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中央基建项目
经过三个多月的建设,等到嘉靖四十二年腊月,西山水泥厂一期工程终于完工。
一期占地三百亩,主要包括工厂区和宿舍区,工厂区包括十个水泥窑、三个焦炭车间以及仓库、办公室,另外还有附近的石灰石矿山等,宿舍区建了两千多间房子,一户两间,是砖混结构,还算不错,此外还有厂医院、食堂和澡堂杂货铺等等。
朱翊镒漫步在厂区里,终于有了点回到前世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真费钱,一期工程直接投资就近十万两。
等到嘉靖四十二年冬至那天,大明第一炉工业成品水泥正式出炉。
朱翊镒搞了个简单而又隆重的剪彩仪式,还用一台照相机记录下这个历史瞬间,免得以后白皮们不认这事。
这台照相机是朱翊镒从系统里的仿古店里买的,学名叫达盖尔照相机,不过现在得改名了,叫嘉靖四二相机。
朱翊镒正琢磨着是否要开个照相馆,不过苦于没有懂摄影的人才,只能先放放了,跟后世的傻瓜相机不同,现在的摄影真的是门技术。
照相馆这事,让朱翊镒萌发了必须尽快建立学校培养现代人才的想法。
以后他的发明创造会越来越多,这些都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去应用到实践中去,而且朱翊镒以后还要在大明普及科学文化知识,现在必须得培养种子了。
水泥厂正式投产后,朱翊镒征用了厂区里的几间空闲办公室,成立了西山水泥厂子弟学校。
第一批学生主要是工人子弟,学校课程也比较简单,除了识字,就教授初中数理化生,其他一概不学。
朱翊镒对其中的知识点都做了删减,内容基本都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前的,免得内容泄露,被西方偷师。
朱翊镒请了几个秀才做老师,主要教授识字,至于科学课程,则由朱翊镒亲自授课。
当然,朱翊镒哪有什么时间给他们去上课,他主要是发了课本就让孩子们自学,定期组织考试,从中挑选成绩优异的孩子,直接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
为了扩大培养面,朱翊镒不仅招收厂里的孩童,连西山附近村里的孩童也一并招收。
学校里管一日三餐,只要想学习的都可以来,岁数大的也不限制。
如今大明人口一亿多,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朱翊镒不信挑不出能自学成才的天才来。
当工厂产出第一批成品水泥后,朱翊镒便装上了马车,赶到紫禁城去给嘉靖开眼了,顺带做一单给长城贴瓷砖,不,给长城抹水泥的大生意。
如朕亲临的玉佩甚是好用,朱翊镒连人带车畅通无阻的进了西苑。
“这便是你那水泥?”
嘉靖打开袋子瞅了瞅,怎么也无法将这东西跟石头联系起来。
朱翊镒也没跟嘉靖废话,毕竟眼见为实,招呼几个小太监将水泥加水搅拌,在放入碎石子,最后倒入放有钢条的模具中。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水泥开始硬化,一个时辰后,便完全凝固了,等嘉靖吃了午膳再来看,那水泥就真的跟石头一样硬了。
嘉靖让小太监抡铁锤砸,那硬化的水泥只是崩了几个渣渣,倒是另一个小太监砸的石头是页岩,一锤子就砸下了一大片。
朱翊镒心中暗笑,开什么玩笑,这次可是纯正的钢筋混凝土,这玩意要是完全硬化了,想砸开,那得上冲击钻才行。
“这水泥所费几何?”
上午还散散的水泥,这时候竟然真的比石头还硬,嘉靖被震惊了,追着朱翊镒问造价。
“不贵,只有糯米蛋清泥浆的三成。”
其实只有两成,但朱翊镒总要赚钱的,一开始定价总得高些,毕竟要做长城抹水泥的生意,营销费用也得算上。
“好好好。”
嘉靖连说三个好字,围着那水泥左右细看。
“皇爷爷,明年京畿附近边墙修缮这块,您看?”
朱翊镒刚要撅腚,嘉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
“只要你能按照现在这价,朕自然乐得给朝廷省钱。”
嘉靖头也没抬。
不过朱翊镒并不满意,他并不是单纯的想供应水泥,他要把京畿附近的长城修缮工程都揽下来。
若只供应水泥,一是那些工匠们并不一定会用,自己还得派人去教,二是这上上下下打点,他那点营销费用也不一定能够。
前世他虽然没有干过工程,但在建水泥厂时,付工免费给他提了个醒,说工程这块黑的很,盯紧了能省不少钱。
大明现在的官场已经黑到家,即使他是裕王世子,那些地方上的官员可能明面上会买他的账,但私下里能不能保质保量的干活,那就没法说了,毕竟人家也得赚钱。
索性他好人做到底,直接一条龙承包了,来个大明朝廷版的中央基建项目,你地方上就别插手了。
心情好,可以分一段给你干,心情不好,你一边玩去。
朱翊镒给嘉靖说了自己的想法,嘉靖多聪明,早就知道这里面的是是非非,但苦于一直没有解决方法,也就听之任之了。
“中央基建项目?”
嘉靖心道:我以前咋就没想到呢。
等朱翊镒从宫里出来,一单三十万两银子的项目就到手了。
明长城虽长,但到了明中期以后,朝廷财政比较紧张,全修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捡着比较要紧的路段修缮,比如京畿、宣大和辽东。
朝廷每年的预算大约是一百万两,因为京畿最为重要,独占一半,其他两个地方,各二十五万两。
如今朱翊镒采用中央基建项目的模式,直接承包了京畿这段,预算也降到了三十万两,直接就给朝廷省了二十万两银子,这让嘉靖很是高兴,朱翊镒也很高兴。
双赢,赢麻了。
但考虑到工部会不高兴,蓟辽总督府会不高兴,地方官员也会不高兴,朱翊镒觉得这个项目风险也不小。
明朝官员那是真的胆大心黑,为了利益有时候连皇帝都敢黑掉,以后这种挡人财路的事还会有很多,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弄个武装了。
第017章 武装保卫朱大帅
回到水泥厂,朱翊镒开始考虑如何合法的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
尽管嘉靖现在对他很不错,但他也不敢贸然拉队伍,只能先养些家丁再徐徐图之了。
朱翊镒计划建立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家丁队伍,专职保卫工作,然后再给厂里的工人每周拿出半日来进行军事训练,万一要是遇上蓟镇总督府或者当地人捣乱,他也就不怕了。
付工给他讲过,去外地干工程,一定要注意和当地人搞好关系,像什么土方工程啊,临时工征用啊,可以给当地人些赚钱的机会,如若不然,那就准备好干一架吧。
朱翊镒这还没去就先动了某些人的奶酪,必须得未雨绸缪了。
这日,朱翊镒正在厂里给新挑选的五十个家丁训话,就见自己的大舅舅李文全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镒儿,镒儿,你快去看看吧,门口来了十几个顶盔掼甲的将军,他们说是来找你的,为首的还是个太监。”
朱翊镒闻言,心中一下凉了半截。
他已经很小心了,就招募了五十个家丁而已,这还没开始训练也没配发武器呢,嘉靖这就找上门来了?这情报工作也太强了吧。
“解散!解散!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朱翊镒挥手将这些新手家丁撵走,然后这才往厂门口而去。
朱翊镒远远望去,为首的太监竟然是陈洪。
这厮见朱翊镒来了,也不下马,慢悠悠的拱了拱手,随后大声喊道:“裕王世子朱翊镒接旨!”
朱翊镒一个趔趄赶紧跪下,心道,不会真是来拿咱的吧,可他这啥也没干呢,顶多算是刚解了个裤腰带而已。
“边墙多鞑子,朕从勇士营给你选了几个好手,遇事可临机专断,一定要注意好安全,切记!切记!”
宣完口谕,陈洪这才赶紧翻身下马,将朱翊镒扶了起来。
“世子爷,您这次可挡了不少人的财路,陛下让您小心行事,真遇到危险,性命最是要紧。”
朱翊镒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这嘉靖还真是个人精,他能想到的,嘉靖能想不到?
“冯保!冯保!来来来,把队伍给咱拉起来,让勇士营的这几位帮我好好操练操练,谁他妈敢对我下手,我让他后悔从他娘肚子里生出来!”
得了嘉靖的支持,朱翊镒再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陈洪看朱翊镒这神气活现的模样,终于明白万岁爷为什么对这孙子另眼相待了。
嘉靖现在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也只有这个孙子有雄主像,上次将文官集团耍的团团转,这次又要动人家的财路,跟当年的嘉靖多像。
也难怪嘉靖这么看护这个孙子了。
勇士营这次来了十个人,皆是军中好手,更为难得的是,这些人既不是文官一脉,也跟勋戚没什么瓜葛,跟厂卫也没什么联系,算是嘉靖的贴身保卫力量了。
为首的一人叫周进,据说是陕西人,也不知道嘉靖从哪里找到他的。
嘉靖能三十多年不上朝而大权不失,暗地里肯定有很多东西。
这下连教官都有了,朱翊镒的家丁训练也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在周进等人训练家丁个人勇武的时候,朱翊镒又从系统里做了几笔生意。
“世子,这不是火铳吗?俺们勇士营也有,只不过用处不大,最多放一轮,贼人就冲上来了,近战就没什么用了。”
“这是火铳,不过是本世子改良过的,来,试试。”
说着,朱翊镒拿起一杆火铳扔给周进。
如今文摘大卖,朱翊镒每日科普值都在三万以上,买些这种防制1850年代的德莱赛针发枪还是可以的。
这枪其实不贵,跟朱翊镒现在防身用的现代手枪差不多,一杆三百左右,不过是美元,一百支德莱赛针发枪带三万发子弹,花了朱翊镒四百万科普值,直接一把将账户里科普值清空了。
朱翊镒是从一个古董枪爱好者协会买的,那里有各个年代的步枪,如今欧洲已经普遍使用前装燧发枪了,朱翊镒直接上了后装针击枪,正好领先欧洲一个身位。
“别捅了,别捅了,这是从后面装弹的!”
见周进拿起子弹跟往常一样想从前面装进去,朱翊镒赶紧制止,这枪一支就要他两万科普值,宝贵的紧。
周进这货也莽得很,因为装不进去,便找通条,通条没找到,便拿了个砖头想砸进去。
朱翊镒一把夺过步枪,给周进等人演示了一遍装弹,随后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子弹便飞了出去,前后也就几秒钟。
周进等人立时瞪大了眼睛。
明朝现在也有燧发枪了,不过因为激发成功率比较低,应用并不普遍,大明军队如今列装的还是火绳枪居多,一个优秀的射手,从装弹到击发也得三十秒的时间,普通士兵在对阵状态下,也就一分钟一发的水平。
一分钟,敌人都能从三百米外跑到你跟前了,所以周进才说火铳没啥用。
现在明军的火铳手一般是当做重型弓箭手来用,离远了来上一枪,等敌人近了再抽出腰刀近战,火铳对射还不是东亚战争圈的主要形式。
不等周进等人闭上惊讶的大嘴,朱翊镒迅速装弹又来了一发,还是不到五秒的时间。
不理会周进等人震惊的表情,朱翊镒又对冯保招呼道:“去那里给我放个靶子,对,就是我刚才打的那棵树下面。”
周进看了看那棵树,又看了看朱翊镒。
“世子,您刚才是在打那棵树?”
朱翊镒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哈哈哈,让你见笑了,太远了,打不准,放个大点的板子好些。”
“世子,您还真在打那棵树,这得有一里地远了吧,您不会以为火铳能打得这么远吧?”
