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天外飞棺
老龙被灵葭的尖叫吓得有些懵，眼见那红色的蠕虫扭动着从空中掉落，忙松开兰亭的尸体，尾巴用力拍下，将蠕虫压了个稀巴烂。
蠕虫死了，灵葭的叫声亦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惊魂不定地喘着粗气。
“你喊什么？”老龙骂了一句，“吓死个人。”
“虫子死了？”灵葭不确定地问道。
“死了啊。”
“死透了？”
“……”老龙古怪地盯着她，“你怕虫子？”
灵葭缩缩脖子，老实回道：“是有一点，我不是植物嘛。”
“你都化形了，还怕个屁啊！”老龙顿时无语。她要是棵不能动不能跑的植物那还可以理解，可她都化形了，碾死只虫子也就是一根手指头的事，还这么怕可就太不像话了吧。
身为修士，弱点这么弱这么好找，很吃亏啊。
“我也不想的，可是，那种灵魂深处的恐惧，我也没办法抑制，您懂吗？”灵葭丧着脸。
老龙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已经没有眼皮和眼珠子，但依旧成功向灵葭传达了这个动作的信息。
“兰先生身上怎么会有虫子爬出来？”钟离袂飞过来，好奇地看那虫子的尸体。
“这是傀儡虫，他被人种了蛊。”老龙说道，“傀儡虫的子虫从七窍钻入人体，夺取这人的五感及意识，依照母虫的指示，操控此人的一切思想和言行。”
灵葭上前揭开兰亭的面具，看到一张还算清俊的脸。
如果要杀她，当初在人界时就能下手了，可兰亭似模似样地装了一路，直到刚才，都仍没有同她撕破脸的打算。
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费周章，非要把她带到魔界来？
果然还是想把她卖掉么？
灵葭掏出纸笔，将这张脸仔细地画下来，妥帖地收好。
钟离袂担忧地飘过来，“此地已经暴露了，再呆在这里，恐怕还会有人来抓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赶紧跑咯。
可是皮还没缝好，寿衣也没做好，息壤还没拿到，就这么跑了，始终不甘心。
何况，她自己跑倒是能跑，连累老龙的棺椁暴露于世，打搅它安眠，她也是于心难安。
灵葭犹豫片刻，小心询问道：“前辈，我打算要走了，您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老龙自然也想到了其中利害，心底也是极不愿自己的墓地频频被不怀好意之人光顾，爽快地点头道：“行，反正老夫对这伤心地没什么可留恋的，你再替我寻处风水宝地，重新葬了就成。”
“一言为定！”灵葭开心地笑起来，随即又揪揪辫子，头疼道：“可是您体型太大了，我的乾坤袋放不下，带不走啊。”
“你没有空间法宝吗？”老龙问道。
灵葭讪讪摇头，“没有耶。”
“噫，”老龙嫌弃地看着她，“那还能怎么办，我无法走出这副棺椁，只能你扛着我走了。”
“扛着……这副石棺？”灵葭哆嗦了一下。
“不然呢？”老龙哼了声，“谁让你打洞打到老夫的坟头来，你得负责到底。”
“臣妾做不到啊！”灵葭哭着说道。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石棺，还有一只巨大的骨龙，她特么扛得起来就神了。
老龙不耐烦地喷了口寒气，“瞎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脑子怎么那么笨，不懂在棺上画浮空阵吗？枉你还是个修真之人，啧。”
“……对哦。”灵葭哈哈尬笑两声，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毛球小丝汤圆全都赶到外面去帮忙松土，自己则调了朱砂，开始在地面上画浮空阵。
钟离袂飘在灵葭身边，忧心忡忡地道：“这上方可是有一整座羽山呢，哪怕有浮空阵，想必也不太好抬吧……”
她的担忧倒是情有可原，灵葭仅为金丹初期，离排山倒海的大能还差得远呢，这棺椁深埋地底千百万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抬起来的。
“再难也得上啊。”灵葭头也不抬地说道。
钟离袂叹了口气，看到他们都在忙活，自己却无事可做，想了想，干脆自告奋勇跑到上方洞口去望风，免得再有人偷偷摸进来。
“前辈，您这棺椁防不防雷啊？”灵葭边画阵边问道。
“嗯？为何这样问。”老龙不解。
“此处是魔界，我总觉得不太安全啊，如果您这棺椁能防雷，不如咱们直接穿过无昼之渊，到人界去。”
老龙嗤了声，“有人的地方，哪不是一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灵葭哎呀一声，“可魔界灵气这么少，我织起布来也累啊。而且您要是在人界安眠，日后我想去看您，也方便些不是。”
老龙沉吟片刻，还是被她后面那句话打动，“这棺椁是我儿子特意为老子打造的，足够坚硬，速度快的话，顶会儿雷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灵葭笑道，“万一顶不住也不要紧，我不怕雷的……如果真顶不住劈毁了，您会怎么样？”
老龙沉默了一阵。
它死了千百万年，仍能像如今这般能动能思考，全赖这副特殊的棺材。要是棺材真毁了，那也没什么，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这还不简单，那我就自由了呗。”老龙哈哈笑起来。
真的？灵葭眨眨眼睛。
既然如此，那干脆她就在这里，用种子壳把石棺直接给捣掉……还是算了吧，这可是人家儿子特意为老子打造的，就这么毁了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
将巨大的浮空阵画完，灵葭把三只灵宠和钟离袂都叫了回来，肉疼地掏出一大堆极品上品灵石，放在法阵中心。
随着法诀被一句句颂念出来，法阵逐渐亮起金光，整个石棺簌簌颤抖起来。
虽然三只灵宠已经尽力帮她松过土，可整座羽山的重量仍旧不可小觑，灵葭反反复复不停地念着口诀，消耗了一堆又一堆灵石，棺椁上升得依旧十分缓慢。
“主人加油呀！”
“为了息壤，顶住啊！”
“唧唧唧！”
三只灵宠不断在识海中替她打气，灵葭牙都几乎咬碎掉，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
熬过这一关，她就能成为全天下最牛的草！
拼了！
第136章 大凶之器
大地传来轰隆隆的悲鸣，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缝，如同短剑倒插在荒野的羽山上，碎石泥块不断滚落。
一百多里外亡水镇中，周围陈年的石砌建筑支持不住似的地颤抖起来，锅碗瓢盆床桌椅哗啦啦乱晃，此间居住的魔族惊骇莫名，纷纷跑到屋外空地躲避。
地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令这些魔族们都不禁感到怀疑。
“莫非是有法宝现世？”
“得了吧，魔界要是出得了法宝，那还叫魔界么。”
“瞧这动静，就算是法宝，只怕也是大凶之器。”
“大凶之器，我喜欢！走，看看去。”
灵葭操控着石棺坚持不懈地撞击着地表，早已脆弱不堪的羽山应声而折，重重倒地，激起漫天尘埃。
几个脚程快，找得也准的魔族忙屏住呼吸，模糊中只见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地下破土而出，腾空而起。
什么玩意？
愣神期间，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御剑追了上去，后面的人继续呆了片刻，恍然醒悟过来。
魔界，这神遗弃之地，竟然，真的有宝物出世。
这绝对是魔界两千多年来最爆炸的新闻。
众魔族像打了鸡血一般，争先恐后朝那巨大的飞行物追去，还没追上，旁边不时传来兵刃相接的碰撞声，以及渗人的惨叫声，争夺，已经悄然开始。
“飞高一点，再高一点，哈哈哈哈！”
石棺内，老龙畅快地大笑着，全然不理灵力运转到快要吐血的灵葭，以及身后前赴后继的追兵。
“前辈，您别笑啦，后面的魔族您能帮着解决一下吗？”灵葭大声叫道。
“老夫不是说了么，飞高一点，他们不就够不着了？”老龙兴冲冲地出着馊主意。
灵葭额角跳出一根青筋，也不指望它了，全力驱使石棺以最短距离向无昼之渊飞去。
可这么一只庞然大物，终究比不上轻巧的飞剑，身后的魔族很快追了上来，并逐渐形成包围圈，向石棺逼近，也有人发现了棺顶那处丈许宽的破洞，从上面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一看，便愣了。
这是啥玩意，兽骨？
老龙用巨大的身形将灵葭挡住，防止她被上面的魔族看到捉去，然后凶恶地抬起头颅，发出一阵愤怒的龙吟。
白茫茫的寒气裹挟着强悍的灵压，将探出头的那名魔族吓得肝胆俱裂，脚下一个踉跄，跌落下来。
老龙张开大嘴，一口将那魔族咬住，肉体破碎及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那魔族被生生拦腰截断。
落在棺顶的几个魔族也被那声突如其来的龙吟震撼了一下，然而片刻之后，就见两截血糊糊的肉块从那破洞里被甩出来，继而被高空的飓风推落，消失。
众魔族面上惊疑不定，一时无人敢再轻举妄动。
听说每每有法宝出世，其身旁总会伴随着强大的守护兽，当务之急，得先把守护兽杀死，才有可能取到宝物。
想通了这一点的魔族们，顿时也不着急了，手中握紧了各自的武器法宝，各怀心思地彼此戒备，互相打量起来。
灵葭分神关注着上方的动静，紧张得嘴唇都咬破了。
不知这老龙如今的修为相当于几何，能不能把这些魔族全灭？
石棺仍在向无昼之渊前进，可蛰伏在棺顶的魔族，却没有一个主动提出先把这大盒子打落下去，再想对策的话来。
这其实很好理解，他们好不容易占据了先机，如何肯将它打落了，让更多人蜂拥而至你争我夺呢。
于是石棺在这番诡异的僵持下，奇迹般地越飞越快。
就这么过了许久，才有沉不住气的人开了口，说道：“诸位，这石盒子坚硬无比，还能阻挡灵力和神识探查，看来咱们之中是无人能打破的了。在下有一个提议，大家不如听一听？”
众魔族将目光投向他。
那是个扎着马尾的男子，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好亲近。
投来的目光中有鄙夷有不屑有冷漠有期待，马尾男恍若不觉，笑呵呵道：“这石盒子仅有一个洞口，里面凶险未知，不如咱们把人分一分，每五人一组，五人结伴同时进去，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这倒是个好提议，只是……
“既有分组，便有先后，那到底谁先，谁后？”有人提出质疑。
马尾男拿出一支朱砂笔，在地上画了几个大圆圈，每个圈内依次写上“壹贰叁”等数字，然后笑着道：“先进去的人可能会遇到危险，也有可能抢占先机，端看个人选择罢了。不如这样，大家随个人心意，站到这几个圈子里，壹号圈的人先下，如何？”
他说着，率先站到了最末尾的“陆”圈中，“既然是在下提的议，自然有必要排在最末，帮助大家维持秩序，好让前面的道友安心，对吧？”
他笑得好似很有诚意的样子，不少人被说得心动，窸窸窣窣地站入了圈中。
当然，也有人不买账，压根不动的。
马尾男也不强迫，只是耸了耸肩，指挥着众人将前面的空缺填满，凑齐每圈五人。
第一组人下去之后，许久没有动静传出来。
等了一刻钟左右，第二组人再次结伴下去，仍是没有动静，石棺也依旧在四平八稳地飞着。
随后的第三组人中，便有人开始怯场，犹疑片刻便踏出圈外，直接御剑飞走了。
虽然很想要宝物，但也得有命来用啊。
一旦有人放弃离开，余下的人心情便逐渐沉重起来，在马尾男的节奏带领下，稍作商议，一致决定修改方案，所有人一齐进。
马尾男依旧排在最末，等到前面所有人都进去了，他迈到一半的脚，却凌空转了个弯儿，收了回来。
旁边传来鄙夷的嗤笑声。
马尾男毫不在意，笑嘻嘻地在离洞口数尺远的地方盘膝坐下来，手掌支着下巴，哼起小曲儿来。
傻子才要进去送死呢！
