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448黑暗,对峙(2更)
黑暗里,时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随着轻声地呼喊,面上心里已经不自禁地涌满了甜。
他一直都在这里,她能感觉到。
只是这黑暗的世界里,不难想象身为“主宰者”的乔治自己一定是有夜视设备的,所以这样情形之下的隐藏其实难度更大,所以他一直小心地隐匿着,未曾现身。
可是他就在这里,就在不远处,她就是知道砦。
这种直觉来自心灵感应,更是来自曾经的同甘共苦。不需要用眼睛看见,不需要用耳朵听见,可是只要他在这里,她就是能知道。
也许,有他在的小小天地间,空气的流速和气息都是不一样的;他的心跳和血流会改变整个场里的物质微粒的排列组合方式……总之,整个小小的困室里因为有了他,便一切都感觉不一样了。
所以即便被困在此处,她的心下却并未有真正的慌张和恐惧。也所以在面对乔治的时候,她还能相对从容地用心理攻击法来打击乔治的心防。
因为有了他的存在,这一方小小的牢笼也变得不再黑暗和恐怖,反倒黑暗填满了距离,让她觉得这就是她与他独处的一方私密空间鳏。
一切的一切,仿佛时空倒转、昔日重来。在黑暗里,在不被其他感官所干扰的宁静里,许许多多曾经无法连缀起来的记忆碎片,这一刻忽然自行找到了同伴,然后自行拼合在了一起。
于是那个称呼“汤sir”,便几乎是这样地脱口而出。
旧日的记忆重来,可是对她来说却也仿佛是新鲜的。同样的黑暗,同样的困室,让她也仿佛穿越回了六年前。
她在叫出“汤sir”这个称呼时,忍不住在黑暗里微笑。
那个家伙,原来后来还是当上了警察啊。
那一刻,欣慰和恬谧从心底油然而生,她明白了他是为什么终究选择了当警察,她也更加明白了,为什么即便后来在一起那么久,她还是喜欢叫他“汤sir”。甚至即便他跺着脚抗议,想让她叫他点什么别的好听的,她却也还是坚持叫“汤sir”。
只因为叫着他“汤sir”,便是她的梦想成真,便是她对自己所爱的男子的最高的赞誉啊。
虽然已经时隔了多年,可是却在这仿佛时空交错的缝隙里,让她重新邂逅了曾经错失过的欢喜。
而她这样呼唤着他,他却还故意躲着不出来,就是又淘气了。
便如曾经,即便身处在黑暗和绝望里,他口不能言,却还是尽一切可能做淘气的事,逗她在绝望里能展颜一笑。
黑暗里,时年在等待答案,皇甫华章也同样在等待答案。
只是他的情形与时年不一样,时年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他却戴着夜视眼镜。于是虽然也是在静静等待,可是他早已骋目四望。
只要是个活物,只要能散发热量,就一定逃不开他的红外感应夜视眼镜。除非汤燕卿早已是个死人!
而且他相信,汤燕卿之前陪着时年去救解忧的时候,来不及穿上“热隐身”的防护服。不像他自己此时这样做周全的装备。
于是即便汤燕卿就在这里,即便汤燕卿也有夜视眼镜,可是汤燕卿却也看不见他;而他则能清清楚楚看清汤燕卿的轮廓。
这便形成了一个绝妙的战场,敌在明,己在暗。自己对于汤燕卿来说会是一个诡异的隐形人。
想到这里,皇甫华章便笑了。
也好,看来今晚注定收获颇丰。既能收拾掉乔治,又能救出时年,最后还能彻底除了汤燕卿这个后患。
微妙间,黑暗中终于轻轻一动。
时年看不见,只凭听觉,仿佛耳边面颊上清风一拂。紧接着,手指便被攥住了。
时年一怔之下便笑了,低低呢喃:“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躲在哪里了?通风管道里是不是?”
随着时年撒娇的语气,皇甫华章眯起眼睛凝视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家伙。
果然是他,汤燕卿!