周进觉得不是他耳朵聋了就是这裕王世子疯了。
“哈哈,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这时板子已经放好,朱翊镒说完又连着开了几枪。
一会儿冯保将那板子扛了回来。
“唉,水平不行,就中了一发,还得练啊!”
朱翊镒指着板子上的弹孔,颇有些不满意,只留下周进等人在风中凌乱。
第018章 遭遇
要知道这时候的火铳都是滑膛枪,射程到一百米就不少了,而且精度也不行,所以才有排队枪毙党。
但世子爷的这支步枪,射程竟然能达到五百米,而且还有一定杀伤力,精度似乎也可以。
周进这算是开了眼了。
“一人一支枪,每日至少三百次装弹射击模拟动作,十次实弹射击,都给我仔细着点用,好好保养,真遇到了贼人,这枪就是你们的命。”
朱翊镒搞了个简单而隆重的授枪仪式,亲自给每一个家丁授枪,而且每支枪都刻上了编号,并登记在册。
明年英国鬼子也许就要搞什么鸦片战争了,他还准备给英国佬来个惊喜呢,可不想这枪的机密泄露出去。
......
嘉靖四十三年正月,过了上元节,朱翊镒带五百建筑工和六十家丁出发去蓟镇。
临行前,朱翊镒跟冯保交代。
“我去蓟镇先拜拜庙门,先礼后兵,安排好了我便回来,最多半个月,你看好厂子,所有人都不允许进入窑区,我爹也不行!”
随后翻身上马,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众人行了五日,到蓟镇总兵府暂歇。
如今的蓟镇总兵叫胡镇,很是年轻,武进士出身,十几年的时间就累官做到了一镇总兵,不知走了谁的门路。
不过胡镇这人还算上道,世子亲来,他尽管心里不痛快,但也没甚办法,谁让人家姓朱呢。
况且,朱翊镒也给了他一块不大不小的肥肉,把征发民夫和供给砖石建材的活计包给了他,虽然比以前赚的少了,但好歹世子爷还没忘了他。
安抚好蓟镇总兵,朱翊镒一路北上,前去古北口,据前期勘探,那里长城损坏严重。
又行了三日,距离古北口也就一日路程,人马刚要扎营,周进领着一个探马火急火燎的来报。
“世子,前面发现蒙古人的小队探马。”
朱翊镒心中一惊。
“可看清楚了?不是边镇的探马?咱这不是在边墙内吗?怎么会有蒙古人的探马?”
“世子,俺看清楚了,确实是蒙古鞑子,俺以前在宣府,见过鞑子,兴许是鞑子进关劫掠,之前在宣府常有这事。”
探马名叫李胜,也是嘉靖给的护卫之一,弓马娴熟,被周进安排做了夜不收的头头。
朱翊镒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真是千防万防,光想着防备自己人了,倒把这蒙古人给忘了。
“你可暴露了?”
朱翊镒又问。
“没有,俺用世子给的望远镜看的,俺能看见他,他看不见俺,他距咱这里至少还有四五里路呢,而且据俺对鞑子探马的了解,他们的大队人马至少还在十里之外。”
李胜言语间颇为自豪,他现在的装备可比鞑子探马强多了。
为了保卫自己的安全,朱翊镒给这支小队可下了血本,人手一支仿古的单筒望远镜。
一支蒙古人的探马小队进了边墙,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消息,没准真跟李胜说的,是蒙古人进关劫掠了,后面很可能跟着大队人马。
“世子,咱要不要回去?”
周进有些担心朱翊镒的安危。
“回去?咱几百号人大多都靠两条腿,能跑得过鞑子骑兵?”
拖家带口的,事情确实麻烦。
周进闻言,便知道朱翊镒理解错了,忙靠近了些小声道:“世子,俺们先护着你走,咱们连夜骑马走,再去蓟镇搬救兵来。”
朱翊镒这才明白周进的话,原来是让他自己跑。
“屁话!这五百多人舍家撇业的跟我出来,遇到鞑子,结果我先跑了,我以后还有脸教人家孩子忠孝节义?这话不要再说,我大明没有逃跑的皇帝,更没有逃跑的世子!”
朱翊镒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将周进臊的满脸通红。
倒是一边的李胜神情激动,心道这些年在宣府的罪没白受,朱家人还真是爱民如子,世子爷也是仁义,就跟三国演义里的刘皇叔一样,逃跑也得带着百姓。
朱翊镒见周进有些抹不开面子,人家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也不能单为了伟光正,就寒了下属的心。
拍了拍周进的肩膀,朱翊镒小声道。
“咱知道你是为了咱好,可身在帝王家,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你想想,我这次要是跑了,朝堂上的文臣武将会怎么看我,我爹会咋样?我二叔那边又会咋样?”
周进闻言,这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一时更觉得有些羞愧。
“唉,老周啊,现在跟你当初在勇士营不一样了。”
朱翊镒举目远眺,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你既然跟了咱,就打上了裕王府的烙印,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遇事还是要多想想,有些事不光得看行不行,还得注意政治影响,儒家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亦往,就是这个道理。”
周进闻言,转头看了看一脸萧瑟的朱翊镒,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看轻了这个才十一岁的世子。
“殿下!”
周进单膝跪地,接着道:“殿下您说吧,您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我老周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将您活着带回去。”
“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
朱翊镒笑着将周进扶起。
“这才对嘛!不打一仗怎么知道不行呢,万一人家就来百十号人呢,那咱跑了岂不是亏大了。”
仔细推演了一番,朱翊镒命夜不收继续探查蒙古骑兵的动向,自己则领着大队人马连夜向侧方山凹处转移。
得益于水泥厂良好的膳食供应,动物内脏、胡萝卜管够,这些工人基本没什么夜盲症,夜里转移很是顺利。
当时朱翊镒想的是实行三班倒提高生产效率,没想到这夜视能力先在这里用上了。
当夜蒙古人倒没什么动静,早早扎下了营盘。
这个时代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普遍都有夜盲症。
蒙古人虽说要比汉人好些,但也强不了多少,他们那里没有绿叶蔬菜,如果不是天天吃动物内脏,维生素的摄入还比不上汉人。
而且普通的蒙古人过的比汉人还惨,谁舍得天天杀牛宰羊。
这时代的蒙古人主要茶叶来补充维生素,所以在草原上,茶叶才如此珍贵,他们南下劫掠,茶叶便是重要的目标。
第019章 偷家
一夜出行十里。
朱翊镒等人全都隐蔽在一处山坳中,人衔枚、马衔嚼,连朱翊镒自己也是如此,人、车、马身上全都用树枝和草做了伪装。
这时代没有热成像,不离近了看,还真发现不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李胜探马回报。
“殿下,蒙古人的大队人马来了,看方向应该是往密云那边,大约五千多人,皆是骑兵,小人连夜探查,是从古北口破关而入的。”
听说鞑子往密云方向行进,众人皆松了口气,昨夜他们往西行了十多里,完美的避开了蒙古骑兵的行军路线。
“嗯,干的不错,人还真他妈的不少,大家注意隐蔽。”
朱翊镒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接着对李胜道。
“再辛苦一下,带两个人,一路去蓟镇总兵府求援,一路去给沿途百姓预警。”
李胜领命而去,随后朱翊镒将周进叫到跟前,掏出一份长城周边的地图,两人研究了起来。
如今他们在距离古北口一日路程的一处山坳里,鞑子应该发现不了他们,若是继续往西退的话,应该就可以脱离危险了。
不过朱翊镒并不想这样退却,就像他之前跟周进说的,时刻要注意政治影响,他这次要干票大的。
跟周进商议后,朱翊镒命人拿着嘉靖给他的玉佩去居庸关、宣府一线调兵后,自己领着队伍继续往古北口而去。
他要给这些蒙古骑兵唱出关门打狗。
一日急行军,傍晚时分,众人赶到古北口山下,在望远镜里,朱翊镒看到几个蒙古人正在关口放哨。
“世子,您估算的不差,这里顶多五百鞑子。”
周进放下望远镜,兴奋的对朱翊镒说道。
“嗯,这些鞑子看不起咱大明的军队,不过也不怨咱被人看不起,毕竟就在十年前,俺答就从这里破关,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北京城下,最后劫掠而走,人家能留五百人看着关口已经很给咱面子了。”
朱翊镒自嘲了一番,接着又对周进道。
“给兄弟们说,待会儿只要往上冲的,每人五十两银子,死了的一百两银子抚恤,父母妻儿吾养之!”
周进领命而去。
别看朱翊镒现在有五百五十人可用,但真正能攻坚的力量只有那五十人。
其他五百人虽然也经过了基础的军事训练,也有腰刀、长矛等冷兵器,但战斗力根本没法保证,所以朱翊镒选择了夜袭,另外还得弄些攻坚的重武器。
在系统里浏览了一番后,朱翊镒选择了十个坚固耐用的汽油桶和大批量的炸药,朱翊镒将其藏在物资车队里,以掩人耳目。
到午夜降临,众人聚集向古北口关隘靠近,为了避免夜战伤到自己人,所有人都在右臂绑上了白布条。
来到碍口下面,朱翊镒命人将汽油桶半埋在土里,底部放上火药,并接出引线,上面放一层隔板,其上再放一大号炸药包。
明朝版的没良心炮。
周进虽然感觉这东西有些奇怪,但事情紧急也没问什么,带人按照朱翊镒的要求,很快将十个没良心炮依次摆好。
朱翊镒的作战计划很简单,放炮之后,周进领着五十人的突击队迅速进攻,后续这五百人则按照之前十人一队的训练阵型,追杀残余之敌。
虽然没表,但朱翊镒还是习惯性看了看手腕,好像进攻之前不看表就缺点什么。
“放!”
一声令下,十门没良心炮分三个波次依次点火,只听“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
顾不得看炮击成果,朱翊镒大喊一声:“突击队上!”
周进迅速带五十人小队呈三三队形往碍口冲去。
“啪啪啪”的枪声瞬间响起,约莫半柱香的工夫,碍口的一个点位便竖起了一面红旗。
这是朱翊镒事先约定好的,证明周进等人站住了隘口的这个点位。
“跟我上!”
朱翊镒大喊一声,一跃而起往那红旗处飞奔,身边五百人尽如猛虎,鱼跃而出。
朱翊镒的运气很好,守卫隘口的鞑子只有三百人,刚才的炮击中有两发炮弹落到了烽火台上面,直接将烽火台炸塌了,里面睡觉的一百五十多个鞑子直接就在睡梦中报销了,现在还压在碎石下面呢。
其他的炸药包也给鞑子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等周进冲锋的时候,能拿起刀战斗的还有一百来个人,而且多数都是雀蒙眼。
几轮齐射,幸存的鞑子哪里还敢战斗,一个个全都跑了。
等朱翊镒赶到那处碍口,已剩零星战斗,不过朱翊镒还是让众人按照之前计划,十人一队,沿着长城追杀残敌。
......
“不要放跑一个鞑子!”
朱翊镒大喊着,随后一屁股坐在石垛上面,大口喘着粗气,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口里似乎有血要渗出来。
就在刚才,一个躺在地上装死的鞑子突然跃起,手里一把弯刀就往他身上砍来,幸亏他身边的护卫反应快,一把飞刀过去,直接插在了那鞑子的额头。
朱翊镒一连对着那鞑子尸体开了十几枪,直到将那鞑子脑袋打成了一滩红白相间的豆腐脑,这才停下。
“老郑,谢了!”