谁先拿到宝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反正出口只有这么一个，出来一个，弄死一个就是了。
可他等了一个白天附加一个黑夜，里见面的人愣是一个都没有出来。
“不会都死了吧……”
他喃喃着，把目光投向坐在旁边的人。
“道友，要不要一起下去瞧瞧？”
第137章 守株待兔
旁人毫不客气地以鼻孔相对，哼了声，果断起身御剑飞走。
“不要这么胆小嘛。”马尾男讪讪地摸着下巴，纠结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走还是留？还真是难以抉择呢。”
想了想了，还是决定留下来。
反正守在外面又没有危险，多等几天也没什么。
话说这盒子不停地在飞，到底是要飞去哪儿啊？
偌大的棺顶上只剩了他一人，马尾男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青黄不接的草，优哉游哉地放到口中嚼起来。
他一坐就是六天，看到前方天幕中瓢泼而下绵延万里的雷蛇，下巴都掉了下来。
这可怜的魔界，连出个法宝都要胳膊肘往外拐，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道不公啊！”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生而为魔。
马尾男悲愤地骂了一会天，瞅瞅越来越近的雷幕，纠结得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与此同时，石棺中心力交瘁得小脸都瘦了一圈的灵葭也在疯狂吐槽。
“妈哒上面那智障真是绝了，都这样了还要守着，老天爷不劈这种人劈谁？”她骂骂咧咧地说道。
本来甩脱这些魔族之后，她就可以稍微放松休息一阵子的，结果因为上面那个锲而不舍的智障，她硬是精神连续高度集中了六七日，脑子都快要炸了。
灵葭抹了把辛酸泪，咔嚓咬碎一颗聚灵丹，恶狠狠地驱使石棺，疯狂加速向雷幕冲去。
坐在洞口不远处的马尾男顺着惯性向后仰倒，险些失足跌落洞中，吓得他赶紧稳住身形，拍着胸口不停地喃喃：“干嘛突然这么激动，吓死个人……”
没能把他整下来，灵葭颇为遗憾地咂咂嘴。
算了算了，这种人自有老天爷收拾他。
灵葭的心情因为靠近人界而重新雀跃起来，眼看着雷幕已经近在咫尺，于是召唤出半边种子壳，将自己整个人盖起来。
空气哔啵作响，令人从心底发憷的雷压笼罩在身上，越来越沉。马尾男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跑与不跑之间艰难选择，最后心一横，纵身往洞中跃下。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好人，我不夺宝，我就蹭个车！”他大声喊着，穿过厚厚的石层，跟只蜘蛛似的翻个跟头，身子紧紧吸在石板下方。
老龙张口欲咬，闻言却顿了顿，改为用尾巴，将他从头到脚裹缠得紧紧的，从自家棺材板上拽下来。
与此同时，石棺义无反顾地撞入雷幕中，强大的电压像把巨大的锤子，怒吼着打在棺顶，将整副棺材硬生生向下打压了数十丈，半截棺身没入深渊中。
种子壳下方，疲惫的娥灵葭承受不住这压力，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身子摇摇欲坠。
“小丫头！”老龙惊骇地叫了一声。
“主人，主人不要死，呜呜呜……”
三只灵宠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灵兽袋，硬生生将袋口撞开，自己跳了出来，一个支撑着她的背，一个缠稳她的脚，一个弹起来替她擦去渗入眼中的汗水及唇角的血迹。
“你们干什么！”灵葭惊了一下，骂道：“快点滚回去，别打扰你们爸爸干活。”
“死鸭子嘴硬，你死了我们怎么活？”毛球胆子超大地怼回去。
“唧唧唧！”
“小丝是主人的灵宠，应该由小丝来保护主人，不能总是靠主人来保护小丝！”
灵葭：“……”艾玛竟然有一点感动。
“扇尼玛的情，快点回去，省得老子还要分神操心你们。”她凶巴巴地吼道。
“逞尼玛的能，闭嘴干活。”毛球恶狠狠地叫道。
“……”行啊，丫怕是要上天。
毛球在她背后，灵葭只能瞪了一眼空气，继续输出灵力，稳住石棺，顶着电压将其一点一点抬起来，然后加速，冲出去。
脱离雷幕之后，石棺又飞了半里左右，慢慢降落在渺无人迹的荒原上。
无昼之渊附近，鸟兽不行寸草不生，应该没什么人会来吧。
待石棺落稳，灵葭松开一直捏着未敢动的手印，脱力地长出一口气，软软向后倒去。
三只灵宠扑过来接住她，扶着她躺下。
“还好没劈坏，前辈，我先睡一会……”灵葭喃喃说着，缓缓闭上眼睛。
“嗯。”老龙移动着骨架，将她层层包围起来。
—*—
睡醒过来，就看见巨大的龙尾垂在天花板，里面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太好了，主人醒了！”三只灵宠在旁边兴奋地上蹿下跳。
灵葭扒扒一头乱发，指向头顶，“那智障还没死呢？”
“主人，我们好久没吃饭了，让我们帮你吃了他吧！”毛球兴奋起来。
“唧唧！”汤圆的口水已经流出来了。
小丝羞答答地拧着叶子，“小丝还没吃过魔族肉，会不会是酸的？”
“老夫本来是想恁死他的，可他说认识你。”老龙说道。
“蛤？”灵葭皱眉，“您让我看看他的脸。”
老龙将那人提过来，露出他的头。
灵葭仔细辨认了一下，灿然一笑，“不认识，恁死吧。”
“大胆小子，竟敢骗我！”老龙发出一声怒吼，猛的将尾骨蜷缩。
咔啦啦的声音传来，马尾男惨叫着，大声道：“且慢！我有话说！”
“慢着。”灵葭慢悠悠地开口，好奇地打量他，“听听他怎么说吧。”
说不定和兰亭的事情有关呢。
“哼！”老龙不情不愿地别过脑袋。
马尾男的马尾已经被冷汗浸透，看上去油腻腻的。
“那个，在下姓楚，名月半，虽然是魔族，但魔族也不全都是坏人的！”他一开口便急急忙忙地澄清。
楚……胖？灵葭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说重点。”
“其实，其实我一开始的确是想抢宝来着，可是看到前面的人都有去无回，就打消这个念头了。”楚月半哭丧着脸，“后来发现这大盒子飞的方向好像是去无昼之渊，我就猜是要过人界。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人界，实在想去见识见识，就……”
“所以，”灵葭伸出手掌，打断他，“你根本不认识我，对吗？”
第138章 尊严粪土
楚月半讪讪低头，“的确不认识……”
“你们三个，上吧，随便吃。”灵葭挥挥手。
三只灵宠眼冒狼光，一路洒着口水奔过去。
“且慢！”楚月半肝胆俱裂，“我还有话说！”
灵葭掏掏耳朵，充耳不闻。
本宝宝已经给过你说话的机会了，自己不珍惜，怪我咯。
三只莫名其妙的怪物杀气腾腾地扑过来，楚月半脸都白了，“仙子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帮你打架赚钱给你花鞍前马后在所不辞你就饶了我吧！”
“慢着。”灵葭懒洋洋地再次开口。
主人命令至上，三只灵宠不得不停下脚步。
眼看着食物就要到嘴，哪里甘心就这么错过，三只虎视眈眈地围在旁边，就等着开饭。
“此话当真？”灵葭望着楚月半，挑眉。
楚月半喘着粗气，惊魂不定地左右看看，强笑道：“自然当真，我可以给仙子做灵奴，只要你绕我一命，今后我楚月半就是你的人！”
“噫，人家还是个宝宝呢，你说话不要那么奔放，多惹人误会，”灵葭笑眯眯的，“你可想好了？愿意放下尊严，给我当灵奴？”
“想好了，”楚月半拼命点头，“命都没了，要尊严何用？我看得很开的。就是，就是我若跟了你，你会罩我吧？我第一次来人界，怪害怕的……”
宝宝可没看出来你哪里害怕了。
都敢把人家棺材当顺风车蹭了。
估计也是看她和老龙在一起，以为她有什么后台吧，想抱大腿吧？师父说过魔族里都是这种老奸巨猾的魔。
不过只要签了灵奴契，他便无法再伤害自己半分，否则就会被契约反噬。
灵葭转着眼珠子思索一阵，点头道：“好吧，你这个灵奴，我收下了。”
老龙冷眼旁观，忍不住提醒一句：“我瞧他不是个安分的，你可留点心眼儿。”
“前辈放心，我有数呢。”灵葭笑着说道。
“冤枉！我对仙子的忠心日月可昭，不信您等着瞧，岁月会证明我所言不虚。”楚月半激动地大叫。
“别嚷嚷了，赶紧签吧。”灵葭认真回忆了一下灵奴契是怎么个用法。
好像是要用自己的血，在对方的身上画出符文来着。
“画在脸上不大好看，我看还是画背上吧。”灵葭咕哝着，“前辈，您把他松开一点，让我画个画。”
老龙闻言动了动尾巴，让楚月半把背露出来，还贴心地帮她用骨刺把那层薄薄的衣裳撕拉开来。
“啊，我的衣裳！”楚月半嘤的一声哭出来。他们魔族物资匮乏，大多是很穷的，这件衣裳是他仅有的一件防御法器。
“行了，不就是件衣裳，我兜里一大堆，待会赏你几件。”灵葭嫌弃地撇撇嘴，咬破食指凑过去，一看便忍不住“嗬”了声。
古铜色的背上满是结实的肌肉，左右两瓣蝴蝶骨上各纹着一只凶相毕露的老虎，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胖虎，你莫非是体修？”灵葭欣赏片刻，挤出指尖的精血来，在两只老虎的中间画起符文。
神特么胖虎。
楚月半眼角抽了抽，乖乖点头，“我穷，买不起法器，就炼了体。”
而且体修对灵力的要求也相对低一些，是对他们这种长期生活在灵气稀薄的魔界之人，还算比较友好的修炼方式。
符文画完，灵葭颂念出口诀，带血的符文便亮起金光，融入了楚月半的血肉中。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灵葭仙子的灵奴，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随叫随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随你去哪里浪，只要不在外面随意杀人放火败坏我的名声，我就不管你。”灵葭说道。
“嗯，嗯。”楚月半连连点头，双目放光。
灵奴与灵宠不同，灵宠的灵识需要寄生在主人的识海中，也不能离开主人太远，而灵奴则没有那么多限制，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主人的手中罢了。
所以，灵葭能够窥探感知到三只灵宠的情绪状态，却无法准确掌握楚月半的心路历程。
不过，管他呢，只要小命捏在自己手里，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弄死他，再说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同魔界联系的纽带，这楚月半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了她的事。
何况这家伙看上去挺机灵的，是个可用之人。
灵葭笑眯眯地吩咐道：“那么胖虎，你现在就去帮我猎几只妖兽回来，若看到什么灵菜灵谷的，也采些回来，我和我的灵宠都很久没吃饭了。”
楚月半摸摸后脑勺，忸怩道：“我是魔族诶，就这样出去，没事儿吧？”
“这里可是无昼之渊，人迹罕至之地。何况你都元婴期了，怕啥？”灵葭不怀好意地怂恿着，“再说你是体修，身上没什么邪气煞气魔气，注意点没人能发现你是魔族。”
“真的？”
“啧，”灵葭嫌弃地说道，“你都敢把前辈的棺材当顺风车搭了，现在跟这怂什么？要不干脆回魔界去窝着得了。”
“可是，我这第一次，你不罩着我么……”楚月半小声嘀咕。
说好的做彼此的依赖呢。
听说人界修士很恐怖的，看见一个魔族就要冲上去群殴，大卸八块都是轻的。
灵葭阴恻恻地盯着他，“你去不去，不去你就献出自己的肉体给我的灵宠当口粮吧。”
“不要！”楚月半惊恐地摇头，委委屈屈道：“我去就是了。”
说罢低头看看自己的光膀子，又腆着脸道：“主人，我衣裳破了，你看……”
这声主人叫得倒是挺溜的，灵葭听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当即摸出一打男装扔给他，“说话算话，赏你了。”