原来在时年冲进李乐文的房间里救解忧的时候,汤燕卿已经将外面的暗哨全部撂倒。他奔向那座废墟楼,准备去接应时年和解忧,可是莫名的安静却让他心下警铃大作。
原本说好了,是跟皇甫华章联手。他在确认找到了李乐文藏匿解忧的老巢后,就给皇甫华章发了信号。
可是时年都已经进了房间去,却迟迟还没见到皇甫华章那边的动静。
不,也不能说没有,他在夜色里伏在地上,能听见由远而近包围上来的脚步声。从那步幅和步速的习惯,他能推断出是皇甫华章的人。
——在军事训练上,所谓一个教官一个训练法子。每个教官训练出来的手下,也都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一样。于是这几年过来,每次与皇甫华章手下人打照面,汤燕卿都小心地记录下对方的行走、用力习惯,于是此时自然能认得出来。
可是他却没能从中发现皇甫华章本人。
按说房间里的人是解忧和时年,是皇甫华章本该最悬心的人。可是他既然没有本人亲自过来,便只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他的手下有必胜的把握;二就是皇甫华章关注的焦点已经转移,他想亲自对付更重要的人。
如此,汤燕卿自然便明白,皇甫华章是要当黄雀在后了。
心思电转之间,他已经听见了房间里面交火。微型勃朗宁的触发声音比较独特,紧接着又看到了房间里冒出白烟,他知道时年已经得手。
紧接着便看见了森木带人冲了上去……时年母女的安危已无大碍。
他此时便狠下心来反向奔了回去。
也多亏如此,才让他发现了乔治。
为免乔治伤害时年,更为了避免动静太大会引来皇甫华章,于是他忍痛尾随上去,一同潜入了废墟之下的地道。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进了地道之后,隐身进了排风管道,小心计算乔治手下的力量。
既然李乐文是乔治的人,那么也就是说这一路跟随李乐文押送乔治的人里,几乎事实上都是乔治的人。那一共十几个人,安排在解忧身边的就有九个。外面七个被他给除掉,里面的两个则冲不破森木他们的火力网。
可是除了这九个之外,旅店里原本看押乔治的人里,也一定还有乔治的人,这才能让乔治顺利逃离。
按着皇甫华章的行事习惯,他既然安排人看押乔治,那至少是两个人;而以乔治身上还有伤势的情况来看,他能逃出来,也说明皇甫华章留下看押他的人的确不多。
这样算起来,应该是一班两个人,至多有两个班,也就是也许最多还有四个人。
这就是乔治的全部家底了。
在乔治终于因李乐文之死而离开地道,汤燕卿便也知道是到了该现身的时候了。
要趁着这个空当带时年离开才行。
隔着铁栏,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时年欣喜得几乎哽咽,可是他却轻轻地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时年惊问:“怎么了?”
通向乔治房间的地道入口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乔治和他的手下来了,那他这样谨慎是为了什么?
汤燕卿按着时年的手,指尖迅速在时年掌心写字:“有人。”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被注视的直觉。
都说人的目光有重量、有磁场,所以被长久凝视一定会有感觉。汤燕卿虽然看不见,可却就是知道,在这一片无声的黑暗里,正有一个人愤恨地紧紧凝视着他!
汤燕卿心思只简单一转,便准确朝向皇甫华章站立的方向,傲然一笑:“大表哥。”
十年闻声,惊得登时不敢动弹。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他来得这么一点声音都不出,却撞见了她和汤燕卿在一起,那岂不是……
时间一已经容不得时年犹豫,她急忙侧首也朝那个方向望过去:“方才老鼠的尖叫声,其实是先生你弄出来的吧?”
皇甫华章依旧静静立在黑暗里,悄然挪动身子,却并不答话。
他知道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夜视设备和仿佛设备,所以只凭自身感官并不能奈何他。虽然他们两个的直觉也都十分惊人,但是只要他不出声,他们两个便无从立即确定他的准确位置。
“汤sir”……呵呵,就凭时年这一声呼唤,他就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
时间已经由不得他再犹豫,他必须要在此除了汤燕卿!
---题外话---【明天争取加更~~】
阿sir,嘘,不许动( )
449.449你们,都听我的(第一更)
地道狭窄,纵然是置身黑暗之中看不见皇甫华章,可是时年还是能感觉到氤氲的怨气从他那边弥漫而来。
“先生!”时年扬声大喊:“真的是你么?解忧呢,她好么?”
此时此地,也唯有她还有一点机会可以分散皇甫华章的心神。
可以想象,倘若任凭眼前的情势发展下去,两个男人之间积攒了多时的怨恨只会一触即发,终究发展到不可收拾!