朱翊镒看着那鞑子的脑浆子,忍住想吐的冲动,对护卫郑广苦笑道谢。
老郑见这世子爷面色煞白,并没有上前,只是憨厚的笑笑,便不再说话。
要说这老郑也是个奇葩,他并不是勇士营出来的,而是朱翊镒从家丁里面选出来的。
老郑原来在少林寺出家,学了一身武艺,一次下山,路遇强盗侮辱民女,这老郑就出手将那民女给救了,后将那民女送回家。
只是那是个迂腐的大户人家,竟然觉得自家女儿失身了应该自缢以证清白,否则就不认这个女儿了。
这让老郑如何能忍,连夜将那女子带了出来。
带个女人,少林寺他是回不去了,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老郑脑子一热,便问那女子可愿意嫁给他?女子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此后便在京师附近打零工,直到西山水泥厂招工,这才来投了朱翊镒。
老郑武功了得,五米高的城墙,不借助任何工具,他两步便能爬上去,更有一手飞镖绝活基本上指哪打哪。
朱翊镒将他收做自己的护卫。
老郑虽然憨厚,但自己的职责拎得很清,此时全然不管朱翊镒快要虚脱的身体,两眼关注着周边,一心负责警卫,生怕再有装死的鞑子搞偷袭。
第020章 班师
战斗进行的很快,大约两刻钟的工夫,队伍慢慢都回来了。
“殿下,鞑子都被一锅烩了,按您的吩咐,留了几个鞑子活口。”
周进满身是血,一脸兴奋。
“嗯,伤亡如何?”
休息了一会儿,朱翊镒觉得好多了,便站起来问周进。
“家丁这边死了三个,伤了五个,工人那边死了五个,伤了十一个,不过都是小伤,好多都是自己追击过程中摔伤或扭伤的。”
对于这个结果,朱翊镒还算可以接受,这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交战,又是夜袭,蒙古人输的不怨。
“嗯,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天亮了咱们还得干活。”
一夜无话,等到了天亮,朱翊镒才看清楚没良心炮的威力。
那座挨了两炮的烽火台直接就成了瓦砾,碎石散落在长城的甬道上,女墙都已残破不堪,好多鞑子的尸体都被炸成了碎肉,直到清早还在冒着黑烟,这破坏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朱翊镒将自家舅舅叫了过来。
李文全之前跟着老爹李勇干了好几年的泥瓦匠,学了些手艺,朱翊镒让他做了建筑队的头,还封了个官,叫总工程师。
朱翊镒递给了李文全一张图纸。
“舅舅,能做吗?”
李文全接过图纸,眉头很快皱起来,又研究了一会儿,眉头却又舒展开了。
“能做,没啥复杂的,就是感觉没有这样做的,咱这盖房子都讲究个中正平和,你这些尖角有啥用,咋一看跟刺猬一样,不雅观啊,不雅观。”
李文全拿着那图纸直摇头。
“嗯,这叫棱堡,是西洋人的物事,咱这确实没有,不过等那些鞑子回来,你就知道这些尖角是干嘛的了。”
朱翊镒站起身,指着隘口两边又道:“一边一个,几天能修好?”
李文全在隘口边踱了两步,用脚丈量了一下方位,随后道:“五天吧,水泥和砖石都是现成的,咱人也不少,五六天应该没问题。”
“五天!最多五天!不能让鞑子在关内祸害太久,鞑子在关内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殃。”
看了一眼南面,朱翊镒又对李文全拱了拱手。
“舅舅,时不我待啊!”
......
在古北口热火朝天大搞基建的时候,李胜快马进了蓟镇总兵府。
“大人,又一个来报信的,自称是世子的亲兵,说有五千蒙古骑兵从古北口来,往密云方向去了,让咱北上救世子。”
总兵府花厅,一个亲兵正跟胡镇汇报。
“嗯,知道了,跟之前那个一样。”
胡镇头也没抬。
“大人,这可是世子的亲兵......”
亲兵有些犹豫。
“让你多嘴!”
胡镇一脚将那亲兵踹倒在地,接着转头问一旁的书吏:“什么世子的亲兵,我怎么没见到,你见到了吗?”
书吏连忙摇头。
几日前,就在朱翊镒自京师启程北上的时候,一只信鸽飞进了蓟镇总兵府。
信鸽腿上绑了一个纸条,上面只有两句话:“雏凤清于老凤声,雏凤亡则老凤哑。”
......
两日后,蒙古骑兵兵临密云城下,密云游击与之城下一战,败,退入城中不出。
蒙古骑兵一边围城,一边撒出骑兵去周边劫掠。
于此同时,几个蒙古鞑子趁夜从古北口逃了出来,一路南下赶到了密云城下。
城外蒙古骑兵中军大帐,土默特部俺答汗之子巴彦台吉正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血污之人。
“什么?你说什么?”
巴彦一把抓起那浑身是血的鞑子,双目圆睁的又问了一句:“什么?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会儿事!”
那鞑子顾不得身上疼痛,嘶哑着嗓子道:“台吉,古北口,古北口丢了......”
接着一番问询之后,巴彦一屁股倒坐在台案之上,半响没说话
倒是旁边一个和尚还算镇定,上前问那鞑子。
“明军有多少人?”
“当时天黑看不清,不过他们的枪声很密,应该有一千多人。”
这鞑子还真不清楚明军有多少人,被俘后一直被关在地牢里,跑的时候也是天黑。
老和尚听了这话,心里定了不少,略一思索,便对巴彦道。
“台吉,撤吧!趁明军还没形成合围。”
“撤?往哪里撤?”
巴彦这时还没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和尚。
“回草原,台吉,这是个圈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队明军已经开始往古北口那里汇合了,您没见蓟镇的兵都没动吗?八成是去了北边,再不走咱就真的走不了了。”
老和尚名叫格桑,是草原上有名的黄教喇嘛,人称智者,巴彦这次出征,俺答汗特意请他来协助。
格桑一番话让巴彦猛然惊醒,古北口一封,他们这些人就真的封在了关内,饶是他们蒙古勇士自诩骑射无双,可毕竟猛虎也怕群狼,一旦给了明军兵力集结的时间,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台吉,赶紧下令吧,今夜就得让出去打草谷的勇士们回来,明日一早咱就得走!”
局势瞬息万变,格桑让巴彦赶紧下决定,耽误一刻就多一刻的凶险。
“唉!”
巴彦长叹一声,遂命人吹响牛角,并撒出传令兵,连夜去召集队伍。
此时,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几十个鞑子围坐在一块,吃着烤鸡喝着米酒,身后的屋子里不时传出女人的尖叫声,而门外的鞑子则在不断催促同伴,让他们快点。
而就在火堆的旁边,几个男人的尸体还在流着鲜血,圆睁的眼睛诉说着死不瞑目的愤怒。
“呜!呜!呜!”
从牛角里发出的声音随风飘过,若隐若现。
“百夫长,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怎么听到集结的号角响了呢?”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蒙古骑兵两眼迷离的看着远方,对他们这队人马的百夫长道。
“号角,什么号角?”
百夫长这时候已经喝的七荤八素了,不过最后一丝清醒还让他保持了理智。
“你们他妈的都别嚎了!都给我竖着耳朵听听。”
众人闻言,立时安静了下来,连屋里人都提了裤子出来了。
北方的冬夜里异常安静,一声接着一声的号角从远方传来。
“艹!”
百夫长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妈的,不会是台吉的大营让明军劫了吧,都他妈给我赶紧上马,快走,快走!”
寂静的冬夜,在密云周边村镇里,大批鞑子闻声而动。
不过在稍远的一些地方,号角的声音却没有传来。
第021章 试探
翌日清晨,巴彦看着眼前一队队衣衫不整、马背上却大包小包的骑兵,心里异常烦躁。
甚至有的骑兵马背上还有女子,男人的调笑、女子的尖叫不时引起周边一阵骚动。
“回来多少人马了,还有多少没回来?”
巴彦问身边的一个千夫长。
“四千多,有些人马跑的太远,一时通知不到。”
“唉!”巴彦叹了口气,接着道:“不等了,开拔!对了告诉那些带女人的狗崽子们,把人给我赶紧处理了,咱要连夜急行军,跟不上队伍的,别怨我没提前说!”
说完,巴彦飞身上马,手一挥,中军便护拥前行。
而随着巴彦命令的下达,刚才还嬉笑着的鞑子们个个手起刀落,营地里瞬间响起女子的惨叫声。
密云城墙上,密云县令周其仁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摸不着头脑,遂看向旁边的游击将军黄彪。
“鞑子这便是撤了?”
黄彪此时也是不解,昨夜响了一夜的号角,吓得他在城墙上站了一晚上,以为鞑子要连夜攻城呢,没想到竟是这个结局。
“应该是撤了,大帐都拆了,可也有可能是拖刀计,想让咱上钩的。”
周其仁闻言,捻着两撇山羊须道:“嗯,黄将军所言极是,咱还是坚守城池为上,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午后,鞑子骑兵彻底看不见影了,黄彪才派了一队骑兵出去探路,等到了晚上,探马回报,鞑子确实是往北边去了,应该是撤了。
周其仁和黄彪两人甚是高兴,连夜便开始写报捷文书,没等天亮,八百里加急便发了出去。
而此时的古北口,朱翊镒正对着两个耸然而立的棱堡赞叹不已。
“好,好,真好!”
虽然仅仅用了五日时间,但二十吨水泥浇灌的棱堡异常坚固,别说鞑子没炮,就是有炮那也轰不动,除非鞑子有高达助阵,来个破甲弹、钻地弹什么的。
而且古北口这个地方地势非常险要,燕山山脉在这里绵延数十里,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古北口这里有大约五十多米的平地,似是一个葫芦口。
拔不下平地上的这两个棱堡,鞑子们就只能上山绕路去了,现在还是正月,山上的积雪还没化呢。
“居庸关的兵马什么时候到?”
朱翊镒领着周进巡视棱堡内部,安排着兵力部署。
“探马回报说,今晚应该就能到,只是人数不多,只有一千多人马,不过按您的吩咐,其中一半是火铳手。”
朱翊镒闻言点了点头,居庸关是京师屏障,当地总兵也不敢派太多人马出关。
不过一千人马确实有些少。
“宣府那边呢?”
朱翊镒又问。
“暂时还没有消息。”
朱翊镒闻言,面色有些凝重。
宣府是军事重镇,兵马较多,只是离古北口较远,就是骑兵的话也得三天才能到,一来一回得六天,朱翊镒有些担心他们赶不上。
“蓟镇那边怎么还没消息,难道是被鞑子缠住了?”
周进闻言也是疑惑的很,按说蓟镇离这里不远,李胜亲自去报信,就算是步兵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路上正好遇到了撤退的鞑子,直接溃散了。
“一千对五千,这是一锅夹生饭,夹生就夹生吧,只要咱们在这里坚持三日,宣府的援军也应该到了,到时候咱就一锅烩了!”
朱翊镒此时登上了棱堡的顶部,眺望着两侧绵延的群山,神情激荡。
当日晚上,来自居庸关的一队人马到了古北口,领队的是游击将军王禄。
众人寒暄不提,翌日一早,朱翊镒便领着王禄安排驻防。
此次王禄带来五百骑兵、五百火铳手,朱翊镒将五百火铳手全部安排进棱堡,五百骑兵去了古北口北面的山坳处隐藏,随时掩杀冲过关口的鞑子。
除了棱堡和伏兵,朱翊镒还给鞑子们准备了陷马坑和铁蒺藜。
朱翊镒本想再研究一下地雷阵的,可那东西科技含量太高,研发失败了。
不过受朱翊镒炸药包的启发,几个家丁想起了明军中的震天雷,用火药和陶罐制了不少,让建筑队的人躲在棱堡中往下砸这个。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中午时分,明军的夜不收回报说发现了鞑子的大队骑兵,众人一时紧张起来,纷纷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
到了傍晚,巴彦领着四千骑兵到了古北口,不过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这才几日的时间,原来有些残缺破败的古北口竟然换了模样,不仅残缺的女墙都重新垒了起来,而且还多了两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格桑喇嘛,那是什么?”