楚月半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衣料，只觉触感柔软，坚韧，灵气逼人，更可怕的是，还会发光！
他眼泪一下淌出来，“谢谢主人！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差不多行了，”灵葭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马屁再拍就太过了，老实点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嗯！”楚月半穿着新衣裳，开开心心打猎去。
第139章 怪这条命
灵葭重新静下心来，继续为老龙缝皮制衣。
而楚月半出门足有六七日，才姗姗归来。
带着三只揍得稀巴烂完全看不出品种的妖兽。
灵葭额上卟卟卟弹起青筋，“就这，你叫老子怎么吃？”这特么就是几块烂肉泥，骨肉皮揉吧揉吧全碎成了渣渣，还被团吧团吧压得结结实实的。
楚月半抖着乾坤袋，哗啦哗啦往外倒碎渣血沫，“我是体修嘛，不这么打打不死的嘛，而且我乾坤袋太小了嘛，装不下嘛……”所以只能放了血拔了毛，使劲压缩才带回来。
灵葭飞身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爆栗，骂道：“那你不知道一只一只带回来啊！”
一只妖兽是多么珍贵，从内到外都能卖钱，他就这么糟蹋了，还好意思说自己穷？
特么自己把自己败穷的吧！
灵葭气笑了，“看来我很有必要教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好灵奴。”
楚月半愣愣地望着她，似乎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以前看妖兽吃妖兽，都是连皮带骨整个儿吞的呢，他帮她打烂了，不是更容易吃么？
跟勤俭持家有毛线关系。
想了想，他哦了声，恍然大悟似的掏出几颗圆润的大珠子来，捧给她，“内丹我都挖出来了，给你。”
灵葭目光在那几颗珠子上溜了溜。好歹还知道把内丹留着，不算太过分。
说到底，就是潜意识里觉得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吧。
魔族果然大多自私无情。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对他抱什么期望，互相利用罢了。
灵葭哼了声，“灵菜或者灵谷有摘到吗？”
“你们人界灵植太多了，我都不认得哪些是可以吃的，就没摘。”楚月半不安地回道，眼神飘来飘去。
这个主人，看起来不大好相与啊，蓝瘦。
灵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懒得再说，直接让三只灵宠上前把那堆烂肉分食了。
“我要开始干活了，你继续去打猎吧，记住完完整整带回来，再搞成这样，你就给我全部生吃下去。”
她扔了一个黑色乾坤袋过去，凶巴巴地威胁道。
楚月半捏着这乾坤袋，满面红光。
果然是根粗大腿，苦点累点又有什么要紧，比他从前一个人在魔界苟且偷生，朝不保夕强多了。
须知在魔界，大多日常所需之物，都要靠抢的呢。
楚月半一句怨言也无，再次开开心心打猎去。
灵葭摇摇头，继续缝皮。
有了容量巨大的乾坤袋，楚月半的表现好了许多，只打烂了一半。
灵葭无法要求更多，便将那仅有的好的一半整理清楚，自己烤着吃，烂的那半扔给灵宠。
楚月半抱着一只巨大的烤兽蹄啃得呼哧呼哧满嘴油，幸福得眼都眯没了。
灵葭嚼着没什么味道的烤肉，出了一会儿神，想着钟离袂一天天蔫巴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找容器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她加快手速，替老龙缝好皮，制好寿衣，然后在二百多里外寻到一处风水宝地，挖个大坑，回来再次催动浮空阵。
这次有了楚月半帮忙出力，灵葭省心不少，很轻松便把石棺搬到了新的墓地。
放下石棺后，她拍拍手，指使楚月半道：“胖虎你先走吧，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从此处往东南方向走大概六千里，有个叫揭云城的地方，你去那里的暗市找到一家叫幽都的酒肆，帮我打听一个叫兰亭的人。”
六千里！
楚月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人界这么大的吗。
“有没有传送阵什么的？”他苦哈哈地问道。
“有啊。”
楚月半眼睛一亮。
“在无昼之渊底下。”
“……”楚月半哭起来，“说了等于没说。”
“你问了还等于没问呢，”灵葭瞪他，“你不是想见识见识人界的地大物博么，这不是个正好的机会？”
“你不和我一起去么？”楚月半期待地望着她。
灵葭摊手，“我要是有空，还要你去干嘛。何况，这是个非你不可的任务，你去了就知道了。”
楚月半狐疑地抿抿唇。
竟然被夸了耶。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有点小激动。怕不是这段时间被她使唤出奴性来了……
嘤。
都是命啊！
“喏，这里是一千上品灵石，你拿着路上用吧。”
又一个小乾坤袋扔过来，楚月半下意识伸手捞住。一、一千……上品灵石！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楚月半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前辈，我给您穿上寿衣吧。”灵葭转向老龙，仰头说道。
她飞到半空中，抖开寿衣，红、金二色霞光流淌满室。
老龙静静看着，长嗟一声，“很美，像天上的晚霞一样美。”
它转动着身子，让灵葭把寿衣给自己穿好，然后张开龙口，向空中吐出一团白蒙蒙的寒气。
“息壤，是你的了。”
灵葭忙伸手接住，寒气慢慢消散，呈现出一只纯黑的木盒。
她打开盒子，一团灰褐色的泥巴静静躺在里面，看似平凡无奇，可她却感到一股强劲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收起盒子，她再度仰头，“前辈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
“没有啦，你的衣裳老夫很满意，”老龙哈哈一笑，“你走吧，我也该继续睡了。”
灵葭抬头望望天，一句话也不说，转头便向洞口飞去。
老龙望着她的背影，默然。
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又跳了下来，“前辈，一会我往墙上喷水，你跟着我，喷气。”
老龙吃惊，“你这是要做甚？”
灵葭却不答，蹬蹬跑到一块石板前，拉开乾坤袋，往墙上泼水，“前辈，快！”
老龙一头雾水，可看她很心急的样子，只好照做。
阴寒的气息喷过去，水很快结了冰，凝在墙上。
灵葭如法炮制，直到石棺内部尽数被冰块包围，再也看不见半点裸露的石头。
做完这些，她又掏出一捧灵石放到浮空阵中心，念起口诀。
“你到底要干什么？”老龙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
话音刚落，石棺震动着，缓缓升起，从坑里探出头，咻地一声，飞上天。
灵葭操纵着石棺不断抬升，直到穿透云层。
夕阳的光辉穿过灵葭放置在洞口的玄冥晶，再穿过满室的冰幕，来回折射，七彩霞光流淌满室。
“前辈，您看，晚霞。”
第140章 哪里来的
帮老龙补好了石棺，重新下葬后，灵葭循着记忆，花了一天时间在无昼之渊找到那处传送阵。
她在种子壳上拍张隐身符，躲进去，在里面推着壳，让它滚动起来，向传送阵前进。
“主人，你为什么不带胖虎走传送阵？六千里要走好久呢。”小丝呆呆地问。
“你傻呀！”毛球拿花球撞了小丝一下，“种子壳可是主人的终极秘密，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啊，是这样吗？”小丝惊讶，“可是主人的师父，师祖，师兄，师姐，皮皮虾……好多人都知道了呀。”
“废话，那些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怎么能跟胖虎那智障相提并论。”
“胖虎不能相信吗？”小丝陷入了混乱，“可他是主人的灵奴呀，还猎了好多妖兽给我们吃……”
“哎呀！”毛球恨铁不成钢地扭着身子，“一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你怎么这么好骗！那可是魔族，能不能别对他那么掏心掏肺。”
“毛球这回说得不错，”灵葭笑笑，“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月半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就那样送上门来，要博取自己的信任，想不怀疑都难。
“哦，好吧……”小丝懵懵懂懂地点头。
种子壳滚啊滚，滚到那处缝隙，滚入地上的光圈中，唰的一下消失。
那顶白帐篷已经不见了，传送阵外面围了一圈障目结界，四周静悄悄的，果然那伙跑商的魔族已经不在这里了。
灵葭打开种子壳钻出来，让汤圆把结界咬破。
她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下，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面隐蔽的往生镜，遂扔出根木锥将其打碎毁掉，然后迅速跳上小核舟开溜。
要怎么向师父解释这团息壤才好呢？
灵葭站在龟匐山山脚挠头。
捡的？买的？抢的？
“死丫头，回来了还在下面瞎杵着作甚，喝露水？上来吃饭！”
元澶真人雷鸣般的大嗓门从山上传来。
灵葭：“……”脑阔痛。
她慢吞吞地爬上山，刚到山顶，就见竹林前的石桌旁坐满了人，寒月真人父子，乐殊，卫尨师徒，都盯着她猛瞧。
灵葭干笑两声，“大家好，我回来啦……”
“回来了，来吃饭吧。”寒月真人露出慈祥的笑容。
卫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灵葭手伸进乾坤袋里，磨磨蹭蹭地扒拉，半天才把那只黑匣子掏出来。
卫尨整个人已经快趴到桌上来了，平襄在旁边讪笑着，一只手在桌下使劲拉住自家师父的衣角。
灵葭心一横，猛的把盖子掀开，“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一团灰褐色的泥巴暴露在阳光下。
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影子闪过，桌上的匣子不见了。
“师父！”平襄捂着脸叫道。
卫尨双手在那泥巴里抠来抠去，闻一闻又舔一舔，眼睛越来越亮。
“果真是息壤！”他大笑起来，转身便带着盒子消失在原地。
元澶真人筷子啪嗒掉到桌上，胡子上还沾着白米粒。
“息壤？”寒月真人面上忽然晴转多云再转电闪雷鸣。
“是、是啊……”灵葭下巴都快戳进胸口。
寒月真人眯起眼，“哪来的？”
“是，是……”灵葭眼珠子滴溜溜飞转，忽然右拳猛击左掌，脆声道：“是一位很厉害很厉害的前辈送我的！当然我也不是白拿，我拿东西和他换来着。”
“哦？”寒月真人直往外飙冷气，“那位前辈又是从何处得来，竟如此大度，将这等神物送你。”
“前辈他也是从旁人那得来的呀，旁人又是从哪得来的……徒儿哪追溯得了那么远，这不没完没了嘛，”灵葭露出甜甜的笑来迷惑寒月真人，“何况这就是一团泥巴，对我们灵植来说是神物，对旁人来说它就是一团泥巴，没用的呀，正好我手上有那位前辈需要的东西，我就跟他换了。”
“不知那位前辈姓甚名谁？为师自当亲自酬谢。”寒月真人步步紧逼。
灵葭连连摆手，“不必的师父，前辈他很低调，不喜欢被人打扰，都没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老龙的确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都是让她自己猜的，故而她这么说倒也没毛病，不算欺师……就看寒月真人怎么理解了。