皇甫华章吸一口气,本不想出声,却终究还是哼了一声:“解忧没事。受了点惊吓,不过已经好了。砦”
时年心下稍定,急忙再问:“那先生您呢?您也好吧?您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时年的语气太急,汤燕卿便也明白了。时年是想用她自己来引着皇甫华章说话,只要皇甫华章肯出声,他在黑暗里就能辨别出皇甫华章的位置鳏。
他心下微暖,又捏了捏时年的手。
这个道理,皇甫华章自然心下也明白。于是他做出反应很慢,而几乎在出口的刹那,身子已经变换了位置。
黑暗里,无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
时年听得出来,皇甫华章的反应并不热络。她明白他此时的心境,却也只能努力地微笑:“先生,说也奇怪,我竟然又想起了许多事情呢。比如您的这位朋友,我想起了他曾经是警员汤sir。”
之前时年那突然的一声“汤sir”,让皇甫华章知道时年终究还是想起了m国的事。只是一切发生得突然,他也并不能准确把我时年终究是想起了多少来。
更要紧的是,他心下依旧忍不住保留一丝幻想。幻想她就算想起来了,可是仓促之下想不到太多,或者这些记忆依旧处于零碎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梦就还有延续的可能。这件事结束之后,他就依旧还有可能带着她和解忧隐世而去。
于是此时见时年主动提及这个话题,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悄然提了一口气,轻声问:“关于汤sir你还想起了很多,是不是?看你对他的态度,已经一点都不陌生了。”
时年在黑暗里紧张地攥紧指尖,却努力微笑:“是,想起了很多。想起我追着他要采访,想起叶禾暗恋他;还想起为了康川大学的案子,我们两个搭档住进学校去。”
时年在黑暗里转向皇甫华章的方向:“最初的汤sir十分跩,可是后来相处下来才知道,原来他很淘气,也很善良。就算在康川大学他的身份是客座教授,可是他私下里还是跟学生们玩儿成一片。所以渐渐地,我跟他说话就也不再拘谨,就如方才那样,说笑惯了。”
她小心地将方才不小心泄露的亲密语气降低程度。
“在我心里,他渐渐不再是严肃的客座教授,也不再是跩得跟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汤公子。我倒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很小很淘气的那种。”
虽然心里已经有准备,可是汤燕卿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悄然叹息一声。
至少听起来,还是很让他难过啊。
皇甫华章也“哦?”了一声:“为什么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时年对着黑暗里的皇甫华章,淡然微笑:“因为他不是一直叫先生‘大表哥’么,我也想起了先生的白马……那晚先生带我一起骑白马赴汤家的大趴,先生说过佛德家族跟汤家百年前有过联姻。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将汤sir看成是弟弟也不为过。先生说,是么?”
时年越发从容,说最后这番话更是带着温婉的笑意。虽然夜视设备对细节的分辨程度稍有限制,但是人面部表情肌对特定表情的弯曲弧度总是特定的,于是他便也还是看懂了时年面上的微笑,还有小小的淘气。
他便也忍不住笑了,轻哼了一声:“嗯哼,说得好。”
时年便欢快地笑了,伸手穿过铁栏,跟汤燕卿握手:“汤表弟,久仰。”
汤燕卿恼得咬牙,哼了一声,“谁是你表弟?”
时年随即跟上:“先生是你大表哥,你怎么就不是先生的小表弟?你既然是先生的小表弟,那自然就是我的小表弟。”
汤燕卿气得迭声冷哼,皇甫华章却忍不住由衷地微笑了起来。
“大表哥”这个称呼,一直以来都是汤燕卿用来打击他的。可是凭他的性子和身份,自然也不好直接反击回去。这么久了,他也深以为苦,却无可奈何。
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他的小姑娘竟然这样轻轻巧巧地替他反击了回去。汤燕卿同样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同样地无计可施。
更重要的是,他的小姑娘话里的逻辑关系所透露出的、她对三人之间关系的认知:她说因为汤燕卿是他的小表弟,所以自然也是她的小表弟。
这么一想,他的心便又呼啦啦地热了起来。
看样子她是想起了一些m国的事,但是记忆却还停留在当初与汤燕卿的初遇时。而那个时候,她还在他身边,还是他公然向整个世界宣布了的正
牌女友。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抬步走上来,伸手进铁栏去握住了时年的手:“说得好。”
有意无意,他既走过来便用肩膀将汤燕卿的位置隔了开去。
时年的小手在皇甫华章的掌心微微颤抖,面上却挂起欣慰的微笑:“太好了,有先生和小表弟联手,我就不担心乔治了。”她轻叹一声,摇了摇皇甫华章的手:“谢谢你们两位联袂来救我。有你们两个在,我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
听时年这样说,皇甫华章终是忍不住一皱眉:“我来救你,却与他无关。”
时年佯作惊讶:“怎么?难道先生跟小表弟不是联袂而来的?”
