了以后,对那些道士疏远了很多,也可能现在陛下不信这个了。”
“不信好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好长生,可你瞧有成的嘛,不信好啊。”
王锡爵说完坐直了身子,不过随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又俯下身子。
“唉,子维兄,你看咱俩不过是翰林院里的小官,无职无权的,世子为啥给咱俩请柬啊,你看前面,不少高官都没来啊,高祭酒不在,太岳兄也没来。”
张四维闻言,也往前面张望,一时间还真发现了好多比他们职位高得多的官员不在。
难道是忙?但也不对啊,徐阁老和严阁老都在啊,再忙还能有阁老们忙?
两人对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若是朱翊镒在这里,肯定会喷他俩一脸:
‘你俩一个从六品,一个七品,为嘛给你俩请柬,你俩心里没点比数吗?还不是看你俩有钱,一个银行家,一个大地主,待会儿要是不多买点京通铁路的股票和债券,我就让你俩在翰林院里编一辈子书,而且还没稿费的那种。’
第041章 路演和募股
临近中午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礼乐,场中的礼部官员便引导众人都站了起来。
嘉靖还真的来了。
不过这次嘉靖没有乘龙撵,而是乘了一辆马车。
当众人看到这辆马车时,除了超豪华的霸气外观,唯一的印象就是大,非常大,比一间屋子还大。
但如此之大的车,却只有四匹马在拉,看着还很轻松,这时人们才注意到,这辆车竟然有四个轱辘,而且前两个轱辘竟然还能转向。
不过留给众人探究的时间不多,马车停稳后,朱翊镒先一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伸手将嘉靖恭敬的搀扶下来。
与天子同乘!
众人心中立时一阵惊涛骇浪,这大明朝的储君风向看来要定了啊。
嘉靖没理会众人内心的各种戏份,直接让朱翊镒搀着上了御座,三拜九叩之后,对朱翊镒点了点头。
“开始吧!”
朱翊镒随后指挥人将那红布揭开,一辆崭新的黑色蒸汽机车立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便是请柬上说的那火车?”
“可火车不是说用马拉的吗?我之前在一本西洋人的画册上见过,咋没有马呢?”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不少人听说过欧洲的那种马拉火车,但是蒸汽机车却是第一次见。
“难道是用这玩意拉车,可这玩意能动?”
“估计能动,你没看陛下都来了嘛,陛下修仙多年,得道了也不一定,兴许真能让这大家伙动起来。”
就在众人各种猜测的时候,忽然一阵鸣笛,接着火车上的那个大烟囱就冒起了白烟,随后又喷出了一阵雾气,属实将众人吓了一跳。
不过还有更让人震惊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火车真的动了。
“哐哧,哐哧,哐哧。”
火车开始很慢,但他确实动了,而且越来越快,最后围着铁轨转了一圈才缓缓停下。
嘉靖此时也有些震惊,虽然之前朱翊镒已经跟他说过好多次蒸汽机车的原理,但见到能自己动的车,他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嗯,好,来,扶朕上去看看。”
待火车停好之后,朱翊镒扶着嘉靖便上了火车头。
从这里装煤,然后将锅炉中的水烧开,蒸汽推动活塞,活塞上的连杆驱动轮子转动。
朱翊镒又对着实物给嘉靖讲了一遍蒸汽机车的原理,嘉靖这才相信真有可以自己动的车。
当然这车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朱翊镒从系统里跟国外的一个蒸汽机车爱好者协会购置的“4-4-0美国式机车”。
朱翊镒在前世很喜欢一款铁路帝国的游戏,当时这款机车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机车整重十二吨,载重五百吨,平均时速可以达到三十公里,比此时英国刚投入实用的行星号蒸汽机车性能高了一倍。
嘉靖在火车上转了一圈,下来后只说了一个“好”字,随后坐着马车就走了。
不过这一个字就够了。
嘉靖走了以后,众人就轻松了许多,在朱翊镒的解说下,众人有序的进行了参观。
待众人重新坐定,朱翊镒便命人现场每人发了一份项目计划书。
上面详细了介绍了这款蒸汽机车的性能,以及在京师和通州之间修建铁路的可行性,并重点介绍了预期收益。
当然在项目书的最后,朱翊镒还鸡贼的暗示了朝廷以后不会再修缮通惠河。
有嘉靖站台,又有稳定可观的收益,而且还有实物在这里摆着,京通铁路的股份和债券认购便水到渠成。
其实是朱翊镒自己多虑了。
今日来的这些宾客,不是勋贵就是家境殷实的官员或者巨富的商人,花上几千两银子意思意思,权当给皇帝贺寿了,还真没有一个不给朱翊镒面子的。
不过等到朱翊镒晚些时候查看认购明细时,发现除了一些富商真的看到了这里面的商机,认购的数额大些外,其他的勋贵和官员就没有一个超过一万两的。
‘你们会后悔的!’