“是么。”寒月真人动了动唇，“那，你是在何处遇见那位前辈的？”
灵葭故作高深地仰头望天，“在那位前辈的伤心之地。”
“……”寒月真人诡异地盯着她，“具体是何处？”
“……”灵葭双手捂住耳朵，摇着头跑开，“师父你别问啦，我累死了先去睡一觉，你们先吃啊，给我留点儿就行。”
她一下卷进自己屋里，砰的甩上了门。
“小师妹！”乐殊手伸了伸，看到师父黑沉沉的脸，又战战兢兢地收回来，乖乖放在膝盖上。
元澶真人吸溜吸溜啜着酒杯。在他看来，年轻人敢闯敢做，是值得鼓励的。
当然儿子的意见最重要！
他看看屋子，又看看儿子，明智地选择闭嘴。
寒月真人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口道：“为师不问就是了，你先出来把饭吃了吧。”
屋门再度砰的弹开，灵葭一阵风似的卷出来，坐好。
“我躺了一阵，可是肚子空得慌，我觉得还是先吃饭吧。”她端起面前的酒杯，高高举起，“我敬大家一杯！”
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灵葭的脑袋瞬间被酒气冲得有些飘，看寒月真人也没那么害怕了。
“这次在外面，没受伤吧？”虽然已经打算不追究了，但寒月真人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完全没有！”灵葭得意地咧着嘴，“不仅如此，徒儿修为也更上一层楼，织布也有了突破呢。师父放心啦，徒儿惜命得很，知道分寸的。”
她死过一回，又不见天日埋了三百年，如今活蹦乱跳可谓来之不易，才不会轻易地狗带。
寒月真人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你懂事就好。”
这个小徒弟有主见得很，自己多说反而讨嫌。
听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叛逆。
他得研究一下。
第141章 成双成对
寒月真人这段时间忙着修炼，又忙着研究育儿，几乎不曾露面，卫尨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怎么炼制飞行法宝。
灵葭就向乐殊学习剑法，毕竟他得的可是剑神真传，指缝间漏一点点也够她用的了。
“师兄，剑神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剑法不能外传啊？”灵葭兴冲冲地问道。
“他没说，我不知道啊。你那边玉屑前辈是怎么说的？”乐殊道。
灵葭唉了声，“一样，什么也没说，教完就把我赶走了。”
这没有明确，两人谁都不敢把得来的传承再传出去，如何是好。
“不过，既然咱们得来要经过那么多考验，还要取得前辈们认可，想也是不能轻易外传的吧。”乐殊蹙眉。
说的也是。
灵葭笑着凑上去，“不能学剑神的剑法也不要紧，师兄你就教我些心得技巧……”
“师弟，小师妹。”
一个男声忽然传来。
二人抬眼望去，看到许久未见的大师兄曲陌笑语盈盈地自竹林中踱步而出。
身旁跟着一个身穿雪白素衣，眉心点着一朵雪花状血红朱砂的陌生女子。
二人身后不远处，二师姐林凤呜默默低头跟着，看不清表情。
灵葭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完了。
她蹬蹬跑过去抱住二师姐的大腿，扬起小脸，笑道：“师姐！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林凤呜被她吓了一跳，扯出一抹笑来，摸摸她的脑袋，“小师妹呀，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之前回来的时候可没见过你，去哪玩了？”
“我待会给你讲。”灵葭笑嘻嘻地在她身上蹭了蹭，又跑到曲陌跟前，也抱住他的大腿。
“大师兄，你和二师姐怎么一同回来啦，之前是一起在外面历练吗？”她天真地问道。
然后就感觉旁边那白衣女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乐殊忍不住扶额。
每次小师妹用这种方式说话，一准不怀好意。
这回不知又要坑哪个。
这世上九成以上的男人都对小萝莉没有抵抗力，曲陌也不例外。
“是啊，先前回来送药的时候和你师姐撞上了，就结伴去游历了一番。”他笑道。
“这样啊，”灵葭点点头，这才把眼神瞄向旁边那女子，好奇地歪歪头，“这个姐姐是谁？长得好漂亮啊。”
那女子一双明眸顿时弯成月牙，微微倾身过来……
“不过，没我漂亮，嘻嘻。”
众人：“……”
女子便那样僵在原地，笑容亦凝固在脸上，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缓缓不着痕迹地直起身来，“灵葭小仙子真是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灵葭惊奇地看着她。
“阿陌同我说起过你，说你既聪明又有天分，活泼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女子抿唇而笑。
神特么阿陌，灵葭心里更凉了几分。
“是哦，”她眨眨眼睛，“可是大师兄都没跟师父和我们说起过你呢，你哪位啊？”
那女子笑容再次僵硬，随后嗔怪似的睨了曲陌一眼。
曲陌颇为尴尬，清清嗓子道：“小师妹，这位是凤鸣宫的杜若仙子，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杜若闻言，也不管灵葭还抱着曲陌的大腿，轻轻地倚靠过去，环住了他的胳膊，曲陌像个大号玩具似的，完全动弹不得了。
林凤呜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一言不发地向自己的屋子匆匆逃去。
灵葭想了想，没有追过去。
她注意到曲陌的用词，是“妻子”而不是“道侣”。
为什么？
乐殊眼珠子都要吐出来，“师兄，这事儿师父知道吗？”
“事情比较曲折，师父还不知道，我此次回来就是想亲自向他禀告。”曲陌神色莫名地望了一眼林凤呜的背影，抿抿唇。
“有事进来说吧。”寒月真人的屋门吱呀打开，淡淡的声音传出来。
“是。”
曲陌应了一声，灵葭乖巧地放开了他的大腿，扯扯乐殊的衣角，一蹦一跳率先向寒月真人的屋子跑去。
边跑边回头，笑嘻嘻道：“我也想听听，可以不？”
“自然可以，没什么不能听的。”曲陌笑道，又不是什么秘密。
寒月真人已经在屋里煮好了茶，不多不少，正好五杯。
灵葭跑到寒月真人身边坐下来，喜滋滋地喊了声师父，“您还有没有灵酒？徒儿不想喝茶。”
……这个句子听起来为何如此耳熟。
寒月真人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拿出一碟糕点放到她面前，“吃这个。”
“好嘞。”灵葭拈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小脸一下鼓起来，眯着眼睛向对面望去。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喝酒或者吃糕点，只不过这个位置能比较清楚地看到对面人的表情。
口黑口黑。
“说吧，怎么回事？”寒月真人屏蔽掉身旁的砸吧声，冷冷的不含一丝感情的目光向杜若望去，同对待灵葭时的温和纵容全然不同。
那杜若第一次见长辈，本就十分紧张，先前也不知道寒月真人本就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一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怯懦地垂下头，往曲陌身边挪了挪。
寒月真人长眉立刻便皱了起来。
灵葭笑容愈发灿烂。
曲陌斟酌片刻，开口道：“师父，您可还记得南陵杜家？”
“曲氏的世交？”寒月真人挑眉。
世交……这个词，已经是曾经。
甚至一千多年以前，就已经是曾经。
曲陌有些出神，低声说道：“是的。当年曲氏遭小人陷害，是师父将徒儿从火海中救出来。那时杜家虽早已与曲家断了往来，但没过多久也遭了殃，被皇帝全族流放。
“小若在苦寒之地熬了几年，偶然遇见凤鸣宫的谷音真人。真人感念她身世凄零，便将她带去凤鸣宫，做了外门弟子。
“徒儿此次与凤呜被困昆仑绝境，是小若冒死引开围追我们的雪猿，我和凤呜才得以逃生，可小若却因此受了重伤，根基大损。”
“阿陌，你不必自责，”杜若柔柔地笑起来，道：“小若没想到此生还能有缘再与你相见，并不后悔。”
第142章 守护师姐
杜若说完这句话，面色忽然一白，急忙扭过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曲陌忙抬手替她顺了顺背，摸出一粒红色的丹药让她服下，待她平过气来，跪着向后挪去两步，额头咚的一下落在地上。
“师父，徒儿听闻门中尚余天生无恙丹，求师父开恩，赐一粒给小若。”曲陌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灵葭一听那还了得，啥都还没搞清楚呢，就想吃他们的天生无恙丹？
夭寿哦！
她抬脚奔过去，拦住匐在地上的曲陌，认真道：“大师兄，你对她这么好，是打算娶她吗？”
曲陌愣了愣，杜若惨白的脸霎时飞上两片红霞，羞涩地低下头去，余光却毫不掩饰期待地关注着他。
曲陌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后闭了闭眼，点点头，“正有此意。我与她本就有婚约在身，此番重逢，自当完成父母在天之愿。”
“你方才不是说，曲家大火之前，就已经与杜家断绝往来了吗？这婚约还作数么？”
灵葭一改天真无邪的姿态，步步紧逼，杜若吃惊地看着她，不知作何感想。
“这……并未听说两家曾撕毁婚书。”曲陌蹙眉。
灵葭笑了笑，“那大师兄觉得，你父母的在天之灵，真的希望你再与她成婚吗？”
杜若大惊，看灵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怨及不可置信，然而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取而代之是满满的伤心欲绝。
“曲家那时身陷囫囵，杜家为了不受牵连，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情有可原，爹娘不会怨怪的……”曲陌艰难地说道。
灵葭嗤了声，“婚约本来就是两家关系的纽带，关系断了，家也没了，再抓着这个不放，有意思吗？何况大师兄的爹娘已经过世那么久了，你还在这里揣测他们的所谓在天之愿，不大合适吧？”
这什么跟什么。
曲陌被她说懵了，他只不过是履行婚约而已，有错吗？
灵葭眼睛跟两把刀似的，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戳，“大师兄如果喜欢她就直说，别扯什么爹娘，没诚意。”
“我……”喜……不喜欢她。
“你想娶她，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愧疚，觉得只要娶了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给她吃咱们的宝贝天生无恙丹？”
“够了！”杜若大叫一声，掩面而泣，“我、我是心甘情愿救阿陌的，才不会觊觎你们的丹药，我……我走就是了。”
她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若！”曲陌捏了捏拳头，不知该继续跪，还是追上去，颇为无奈地看着灵葭。
可奇怪的是，灵葭都把未婚妻挤兑跑了，自己也丝毫没有责怪这个小师妹的意思。
也许，心底里就是觉得她没有说错吧。
天生无恙丹是他们师徒五人历尽千辛万苦才炼制成功，统共就得了三枚，乐殊甚至险些为此丢掉性命，凭什么要给他拿去还人情。
曲陌羞愧不已，一向翩翩洒脱的面上满是羞愧之色，咚咚咚地朝着寒月真人猛磕头。