她自己说到这里随即笑了:“怎么可能?小表弟一定是卖先生的面子,才肯这样深入险境来救我。否则凭我个人跟汤sir的私交,也还没到这样舍命相救的地步。”
她巧笑倩兮,对上皇甫华章的夜视眼镜:“先生说,难道不是么?我跟汤sir哪儿可能有这样深的交情呢。”
皇甫华章眯起眼来。时年的话说得像是小女孩儿的娇嗔,可是从逻辑上来说却正好是“两头堵”。若他不同意她的话,她就会警觉她跟汤燕卿有可以深厚到舍命相救的私交,那就说不定可能会想起她与汤燕卿的感情来……这自然是他不希望的。
他只好咬了咬牙,轻笑了声:“是啊,你说的对。就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好歹记挂着我们两家的亲戚关系,所以这便前来帮忙。”
尽管隔着黑暗,时年也知道汤燕卿一定气坏了。她便连忙抢过话茬儿来,不给汤燕卿说话的机会:“那我真的要谢谢汤sir。等这件事了结了,你来家里,我亲自给你做饭哈。”
汤燕卿在黑暗里无奈地大大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想亲手毒死我么?”
她做的饭,他又不是没吃过;她做饭的模样,他又不是没看过……此时想来,虽然忍不住想要挤兑她,可是分明——更多的是酸酸甜甜的怀念。
他跟她已经分离得太久,他已经梦想那样朝夕相对的日子,太久太久。
时年急忙竖起手指:“嘘……我觉得我们三个好像闲话的时间太长了。这样说不定会被乔治发现的。他现在只是暂时沉浸在悲痛里,我担心他一会儿清醒过来就会下来了。”
时年说着推开两人:“你们快去躲躲。想要对付乔治,适合智取。”
黑暗里,皇甫华章和汤燕卿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两个都是强势的男人,对今天的营救计划都有自己的通盘打算,可是这一瞬局势怎么忽然变成是由时年来主导,而他们两个则都成了听命的小弟?
皇甫华章心下的唏嘘要更多一点:他方才本来还有机会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举枪要了汤燕卿的命去,一了百了的。可是现下却反倒没办法轻易举枪了,还要依着念念的心思而与他联手!
时年则自在地在黑暗里微笑。
反正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就也可以当做全然猜不到他们两个的心思,只管自在地操控局势,发号施令好了。
汤燕卿先无奈地哼了一声,跟皇甫华章说:“眼前两件事:解开她门上的密码锁,以及对付外头的四个乔治手下。咱们两个分工。”
---题外话---【今天万字。稍后第二更。】
阿sir,嘘,不许动( )
450.450没那么容易(第二更)
皇甫华章先在门前蹲了下来:“我来解锁。”
汤燕卿打了个哈哈:“大表哥的意思是把上面的四个人都交给我了呗?原来大表哥对我的能力这么有信心,我真该高兴,是不是?”
皇甫华章淡淡瞟了他一眼:“这锁是密码锁,你又没有夜视设备。你什么都看不见倒不要紧,却不能因之而耽误了营救她出来。”
汤燕卿只好耸了耸肩:“好。技术活交给你,体力活就交给我了。”
他说完转身就朝外去鳏。
时年不由得轻呼出声:“汤sir,你千万小心!”