巴彦指着那两个棱堡问格桑。
格桑虽然是智者,但智者也不是万能的,他又没有去西洋留过学,这东西也是第一次见。
“应该是明军新的烽火台吧,里面可以藏兵,等我们靠近了,可以用火铳或者弓箭射击。”
智者就是智者,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嗯,这果然是个圈套,明军还真是有备而来。”
巴彦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前面的铁蒺藜和陷马坑,神情有些凝重。
此时已是傍晚,巴彦没有命令进攻,当夜安营扎寨,准备明日再战。
一夜无事。
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鞑子大营中便响起了进攻的号角,数百鞑子士兵穿戴整齐,弃马出营。
巴彦有些后悔让士兵杀那些汉人了,要是带到这里来,就可以驱使她们去捡拾铁蒺藜、填陷马坑了。
现在再去抓也来不及了,而且这些年蒙古人经常犯边,靠近边墙的地方已经没有汉人居住了,想抓也没人可抓。
没有炮灰可用,鞑子们只能自己上,不过这活也不难,毕竟这铁蒺藜和陷马坑距离明军阵线还远的很,他们干起活来倒也没什么危险。
不过这也仅仅是他们以为。
当第一个鞑子正准备弯腰拾起脚下的铁蒺藜时,只听“啪”的一声,那鞑子便仰面栽倒在地,眉心处有茵茵血迹流出,再也没了动静。
第022章 填吧
那鞑子倒地后,身边人竟然都没什么反应,以为这小子是得什么病了,直到看到眉心处的弹孔。
“有埋伏!”
一个鞑子大叫,随后弯弓取箭,招呼周围鞑子迅速结阵。
十几个鞑子快速结成圆阵,一个个弯腰眯眼,四处搜寻着周围的草丛和山包。
“啪!啪!啪!啪!”
又是几声枪响,鞑子刚刚组成的紧密圆阵瞬间成了筛子阵。
余下的鞑子惊慌中对着四周就是一阵乱射,羽箭落入草丛中却没惊起什么动静。
“他们在做什么?”
巴彦远远看着,有些不解的问格桑。
格桑自然也看不明白,狙击手这个概念对他过于超前了,忙派了一个传令兵去了解情况。
就见那个传令兵从中军骑马而出,刚跑到那群鞑子的周围准备询问情况,却突然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然后再也没起来。
巴彦彻底懵逼了,不过不等他再派传令兵,那群鞑子自己便跑了回来。
“台吉,台吉,前面有埋伏,弟兄们都中了火铳。”
那个小队的十夫长惊慌的对巴彦禀报。
“有埋伏?”
巴彦举目眺望,正想看看埋伏在哪?却见其他小队也跑了回来。
“有埋伏,有埋伏。”
那群鞑子边跑边喊,恐慌情绪迅速在军中蔓延。
“喊什么,喊什么!”
巴彦一箭射死那个喊得最凶的鞑子,喧闹声这才停住。
“怎么回事?”
巴彦继续问那个十夫长。
十夫长看了一眼不远处被一箭封侯的士兵,立时有些紧张了,结结巴巴的禀告道。
“台,台吉,我们遭遇了明军火铳手的伏击,不过却没发现明军藏在哪里。”
“火铳手?明军的火铳什么时候能打这么准了?”
巴彦举目四眺,想看看周边是否有烟雾起,这时候都是黑火药,火铳手射击不可能不被发现。
“你们也是遭遇了明军火铳攻击吗?”
巴彦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其他跑回来的士兵,众鞑子都点头称是。
其中有个小队还把同伴的尸体带了回来,这人也是眉心中弹。
“小人觉得那火铳手应该藏在明军那边的矮墙后面,看中弹的方位,应该就是从那边打过来的。”
这什长不光把同伴尸体带了回来,而且还相当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射击的位置,也有成为狙击手的潜质。
巴彦闻言,往那怪模怪样的城堡前望去,只见一排一人高的矮墙附近,有明军在活动。
不过这距离也太远了,至少五百步的距离,明军能打这么远?而且还打这么准?
“格桑喇嘛,您怎么看?”
巴彦一时没了主意,便问格桑。
“嗯,曾经在宋朝的时候,南人有一种弓弩叫八牛弩,号称能打八百步,檀渊城下一箭射死契丹人的大将,南人擅工,或许真有能打这么远的火铳。”
格桑虽在草原,但看了不少汉人这边的历史,对宋朝的事也很是了解,他最向往的便是那个时代,黄金家族崛起,那是他们蒙古人的时代。
“那这怎么办?”
巴彦一时也有些慌了,若明军火铳真能打这么远,那他们还打个嘚啊,趁早钻山林子听天由命去得了。
“台吉不用慌张,虽然明军火铳打的远,但我料想这种火铳数量应该不多,就跟那八牛弩一样,数量极少。”
说到这里,格桑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填吧!”
随后念了一串阿弥陀佛。
这格桑会的知识挺杂,不仅会礼佛,还通晓汉人的历史,还会些医术,在草原上有活佛之称,属于人人敬仰的大喇嘛,不过这时候,他却用最简单的语言说了最狠的话。
填?用什么填,拿命填!
很快,一队队士兵又被集结了起来,人人拿着圆盾开始了填坑之路。
枪声不时响起,防护不严的鞑子稀稀拉拉的倒地。
“给章桃芳说,别打死,打伤!一下打死了,鞑子就少了累赘!”
朱翊镒站在棱堡的顶部,手持望远镜,愉快的看着狙击手们打靶。
章桃芳是朱翊镒简拔出来的狙击小队队长,这小子天赋异禀,第一次摸枪,在没有瞄准镜的条件下,三百米的距离,一枪就打出了六环的成绩。
也是受他的启发,朱翊镒决定组建狙击小队,不过挑来挑去,这支小队目前也只有五人,朱翊镒给他的枪特殊改装了一下,加了瞄准镜。
朱翊镒的命令执行的很快,再从望远镜里望去,狙击手们全都往下三路招呼了,被伤了腿的鞑子躺在地上吱歪怪叫,同伴只能将他们背回中军。
“殿下,您这个主意好,这下一枪至少能报销两个鞑子的战斗力。”
周进现在对朱翊镒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多骄傲的一个西北汉子,这时候说起奉承话来,心不跳、脸不红。
不过,朱翊镒没理会周进的马屁,有些遗憾的道:“唉,没炮啊,要是有炮,咱现在还用一个个打,直接大炮开兮轰他娘。”
朱翊镒话音刚落,周围立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士兵们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的这个世子了。
这个世子不光没架子,还和他们同吃同住,经常和他们拉家常,说的也是庄户人家能听懂的话,比他们原来乡里的里长还接地气,急了也跟他们一块骂娘。
而且这世子还会医术,上次攻打古北口受伤的战士,都是世子一个个给救治的,给他们清理包扎伤口,喂他们吃那种白色药丸,几日过去了,那些伤兵一个都没死。
如今,士兵们发现自己不光是尊敬这个世子,更是真心的喜欢他爱戴他,想时刻跟他在一起,能够为了他去战斗去死亡的那种。
而在棱堡前的矮墙边上,来自居庸关的火铳手,一个个全都开了眼,瞪圆了眼睛看那几个狙击手射击,犹如看天兵一般。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张头,跟人家一比,咱这火铳就跟烧火棍子一样,你说咱什么时候能混上这铳啊。”
一个居庸关的火铳手对自家小旗官抱怨道,嘴里还不自觉的流出了哈拉子。
“快了快了,你没听世子说嘛,要是这一仗打好了,就让咱们到世子麾下当差,一个月二两银子的饷钱呢,俺替你们问了,是足饷,九成九的银锭子,子女还能进那个什么学校上学,就是死了,妻儿老小世子爷也给养着呢。”
这小旗官名叫张谷子,说着也不禁心怀向往,随后又对手下士兵道。
“他娘的,你们都给我精神着点,人这一辈子能够改命的机会不多,以后能不能搏个那什么封妻荫子,就看这一仗了!”
第023章 对线
折腾了一日,太阳西斜的时候,在付出了一百多伤亡的代价后,填坑大队终于到了二百多步的距离了。
他们还想继续填坑,但在这个距离上,朱翊镒那一百支德莱赛步枪可不是吃素的了,一阵密集射击之后,鞑子的伤亡陡然增大。
在督战队的屠刀下,鞑子又付出了三百多的伤亡,这才推进到距离矮墙一百步的地方。
在这个距离上,蒙古人的硬弓已经可以进行杀伤了,终于不用一边倒的光挨揍了。
此时,巴彦轻松了许多,格桑说的对,明军的那种铳数量并不多,而且也没有火炮,虽然还有一百步的坑没填完,但他并不担心,准备明日就来个猛攻。
夜里朱翊镒没舍得让鞑子们睡个安稳觉,组织了几支夜袭小队,不间断的对鞑子营地放了火箭,虽然没造成什么杀伤,却让鞑子们一夜没睡好。
直到日上三竿,鞑子们才整队出营,巴彦发了狠,连试探性进攻也不要了,准备一鼓作气,冲了这阵。
进攻的号角呜呜响起,随后便是马蹄轰鸣,数千鞑子骑兵呈波次似洪水般涌向古北口前的矮墙。
“不要动,不要动。”
小旗官手心冒汗,大声对自己的手下呼喊着:“大家把头都低下,把帽儿盔带好,鞑子这次只是抛射,用世子爷的话说,鞑子这叫放风筝,都给我稳住了,谁他妈要是手滑开火,老子第一个崩了他,稳不住的就把铳给我拿开放到一边,等我让你们举铳了,你们再摸。”
矮墙后面,各个小旗的旗官不断呼喊着,有不少士兵担心自己紧张手滑,就听话的将铳放到了一边,两手抱着八掰帽儿尖盔蜷缩在矮墙后面。
鞑子一队队骑马前冲,等到了一百步的距离,就搭弓射箭,随后调转马头往两边撤退。
一波波的箭雨刷刷落下,不过有矮墙挡着,对明军却没什么杀伤力。
“这股明军真是不同,怎么一个也没有乱放铳的。”
巴彦看着寂静的明军阵线,有些不可思议。
以往他们和明军对线,明军也是躲在用大车围成阵地后面,不过那时候他们一个冲锋,明军就噼里啪啦的乱放铳,明军的铳射程很短,也就是七八十步才有杀伤力,而且更没有准头,根本也打不死几个人。
等明军放完铳后,他们的大股骑兵就冲了上来,来不及再次装填的明军瞬间便被冲散,这招他们屡试不爽,据说是从蒙元那个年代流传下来的。
靠着这一手放风筝的战术,他们征服了亚欧大陆,打到了多瑙河畔。
不过在这小小矮墙面前,这招不灵了。
连续的几个波次冲锋之后,根本没什么战果,唯一值得恭喜的就是趁机将明军阵前的陷马坑给填平了。
“娘的!”
眼见明军不上当,巴彦也不能让自家骑兵这样来回奔波,咒骂一声,便令中军吹响进攻号角。
“呜呜呜”
连续的牛角呜咽,似猛虎嘶吼,棱堡顶端突然出现红色旗帜挥舞。
“来了!来了!这下鞑子来真的了!”