灵葭无辜地玩着辫子，冲寒月真人挤挤眼。
“好了，别磕了，”寒月真人叹了口气，终于发话，“你小师妹虽然偏激了些，却也不无道理，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过后再说。那位杜仙子，便先留她在龟匐山养伤吧，需要什么疗伤丹药，就跟为师说。但天生无恙丹不是为师一人制成的，需问过其他人的意思，再做决定。”
“是，徒儿告退。”曲陌消沉地退了出去。
“师父！”灵葭一下从桌子这边蹦到桌子那边，抱住寒月真人的大腿，“您不要给那个杜若吃天生无恙丹。”
说完回头，对端坐着的乐殊道：“师兄，你也不要同意。”
“哦。”乐殊也不问为什么，便乖乖地点头。
说不大概会被打的吧。
“灵葭，”寒月真人无奈地敲敲她的脑壳，说道：“你好似不太待见杜仙子，为何？”
因为曲陌的官配应该是林凤呜啊！
灵葭皱皱鼻子，认真道：“据徒儿观察，这个杜若不简单，绝不像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纯良。”
寒月真人有些好笑，“何以见得？”
“哎呀，”灵葭烦躁地抓头，“师父没在凡人中间生活过，可能不清楚，凡人的未婚夫妻，在成亲之前根本连面都见不到几回，很多都是掀开盖头才知道对方长得人模还是狗样呢。”
……说得好像你在凡人中间生活过似的。
寒月真人诡异地盯了她片刻，“接着说。”
“而且，婚约都过去一千多年了，两人都以为对方早死了，可杜若硬是表现出那般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都不敢与君绝的样子，您不觉得好假的嘛？”她噼里啪啦地说道，“徒儿怀疑，她来者不善啊。”
寒月真人蹙眉沉吟。
他对这种男女之事实在没有研究，很难做出判断。
看来又要翻书了……
“去叫你师姐来，为师有话问她。”他说道。
“不行！”灵葭连连摇头，“不能去问师姐。”
寒月真人一愣，“为何？”
“因为……因为师姐的话做不得数。何况，师姐也有可能被骗了啊，别忘了杜若救了他们两个人呢。”
看今日林凤呜那霜打茄子的蔫吧样，就知道肯定没斗过杜若，何必再去戳她的心。
守护师姐，舍我其谁。
生在这群钢铁直男中间，真是令人脑阔疼。
“口说无凭，凡事得讲证据，不可随意揣测。”寒月真人说道。
灵葭拍拍胸脯，“那是自然，调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这就去凤鸣宫跑一趟。”
“好吧。”寒月真人点点头。虽然道理告诉他不能随意下定论，但从情理上，他已经相信了这个鬼灵精的小徒弟。
乐殊擦了把汗，忙道：“师父，凤鸣山路途遥远，让我和小师妹一起去吧。”
“不要。”灵葭拒绝。
宝宝才不要再带这个老妈子。
“为什么！”乐殊叫道。
“带着你，我的厨娘会不自在。”灵葭扮了个鬼脸。
乐殊：“……”不提她，咱们还能做好兄妹。
“师父我先退下了，你们聊。”乐殊最终落荒而逃。
第143章 嘤其鸣矣
“你师兄是关心你。”寒月真人一本正经地说她，“凤鸣宫位于昆仑山，气候苦寒，更有高阶雪猿成群出没，你大师兄、二师姐就是被雪猿围追险些丧命。你听话，让殊儿陪你去。”
灵葭绞着手指，撇嘴道：“我一个人可以的，带着他反而束手束脚。”
她一个人随时随地可以开挂，不知道多自在。
寒月真人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既然你不要你师兄，那便由为师亲自去一趟吧。”
毕竟是到别人门派去拜访，由他亲自出面总是妥帖些。
“……不必了师父，徒儿一个人可以的。”灵葭郁闷地小声反对。
“就这样，明日一早出发。”寒月真人拉着脸把她赶出去。
从师父的屋子出来，灵葭想了想，把自己扎到地里去。
“你们帮我找一下，大师兄和那个杜若在哪呢？”她暗戳戳地问旁边的小草。
“我知道我知道！在小溪那边，杜若坐在树下哭，大师兄站在后面看她哭。”
“她哭得好惨哦……啊大师兄走过去了！”
关键信息只有一句话，可听在灵葭耳中却是同义的话传来传去说了无数遍，吵得她脑仁疼。
“打住打住，”她喘了口气，“让我过滤一下，这样吧，小丝你来扮演大师兄，毛球你来扮演杜若，把它们说的给我演一遍。”她在龟匐山的时候，总是把三只灵宠，以及钟离袂扔出来放养的。
“好哒！”小丝兴奋地扭着。
“不要！为什么我要演杜若，我要换。”毛球不满道。
“别哔哔，赶紧的。”灵葭敲了它一记。
“小丝要开始了哦！咳咳……小若，莫哭了。”小丝做出走路的动作，慢慢走到毛球身边，坐下来。
毛球不情不愿假假地抽泣两声，“阿陌，你来干什么。”
“师父同意让你在山上养伤，我给你准备好了屋子，回去吧。”小丝低沉地说道。
灵葭闻言四处张望了一下，目之所及并没有发现哪里有新放置的屋子，不由心中一沉。
麻蛋大师兄脑子被杜若挖了坑么，难道要和她住一屋？
如果确实如此，那真是没救了。
“屋……子？”毛球哼哼唧唧地转动花球，朝向小丝。
“在半山腰上，风景秀丽，对你恢复也有好处。”
“……”毛球猛地扭过花球，掩面啜泣，“不劳烦了，我这就下山。”
“小若！”小丝低低地叫了一声，语气有些不好，毛球瑟缩了一下，嘤得更起劲了。
小丝无奈地叹了口气，放软声音，“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恢复的，但是现在，我需要你耐心一点，给我些时间，好吗？”
毛球哭声歇了歇，抽抽搭搭地松开花球，软软地向小丝倒过去，“你那小师妹，好凶啊，她为什么要针对我？我哪里惹到她了？”
小丝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好容易忍住了，让毛球靠上来，闷闷道：“小师妹没有说错，是我不识抬举，让师父为难了。”
毛球闪电般伸过一片叶子，捂住小丝的嘴，“阿陌，这都是因我而起，不怪你。他们都是从小生在修真界，永远无法理解我们这些曾是凡人的人，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他们以后一定会对我改观的。”
小丝：“……”不说话不仅因为无语，还因为嘴被捂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灵葭看得浑身发痒，恨不得冲上去把毛球……不对，把杜若暴打一顿。
竟然偷偷在背后给大师兄上眼药！
好像不待见她还是他们师徒没眼光似的，你咋不上天啊。
特么的还没过门呢，就谈以后，那么势在必得的吗。
宝宝偏不让你如意。
灵葭把牙齿咬得嘎嘎响，那厢毛球的叶子恋恋不舍地在小丝身上摩挲，小丝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
“正如小师妹所言，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我如今都已是修真之人，就该以修真之人的方式继续生活。”小丝冷静地说道。
毛球整棵草颤了颤，“阿陌……这是，什么意思？”
“唉，”小丝摇了摇头，“我现在心里有点乱，你给我点时间。”
毛球掐了一把自己的茎，盈盈又欲泣，良久才温婉地嗯了声，“好，我听你的，无论怎样，我都可以的。”
灵葭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
都是成年人了，彼此坦诚点不好吗。
“回去吧。”小丝低低说道。
“好，”毛球点头，随即嗫嚅，“阿陌，你能陪陪我吗？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
小丝沉默一阵，“龟匐山四周有结界，很安全，你不必害怕。我去看看凤呜，她好像受了伤。”
“啊！”毛球夸张地掩嘴，“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安心休息，我走了。”
“阿陌……”
小丝一溜烟蹿出老远去，空余毛球在原地，孤零零地伸着叶子。
“主人主人，小丝演得怎么样？”小丝又从远处奔回来，兴冲冲地说道。
“完美。”
灵葭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就见曲陌从竹林里匆匆而来，看到她在地上，问道：“小师妹，你师姐在屋里么？”
灵葭变出一颗脑袋来，脆声道：“在呀，师姐进去就没出来过呢。大师兄，师姐她怎么了？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可能受了伤，可又强撑着不说……我去看看她。”曲陌勉强笑了笑，脚步匆匆走向林凤呜的屋子。
“大师兄！”灵葭在后面担忧地叫，“你要好好帮师姐疗伤呀，她上回结丹就不是很顺利，留下隐患就不好了。”
曲陌脚下不停，低声道：“好。”
灵葭却仍未闭嘴，兀自在那里小声嘀咕，“师姐本就金丹不稳，万一伤到根基可怎么办，天生无恙丹给了杜若一粒，剩下一粒怕是要留来应急救命，唉，师姐是无福享用了……”
曲陌正欲敲门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慢慢握紧成拳。
“不过没关系，”灵葭露出笑来，“吃完了，再去寻便是，咱们能制出三粒，自然也能制出六粒，九粒……咱们灵翕派上下一心，不怕的。”
第144章 路见不平
曲陌敲了半天的门，林凤呜才不堪其扰他放进屋，结果他一待就是一个晚上，直到灵葭和寒月真人启程了，都没有出来。
灵葭心底轻蔑地哼了声，你以为就你杜若会上眼药挑拨离间么，她也会！
还更有效！
她叮嘱元澶真人和乐殊看着点山腰那个杜若，又给了老爷子一小瓶紫花凝露，让他保管着，如果林凤呜有需要，随时都能喝到。
操心安排好山上的一切，灵葭坐在小核舟上，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寒月真人不明所以。
书上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一会晴一会雨，变化快得很，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行到某处官道上空时，寒月真人面色忽然一凝，“下方有人打斗。”
灵葭忙停下小核舟，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说道：“是一伙凡人强盗，在打劫过路的人。”
寒月真人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显然是心软了。
灵葭耸耸肩，师父若是不心软，也不会有他们师徒如今了，她说道：“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遇上了就帮一把吧。”
她驱使小核舟降落，下方数十个凡人打得正火热，突然看到一艘小船从天而降，顿时兵器下巴哗啦啦落了一地。
“神、神仙……”
灵葭从小核舟上跳下来，身上灵压稍稍往外面漏了那么一点，在场所有人纷纷支撑不住，乌压压跪了一片。
“我瞧你有手有脚身体健康，智力也正常，怎么就活不下去，要出来做强盗？”灵葭蹲在一个裹着脏兮兮兽皮的壮汉面前。
“神仙饶命啊！”兽皮男涕泪齐下，“俺、俺们寨世世代代都是强盗，俺不做强盗，那、那要做啥子嘛……”
“一膀子的力气，啥子不能做嘛！老天不会让努力的人饿死的，何苦非要杀人？”灵葭苦口婆心地劝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今日的罪孽终将成为日后的枷锁，不如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神仙说的对！俺回去就跟大伙儿说，再也不干了！”兽皮男大哭着说道。
“快走吧。”灵葭挥挥手。
在场跪着的人全都如蒙大赦，哧溜一下全跑了，只留下满地散落的银两、物品以及几具尸体。
灵葭：“……”
不是，宝宝是叫强盗走，为什么被抢的也跑了。
“你们东西不要了吗？”她冲那十来个平民的背影高喊，“尸还没收呢？”
然并卵，一群人脚程飞快，眨眼就没了影，官道上空留一片黄沙漫漫。
“师父，我刚刚没有很凶吧？”灵葭无辜地撇嘴，“几百年没这么温柔过了……”