黑暗里,汤燕卿驻足回望,高高抬手挥了挥:“别担心。四个而已,加上乔治也至多五个人。砦”
隔着黑暗,两个人谁都看不见谁,可是两个人却分明都相信,对方看得见自己的神态和动作。
心看得见。
汤燕卿随即消失,最后一点脚步声听不见了,时年也攥着铁栏闭上了眼睛。
其实是相信他的能力,之前在营救解忧的时候他曾单枪匹马撂倒过七个。从数量上来说,也许这一次的危险其实更小一点。
可是她却怎么能忘了,这一次有乔治。
时年的直觉没错,乔治虽说身陷悲痛,却其实根本就没有被悲痛击倒。
他此时端坐在监控画面前,一脸的阴森冷笑。
红外监控画面里,地道里的三个人像是披着绿光的幽灵。他亲眼看着三个人由彼此防备的姿态,然后聚到了一起去,最后又再度分开。
待得看到汤燕卿独自离开,朝着地道的出口方向走来,他便笑了。
汤燕卿离开了,地堡里只剩下皇甫华章和时年两个人。而这个时候时年还被关在小房间里,而皇甫华章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解锁上。那个密码锁,解起来是真的要耗费一定的功夫呢。如此一来,皇甫华章的整个身后和左右两肋便放松了警惕。
乔治隔着屏幕将手攥成枪的形状,朝画面里的皇甫华章开枪。
“砰”,他就死定了。
因为李乐文的死,他对皇甫华章的恨便又深了一重。事到如今,想要皇甫华章死已经无法平息他心中的疼痛,于是他决定要让皇甫华章死之外,还要让他死得十分痛苦。
如果只是这时候打冷枪,那就未免然皇甫华章死得太容易了。
乔治又想了想,想起自己亲眼目睹李乐文被烧死的那种心痛……于是他笑了,他要让私生子也尝到相同的滋味。
他的目光于是从蹲着解锁的皇甫华章身上移开,落到了那隐约只能从铁栏里露出一角面孔来的时年身上。
他便笑了。
私生子既然让他目睹了李乐文的死,那他就也让私生子亲眼看着时年死吧。
他便唇角含笑,拿了望远镜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他看见了汤燕卿已经出现在了地堡另外入口处的废墟里。他正躲在一堵断壁后面观察着当班的两个守卫。
乔治笑了,便掏出对讲机来提醒手下。
没错,他自己此时根本就没在入口处原来的房间里。他搬走了,搬到了附近还难得幸免于战火的高层建筑里来。居高临下,隔岸观火就好了。
手下接到了信号,便立时警觉起来。乔治隔着望远镜,欣赏着三人的躲猫猫。
这是青天白日,无论是谁在地面上都不敢轻易开火,以免引来交战双方的误会,直接召唤远程炮火,那就玉石俱焚了。于是那三个人都没敢开枪,而是耐心地绕着圈子。
连乔治都看得不耐烦了,他便回身按下了桌上的一个遥控装置。
与此同时,监控画面里,时年所处的小房间里登时闪过一片刺眼的电火花!
时年惊叫起来,皇甫华章也迅速起身,那姿态分明已经失却了一向的从容。
乔治盯着监控画面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地下的动静也传到了地面上,地上的三个人也终于打斗在了一起。
乔治饶有兴趣地倒了一杯酒,立在窗边一边拼酒一边欣赏那三人的打斗。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凝重,便按下对讲机,将另外两个换班正在休息的手下也调集了过来。四个人对付一个,汤燕卿渐渐地体力有所不支。远远看过去,单枪匹马的一个人已经被四个人围殴在了地上。
他满意地喝干了杯中酒,然后再回到监控画面前,再度按下了遥控装置……
地牢里,皇甫华章和时年已经都意识到了方才的电路问题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在操纵。
皇甫华章耸起身子来,抬头向周遭观察。
时年深吸口气,朝皇甫华章急促地说:“先生快走,不用管我了。”
现在的情形就像是一个游戏,她和先生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而乔治是那个控制着电闸的人。他高兴了便合上电闸,欣赏
小白鼠在笼子里过电的模样。
皇甫华章按住时年的手,目光又打量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在了一个被重重伪装过的小红点的位置。
他确定,那就是红外摄像头的位置。
他扬声:“乔治,你究竟想怎么样?”
乔治满意地笑了,开了话筒,让自己的笑声传了过去。
“私生子,你今天的装备真的不错。我瞧瞧,你身上穿的究竟是什么——啧啧,戈尔公司和雷文航空之星一起开发的俗称‘火鸡服’的多光谱伪装服吧?这几千美金的玩意儿果然不赖,的确分解和驱散了你身上的热量,让我红外夜视设备都看不见你。”
“可是,谁让你非要到你女人身边去呢?她身上可没有‘火鸡服’,我只要死盯着她,我就能看得见你了。”
“私生子,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一定离开她远远的。她一向是你的灾星,你应该明白的,凭着你的聪明,只要离开她远远的,便没人能奈得你何。就连我也找不到缝儿来下针呢。”
时年听了,便伸手一把将皇甫华章推得更远:“先生!听我的,你先走!”