朱翊镒看着那些认够一千两银子以下的官员和勋贵名单,嘴里嘟囔着,特别是其中竟然有王锡爵。
大明第一辆火车试车暨京通铁路股份认购仪式之后的第二天,朱翊镒还在床上睡觉,然后就被他娘从被窝里给叫了起来。
“镒儿,快起来吧,门外来了些商人,说要给咱家送银子,你爹一早就出去了,你快去前边看看吧,问问啥事,不过银子咱可不能收啊。”
被人堵着门送银子,裕王妃一时有些慌张,心道:严世藩都没这么嚣张,自己这个儿子不会学坏了吧。
朱翊镒听裕王妃说的这么邪乎,赶紧穿上衣服去了正门,一问才知,原来是来实缴股份的。
不过朱翊镒没让他们进门,也没要他们银子,直接将人撵去了西山。
裕王府是裕王府,铁路公司是铁路公司,朱翊镒必须分清,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匆匆吃了早饭,朱翊镒打马奔了西山,却发现那些商人比他还快,不光人到了,银子也都到了。
商人就是商人,对于商机的把握那真是争分夺秒,朱翊镒预感,这些人里面将出现大明的第一个铁路大亨。
走到西山实业的大门前,朱翊镒便命人赶紧去制作一块京通铁路公司的牌子,免得以后人家送钱找不到庙门。
招呼众人进了会议室,朱翊镒让账房一一核实认购份额和实缴银两,然后给人又一一发了股权确认书。
一上午的时间,朱翊镒就收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打发走了众人后,朱翊镒又命人将一个叫邓通的人偷偷喊了回来。
邓通这名字一听就是有钱人,也果不其然,这人确实有钱,而且眼光更毒,直接实缴了十万两白银,目前来看是京通铁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了。
京通铁路公司注册资本二百万,朱翊镒一人就以技术入股的方式直接占了一半的股份,毕竟以后还得靠他“进口”各种先进设备,拿个控股权也是应当应份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他帮嘉靖代持的股份,不过也没分很清,毕竟嘉靖不懂啥股权结构,反正只要朱翊镒一年给他十万两银子的分红就行。
邓通很快又回来了,朱翊镒也没给他多废话,直接问他想不想赚点快钱。
第042章 “炒楼花”
邓通此人虽在京师住,但他却是地地道道的永平府人,听口音,朱翊镒感觉有点唐山那味。
而且邓通家里有矿,是真的有矿,铁矿。
所以在别人都看蒸汽机车的时候,邓通却看到了下面铺设的铁轨。
从京师到通州全都铺上铁轨,这得多少铁啊,要是以后大明的火车通到两京十八省,那得多少铁啊。
发了!
投!必须得投!