寒月真人却不鸟她，径直向翻倒在路中央的马车走去，掀开车帘，手微微一顿。
灵葭把脸凑过去一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太美了。
饶是她这些年在修真界看过无数美女，此刻心底亦止不住震撼，完全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
车里的美人看上去仅十六七岁，双目紧闭，额头碰破了，晕开一滩血迹，心口还插着一支羽箭。
寒月真人掐了个御风诀，把人从车里抬出来平放在地上，探了探脉，片刻后摇摇头，“活不成了。”
“红颜薄命啊。”灵葭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寒月真人的衣袖，“师父，能测一测她的灵根吗？”
寒月真人愣了愣，恍然明白她的意思，拿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来，放在那美人的额头上。
石头静了许久，就在灵葭以为没戏的时候，卟卟卟卟地亮起青、红、褐、金，四簇颜色各异的小火苗，摇摇欲灭。
“四灵根！”灵葭开心地跳起来，急忙打开乾坤袋，把装着钟离袂的瓶子拿出来。
“你瞧，”她把瓶塞打开，让钟离袂飞出来，“这姑娘是四灵根，虽然差了点，但也算与你有缘，你觉得如何？”
钟离袂也看见了那张绝世美人脸，一时有些怔愣，只见试灵石上的小火苗越来越淡，然后悄无声息地，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灵葭推了钟离袂一把，急急道：“快点决定，她要死了！”
“哦，好的。”钟离袂回过神来，立即腾起身子飞向那美人的腹部，融了进去。
与此同时，试灵石上最后一簇火苗无力地扑腾两下，灭了。
灵葭盯着美人的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师父，要不要给她喝紫花凝露？”
寒月真人摇摇头，“现在尚不是时候，须待她与这副身体完全契合才行，否则就算原主已死，身体也会下意识排斥外来者。因此这副身体越虚弱，对宿主越是有利。”
“这样。”灵葭了悟，但还是打开了紫花凝露的瓶塞，时刻准备着让钟离袂服下。
不知过了多久，灵葭举瓶子的手都有些发麻了，寒月真人突然说道：“就是现在。”
灵葭立即掰开美人的嘴，灌了一大口紫花凝露进去。
“现在可以拔箭了。”寒月真人指挥道。
“是。”灵葭握住羽箭的末端，全神贯注地感知了一下，稍稍扭转箭身，随即猛地用力拔出。
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她忙用手按住，许是紫花凝露已经开始起效，出血很快便被遏制，试灵石上亦重新蹿出了四簇小火苗，越烧越旺。
“成功了！”灵葭欣喜地转头，冲寒月真人笑起来。
寒月真人亦微笑颔首，“万幸。”
钟离袂这具新身体太过虚弱，一时醒不过来，便由寒月真人祭出大核舟继续向凤鸣宫前进，灵葭则把人带到房间里好好安置。
“不知道乐师兄看到你这副面孔，会作何感想？”灵葭盯着钟离袂的新脸，笑得贱兮兮的。
钟离袂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又臭，灵葭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生得这样一副面孔，还有那么高级的紫檀马车坐，身上的衣裳却是再平常不过的粗布衫，还散发出阵阵酸臭味。
“许是因为赶路，没时间洗澡，也没带够换洗衣裳，就穿了丫鬟的衣裳？可是刚刚好像没瞧见什么丫鬟……噫，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有脸的女人没有胸……”
灵葭自言自语着，掀开那件粗布衫，目光向下，看到私密处，霎时呆在原地。
“啊啊啊啊！！！”
为什么会有小鸟！！！
第145章 她有小鸟
听到她的尖叫，核舟一阵动荡，灵葭身子摆了摆，没站稳，噗通跌倒在地。
“怎么了？”寒月真人急急推门而入。
灵葭眼中含着两包泪，“我……”屁屁痛。
又指指榻上，“她、他……小、小鸟……”
什么小鸟？寒月真人拿眼瞄去，一向冷淡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两步跨过去捂住灵葭的眼睛。
“师父，”灵葭扒着寒月真人的手，抖着道：“怎么办？”
好像，把钟离袂坑了。
“你先出去，为师来处理。”寒月真人强自镇定。
“可是，师父，”灵葭整张脸皱成包子，“那是钟离袂啊。”
钟离袂是雌的啊。
寒月真人：“……”好烦。
“有了！”灵葭一拍脑袋，“让我的灵宠来吧。”
“好主意。”寒月真人拎着她就往外面卷去，砰的把门带上。
三只灵宠在里面又是惊叹又是嬉笑打闹，倒腾了半天，才把钟离袂给倒腾干净，上了药，穿好衣裳。
“乐师兄要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灵葭盯着榻上的人，再次陷入感慨。
钟离袂第二日便苏醒了。
转过头，就看见撑着下巴趴在枕边盯着自己的灵葭。
“你醒啦，”灵葭讪笑着，“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那双绝美的眼睛神色莫名地望着她，缓缓眯起。
灵葭：“……”不过是换了个身体，怎么连眼神都变了。
等等，该不会……！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开口，“你是谁？”
那不知到底是钟离袂还是哪个女装大佬的美人并不答话，也不问眼下什么状况，苍白的唇轻抿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话音刚落，眼前的小女孩连滚带爬地往门外冲去，边跑边尖叫：“师父不好啦！出大事啦！”
跑到门口，还不忘转回身，掌心射出一根树藤将榻上的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核舟再次动荡，寒月真人急匆匆赶来，灵葭一头撞在他腿上，白着脸叫道：“师父，她、他不是钟离袂！”
寒月真人心底一沉。
怎么会？当时他明明感觉到那人体内两股力量在不断胶着对抗，然后，一方胜出，另一方被吞噬消弭，难道……
被吞噬掉的，竟是钟离袂？
寒月真人心直往下沉，走进房间，看到美人被捆绑在榻上，衣衫半开，楚楚可怜的样子，眉头狠狠一皱。
“你是何人？”寒月真人严肃发问。
“这句话该我问你们，”美人冷笑道，“想夺小爷的舍，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吧？”
灵葭惊悚地看着他。
不是，他一个凡人，为什么会知道“夺舍”这个词。
“钟离袂呢？”她冲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颤声道。
美人盯着她，缓缓勾起一抹邪笑，“就是想夺小爷舍的小婊渣？吃了啊。怎么，她是你老娘？你那么——”
啪！
一声脆响，美人整个人跌倒在榻上，左脸颊肿起半指高。
“钟离袂，你给我滚出来！”灵葭疯了一般，骑到那人身上，掐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
“灵葭……”寒月真人眉宇间满是忧色，看着发疯的小徒弟，不知如何是好。
还以为终于替钟离袂找到了合适的身体，却是这般结果，她怎能好受。
灵葭眸中腾起两簇碧绿幽光，灵力从两掌心不断向那人体内涌去。
“钟离袂，你曾经那么喜欢乐殊，为了他差点把我给害死，说好给我当厨娘补偿我，你特么就这么死了？”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句话，眸中绿光愈发大盛。
寒月真人一惊，“万万不可！他只是个凡人，承受不住的！”
他伸出手去，似乎想拦住她，可又怕打断她施法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无奈地僵在原地。
随着织心诀的发动，美人眸子里的邪气越来越淡，越来越迷茫，灵葭渐渐停止了摇晃，凝神观察。
“钟离袂，钟离袂，你在哪里，你出来……”她轻轻开口，似叹息似呢喃，不停地唤着钟离袂的名字。
忽然，寒月真人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望向榻上的人。
之前明明感觉到那另一股气息已经消散，为何此时，却又凭空多出来一抹气息？
难道钟离袂其实并未被完全吞噬，只是隐藏了起来？
随着灵葭灵力的涌入，那抹气息愈发强壮起来，并且逐渐占据上风。
灵葭已经清晰感觉到身下那人的变化，心底喜意涌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愧疚不安。
她如今的行为，已经算是蓄意夺舍了吧。
这样是……不对的。
她怔怔地松开手，一言不发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灵葭！”寒月真人担忧地看看小徒弟的背影，又看看榻上的人，还是选择留下来。
徒弟犯了错，他这个做师父的，也难辞其咎。
他在那人身上穴位点了几下，属于灵葭的绿色灵力沿着经脉缓缓流出。
寒月真人眸中布满寒霜。
此人不过一介凡人，体内的经脉却是全部畅通打开的。
很快他便又发现，那人体内好不容易占了上风的气息，也随之流逝，淡去，消失。
怎么回事？
饶是寒月真人见多识广，此刻也有些懵了。
原本以为死了的东西，突然冒出来，一旦失去外力支持，却又再度死去……想不通。
那人也说了，钟离袂已经被他吃掉了。
除非，除非方才凭空冒出来的并不是钟离袂的神识，而是……灵葭模拟创造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浮上来，便再也挥之不去，寒月真人心底巨浪一层高过一层，呼吸都有些乱了。
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幻术施展到这般程度。
寒月真人阖上双眼，敛去其中复杂的情绪，将那人体内最后一丝绿色灵力挤压出来，然后往他口中塞了一枚回春丹。
他在船尾角落里寻到了小徒弟，看到她抱着腿两眼发直的样子，顿觉一阵心疼。
“灵葭，”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没事。”
灵葭仰起脸，“钟离袂呢？”
她眼中空洞洞的，寒月真人呼吸窒了窒，摇摇头。
灵葭便又垂下头去，双手捂住脸。
“她死了，被我害死了。”
第146章 佳人已逝
钟离袂彻彻底底地死了。
灵葭趴在寒月真人的腿上，呆呆地想，她之前还给了她那么多希望，让她学厨艺，信誓旦旦地鼓励她活下去。
寒月真人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脑袋，同样无言。
“她本就是个已死之人，你不必太过自责。”他尝试安慰道。
“我知道。”灵葭闷闷地应一声。
她就是心里就是过不去，没办法，只能由时间来抚平。
“你明白就好，”寒月真人绞尽脑汁，“她背负了太多，哪怕重活一遍，也不见得多开心，如今也算解脱。”
“不，”灵葭鼓着脸，“死亡永远不是解脱。”
“……”寒月真人摸摸鼻子。
徒弟太懂事，也是挺难搞的。
灵葭长出一口气，从他腿上爬起来。
“师父，他好像醒了，我去看看。”
寒月真人迟疑片刻，微笑颔首，“去吧，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灵葭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
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区区一介凡人，怎么会有那个能力，将钟离袂的元婴吃掉。
她虽心神大乱，脑子却一直很清醒，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凡人。