张谷子回头瞥了一眼红旗,又呼喊道:“都把铳拿起来,火绳看看还亮着没有,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俺号令。”
说完,张谷子便观察鞑子骑兵动向,便看一边的百户。
万马奔腾,马蹄阵阵,张谷子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也在震动,他紧盯着最前排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
一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提前标好的射界,让他对鞑子的距离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心里也没有以往对阵鞑子时那么紧张了。
七十步!
张谷子心里默念,随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百户,百户猛然举起一面红色令旗。
“举铳!”
没有思索,张谷子本能的喊出这句,随后一杆杆火铳尽皆搭在矮墙之上。
张谷子也举铳瞄着,虽然世子爷说只要瞄个大概就行,关键是一起放铳才行,但他还是瞄准了那匹枣红马。
余光之中,百户手里的红色令旗猛然落下,接着几声尖利的竹哨响起,张谷子猛然扣动了扳机。
不用张谷子催促,所有的士兵尽皆扣动扳机,只见刚才还如墙而进的鞑子骑兵瞬间栽倒在地,连着后面有些躲闪不及的骑兵也给绊倒了。
打中了!
那匹枣红色战马上的鞑子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接着就被后面躲闪不及的战马给塌成了肉泥。
张谷子异常兴奋,余光中百户手里的红色令旗又举了起来。
“举铳!举铳!”
来不及多想,张谷子赶紧接过旁边人装好的另一支火铳举了起来。
一开始,朱翊镒想给这支来自居庸关的五百火铳手安排三段击的,可演练了一下,发现实在是不行,三段击得经过大量的训练才行,现在根本没有时间。
朱翊镒只得从中挑了一半心理素质比较好的士兵担任射手,另一半则光负责装弹。
效果很是可以,基本能实现一分钟三发,超常发挥能达到一分钟四发。
再加上一百支德莱塞步枪持续射击,一分钟就可以保持一千五百发以上的火力输出了。
目前在东亚这个地面上,如此的火力输出算是比较恐怖的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轮射击之后,鞑子退了,留下了数百鞑子的尸体,还有哀鸣的战马。
对于这样的战果,朱翊镒相当满意,起初他还担心火铳太少,火力不足。
目前来看,此时明军的素质还是可以的,应用得当还能顶住压力。
大明缺的不是好战士,缺的是好将官,上面烂了,再好的士兵也无用武之地。
鞑子退了之后,一队队担任后勤支援的民工抬着担架跑到了矮墙后面,将被鞑子箭矢射中的明军士兵抬回了棱堡中。
在那里,经过朱翊镒亲自培训的军医将给他们进行消毒和包扎伤口,并给他们喂食白色药丸,避免感染。
朱翊镒从系统里找了一家药店,批发了大量的阿莫西林,这东西很便宜,一粒才几毛钱,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细菌来说,效果是相当好。
除非是射中了心脏、头颅、脏腑以及动脉等要害,其他的朱翊镒都有信心给救回来。
第024章 冲阵
损失了数百人马,结果连敌人的毛都没摸到,这对蒙古骑兵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
一直到了中午,都没有组织起来第二次进攻。
“台吉,这样进攻不行,明军的火铳太厉害了,打的又快又准,兄弟们顶不住。”
蒙古骑兵中军大帐,一个千夫长对巴彦禀告道。
“这次也奇了怪了,以往明狗也有火铳,但咋就没这么厉害呢,以往明狗放铳,都只放一次就哑火了,那弹丸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咱弟兄们一个冲锋,明狗就溃了,唉!这次算是栽了!”
说着,另一个千夫长将圆顶盔摘下,重重的放在台案上。
这时,巴彦也有些被打蒙了,这些年,他跟着他爹俺答汗南征北战打了不少仗,关内也来了好多回,有一次还把明人的京师给围了,可这支明军的战法,他属实是第一次见。
“台吉,拼吧!用明人的话就是破釜沉舟,晚了咱们一个也走不了!”
这次不用巴彦再询问,格桑主动开了口。
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格桑感觉一张大网正在一点一点的扎口。
不过巴彦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伤亡实在是太大了,不到两日的时间,差不多伤亡了一千勇士,他现在手里的筹码并不多了。
“台吉,明军的火铳手是厉害,但他们的阵脚却也十分薄弱,只要咱们骑兵打开一个口子,明人不能齐射,那些火铳手就任由咱们砍杀。”
格桑这时候也沉不住气了,一种不安的情绪正在他体内聚集,他预感很不好。
“台吉,下令吧,今晚之前必须冲出去,我预感明人的援军就要到了!”
草原上还是比较迷信的,见格桑喇嘛这么说了,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
午后,号角的呜咽声又在蒙古人的营地响起,一队队蒙古骑兵开始集结,帐篷随后也被烧掉。
格桑喇嘛点燃一堆篝火,絮絮叨叨的围着篝火正转三圈、反转三圈,然后用余烬在一排排的蒙古勇士额头上划了一道。
“勇士们,你们的灵魂已经被长生天庇佑!你们的功绩将被草原铭记!”
“他们在干什么?”
朱翊镒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临战跳大神?一切为了部落?
“世子,鞑子这是要拼命了!那些人应该是选中来冲锋的,那和尚正在给他们祈福。”
周进之前是边军,跟蒙古人打交道比较多,知道一些他们的习俗。
果不出周进所料,一阵繁琐的仪式之后,那些被选中来送死的鞑子便尽皆上了战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用刀背敲击着盾牌,并发出嗷嗷的叫声,整个营地立时燃起一股血气,连远在棱堡上的朱翊镒都感到了杀气。
这大神果然不是白跳的,还真有用。
“按计划行事,告诉王禄,这次可能有鞑子冲过去,让他准备好截杀,这些鞑子手上都有血债,务必不要放过一个!”
随后战马嘶鸣,在那些敢死队的带领下,数千蒙古骑兵不分前后,全都一窝蜂的往矮墙边涌来。
叫马嘶鸣地震动,张谷子感觉自己的腿在发抖,若不是刚才经过一场胜利的洗礼,他还真不敢保证能顶得住。
不过这时候他可不能怂,世子还在上面看着呢,改变他张家世代军户的命运的就在眼前,只要顶住这一波,他老张家的命运就要被改写了。
不过这次战斗比上午要惨烈,在他放完两枪之后,鞑子们并没有撤退,反而不怕死般的又冲了上来,而且速度很快。
此时火铳还没有装好弹,张谷子很是紧张,这种感觉他很清楚,之前在居庸关跟鞑子干仗时就是这种感觉,按往常,他应该跟着百户扯呼了,可这时候自家百户却没动。
因为之前世子爷交代了计划,这时候该让鞑子继续往前,等到二十步的时候,让那些建筑队的扔炸药包,然后他们再开完一枪,他们才能撤进棱堡。
而且张谷子还看到,就在刚才,一个百户想转身跑路,刚跑了一步,后面就飞来一颗铅弹,脑袋直接就开了花。
“都他妈稳住了,再坚持一下,咱们就能撤进棱堡了,那些神铳手的本事你们也看到了,谁他妈现在走,谁就得先死,都给我稳住了,咱们还有掌心雷,鞑子冲不过来!”
张谷子大声对着手下兄弟呼喊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话音刚落,就听见耳边嗖的一声飞出一件东西,随后便是“砰砰砰”的剧烈爆炸声,震得张谷子耳朵嗡嗡响,一时啥都听不见了。
眼前刚才那些还在张牙舞爪的鞑子一个个全都上了天,是真的上了天,然后再重重的摔在地上。
也就是几十息的时间,张谷子眼前一个站着的鞑子也没有了。
人马的残尸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一个鞑子的半块头盖骨还飞到了他跟前的矮墙上。
张谷子起初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拿起来看,上面滴滴答答流着的红白之物瞬间让他想起了什么。
“呕!”
张谷子吐了,这个守卫居庸关多年的老兵吐了,吐得昏天暗地,直到打完最后一枪回到棱堡中的预定位置,他胃里还在翻腾。
“台吉,台吉,明军撤了,撤了!”
在付出了一千多人伤亡的代价后,蒙古骑兵终于突破了明军的那道矮墙。
生路就在前方。
巴彦看着蒙古勇士们蜂拥着越过矮墙,心情大好,可他刚想一夹马腹跟着前冲,前队却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火铳的声音噼啪的响起,夹杂着还有让蒙古勇士们胆寒的爆炸声。
等到前面的骑兵都倒下了,巴彦这才看清,原来在矮墙之后,还有无数的陷马坑和铁蒺藜。
那些骑马奔驰的勇士们不是掉进了陷马坑里,就是被铁蒺藜扎痛的战马摔在地上,而在他们的上方,还有火铳射击。
“人间炼狱!人间炼狱!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格桑见巴彦愣在当场,念了两句法号,接着用禅杖猛拍台吉的战马,大声吼着:“台吉,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只有放手一搏了,走吧,快走吧!”
而在棱堡之上,张谷子的小旗队发现了这个穿着僧袍的光头和尚,这光头在一片留着发辫的蒙古人中格外显眼。
“瞄准那个光头,听我命令,举铳,一二三,放!”
第025章 绞杀
格桑跟着巴彦正策马疾奔,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铅弹洞穿了他的胸膛。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的一生迅速在脑海中回放。
家贫,六岁那年草原白毛雪,父亲出去猎狼,一直都没有回来,母亲拼了最后的力气将那放在喇嘛寺前。
学字、念经、读书,直到他十四岁,开始在草原游历,见证也参与了草原上的征战,新生与死亡,每一刻都在草原上演。
他也曾幻想着能帮助俺答在草原上建立一个南人那样的王朝,他向俺答推行南人的文化与制度,想用秩序代替屠戮。
但他失败了,草原上的雄主只看中他的谋略,热衷于征服与毁灭,却唯独对建设没有兴趣。
归去吧!归去吧!
他这一生虽在佛门,却没有度了一人,反而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地狱就地狱吧,这人间又何尝不是炼狱。
一只马蹄踏上了格桑的头颅,踉跄一下,接着飞驰而过。
蒙古骑兵完全放弃了还击,一个个紧贴马背,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起初还想还击,但棱堡伸出的尖角让他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暴露在明军的火铳之下,一旦停下就有十几条枪瞄准了他,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
为了提高射击精度,朱翊镒要求居庸关的火铳队以小旗为单位集中开火,这样总有一颗铅弹能命中目标。
得益于小时候名师的教导,巴彦双手抱住马脖子,两脚踩在马镫里,将身子紧紧的倒贴在马腹上,在身边侍卫的掩护下,躲过了明军火铳手的几轮射击。
不过等他跑出那两个棱堡的火力范围时,身边只有不到一百人了。
明军的准备太充分了,那些铁蒺藜和陷马坑让不少蒙古勇士成了活靶子,即使能躲过明军的火铳手,还有那种间断爆炸的掌心雷,一炸一大片。
巴彦这些人最终能活着出来,算是极其幸运了。
“哈哈哈,明军虽火铳犀利,但还是少于谋算,你们看这山谷,若是在那谷口埋伏一支精兵,我等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此时鞑子们气势正弱,巴彦觉得自己有必要鼓舞一下士气,毕竟,他也是看过三国演义的人。
果然在庆幸之外,鞑子们又多了一份对于明军的鄙视,士气稍微好了些。
不过鞑子们的鄙视没持续多久,转过一块巨石,便见数百明军骑兵如墙而立。
“终于等到了!”