昨日一听说京通铁路公司要对外找人入股,邓通毫不犹豫的就认购了十万两,然后连夜凑齐,一早就送来了,生怕有什么变故。
拿着股权确认书走在路上,邓通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还没走多远,却被告知世子要见他,邓通以为是自己投的太多了,要让出一些股份,毕竟昨天的场面他看了,除了官员,还有不少勋贵,那可都是累年世家,人家要是非想要,他也没办法。
大丈夫能屈能伸,路上已经打定了主意的邓通,此时猛然间被朱翊镒问了这么一嘴,一时不知该咋回答了。
“不想赚钱?”
朱翊镒有些不解,心道这么莫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有钱都不挣。
不过朱翊镒这一提醒,邓通立马回过神来。
“想,想想,哪呢不想呢,但凭世子爷吩咐。”
朱翊镒将自己的计划跟邓通讲了一遍,邓通心中某个技能树瞬间被点亮了。
这钱还能这么挣?
当日下午,在京师的达官贵人府邸不时有人前来询问:“您家的股份认购书卖吗?我给认购份额的百分之一。”
然后在街头巷尾,也多了很多人在谈论昨日的京通铁路股权认购的事。
“王哥,你知道吗,我听说现在有人在收股权认购书呢,给百中取一的数,五千两银子的认购书,啥都不花,一天工夫直接就能净赚五十两,顶我干两年的了。”
“听说了听说了,唉,后悔咱昨天没去,要是去了,认购个万儿八千的,现在至少能赚百八十两,而且还不用本钱,这样好的买卖咱怎么就没赶上呢。”
“呸!”
一个看孩子的大婶一口将嘴里的瓜子吐净,随后笑道。
“张三棒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昨天那地是你能混进去的,人家去的都是达官显贵,咱县衙老爷都没捞着去呢,你能去?而且我听说皇帝都去了,还有西山卫的军爷,你打眼从人跟前过,人家就知道你兜里揣了几分银子,你去?怕不是要被人家乱棍打出来。”
这婶子说话热闹,立时引起周围一阵哄笑。
众人随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从股权认购又说到了即将建设的京通铁路和火车。
“你们是不知道,我听我二姨家的邻居那个在国公府当差的小子说,世子爷弄的那个火车不用人不用马,自己就能跑,而且还跑的挺快,从京师到通州也就半个时辰,关键是拉的还多,这一车能顶五百匹马。”
“半个时辰?五百匹马?俺滴个娘来,这得是个什么车?还自己就能跑,你莫不是发癔症了。”
看孩子的老婶子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我听隔壁街上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周二说了,他当时就在那里维持秩序,看得真真的。”
若是朱翊镒在这里,一准拆穿这个满嘴说瞎话的张三棒子,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外围,能看见就真他妈成神了,朱翊镒一定将周二调到西山卫来,这大明第一届科学院大会就得先好好研究研究周二的特异功能。
不过这里面的人没有一个去现场的,见这么多人佐证,便都信了。
“哎呀,这下好了,这火车跑得快拉得多,是不是通州码头上的粮食就能可劲往城里拉了,粮价是不是能降点了。”
最近因为通惠河堵塞的问题,京师粮价涨了两成,百姓都比较关注这个。
“那可不,我今天一早去买粮,那粮价就已经降了一些,咱本来想多买点呢,后来亏了旁边一个人提醒,说往后估计还得降,咱就没敢多买。”
一个抱孩子的中年妇女一脸占了便宜的表情。
“哎呀,这世子爷真好,前面打跑了鞑子,后面又给咱把粮价打下来了,这真是咱小老百姓的活菩萨了。”
嗑瓜子的老婶子说着两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你当然觉得好,你家没人靠这过活,可通惠河上的纤夫这日子可就难过咯。”
一人发了一句感慨,立时将话题又转到了另一面。
“那咋难过了,难道那河上的纤夫就不想吃低价粮了?”