房间里，美人果然已经醒过来，可形容依旧凄惨，被小丝用藤蔓捆着，被毛球用花球砸着——它进阶后就已经能比较好地控制毛絮掉落了——头发还被汤圆用牙一寸一寸地啃着。
“汤圆！”灵葭叫道，“别什么玩意都吃。”
“唧唧！”
“真的好吃？主人，我可以也吃一口吗？”
灵葭扶额，“你们都下来，我有话跟他说。”
三只灵宠纷纷冲满脸生无可恋的美人龇牙咧嘴一番，乖乖回到灵葭身上，该缠的缠该趴的趴。
“你叫什么名字？”她冷淡地问。
那人望了她一阵，缓缓开口，“湛离。”
“真名还是假名？”
“……你猜？”
“老子猜个瘠薄！”
湛离眼神奇异地盯着她，“女孩子不要那么粗鲁。”果然同方才梦境中认识的她一样，又粗鲁又暴力。
“关你屁事！”灵葭烦躁地扯着辫子，不情不愿地道：“算了算了，不爱说就不说。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湛离耸耸肩，“我说，你刚刚打了我一巴掌，还想夺我舍，难道不道个歉么？”
“可是我还救了你的命。”灵葭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想道歉。
“你救的又不是我。”湛离哼了声。
“……”啧，难搞。
灵葭在那里纠结不已，湛离腹中却适时传来响亮的咕咕声，他脸一红，理直气壮地推了她一把，“起开。”
“干嘛。”灵葭瞪眼。
“找吃的啊！”湛离翻了个白眼，“难道你想饿死我，好继承我貌美如花的身体？”
“……”你赢了。
灵葭乖乖挪开身子，让湛离下床，看着他在屋里翻箱倒柜，恶劣地裂开嘴笑。
湛离将整个屋子翻遍，什么都没找到，只好提起八仙桌上的茶壶，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回身，“看什么看，厨房在哪？”
“你要去做饭？”灵葭看神仙似的看着他。
湛离别过脸，“既然……她被我吃了，那以后，就由我来代替她。”
“你再说一遍？”灵葭把眼珠子按回去。
“我说，”湛离深吸一口气，大吼：“以后我给你当厨娘！”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湛离眼前一花，身子摇摇欲坠，急忙扶住门框。
灵葭惊悚地后退两步。
“你吃错药了？”她颤抖着说道。
湛离没空理她，兀自喘匀了气，扶着墙慢慢向外走。
寒月真人负手站在廊上，眸光冷厉。
湛离看他一眼，脚下并不停顿，与他擦肩而过，自己向前摸去。
“厨房在那边。”寒月真人忽然开口，抬手替他指了指。
湛离转过身来，淡淡道声：“谢了。”便向那处走去。
灵葭尾随着他来到厨房，看他继续翻箱倒柜。
不常用的地方，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别找了，这里面有肉有菜，你拿去做吧。”她掏出临行前元澶真人给的小小乾坤袋，放在桌上。
随即想到他是个凡人，打不开乾坤袋，便又扒拉过来，一样样往外掏食材。
湛离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灵葭装傻。
“呵呵。”湛离呵呵她两声，指向灶间，“点火。”
有人做饭，灵葭自然一百个愿意，二话不说变出一堆木头，放到灶间点燃。
湛离盯着跳动的火焰看了几秒，慢慢卷起袖子，笨拙地抽出刀架上的菜刀，想了想，走到一旁的水缸前。
“倒水。”他指着空荡荡的水缸说道。
灵葭一个引水术扔进去。
湛离用圆圆的瓢舀了一勺水，倒入配套的盆中，认认真真地洗起了菜刀，然后是灵菜，灵肉。
只是……他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蹙着好看的眉，想上那么一会。
“其实你不会做饭吧？”灵葭忍不住怀疑。
湛离淡淡地觑她一眼，“我看过。”
看过，也就是没做过的意思吧。
灵葭又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桌上，“这是调料，你慢慢做。”说罢摇摇晃晃地走了。
回到自己房里，想了想，还是变出一只小木鸟，给龟匐山去了信。
这段日子，钟离袂在灵翕派混熟了，于情于理也该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
望着姗姗远去的小木鸟，灵葭出了会神，摸出一只小小的酒坛来。
这坛酒，是她临行前从元澶真人屋里偷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喝掉。
她盘膝在船尾坐下来，拍掉封口，将小酒杯斟满，高高举起，洒下来。
晶莹的酒液溅落在木板上，并未渗落，而是随着吹来的风，簌簌向后滚去，像极了满地璀璨的钻石。
“真好看，对吧？”她脆声笑起来，“你跟了我那么久，如今死了，却连句遗言都没有……”
“我替你做了几件好看的衣裳，原想等你有了身体就送你来着，可惜你是穿不上了。”
“如果给你立个衣冠冢，你想葬在哪里？龟匐山？还是玉泉峰？要不还是龟匐山吧，虽然清冷些，但大家都会常常去看你的。”
灵葭一共洒了三杯酒在地上，然后再次斟满，自己仰头喝下，呛得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掏出一叠五彩衣裙，放在面前点燃。
“黄泉路上冷，你多穿几件吧。对不起，好走。”
第147章 厨娘生涯
湛离拎着食盒找到灵葭时，她正歪歪扭扭地坐地上，脸上两片酡红。
走近一闻，酒气冲天。
湛离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把半人高的食盒放在她面前。
“你来啦，”灵葭眯眼看他，笑起来，“来得正好，光喝酒怪难受的。”
她将食盒一层层打开，色泽光鲜诱人的菜肴摆了满地，香味扑鼻。
“你吃过没？别待会饿死，我可不救了。”她咕哝着说道。
“吃过了。”湛离点点头，转过身，“我先去整理厨房。”
灵葭并不拦他，取了一块红烧兽肉，用筷子夹着先往前边递了递，然后才放进自己嘴里。
“唔，味道还阔以，看一次就能做成这样，这小子挺有天分的嘛。你觉得呢？虽然没亲口吃过你做的菜，但他是从你那里学来的，你的手艺应该也不差……”
她边吃边碎碎念，湛离转回厨房，皱眉看着这片狼藉的锅碗瓢盆，半晌没有动手。
啧，麻烦。
早知道就不揽活了，放着让那小丫头用法术来整多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梦里那个猥琐老头说了，做菜的人一定要爱护厨房，脏乱差的厨房里，做出来的食物都会降一个档次。
算了，反正他也无事可做，为了不被赶下去自生自灭，还是好好表现吧。
湛离再次卷起袖子，默默开始干活。
只是……
他转头看看虎视眈眈杵在门口的一根藤蔓，一朵蒲公英以及一只大嘴兽，有点头疼。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我又跑不掉。”他说道。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为什么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他？
“唧唧唧！”唯一能出声的汤圆尖叫着弹起来，凶巴巴地冲他龇牙。
湛离一惊，下意识捂住自己早已被啃得参差不齐的发尾，“你要干什么？我现在可是你主人的厨娘！”
……啊呸，湛离说完就给了自己一嘴巴。
什么厨娘，是厨子。
汤圆一下弹到他背上，把他撞了个踉跄，差点跌进尚余小火的灶里。
“唧唧唧！”汤圆又弹到灶台上，叫个不停。
湛离一脸懵逼，他听不懂啊。
汤圆气得团团转，可是又不敢去打扰灵葭让她来翻译。
它们只是想吃顿饭，怎么就那么难。
“唧唧唧？”汤圆没辙了，转头向两株植物求助。
毛球和小丝耳语了一番，由小丝上前，卷起桌上装着食材的乾坤袋，提到湛离面前。
湛离伸手接住，小丝又提起菜刀，在砧板上做出切菜的动作。
“哦，”湛离恍然大悟，“你们也想吃饭。”
“唧唧。”汤圆欣慰地叹了口气。
湛离摊手，“我打不开这个袋子，没办法了，等你们主人来喂吧。”
然后认认真真地接水打扫起来。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灵葭从来不给这几只灵宠**煮的食物。
丫三只是以为他是傻还是傻，偷偷跑过来要他给煮饭。
他才不会上当。
给三个大胃王煮饭，怕是要煮到手都废掉。
可他没想到的是，灵宠是可以打开主人的乾坤袋的。
小丝从袋里拖出一大块血淋淋的兽肉来，甩在湛离面前。
湛离盯着那块肉，眨眨眼，忽然以手扶额，眼皮轻颤几欲昏倒。
“啊，我头好晕，肯定是身体还没恢复，我得去休息一会……”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
三只灵宠：“……”
宝宝们怕是遇到了只老狐狸。
好气哦。
可是不能吃掉又不能去告状。
三只灵宠可怜兮兮地抱成一团，互相擦眼泪。
没关系，只要化了形，就能像主人一样穿最好的衣裳，吃最好的饭菜，睡最美的……啊呸，养个最美的厨娘！
寒月真人虽对湛离的身份存疑，但终究还是心软，没有把他赶下船。
灵葭宿醉过后，躲在房里任丹田被火烧了三天三夜，这才神清气爽地下床，摸到湛离的房里去。
一推开门，就吓得险些灵魂出窍。
卧槽泥粑粑，她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自家的三只灵宠会在写！大！字！
看到她出现，才纷纷扔下笔，朝她飞奔过来求抚摸求抱抱。
“慢着。”湛离美眸觑了门边的灵葭一眼，慢悠悠地开口。
三只灵宠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写字不可半途中断，否则就不浑然天成了，过来把这个字写完再说。”湛离严肃地说道。
然后灵葭就看到，自家三个不成器的灵宠，真的很听话地转身，回到案前，抓起各自的笔，继续一撇一捺地继续未完的字。
“嗯，不错。小丝写得最好，这盘红烧肉是你的了。毛球第二，奖励一盘地三鲜。汤圆还需努力啊，否则永远只能喝豆腐汤了哦。”
湛离对灵宠们的字一一做完点评，打开食盒，分别拿出三只盘子放在它们面前。
于是，本来打算写完字就来找灵葭要抱抱的灵宠们，立刻把她忘了。
灵葭：“……”
宝宝怕是捡回来一只狐狸精。
“你在干什么？”她狰狞地冲过来，一把揪住湛离的衣领。
可惜她身材矮小，只能跳到椅背上，再去揪，原本雄浑的气势因为这个额外的动作，生生泄了几分。
湛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刹那如百花齐放，朝阳普照，“如你所见，教它们写字啊。它们总是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它们想做什么，只好教它们识字方便交流了。”
灵葭：“……”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宝宝就不追究了。
给老子等着，她长大了肯定比丫个女装大佬美一千倍！
嫉妒使灵葭失去理智，她阴咬牙切齿地质问：“谁让你给它们吃烹饪过的食物？”
瞧它们饿死鬼似的小样，她先前的辛苦调教一朝付了流水。
湛离露出无辜的表情，“它们总来烦我，你这个做主人的也不管管，现在反到来怪我？我也没给它们吃多少，就当做奖励，敦促它们学字儿罢了。”
灵葭阴恻恻地盯了他一阵，忽然笑了笑，“你随意，反正，累的又不是我。”
湛离面色一变。
不是，他本来是想告状来着，她不是应该自责一番然后暴打三只宠物好好教育的么。
怎么就变成他来背锅了？
说好了只给她一个人当厨娘的呢？
第148章 小才正常
“既然你睡醒了，这三只宠物就还给你了，自己看好，不要总来找我。”湛离不动声色地整理起食盒，递给灵葭，“拿去，不够的话厨房还有，自己吃去。”
灵葭盯着面前的食盒，没动，绕过他在八仙桌前坐下来，扣扣桌子，“放这儿。”
湛离垂眸，片刻后抿抿唇，“你们仙家难道没有男女大防之说？”
“我还是个宝宝，你在想什么。”灵葭鄙夷地看着他，“何况，就你那小小鸟，啧。”
湛离：“……”啧什么啧，变态！