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一场营救,更有可能是乔治早就安排好了的陷阱。
“我没关系。先生,你要明白,只要你还活着,那我在他手里就不会有事。他要留着我来钓先生,所以先生现在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先生走啊,解忧还在等着先生安全回去!”
乔治闻声大笑,再度按下遥控器。随即一串电流又在时年所在的小房间里与潮气碰撞出了火花!
乔治在话筒里扬声大笑:“私生子,你的女人说的对。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杀了她,我只不过会——偶尔这样玩玩而已。就像你让我亲眼目睹李乐文被烧死一样,那也真的可算是一段胜景,你说是不是?”
皇甫华章立在黑暗里侧耳倾听。他在寻找地面上传来的打斗声,他需要借此来推断此时的敌我形势。以及,他留在地面上接应的夏佐是否已经听到了动静。
现在时年还在被困中,加上乔治使用了这样的伎俩,他就更不能轻易冒险。
多年的心魔,乔治自然也绝不会放过皇甫华章这一刻的静默。他便笑了:“私生子,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地面上的汤燕卿,是不是?”
“哈,坦白说我还真是惊讶,这次你们还真的能联袂而来。不过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儿心,他在上头早已被打倒。富家公子就是富家公子,这辈子兴许有灵光乍现的时候,但是终归不会灵光永远乍现,他的无能终究还是显露了出来。”
皇甫华章悄然攥紧了手指。
乔治或许没全说错,地面上的动静果然已经平息了下来,这么听起来,已经听不见什么了。
最后的一个高声是来自汤燕卿的痛呼,他听得出来。
时年低声催促:“先生,走啊!”
如果这地堡注定是一个坟墓,她宁愿只埋葬了她一个人。
不管这些年对皇甫华章的防备和怨恨有多少,可是这一刻,她还是由衷地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为了解忧活下去;也为了……也许有一天,他也许还有可能主动走回法庭去。
皇甫华章终于移动了,却没有如时年希望的向外去,反而是走回了时年的门边,伸手捉住了时年的手。
昂头,他傲然睥睨镜头那边的乔治:“你说如果你是我,你就会远离她。呵呵,你说得好。只可惜啊乔治,你就算整容成了我的模样,却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我。”
“或许在你眼里,她是灾星;可是在我眼里,她永远是我无法放下的小姑娘。”
---题外话---【稍后第三更~~】
阿sir,嘘,不许动( )
451.451再苦也愿意(第三更)
皇甫华章话音轻落,随即抬手便开枪射向了摄像头。
从乔治的视角来看,那粒在发射过程摩擦出了膛线而裹着热量而来的子弹,披着绿光,宛如幽灵的子弹一般直扑向他的面门而来!
他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退去。椅子失去了平衡,带着他整个向后倒了下去。幸好他回过神来,想到子弹不是真的朝他而来,赶紧伸手扯住桌子,才稳定住了身形。
回眸望向屏幕去,已然一片雪花。
“混蛋!”乔治拍案而起,懊恼地抱着手臂,绕着屋子走了三圈儿。
私生子这一生都最擅心计,于是无论遇到什么处境,私生子原本都喜欢缓下节奏来,与人做心理上的周x旋,而很少做这样简单直接的肢体动作鳏。
想来私生子这样的性子,也是由他的腿病影响而来。他从小就不良于行,所以深知自己一旦身陷险境,想要跑是不可能的,于是只有异常地开发了大脑,靠心机与人搏击,然后寻得逃生之机。
于是乔治万万没想到,私生子今天竟然会这样近乎简单粗暴地击碎了他的摄像头,让他对地道里的情形一下子也变成了睁眼瞎。
乔治停下脚步来,攥了攥拳头。
看来私生子对待有关时年的事情上,反应的确超乎寻常。
可是私生子倘若以为击碎了红外摄像头,就能让他失去对地堡里的控制,那私生子就错了。
乔治想得开心,便又兴冲冲走回了桌边。
此时情势,三个男人之间的暗战,已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乔治的主要目标是地堡里的皇甫华章,于是他方才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被击碎的监控镜头上,于是即便抱着手臂绕着房间走了三圈儿,却也忘了要分一部分注意力出来去看看窗外的情势。
他以为以四个对一个,况且汤燕卿已经被打倒在地,那么他手下的人已是胜券在握;可是他却想不到,此时的情形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个原来倒在地上的,忽然一个就地360°扫堂腿,四个男人全都来不及防备,被扫倒地!