老婶子有些弄不明白。
“哎呀我的老婶子,说你聪明你比那猴都精,说你笨呢,你也是真笨,你想啊,有了这跑得快、拉的多的火车,以后谁还在通惠河上运东西,那纤夫可不都没活干了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话说这人想的还真对。
不过那看孩子嗑瓜子的老婶子战斗力也是不虚,虽是让人给顶住了,但却不输气势,张口骂道。
“马二拐咕,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大善人,这样,你出门往东,去广济寺,那里面有个如来佛,你让他起来,你坐那。”
老婶子这话,那杀伤力可是杠杠的,直接笑翻了一圈人。
马二愣子自己也被逗笑了,不过面子上抹不开,不想跟这群老娘们一般见识,正欲闪人,抬头就见高拱走了过来。
“吆,高祭酒这是下衙了?”
众人闻言,皆站了起来,给高拱问好。
高拱一一拱手,见众人皆是喜气洋洋,不禁问道:“诸位,今日咱这胡同是有啥喜事了吗?”
高拱家是河南新郑的小地主,为官又清廉,在京师买不起大宅子,更住不起紫禁城两侧的高档住宅区,只在城东寻常百姓住的胡同里买了一个小四合院,而且跟邻里关系还挺好。
邻居们也都挺喜欢他,毕竟他们这胡同里住着这么一个大官,一般的地痞流氓和衙门酷吏也不敢来生事。
当然能在这地方住的,也都不是穷苦人,起码是大明版的京城中产阶级了,像那些通惠河上的纤夫,那一般是外来务工人员,都是在城外住泥胚房,甚至搭草棚子住的。
第043章 为什么不请我
“喜事,当然有喜事,高祭酒不能不知道吧,咱京师要通火车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那老婶子一见高拱,立马就围了上去,占据有利地形,开始跟高拱套近乎。
“哦,这事啊,知道知道,这通火车了,你们就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火车通了,粮价降了,能不高兴?。”
接着那老婶子将通火车的其他好处讲了一遍,不过全是剽窃其他人刚才说的,说到最后,连马二拐咕说的纤夫没活干的事都讲了,显得她懂得很多。
高拱一时间也对这老婶子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整日里脏字不离口的老妪,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一点也不输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官,比如说严党那群货。
今日,通政司里收了一堆弹劾裕王世子和京通铁路的奏疏,弹劾理由五花八门,有说火车不祥的,要说声音大扰民的,有说耗资巨大增加小民负担的,还有说裕王府靠这敛财的,而且证据都有了,今早上就看见有人给裕王府送银子了。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最根本的理由没说,那就是以后不修通惠河,他们捞不到银子了。
可这么多理由,就没一人说,修了铁路通惠河上的纤夫就没了生计的。
也对,那些高官都住在紫禁城边上的东西坊里,那里哪有纤夫,他们的眼里又怎么能看得见纤夫。
想到那些纤夫,高拱心里觉得有一块石头在堵着,想赶紧回家吃饭,然后去裕王府问问世子,别光想着修铁路,这些纤夫怎么办,常年跑通州和京师的商船咋办?
不过高拱刚走两步,张三棒子就跟了上来。
“高祭酒,您那股权认购书卖不?我给您百中取一五的利。”
高拱心里正有事,一下子被这张三棒子给问蒙了。
“股权认购书?啥股权认购书?”
“高祭酒,您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整个四九城都炒疯了,还不到一天,这认购书就涨了一分,一万两银子的认购书一分钱没花,转手就能卖出去一百两,我给您再涨五厘,咱街里街坊的,您卖我得了。”
高拱今日一早就上衙去了,一心扑在工作上,还真没关注这事。
“我没有那啥股权认购书,更没听过这个,你去找别人吧。”
高拱心里装着事,没空听这张三棒子在这瞎扯淡,就想拔腿走,不过张三棒子还是不想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不会吧,高祭酒,难道您昨日没去看那火车?据说昨天去的人都有,最少的还认购了几百两银子呢,您不会一股没买吧?”
‘啥?看啥火车?咋没人请我?还去的人都有股权认购书?这认购书还能买卖,这到底咋会儿事,咋也没人跟我说啊?’