白煮蛋般吹弹可破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你懂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
灵葭掏掏耳朵，“说话大声点，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小还有理了？”
湛离低着头，嘴唇翕动，随即恼怒地抬头，恶狠狠地瞪她，“你一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懂个屁。”
“说得好像你长齐了似的。”灵葭双眼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下溜了溜。
湛离：“……”
好像摊上了个女流氓，怎么破。
不行，不能再进行这个话题。
湛离忍着气，把食盒重重放在桌上，双臂下意识环胸抱起来，冷冷道：“有事就快说。”
灵葭夹起一块肉放进口中，感觉味蕾得到了安慰，舒服地喟叹一声。
“你这个厨娘不错，想投靠我也不是不行。”她悠悠说道。
湛离挑眉，“只是？”
“只是，厨娘的工作不能光是洗菜做菜，你得自己去找食材，总不能回回都让我给你打猎摘菜吧？我很忙的。”
“我就是一个普通凡人，你说的那些，我干不来。”湛离耸耸肩。
“我说，”灵葭睨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快死了都能吞噬钟离袂的元婴，经脉还是通的，对咱们这些修真者，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湛离眸光闪了闪，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平头老百姓，被一帮看上老子美貌的智障当成女人，想把我拐去京城献给那些大人，谁想到遇上山贼。
“我以为要死了，意识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飘来飘去，忽然有个粉红色的东西出现，似乎想吃了我，我就想到以前话本子上看到的鬼魂夺舍，自然不能让她如愿，便反将她给吃了。
“至于你说的什么经脉，我怎么知道，天生的呗。多亏了你让我看的那段梦境，我对你们的世界有了些许了解，自然就不见外了。”
他有条有理地叙说着，灵葭完全找不出半点错处。
可师父也说了，这人就是个凡人。
她眨眼消灭了一整盘肉，早就各自吃完的三只灵宠眼巴巴地在旁边流口水，就是不敢开口向她讨要。
“姑且相信你，”灵葭鼓着腮帮子说道，“我和师父测过了，你是金木火土四灵根，堪堪可入门。如何，要不要跟着我修仙？”
“你要收我做徒弟？”湛离眸中波光粼粼。
“是啊，我很厉害的。”灵葭得意地耸耸鼻头，“我刚出土就筑基，才筑基就化形，一百五十岁结丹，你上哪去找我这么天才的师父。”
“不要。”
“算你识……啥？”
“我说，我不要拜你为师。”湛离认真地拒绝，“我拜过师了，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师父。”
灵葭瞪眼，“你师父是哪个？”能跟本宝宝比么。
“我师父姓白，名澧，人称红莲居士，是一位伟大的学者。”湛离毫不掩饰对此人的儒慕和敬重。
嗬，还是个读书人，难怪要教她的灵宠写字。
而且……她听着这名号，怎么这么耳熟呢。
“那你是想回去找你师父么？”灵葭好奇地问。
湛离肩膀骤然坍塌，黯然垂眸，“师父他……已经仙去了。”
搜嘎。
失去靠山的孤苦美少年，一个人外出谋生，结果被坏人当成女人看上，给绑了。
一切顺理成章。
灵葭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不拜师也没关系，反正我就给你一本基础心法，就当雇你做厨娘的回报，成不成看你个人造化呗。”
“好。”湛离立即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伸出手。
灵葭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忘了是从哪个身上抢来的了，她翻了翻，觉得还行，就扔给了湛离。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是四灵根，修炼会比较困难，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失败了，说我没教好你。”她咕哝道。
“我明白。”湛离应付地点点头，抱着小册子专注地翻看起来。
“那你好好加油，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我等着你独当一面，去猎妖兽给我吃哦。”灵葭鼓励了一句，拎着食盒，拖着三只灵宠离去。
她在船头找到寒月真人，把方才的事情坦白了一遍。
“徒儿思忖，既然救回来了，总不好再把他扔下去，何况他答应代替钟离袂伺候我，徒儿就想先把他留在身边，观察一阵。”她说道。
寒月真人沉吟，点头，“他生得那副容貌，在凡界必定一世是非纠缠，入了仙门，倒也算条出路，你做得对。”
灵葭笑眯眯地嗯了声。
就知道师父会这样说。
她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多人，寒月真人可以算是最心软，最善良的一个人，可偏偏生了一副冷脸，时常让人误会。
不过没关系，师父的好，他们师徒知道就足够了，否则……
她不敢想下去，匆匆挥去这个念头，堆起笑脸道：“师父，还有多久到凤鸣宫呀。”
他们出门已有三个月，这几日她明显感到气温开始下降，显然已经到了很北的地方。
“再过两日便能到了。我已提前给凤鸣宫去了帖子，你稍后叮嘱一番湛离，莫叫他冲突了那群仙子们。”寒月真人说道。
“晓得了。”灵葭乖乖点头。
印象中，凤鸣宫的女修们个个都很骄傲，看上去并不好惹，但她对她们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除了杜若。
想到她就膈应，灵葭嫌弃的蹙眉，不知自己离开的这数月，杜若会把龟匐山搅成什么模样。
希望元澶真人能压住她才好。
第149章 凤鸣山巅
昆仑山是一道极宽极长的山脉，凤鸣宫建在了其中两座山头——玉虚峰和玉珠峰上。
核舟在玉虚峰山脚降落，远远望去便见十来个红衣飘扬的女子似学中红梅点点，在前方静候。
寒月真人率先从核舟上下来，身后跟着灵葭，再次是裹着一身学白毛皮大氅的湛离。
待两拨人互相走到近前，寒月真人礼貌地拱拱手，道：“在下灵翕派韩怿，特意前来凤鸣宫拜访。”
为首的正是老熟人楼月楼宫主，她性格泼辣有主见，一向负责对外事宜，因此修真界众人提起凤鸣宫，最熟悉的便是她的名号。
“韩掌门，好久不见，看来伤势已大好，恭喜了。”楼月依旧认得灵葭，客套完之后便笑着对她道：“上回我就邀请你到凤鸣宫来玩，这过了一百多年你才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灵葭上前一步，甜甜地笑道：“楼宫主好！宫主看上去愈发美丽动人了。”对待一个女人，夸她好看是绝不会出错的。
楼月大悦，对寒月真人打趣道：“韩掌门，你这个小徒弟可厉害得很，上回我碰见她骑着一只八阶的苍穹之羽从栗广林飞出来，不知吓坏了多少人，你是没瞧见那情形，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寒月真人抿抿唇，这件事他早听乐殊汇报过了，那次幸好在场的熟人比较多，也是托了小徒弟先前积累的善缘，才得以平安无事。
“多亏楼宫主维护，我这小徒弟顽劣得很，我是管不了的。”他状似无奈地应道。
楼月却不赞同，“小姑娘，就是要这样才好。”
寒月真人忙截住这个话题，转而拱手道：“灵翕派成立许久，在下一直忙于养伤，如今才前来拜访，还望贵派海涵。”
按理说新门派成立，总是要到各大门派走访一番，以便建立外交友谊，同时也显示出对大门派的尊重。可他养伤养了一百多年，灵翕派便一直默默无闻，只几个有心人知晓罢了。
楼月爽朗一笑，“凤鸣宫向来不注重这些虚礼，韩掌门无需见外。不知这位姑娘是？”她瞄向灵葭身后的湛离，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好奇和炽热。
湛离：“……”
所以他为什么要害怕脖子冷，不扎头发就下船。
寒月真人尴尬不已，咳嗽一声，严肃道：“这是湛离，灵葭的厨子。他是个男子。”
楼月以及身后一众凤鸣宫女修：“……”
还有没有天理了。
楼月尴尬地哈哈两声，“我说怎么长相美艳中透着一股英气，原来如此，哈哈哈。”她还道哪来的凡人小姑娘，不知拜师没有，凤鸣宫最爱收这种貌美如花的奇女子了。
湛离始终木着脸，并不觉得得到了安慰。
“那什么，别在这冰天雪地里杵着了，快随我进去吧。”楼月赶紧说道，伸手做请。
“有劳楼宫主了。”寒月真人赶紧迈步。
湛离默默掏出一根发带，将头发扎起来，旁边一个凤鸣宫女修盯着他使劲看。
一直看到他不耐烦地瞪回去，这才红着脸凑上前，娇羞地开口：“公子，你的衣裳可真好看，这是雪狐的毛皮么？不知是在哪里买的？”
“她送我的。”湛离果断把正在偷笑的灵葭一指。
那女修便又满怀期待地看向灵葭。
“这是仿制的哦，不是真的雪狐毛皮。这款是伊葭坊的新品，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去珍珑阁看看。”灵葭不动声色地打了一波广告。
“这个伊葭坊我听过！”又一个女修凑过来，兴冲冲地插嘴，“听说最初是在兕兕国面世的，卖的衣裳好看得不得了，连那个曦露女王都喜欢得不行，最后一件中品法宝级别的，也是最好看的，拍出了一万上品灵石的高价呢！”
灵葭闻言，脚步不由顿了顿。
这她倒不知道。
封九可以的嘛，留了最后一件压箱底，一拍就拍出了总额六分之一的价格。
“前两个月听说又来了一批新货，才摆出来不到半日就被人抢空了，可惜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晚了，没来得及赶去，”那女修懊恼地说道，“我看小仙子你身上这件也特别好看，也是伊葭坊的么？”
“是呀。”灵葭笑眯眯的。
“真好，一定很难抢吧。”女修叹息一声。
前方楼月神色莫名地回头，瞥了灵葭一眼。伊葭坊，莫非同她有什么关系？
珍珑阁两次出售伊葭坊商品，她都在场，前后总共买了四件衣裳，花了不少灵石呢。
可灵葭和湛离身上穿的这两款，她确定没有见过。
这新品，莫非新到了还未上市的地步？
楼月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凤鸣宫的大宫主名叫曹默娘，据说已经三千多岁，目前是化神中期，恐怕此生是无法突破炼虚了。
她也看得开，最近慢慢开始放下手中权力，准备在各宫宫主中挑选一位继承人来培养，她也好趁着剩下的数百年时光，放肆游历一番。
这曹默娘也是个奇女子，生在贫苦的凡人乡下，一出生便是个哑巴，艰难长到七八岁，才被其师看中收徒，还替她治好了哑疾。
“在下灵翕派韩怿，拜见曹宫主，这位是劣徒灵葭，这位是湛离。”寒月真人冲上首一袭红袍的曹默娘行礼。
曹默娘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向下方三人依次点头，微笑道：“欢迎韩掌门到访，真是蓬荜生辉。快请坐吧。”
宫主对掌门，本该是平等的，总不好一个高高坐着，一个在下面站着。
寒月真人报以一笑，顺势在锦垫上坐下，曹默娘亦从高台上下来，在对面落座。
灵葭对凤鸣宫又多出几分好感来。
这些女修们虽看似生性高傲难以相处，实则心里都有杆秤，至少对师父的这份尊重，是另外几大门派都无法比拟的。
“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向贵派确认。”一番寒暄后，寒月真人郑重地说出目的来。
曹默娘温和地笑道：“掌门请讲。”
“不知贵派是否有一名叫杜若的弟子？”
曹莫娘神色一动。
她身后的楼月神情陡然变了，急急道：“掌门何故问起她来？”
喔，看来有戏哦。
灵葭惬意地掏出一面往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