王禄激动地摩拳擦掌。
王禄也是员猛将,使一口重达八十多斤的大刀,人称大刀王。
之前他一直躲在山后听前面打的热闹,担心前面将鞑子都打死了,自己日夜兼程的从居庸关赶来啥都捞不到,那回去不得被其他人笑死。
他几次想去前面参战都被朱翊镒拒绝了,说定有大鱼从这里过,让他做好准备,决不能漏了一人。
这下好了,果然是条大鱼。
前面那个鞑子金盔金甲被众人簇拥着,一看就是大鱼,世子果然没有食言,他的参将之路就靠这个金盔鞑子了。
“呸!”
王禄往手里吐了口唾沫,用力抓住他那口八十斤大刀,一夹马腹,猛地奔了出去。
“儿郎们!随我杀敌!”
马蹄敲打着大地,似战鼓擂擂,狭窄的山谷里回声震天。
刚刚逃出升天的这些鞑子,几乎个个有伤,战马也都精疲力尽,五百骑兵一个冲锋,再调转马头,已经剩不下多少鞑子了。
“儿郎们!随我杀敌!”
王禄还想再来一个冲锋,可话刚喊出来,就见对面那个金盔金甲的鞑子踉跄着跳下战马,将弯刀高高举过头顶。
“嚓,这就降了?”
王禄有些兴奋,但又有些觉得不过瘾,这军功来的也太容易了些吧,孰不知,这些鞑子早已经精疲力竭。
将那些投降的鞑子用绳子捆了,王禄正要审问那金盔鞑子是个啥大鱼,忽听前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王禄一个激灵,忙令人整队,准备再弄点军功,却见这些人都是明盔明甲,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子手下的周进。
“嚯,还真有大鱼。”
周进看着被捆绑的鞑子,又对王禄说道:“前面都在打扫战场了,世子命你们归队!”
“这么快!”
王禄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热兵器战斗就是这样,没有面对面的捉对厮杀,一颗小小的铅弹就能打死一武艺精湛的经年老卒。
等众人到了棱堡前,一时都惊呆了,只见遍地的尸体层层叠叠,期间还夹杂着许多残肢断臂,血水混成了一条小溪,潺潺流着,几匹口渴的老马在不断舔食。
王禄禁不住舔了舔嘴唇,他虽然征战多年,大小战斗也历过不知繁几,但这么惨烈的战场他还是第一次见。
“咱们这次杀了多少鞑子?”
“四千多吧!”
周进此时已经适应了不少,对王禄风轻云淡的说道。
“什么?四千?”
王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一名世袭千户,自他记事以来,无论是家里老人还是自己参加的战斗,一场下来能杀几十鞑子就算是大捷了,杀几百鞑子那得是一镇兵马才行,至于上千鞑子,那得是总督一级的大帅才能组织起来的战役。
现在他们满打满算才一千五百多人,竟然杀了四千鞑子,这世子莫非是岳武穆在世不成。
王禄震惊之余,忽见远处大股骑兵策马而来。
“是宣府的骑兵,刚才探马来报了。”
周进笑笑,又对王禄道:“走,咱们一块去审审这条大鱼,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禄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宣府骑兵,不觉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来的早,四千鞑子首级,这得是多大军功。
昨日晚上,得了世子已经跟鞑子交战的消息之后,宣府游击柴晋连夜策马狂奔,为此掉队了一半骑兵,不过等他到了这古北口几里的地方,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再看古北口,一是寂静一片。
“完了!”
柴晋脑子里嗡的一声炸了,四千鞑子对一千多明军,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必输之战,世子估计凶多吉少了!
看着诡异的古北口,柴晋此时很谨慎,不敢贸然上前,一会儿工夫,前方探马飞奔而来。
“怎么样?”
柴晋急切问道。
“将军,仗已经打完了,四千鞑子已被全歼,世子殿下让您赶快过去!”
“什么!你说什么?谁被全歼?”
“将军,是鞑子被全歼,世子殿下让您快些过去!”
那探马又回了一遍。
柴晋闻言,一脸懵逼的呆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026章 手术
古北口,棱堡大厅。
中间一张用水泥砖石砌成的长桌上,几人忙碌着在写些什么,上首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
“宣大都司游击将军柴晋应世子调遣,前来古北口助阵。”
柴晋一个头磕在地上,一点没打折扣,以至于都没看清上面坐着的是谁。
刚才进堡之前,他可是看的清楚,满地鞑子尸体,层层叠叠,鲜血都把他的靴子给染湿了,那场景他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众人忙碌着,都没注意到一顶盔掼甲的将军进来,柴晋这一嗓子将众人全都惊得站了起来。
“哎呀,柴将军,柴将军你拜错人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周进三步并作两步将柴晋扶起来。
“柴将军,下官乃世子护卫周进,可担不起您如此大礼,世子不在这里,您稍坐等会吧。”
柴晋弄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世子去哪里了?”
周进给柴晋上了茶,也坐下道:“世子去给伤兵做手术了。”
“手术?”
柴晋不解。
“哈哈,要不我领你去看看。”
柴晋跟着周进上了二楼,只见一间采光良好的白色屋子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一张床前忙碌着,身边还有几个同样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在帮忙。
“嗯,剪刀!”
朱翊镒接过剪刀,将伤兵胸前的衣服剪开。
“酒精,纱布!”
朱翊镒接过酒精倒在伤口附近,再用纱布清洁。
“来,你们看,这伤不轻啊,鞑子这斧子正砍在了他的心脏上方。”
朱翊镒唏嘘着,用扩口钳将伤口扒拉开,看这斧头有没有伤到心脏。
“你们以后在处理脏器上的外伤时,啊,这个脏器我之前讲过,就是咱身体里面的器官,有心脏肺肝肾脾胃等等。”
“在处理这上面的伤口时,一定要注意,不能贸然将箭矢什么的钝器拔出来,一定要看看入肉深不深,有没有伤到脏器,有时候,那钝器插在身上还没事,你一拔,人就立马嗝屁了。”
“你们来看,这斧子位置就很危险,再进一点,神仙也难治了,得亏这小子命大,带着护心镜呢。”
朱翊镒说着,将手放在那斧头上,随后猛地原路一拔,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众人皆以为这下拔瞎了呢,不过朱翊镒还很淡定。
“不要怕,没事,死不了,你们看这血的颜色,是不是有点发黑的感觉,这是静脉血,这血出来问题不大,要是那种鲜红色的血,那问题就大了。”
“就跟之前那个伤在脖子上的兄弟一样,那是伤到大动脉了,流的血都是鲜红的,唉,止不住啊。”
说到这里,朱翊镒摇了摇头,用纱布将那血抹干净,倒上酒精,又撒上了磺胺,再用缝合线将伤口缝好。
做完这一切,朱翊镒长舒了一口气,遂仰起头扭了扭脖子,心道:这外科大夫还真是个体力活,这才做了三台手术,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来,你来包扎一下,就用我跟你说过的那种胸部包扎方法。”
朱翊镒将位置让出来,在一边看着包扎。
“嗯,不错,学的很快。”
朱翊镒很欣慰,自己选的这几个徒弟还真不错,上手很快,基本教几遍就会了。
“嗯,将人抬出去吧,记得三日换一次药,然后让病人天天吃那种白色药丸,要是发烧的话,记得叫我。”
将口罩摘下,朱翊镒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扭头发现了门口有人。
“世子,宣大的柴将军到了。”
周进躬身禀告。
柴晋正欲走近行礼,却被周进一把拉住。
“嗯嗯,不用多礼,别进来了,再把病菌带进来,带你的人,把那些鞑子的脑袋砍了,硝制装车,再把尸体埋了,等我做完手术,咱几个一起开个会。”
朱翊镒说完,便不再管柴晋,接着对外面大喊:“下一个!”
等柴晋吩咐完手下又回到一楼大厅,脑袋还有些懵,心道:俺滴个娘来,那竟然是世子,世子亲自在救治伤兵?
见柴晋坐在椅子上半响没说话,周进笑着给他添了一壶茶。
“怎么样,没见过吧,殿下就是这般平易近人,这般爱兵如子,你在这多待些日子就知道了,见过世子的,上到游击、下到马夫,就没有一个不服的。”
“服,俺服!俺老柴这次算是开了眼了,世子爷能文能武,真天神下凡。”
柴晋政治敏感性还挺强,话刚说完就立马意识到哪里不对,赶紧打了个哈哈。
“哈哈,世子威武,世子威武。”
周进倒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大位早晚是朱翊镒的,那两位王爷跟世子都没法比。
一直到了深夜,朱翊镒终于做完了最后一台手术,九个顺利下了手术台,七个没救过来。
尽管那些药物和手术器械都是朱翊镒从系统里买的,但就他现在这手术水平和手术条件,这个伤愈率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能抬到他这个手术室里的,都是伤到头和脏器的,属于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那种,能顺利下了手术台,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至于其他的一些伤兵,都是他的学徒们处理了。
朱翊镒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一楼大会议室,周进、王禄和柴晋等人正在等着。
见朱翊镒进来,众人尽皆跪地,行大礼。
朱翊镒摆了摆手:“都坐,都坐。”
随后又接过亲兵递来的一碗热粥,边喝边道:“忙了一天,这才吃上口热的,你们别介意,都说说吧,老周先开始。”
柴晋、王禄闻言,眼里也不知怎么,老感觉湿湿的。
随后,周进汇报了战果和明军伤亡情况,柴晋将逮住巴彦的事说了,王禄只汇报了砍人头的事,一时有些羞愧。
“哈哈,柴将军不必如此,五日时间,集结部队从宣大赶到这里已经很快了,我听说你们还跑死了不少马,还有不少兄弟掉队到现在还没赶到,这份情谊,咱领了,以后跟着咱,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柴晋闻言,心中一团热火升起,接着一个头磕在地上。
“敢不为殿下效死!”
第027章 兴师问罪
紫禁城西苑。
嘉靖拿着两份密云的奏报眉头紧拧。
一份是奏报蒙古犯边围困密云的,另一份则是密云军民誓死守城、鞑子久攻不下、无奈退兵。
“有世子的消息了吗?”
嘉靖抬头问。
“回皇爷,奴婢将东厂和锦衣卫都撒出去了,暂时还没有发现世子爷的踪迹,不过居庸关和宣府的厂卫密保,说那里有军队调动。”
陈洪说着,将两份密保呈到御案上。
“居庸关和宣大派了三千兵马往蓟镇方向去了?边镇什么时候打鞑子这么积极了,连宣大的兵马都动了。”
嘉靖越看越糊涂。
“蓟镇有奏报吗?”
嘉靖又问。
“回皇爷,蓟镇一直没有动静,咱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咳咳咳。”
嘉靖闻言一阵猛咳,压了一口茶水,又道。
“胡镇在弄什么鬼!鞑子犯边蓟镇,宣大的兵都动了,他蓟镇总兵竟然连个奏报也没有!再派人去!”
嘉靖忍住咳嗽,伸手在御案上的地图上划了几个圈。
“密云、蓟镇、居庸关、宣大,整个京畿北面都乱成了一锅粥,就他妈的朕还蒙在鼓里。”
嘉靖将笔扔在地图上,指着陈洪道。
“去!去!去!将厂卫全都放出去,西到宣大、东到辽东、北到长城,全都给我查一遍!看看蒙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嘉靖说完,胸口似乎憋了一口气,一阵猛咳之后,突然跌坐在御案上。
“陛下!陛下!传御医!快传御医!”
......
在古北口修整一日,朱翊镒率军南下,直插蓟镇。
朱翊镒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蓟镇为什么没有兵马来援,而李胜又去了哪里。
蓟镇宣威门,城门紧闭,城墙上刀剑如林。
“怎么还不开门?你没说本世子来了?”