擦,尴尬了。
高拱有些懵逼的愣在当场,周围人越聚越多。
“高祭酒,您不会是真的没去吧?这下您损失大了,少说几十两银子,唉。”
张三棒子叹着气,跟他损失了几十两银子似的。
“张三棒子你就消停点吧,高祭酒哪能没去呢,人家可是裕王的老师,世子爷弄得那火车,人家能不去捧场?人家只是不想卖你罢了,人家都等着涨钱呢,现在卖你不亏了,您说是吧,高祭酒?”
老婶子这时也不知怎么从人缝里钻了出来,又占据了高拱旁边的有利位置。
不提裕王还好,一提裕王高拱更觉尴尬了,心里暗暗把朱翊镒骂了娘,这小子不地道,咋就不叫我。
“高祭酒,俺们不买,您是好官,以后指着这发财俺们也替你高兴,您就把那认购书给俺们拿出来瞧瞧啥样的,俺们过过眼瘾,以后出门也好跟人说道说道。”
这时,围观的一个男子笑着说道。
高拱闻言,更觉头大,要不是因为长得黑,脸都要红了。
“哈哈,哈哈,以后吧,以后,今日有要事,有要事。”
高拱打着哈哈,快步走出了人群。
一回到家,赶紧将院门关好,这才松了口气。
高拱家里人口很简单,儿子女儿都在老家,跟他在京里的只有发妻一人,还有就是俩仆人,一个门子,一个厨娘。
高拱在正屋坐下,就把门子叫了来。
“王福,你听说那股权认购书的事了吗?”
这王福四十多岁,打小就跟着高拱,为人憨厚但又不失机灵。
“少爷,听说了,现在这京师最火的就是这认购书了,据说一股难求啊,现在别说股了,光这认购书就涨了一分,少爷,您有吗?俺听说好多朝廷大员们都有,您要是有,那可别卖啊,咱留着,以后还得涨。”
“我听您学生张翰林的随从小四说,这认购书至少能涨三成,他说这还是保守估计呢,他听张翰林说,翻一番也不是不可能,张翰林家是开票号的,这话有准,少爷,这认购书,您可得留好了啊。”
王福这话还真是发自内心,不过在高拱听来却愈加刺耳。
高拱心道:我有没有你不知道吗?你还在这胡沁,还翻一番。
当即,高拱也不在家吃饭了,直接就去了裕王府。
此时的裕王一家正在吃饭呢,见高拱来了,裕王妃便退到了后院去吃。
“高师傅,您吃了吗?没吃咱一块吃?”
朱翊镒热情的问道。
高拱也不客气,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便上了桌,然后捡着肉菜就一顿猛吃,朱翊镒又给他倒了酒,高拱也不说话,端起来就干。
高拱这做派,一时将裕王父子看傻了。
虽说这高拱平日里不拘小节,但是也没见过这么豪放的,这指定有事啊。
裕王拿眼瞟了瞟朱翊镒,朱翊镒心领神会,起身又给高拱倒了一杯酒,这才道。
“高师傅,这么晚了,您来府上可是发生了啥要事?”
高拱这时候也吃的差不多了,见朱翊镒问了,便放下了筷子。
他本不是那扭捏之人,再说这里也没别人,更用不着拐外抹角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着朱翊镒道。
“昨日你连张四维那小子都请了,为嘛不请我?”
第044章 替大明把这条腿接上
娘的,原来竟是这事。
朱翊镒顿时了然。
看样子,这高师傅是吃醋了。
不过朱翊镒这还真是想错了,高拱岂是这样小性的人,他生气主要是裕王没把这事告诉他。
你不请他也没事,但是得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件事。
十几年前,裕王从宫里搬出来,嘉靖便让还在翰林院里编书的高拱做了裕王的侍读。
这么多年,开府、娶亲、生子,裕王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有了自己班底的亲王,可以说,高拱是看着裕王长大的,甚至比自己的孩子都亲。
摊上这样一个爹,又摊上严党那群人,裕王这些年多少明枪暗箭,都是高拱替裕王挡的。
高拱今日就是有些委屈,觉得裕王翅膀硬了,摊上了个好儿子,就不把他这个师傅当回儿事了,有事都不与他商量,甚至都不通知他了。
高拱又干了一杯酒,坐在那里眼圈竟然有些红。
朱翊镒察觉不到高拱失落的原因,不过裕王却是清楚,屏退左右后,对朱翊镒道:“去把昨日那认购明细拿过来给高师傅瞧瞧。”
朱翊镒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明细拿给了裕王。
“高师傅,镒儿昨日没让你去,是觉得你清廉啊,你看看,这明细上的人都是谁?”
裕王翻开账册一一指给高拱看。
“勋戚,这咱就不说了;严阁老、鄢懋卿、吴鹏,这些人哪个不是富得流油;徐阁老,家里田产颇多啊;张四维,家里开钱庄的;王锡爵,家里也不少田产。”
高拱接过账册一看,还真是这样,有不少他认为的贪官,竟然都在里面。
高拱看完,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感情人家这还真是让人去掏钱认购股份了,王爷知道自己家没多余的钱,便就没让自己去趟这浑水。
可是不对啊。
高拱瞬间又想起了股权认购书可以买卖的事,真跟那张三棒子说的,他要是昨日认购了一万两的股份,今日转手一卖随随便便就赚了一百两,顶他一年的俸禄了都。
娘的,亏大发了。
不过高拱也只是心里吐吐槽,昨日真让他去,他也不会认购的,他高肃卿是贪慕这点银子的人吗?况且他一个二品大员想搞钱,还用得着这一套?
不过高拱觉得还是得问问这事。
“世子,那股权认购书是怎么回儿事?现在街上好多人在买这东西,都有不少人问到我头上了。”
“哦?那人出多少钱了?”
朱翊镒瞬间来了兴趣,从放出风来,到现在还不到一日额时间,朱翊镒想看看效果如何。
见朱翊镒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高拱心里便有数了,不会有意外,这一定又是这位世子爷的手笔了。
高拱在京师混了这么多年,各种明枪暗箭遇得多了,也得了一些心得。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凡是他看不透的事,背后肯定有人在推,只是今日这股妖风,刮得还真是烈啊,即使他知道这幕后之人了,却也没参透这里面的玄机。
“一分五厘,但是没听说有人卖的,我听子维说,至少能涨三成。”
高拱笑了笑。
“嗯,不愧是家里开钱庄的,眼光还真不错,不过还不够,明天怎么也得再涨五分。”
朱翊镒觉得今天预热很不错了,都已经开始惜售了,明天可以加把火,直接涨个五分不成问题,反正没人卖。
高拱也是聪明人,关于这股份认购书涨价的小伎俩,他琢磨琢磨也能弄明白原理,不就是灾年粮食涨价那一套嘛,物以稀为贵,大家都捂着不卖,价格自然上去了。
但高拱不明白的是,朱翊镒搞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世子爷,你是要卖股份?”
高拱以为朱翊镒是想赚银子,毕竟灾年屯粮的商人们,最终目的都是高价出粮洗劫小民的。
只是朱翊镒这次洗劫的是大户而已,毕竟真正的小老百姓,也没钱买这玩意。
就像他胡同里的张三棒子,那也不是一般人,家里是开榨油坊的,一般的小老百姓谁能拿出一百两来买这废纸。
“卖啥股份?”
朱翊镒不明白高拱想问啥。
“你不卖股份,那你倒腾这干啥?让昨日那些认购股份的勋戚贪官奸商们赚银子?”