朱翊镒骑在马上,问周进。
“回殿下,说了,不过那守卫说要给总兵去禀告。”
朱翊镒闻言,顿时暗觉蹊跷,大白天的紧密城门,这唱的哪一出。
“大人,城外来了大批人马,有三四千人,说是世子殿下的人马。”
总兵府花厅,胡镇正在修剪腊梅,亲兵进来禀报。
“什么?世子又回来了?”
胡镇手一抖,一支开的正盛的梅花瞬间被剪了下来。
“回总兵,确是世子殿下,小人在城上看到了,而且世子还带了大批人马,后面似乎还有数十车鞑子的人头。”
亲兵小心回道。
“唉,果然龙子龙孙,福大命大,不知得了哪路兵马的援救,哎,误我!误我啊!”
胡镇坐在太师椅上感叹了两句,思索片刻,立即站起来道。
“开城门,开城门,我要亲自去迎世子凯旋!”
朱翊镒在城门前等了一会儿,忽见城门打开,一队甲士簇拥胡镇快马出了城。
离着朱翊镒还有好远,胡镇便翻身下马,小跑着跪倒朱翊镒马前,大礼参拜。
“殿下威武!臣胡镇恭迎殿下凯旋!”
“哼!”
朱翊镒没有理会胡镇,夹了下马腹,率先进了城去。
胡镇顿时汗如雨下,心里如无数小鼓在敲,讪笑了两句,跟在队伍后面进了城。
一路行进,街上立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那是鞑子的人头吗?”
“你瞎啊,看不到那头上都是鞑子那种发辫吗?不是鞑子的还是你的啊!”
“这得有多少人头啊,几千不止吧。”
“哎,你看后面,还有被俘的鞑子呢!”
有人眼尖,立时发现了巴彦等被俘的鞑子,人群中立时引起一片轰动。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蓟镇这地方距离边墙不远,百姓常遭鞑子劫掠,对鞑子可谓是恨之入骨,一时间砖头、石子、烂菜叶子乱飞。
“世子威武!明军威武!大明威武!”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很快城中便响起了一阵阵山呼海啸声。
朱翊镒骑在马上,感受着百姓朴素的情感,这真是一个比烂的社会,你做了自己应该做的,百姓就能把你捧上天。
一路进了总兵府,朱翊镒大马金刀坐在上首,周进、王禄和柴晋分站两排。
五十多个家丁,持枪将花厅里里外外守了个严实。
“胡总兵,说说吧,为什么不派兵北上?”
大厅正中,胡镇跪在地上,脑袋上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胡镇心里暗道:这他娘的还是之前那个跟他笑语盈盈谈着生意的世子吗?咋打了一仗回来,小猫变成了老虎,连他这个手握重兵的一镇太守都畏惧成了如此。
“回世子,咱不知鞑子犯边,又无兵部调令,岂敢妄动刀兵。”
这说辞,胡镇之前就想好了,反正来送信的探马都死了,他只要一口咬死不知道,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嗯?”
朱翊镒有些疑惑,接着又道。
“本世子在古北口曾派了一名叫李胜的信使前来传信,你没有见到他吗?”
“李胜?臣没听过,也没见过,臣这里几天来没有信使来。”
胡镇说的光棍,一时将朱翊镒弄懵了,心中暗道:这胡镇莫非真不知情。
但这不对啊,鞑子在蓟镇的地盘上呆了好几天,他作为蓟镇总兵会不知道?即使李胜路上出了意外没来了,难道各地卫所不向他报?
像胡镇这种走上层路线的将军,畏战不出兵可以理解,但他妈啥都不知道这就奇怪了!不知道鞑子来,你他妈大白天关什么城门,城墙上还都站满了兵。
你他妈混弄鬼呢!
朱翊镒越想越觉得蹊跷,这胡镇肯定有问题。
“来人,传本世子将令,即时起,城中军马即刻出城,前往城西大营操练,本世子三日后将在城西大营检阅我蓟镇兵马!”
胡镇闻言,立时慌了。
“殿下,没陛下谕旨和兵部调令,您无权调动兵马,恕臣不敢奉命。”
“哦?看不出来啊,胡总兵还真是我明武将的典范啊,无旨不敢奉命,那本世子要是有旨呢。”
朱翊镒走到胡镇跟前,将那玉佩拿了出来。
“胡总兵,本世子是无权调兵,但要是加了这个呢?能调兵否?”
“如、如、如朕亲临?”
胡镇只看了一眼,心凉了半截。
“能,能,能,臣这就传令去。”
说着,胡镇就想起身往外走,不过一把被朱翊镒给按在了地上。
“不劳胡总兵了。”
说完,朱翊镒走回御案后坐下。
“周进!”
“臣在!”
周进抱拳出列。
“拿玉佩去传令各将,命他们带兵即刻出城,前往城西大营,一时不得耽搁,你跟他们说,好生操练,皇上可看着呢!”
周进上前,取了玉佩往门外而去。
“王禄!柴晋!”
两人闻言,抱拳出列。
“末将在!”
“带你们的人马即刻接管城防,没本世子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城,违令者,斩!”
两人领命而去。
“郑广!”
老郑没动弹,他还在盯着胡镇的亲兵呢。
“咳,咳,郑广!”
朱翊镒咳嗽两声,老郑这才意识到世子是在叫他。
“俺在,俺在呢,世子您说。”
老郑身子没动,只嘴里嘟囔了两句。
朱翊镒闻言,心里立时翻了一阵白眼,这老郑本事没得说,就是太憨了,自己刚刚营造的威势,一下子就被老郑这句给嚯嚯没了,以后还得找个机灵点的传令兵,总得能配合自己演戏的。
第028章 京师来信
被老郑这样一搅,朱翊镒也感到装逼没啥快乐,转而对郑广道。
“老郑,带你的人,把那几个胡总兵的亲兵绑了,替我问问他们,胡总兵到底知不知道鞑子来了?”
朱翊镒话刚说完,就见一个亲兵转身想跑,不过刚迈出两步,一把飞刀就正好插到他的后脑,亲兵踉跄两步,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还有要跑的吗?”
朱翊镒大声问了,几个亲兵全都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郑广指挥人将剩下几人捆了,随后拖了下去。
“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的亲兵,更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三品大员,是朝廷命官。”
这下胡镇彻底慌了。
“哦,确实有些失礼了,来人,给总兵大人看座!”
朱翊镒的家丁上前将胡镇叉起来,按到一旁的太师椅上。
听着隔壁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尖叫,胡镇坐着的身体,慢慢瘫软下去。
一会儿工夫,家丁过来附耳禀报。
“殿下,胜哥是他们害的!说是按照胡总兵的命令行事,一起被害的还有古北口过来报信的边军兄弟。”
“啪!”
朱翊镒闻言立时火气,猛的将手中茶盏掷出,直接砸在胡镇的额头上。
李胜是边军老兵,没有死在鞑子刀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而且还是朱翊镒让他来走这一趟的。
朱翊镒越寻思越觉得这事蹊跷,为了避战就杀了他的信使?难道就不怕他回来找后账?
能做到总兵,朱翊镒觉得胡镇不会这么傻,除非......
除非他认为自己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朱翊镒一阵恶寒。
“来人,把这畜生给我拖下去,好生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通审问之后,胡镇又被拖了回来,此时的胡镇两腿已被打折,满嘴是血,头上还少了一只耳朵,全然没有了刚才三品大员的气魄。
“胡总兵,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想借刀杀人吧?”
胡镇被折磨的已经奄奄一息,这时候听到朱翊镒的话,连最后的一丝抵抗也全然无存。
“是景王,是景王。”
随后,胡镇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胡镇原是京营的世袭千户,后来中了武进士,授了京营实缺,然后就跟景王搭上了,十几年时间,一路升到总兵。
这次朱翊镒北上前,景王给了他指示,让他寻机做掉朱翊镒。
对于这事,胡镇也是感到棘手的很,寻摸多日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本想这事就此作罢。
可天随人愿,这时鞑子正好犯边,而且还就在古北口的位置,如此天赐良机胡镇自然不敢放过,于是便有了不发一兵一卒,让鞑子替自己除掉朱翊镒的计划。
胡镇自认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无论朱翊镒死还是没死,都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对景王那里,也算有了交代。
不过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朱翊镒会将鞑子杀个干净,而且还兴师来蓟镇问罪。
“景王?”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的记忆,朱翊镒对这个二叔都没什么印象。
但夺嫡之争就是这么惨烈,亲侄子又能怎么样,一样要把你干掉。
“李胜的尸体找到了吗?”
朱翊镒转身问郑广。
“找到了,已经教人在整理了。”
“嗯,跟那些古北口阵亡的将士一块带回京师。”
安排完这一切,朱翊镒长舒一口气。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十几日的时间,他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战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累得要命。
朱翊镒在蓟镇休息了一日,第二天正准备去城西校场看看蓟镇的兵马,李芳突然来了。
“世子爷,可找到您了,王爷和王妃都快急死了。”
李芳上来就抱着朱翊镒的大腿哭,这才让朱翊镒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家。
出来这么久,打完古北口一役才给嘉靖上了一本报捷文书,却忘了给家里也发一封平安信。
不过等到周围没人,李芳突然附耳道。
“王爷让您赶紧回去,陛下病了,宫门大锁。”
朱翊镒闻言,一时呆在当场。
他出京的时候,嘉靖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呢,再联系到景王想要杀他,朱翊镒越想越觉得嘉靖这病古怪。
“陛下是怎么病的?”
“世子爷,奴婢也不清楚,听王爷说,一开始是咳嗦,后来是咳血,几日前就突然晕倒了。”
“咳血?”
朱翊镒干点外科手术还行,反正就是清创、止血、包扎、消炎之类的,病症都明显着呢,这种一看就是内科的病,他就不清楚了。
当日,朱翊镒领着自己的家丁队连夜南下,并让王禄和柴晋带兵在后面跟上,他不清楚京师里发生了什么,有自己的兵总要保险一些。
朱翊镒一路疾驰,第三日傍晚,就到了裕王府,却见高拱、李春芳等人都在。
此时京师已经戒严,若不是他有那块玉佩,进城似乎也不容易。
“镒儿,你可回来了,他们之前说鞑子进关了,把娘吓得几日没合眼,后来又说你打了胜仗,娘都不知道该信哪个了,你这孩子,咋就不知道给娘来封信呢。”
裕王妃李氏见了朱翊镒,少不得一番流泪。
倒是裕王淡定许多,一把将朱翊镒从他娘怀里拉出来。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老爷子病了,宫门都锁了,咱都进不去,就等着镒儿回来拿着玉牌进去看看呢。”
李氏倒也不全是妇道人家见识,此时见朱翊镒全须全影的回来了,也就放下了心,“哼”了裕王一声,带着宫女回后院了。
“爹,说说吧,到底怎么会儿事?”
送走了裕王妃,朱翊镒与裕王分左右坐在堂上,俨然当家主事之人。
裕王也感到这次儿子回来似乎有些变化,好像长大了不少,身上多了些杀伐之气,不过事情紧急,他也没心思考虑这些。
随后就将嘉靖得病的过程说了一遍,基本跟李芳说的一样。
朱翊镒细细思虑一遍,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毕竟嘉靖整日炼丹吃丹,以身试毒,有个病灾的也实属正常。
不过联系到自己在蓟北的遭遇,朱翊镒总觉得这事不会如此简单。
第029章 嘉靖病了
“景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朱翊镒觉得确认下这事跟景王有没有关系很有必要。
“景王这几日没啥异样,宫门落锁,他也进不去,只是家里的门客多了一些。”
李春芳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
朱翊镒闻言松了一口气,景王也进不去宫里,事情就没有想象的那样糟,至于门客多些,只是些投机者罢了,就跟裕王府一样,这几日上门的官员也多了起来。
可这事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莫非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搅局,亦或是老爷子自己设的局?