高拱闻言,心里又有些不顺气了。
“高师傅高见,还真就是让他们赚银子。”
朱翊镒笑笑,还对高拱拱了拱手,更让高拱气不打一处来。
心道:这小子原来多老实一孩子,跟裕王一样,现在咋变这样了,唉,长歪了,绝对长歪了。
一旁的裕王都看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咋没大没小呢,别跟高师傅逗闷子了,心里咋想的,赶紧说说。”
朱翊镒见高拱真的生气了,这才收起笑脸,让人取来一张清晰的大明舆图,将自己在大明修铁路的宏伟设想给高拱和自家老爹讲了一遍。
“爹,高师傅,咱大明幅员辽阔,但河流有限,以后货物交通不能总靠河流,黄河就不说了,灾害频发,还只在河南山东这块才有通航能力。
运河,得年年清淤,淮河以北还得年年补水,北方本来就旱,再给运河补水,遇上旱年,两岸庄稼就没法看了。
也就是长江还行,出三峡之后一马平川,水系发达、交通便利,所以江南湖广才鱼米之乡、百业兴旺。
可咱大明也只有一条长江啊,就像人走路一样,一条腿哪行!”
说到这里,朱翊镒顿了顿,看了一眼老爹和高拱,见两人都眼巴巴的等自己说下文,心里暗道这时代的碾压真爽,遂喝了一口茶水,接着又道。
“铁路,地理条件限制不多,运力强,后期维护费用低,这便是咱大明的第二条腿,接上这腿,咱大明就可以跑起来了。
只是这铁路初期投入大,朝廷出不起这钱,又不能向百姓摊派,咱就只能向大户募了,以后咱大明每个布政使司都要通铁路,这得多少钱,可不得先让人家尝点甜头。“
听到这里,高拱已然懂了,但他心里还有一些隐忧。
第045章 人傻,钱多,速来!
“世子能保证铁路一直赚钱?”
高拱觉得朱翊镒这套理论有个BUG,就是铁路要是亏钱怎么办?人家投的钱可不是打了水漂。
“不能。”
朱翊镒回答的很干脆,后世的铁路和高速公路就没一个赚钱的,这个时代虽然不用过分考虑普惠因素,但是全都盈利也是不可能的。
“不能赚钱,那人家为啥一直买你的铁路股份?”
高拱终于发现了盲点,眼里闪现出智慧的光芒。
朱翊镒看高拱这表情,心道你懂个屁,后世那些亏损股只要不退市,哪个不涨的牛轰轰的,银行日赚十几亿,一看股价两三块。
这公司股价如何跟你公司是否赚钱有关系吗?
不过朱翊镒不想跟高拱详说这里面的道道,因为炒股是个玄学,他也想不明白后世的人们咋放着白马股不要,一窝蜂的去炒垃圾股,甚至*ST的股票都一堆人去炒。
当然朱翊镒也不想高拱过早的发现这里面的道理,万一给高拱点亮了投资的技能树,这货跑去炒股了,以后谁帮老爹来治理大明。
“哈哈,此间玄学,难以洞察,不过高师傅等着瞧就是了,您要是想买点京通铁路的股份,我可以卖您点,原价,不赚您钱,您放着别卖,晚年留着养老,保准过的舒舒服服的。”
说着也不等高拱愿意不愿意,便让冯保拿来一份三百两的股权确认书,直接填上了高拱的名字。
高拱虽然清廉,但却不是海瑞那样纯粹的清官,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大员,家里拿出三百两银子自然不成问题。
高拱这时候也不忸怩,他又不是不给银子。
当然相比于赚钱,高拱更在意的是这份凭证,这份与裕王的关系,以后别人再问他有没有,他就能理直气壮的说有了。
将股权确认书收好,高拱终于想起了正事来。
“世子,这铁路修通以后,通惠河上的纤夫咋办?”
对于这个问题,高拱在来的路上想了几个对策,但是都觉得不好,实行起来比较困难。比如遣回原籍,责令地方官给田地安置,或者让皇帝拿出一部分皇庄来安置。
高拱这时候问朱翊镒这个问题,除了考校以外,心里还是有一丝幸灾乐祸、泼冷水的意思的。
你不是说铁路好吗,都夸上天了,还说什么大明的第二条腿,还笑话我不懂铁路不懂股份。
那些我是不懂,但是我懂朝争、我懂严党,没有人比我更懂严党了。
要是严党煽动那些没活计的纤夫起来闹事,你这铁路还真不好办了。
铁路办不下去,那些认购了股份的权贵和官员到时候一准来找你闹,看你咋办?
高拱带着些俾倪的目光看着朱翊镒,心道:小样儿,傻眼了吧,没想到这些掣肘吧,在大明干事不是这样蛮干的,光靠些小聪明和一腔热情是不行的,这些首尾还得咱来帮你收拾。
不过朱翊镒却没注意到高拱的这些心理活动。
“通惠河上的纤夫?啥纤夫?现在已经没有纤夫了,只有京通铁路的职工,一个月五钱银子,我今日已经派人去城外招工了。”
“啥?你把那些纤夫都募到京通铁路了?”
高拱一时惊讶,说话都有些失语了。
“嗯,我准备把他们都募来,但可能还有些不够,修铁路可是人力密集型行业,高师傅知道哪里能招来听话、能吃苦的劳力吗?”
朱翊镒认真的看着高拱。
高拱:“......”
朱翊镒见高拱半响没说话,以为他没听清,接着又补充道:“包吃住,一个月五钱银子,您要是能大批介绍来,我给您抽成。”
高拱忽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神采的问道:“修铁路真需要这么多人?”
“当然,修铁路可是个苦差事,有多少,咱要多少。”
朱翊镒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时代修铁路还真不是个好活,君不见美利坚的每根枕木下面都埋着一具华工的尸体。
当然,在这个时代,朱翊镒不会再允许这样的悲剧发生,大明最吃苦耐劳的百姓,自然要为大明的铁路事业奋斗终身了,自己的铁路都修不完,干嘛非得跑美利坚去送死。
就算是非要死,那也得死在大明的枕木下面,起码还能收获一笔抚恤金,外加一枚XX奖章。
从裕王府出来,高拱心里敞亮了许多,看头上的星星都觉得天朗气清了。
高拱不觉要快走几步,他要回去连夜写奏章,让大明那些遭了灾的、吃不上饭的百姓,都来京师,这里有朱大善人管吃管住,还一月发五钱银子。
高拱的草稿都已经打好了,主旨思想就六个字。
人傻,钱多,速来!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当通政司的卫兵刚将衙门大门打开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穿绯袍的官员站在门口踱着步子。
“办事拖拖拉拉,我都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咋现在才开门,本官要弹劾你们怠政!”
说着,不等那守卫答话,高拱便拿着奏章进了通政司。
那守卫一头雾水,抬头瞅了瞅东边刚刚升起的太阳,一脸懵逼:大佬,现在才辰时初啊,城门现在都没开呢。
京师广渠门,此时正聚集着大批的要出城的百姓,其中夹杂着几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他们正跟城门守卫理论。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门?你们这是怠政!本官要弹劾你们!”
那守门的把总也是懵逼,这都不到点呢,开啥门,大明的官员啥时候变得这么勤政了。
不过任凭那几个官员在那里之乎者也的拽文骂娘,把总自是不理会,他们是京营的,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跟这些文官不搭嘎。
时间一到,广渠门应声而开,刚才还在跟把总拽文的几个文官立时闭嘴,跟着百姓涌向了城外。
城外通惠河广渠门码头,因为通惠河不畅,船只并不多,一些码头工人在搬着货物,而在岸上则散布着密密麻麻的窝棚和泥坯房,这里是通惠河纤夫们的住所。
那几个官员一路赶到这里才松了口气,立时站到一个高台上面,大声喊道。
“纤夫们!纤夫们!都过来听我说,你们的饭碗让人砸了,快点跟我去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