朱翊镒想不明白,这世上最难玩的就是政治游戏了,而他现在玩的更是顶级的那种。
“京师城防谁在管?”
朱翊镒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英国公在管,这几日京营已经封锁了,所有兵马一律不得出营。”
高拱平日里说话大嗓门,这时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勋戚那边什么态度?”
“没有态度,自陛下昏迷,英国公府就闭门谢客了。”
没有态度就是态度,这英国公真是老狐狸一个,这是不到最后关头,他谁也不跟了,或者谁赢了跟谁。
“那严党那边呢?”
朱翊镒又问,他总得把这方方面面的关系搞清楚了,才好得出自己的判断。
“严府那边没什么动静,这几日严世藩都不怎么出门了,倒是鄢懋卿府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严家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鄢懋卿前阵子臭了大街,这次是拿出来试试朝廷中下级官员的风向了。
“徐阁老呢?”
高拱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朱翊镒连徐阁老的动向都问,这话不好说,毕竟张居正还在这里。
张居正此前一直沉默,关注着朱翊镒的问题,这时候见问到了他的老师,众人都不答,只能他说了。
“恩师病了。”
艹,这个更牛逼,直接病了,朝廷大员病了,这里面的故事可就多了,有真病的,有装病的,有时候这是一个态度,有时候这又是一个幌子,至于徐阶是哪一种,朱翊镒也不知道。
徐阶是江南是士绅阶层的代表,那个圈子利益纠纷更是复杂,如此时刻,徐阶病了可能是真病了。
问了一圈,朱翊镒这时候也大约知道了朝廷现在的局势。
皇上病了,掌兵权的没动,朝廷两个阁臣没动,最为关键的是两个王爷也没动。
利益相关各方的反应看着都不是事先有准备的,这真是有意思了,莫非这嘉靖是真的到时间了,或者就是他在做局?
待送走了高拱等人,裕王府花厅里只剩下了裕王爷俩,将太监宫女都撵出去之后,朱翊镒小心的问裕王。
“爹,跟宫里联系上了吗?皇爷爷究竟如何了?”
裕王闻言,立时一惊,两眼瞪圆了盯着朱翊镒。
“爹,又没外人,您就跟我交个实底,我明日进宫,心里也好有个数。”
朱翊镒知道自家老爹肯定在宫里有眼线,就跟他知道嘉靖在他家里也有眼线一样,而且他还知道他二叔在宫里肯定也有眼线。
父子三人碟中谍。
想了一会儿,裕王压低声音道。
“老爷子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但这几日昏迷的时间长了,清醒的时间少,两天没进食了,现在是吃啥吐啥。”
说着裕王摇了摇手指头。
朱翊镒这下明白了,怪不得各方都不动,虎死不倒威,况且嘉靖现在还有清醒的时候呢。
大家都不傻,越到老虎临死的时候,谁动谁倒霉。
朱翊镒心里有了主意。
晚上躺在床上,朱翊镒启动了系统,搜索了一番之后,朱翊镒找了一家私立医院,正规的那种,不是给人治不育不孕的。
朱翊镒选了一个年轻的大夫,大夫姓钱,看样子也比较缺钱,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还在线上做有偿问诊。
朱翊镒将嘉靖的情况和病症给钱大夫详细的说了一下。
当然这钱大夫还是有一定专业素养的,没有上来就说癌,只说吃不下东西、咳血,怀疑是胃病,但是最好能让病人来一下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医院是肯定去不了的,不过朱翊镒说可以把病人的血液送到医院去化验,价钱嘛好商量。
私人医院嘛,钱大夫表示可以做到。
当夜,朱翊镒购置了采血的工具,翌日一早,朱翊镒穿戴整齐,拿着玉佩就奔了西华门,奉上玉佩之后,倒也没什么阻拦,很快到了西苑景阳宫。
此时嘉靖还在昏迷,朱翊镒趁陈洪出去的档口,便给嘉靖采了一管血。
一直等到中午,嘉靖也没有醒,看样子是真病的不轻,朱翊镒没办法,只能先回王府了。
回到府中,裕王又是一通盘问,但朱翊镒知道的裕王也都了解,现在就看嘉靖是醒过来呢,还是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了的那种。
目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挺大的。
午休时候,朱翊镒又在系统里购买了个跑腿服务,直接让人将血样送到了钱大夫手里。
钱大夫人不错,拿钱办事,出了结果后很快就和朱翊镒联系上了。
“重金属中毒?”
朱翊镒有些吃惊,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是的,病人血液中,铅、汞、硫等都严重超标,胃、肠、肝等脏器估计都受损严重,我还是建议你能带病人来医院,做好做个腹部的全面检查。”
钱大夫很负责任。
不过去肯定是去不了。
“还有治吗?”
朱翊镒问。
“不好说,毕竟我不知道病人的真实情况,病人又不能来医院,只能给你开些药物,先看看效果如何?”
朱翊镒要的就是这个。
“照好的开,贵点也没事,进口的更好,只要能治病,钱不是问题。”
钱大夫为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大款客户很是高兴,一连串给朱翊镒开了十几种排毒药物,基本全是进口的、医保不报的那种,贵是贵了点,效果那是顶好的了。
钱大夫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药物不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医药代表代理的,咬了咬牙,只能在诊金方面含泪收了朱大户一万大洋。
第030章
嘉靖醒不过来,要说受益最大的便是裕王,因为他是长子,从这时代的法理上来说,裕王应该继任皇帝。
但如今的情况是,朝堂上大多又是严党,属于景王的拥趸,结果还真不好说。
这便是嘉靖的高明之处了。
当夜,朱翊镒将那些药物一股脑的碾碎,混合蜂蜜面粉,制成一个个小蜜丸,第二日一早便又进了宫里。
“世子爷,您这是?”
陈洪看着朱翊镒递过来的一盒“仙丹”,心里直打鼓。
“这是我从土默特部黄教大喇嘛那里缴获的秘制藏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可给皇爷爷试试,每日一丸。”
朱翊镒一脸高深的说。
可陈洪也不是傻子,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吃死了算谁的?毕竟他也怀疑嘉靖这次的病跟乱吃丹药有些关系。
“世子爷,这......”
陈洪很是谨慎。
“唉,陈大监,现在皇爷爷已到了这个地步,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况且此事你知我知,谁又能怪你呢?”
朱翊镒见陈洪还有些疑虑,便拿起一颗蜜丸,自己吃了下去。
这东西属于排毒的,谁体内还没有点毒呢,大不了拉两天肚子。
男人嘛,想要成大事,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陈洪见朱翊镒如此表态了,当即也狠下了心,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两人配合着,用水将这蜜丸给嘉靖服了下去。
“嗯,每日一丸,皇爷爷可能会拉些肚子,这你不要担心,属于正常反应,你多给他喝些糖水,我每日进宫来看看。”
一听说还有拉肚子这个副作用,陈洪顿时欲哭无泪:你他妈不早说,早说就不给皇爷吃了。
在这个时代,拉肚子也是能拉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送走了朱翊镒之后,陈洪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嘉靖了,生怕还有啥副作用,这个嘴上没毛的死孩子没说出来。
到了第二天,看着陈洪那肿的铃铛一样的黑眼圈,朱翊镒心道,这内宫大太监,嘉靖还真没选错人。
“拉了吗?”
朱翊镒上来就问这个,陈洪更觉得这死孩子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送最后一程的。
咋的?你还盼着皇爷拉肚子呐,亏了陛下平时对你那么好。
其实陈洪不清楚,这药物就是排毒的,总得排出来才行。
“没拉!”
陈洪说话没好气。
“啊!”
这次轮到朱翊镒惊讶了,治疗效果不明显啊。
朱翊镒想了想,只能按照钱大夫的医嘱加大点剂量,一下子拿出了三颗。
“世子爷哎,你是想害死陛下吗?”
陈洪见状,牢牢的将朱翊镒的手又按了回去。
两人一阵讨价还价,最后给嘉靖喂了两颗。
到了晚上,可把陈洪给忙坏了,嘉靖不仅拉了,还尿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不过朱翊镒回到王府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王府前厅里李春芳、高拱、张居正等人坐了一屋子,神情还都比较凝重,连高拱这个平常大嗓门惯了的人都不说话了。
朱翊镒不明所以,心道嘉靖还没死呢,咋都跟哭丧似的。
裕王这时脸色也不好,朱翊镒行完礼后,也不让他坐了,直接将他晾在了堂中央。
“打了个胜仗,杀了点鞑子,你现在飘了是吧。”
朱翊镒不明所以,心道回家这几日我可啥都没干啊,一心扑在救死扶伤上面,连西山水泥厂都没去,自己老爹的脑袋这是被驴踢了?
见朱翊镒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是李春芳先忍不住了。
“世子,您怎么能私自将胡镇抓了呢,那可是三品大员啊,通政司里弹劾你和王爷的奏章,麻袋都装不下了。”
朱翊镒闻言,这下明白了。
擦,原来是这事啊,都过去好几天了,现在才发酵呢。
见朱翊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高拱也忍不住了。
“唉,世子,你这次确实闯了大祸了,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能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王爷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高拱这一指点,朱翊镒终于想明白了。
妈的,怪不得现在才发酵,现在才是发酵的好时机啊。
要说大明的官员最怕什么,那便是朱家再出一个朱元璋一样的人物。
洪武年间的官员那才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特别是心里有鬼的官员,早上去上朝,没准中午就能考虑投胎了,几年后就又能上私塾了。
胡镇事件这样一闹,在此时的大明官员看来,朱翊镒身上的返祖倾向很严重。
“景王府里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朱翊镒问。
裕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头。
“严家父子又出来为百官做主了吧?”
朱翊镒又问。
裕王此时已是欲哭无泪,便没好气的道:“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朱翊镒没理自家老爹,反而转身对着李春芳、高拱和张居正弯腰行了大礼。
三人避让不及。
“三位师傅不必避让,值此板荡之际,三位还能来我裕王府,就当得起小子大礼。”
李春芳欲哭无泪,心道我他妈现在到想改换门庭,那人家景王府也得要我啊。
“唉!世子,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朝廷风高浪急,您还是到后院去吧,我等和王爷商议一下对策。”
高拱说着将朱翊镒扶了起来。
这话说的就挺重的了,说明在张居正等人眼里,朱翊镒已经属于犯过重大错误的了,也就是说,张居正等人从心眼里也觉得朱翊镒这事办的出格了。
现在小小年纪就能不经三司会审,随便抓一个三品大员,这以后要是当了皇帝,那想都不敢想。
果然屁股决定脑袋,一个人不可能背叛他的阶级。
朱翊镒恨恨的回了后院,闷在屋里想了一天。
这大明还真是没救了,士大夫阶层们织了层层叠叠的一张大网,将百姓网在了土地上,将皇帝网在了紫禁城里。
他爹当了皇帝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听这些士大夫的,没了严阁老,还有徐阁老、李阁老,他们哪一个不是士大夫的代表。
世家大族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大明几百年,文臣里也就出了个张居正,不过因为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最后也落了一个人亡政息、身死家破的结果。
黑!真他妈黑!
朱翊镒横竖睡不着,找来资治通鉴翻了翻,死活看不懂,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