汤燕卿旋即起身,伸手一把将最近的那个人的手臂反剪到了后背,然后拎着这个人飞扑下第二近的,然后一p股坐在那人背上;继而将手上那反剪了手臂的,反着关节抡起来砸向第三个。
接下来趁着双手空闲下来,直接将p股下头这个的脖子掰向一边;继而身子就地腾起,凌空一个蝎子摆尾,将那第四个人已经攥在手里的枪横向踢飞!
一串动作干净利落,招式变幻之间叫人眼花缭乱。既有直接出招,又有借力打力,四个人瞬间全都倒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无力反抗。
汤燕卿走到伤势最轻的第四个人面前,凌空俯视。
那个可悲的男人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眼同伴,便连忙哀求:“求你饶了我。”
汤燕卿面无表情蹲下,伸手摸向那人脸颊。
头顶的阳光发出刺眼的眩光,他男人瞳孔有些散大。
不过仅一秒,汤燕卿已经双手一错……那男人听见了自己颈骨错位的声响,软软地躺回了大地。
四个手下被利落解决,汤燕卿在废墟里几间还算完好的房间里穿梭而过,却都没能找见乔治的下落。
他走出废墟,在当地炽烈的阳光下眯眼四望。
满眼废墟,没有绿植。阳光将地上的沙土照得一片白炽的反光。
汤燕卿的眼睛缓缓对上了地平线上那幢最高的建筑物。
方圆数里,竟然只剩下这一幢完整的楼房。
鹰一样的直觉,让他眯起眼来,目光迅速锁定了那当中的一扇窗。
目光都是有重量的,凝视都会产生微妙的磁场。他知道,此时此刻,就在那扇窗子的背后,正有人紧紧盯着他。
地牢里,皇甫华章抬枪击碎了摄像头,便毫不耽搁立即蹲下来继续解锁。
以乔治与他多年的心战,他能想到乔治一定是将密码设定为一串特定的数字——在他和乔治的生命里都同样拥有特殊含义的数字。
而这串数字所代表的含义也一定是乔治想要羞侮他的。
时年见他还是不肯放弃,便急着催促:“先生,你快走吧。我担心乔治设计的绝不仅仅是这样低压电流的游戏,他随时有可能增大电压,到时候咱们就都会无路可逃!”
皇甫华章没说话,抿紧嘴角拼命回想在自己与乔治人生的交集之中,所有那些不利于他自己的、与数字有关的信息。比如日期,比如金额,比如车牌号,比如股票代码,比如董事会投票的比例……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试过去,便仿佛曾经的生活全都一帧一帧地重来。他想起他刚刚来到m国时候的孤立无援,被一屋子倨傲的佛德家族的人围在中间观赏。没人跟他说话,仿佛事实上无视他的存在。他们只用苛责的目光来无声指责他
:一个来自东方的私生子,凭什么也能拥有佛德家族高贵的蓝眼,凭什么也拥有佛德家族遗传的相貌。
他想起乔治母亲对他母亲的咒骂。彼时的母亲依旧还在病中,面对安娜的仇恨,她只能无助地拉住他的衣角,抬起委屈的眼睛问他:“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在骂我?”
他想起那天在公司结束了紧张的实习,他回到住处却发现母亲不见了。他问佛德家的仆人,那些仆人全都冷冷看着他,不说话,只是摇头。他知道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他发了疯一样自己满世界去找,最后在佛德家族资助的教堂里找到了安娜和母亲。
彼时安娜揪着他母亲的头发,将她按倒在拜垫上,大声嚎哭着指责说:“你知不知道,佛德家族是虔诚的信徒。佛德家的人一旦结婚,便终身都不能离婚!更何况,是公司的掌舵人。可是伊凡却为了你,为了你而跟我闹着离婚,而且这么多年矢志不改,跟整个家族都翻了脸!皇甫惜安,你一定是魔鬼派来的巫女,你敢抬头看神么,你是有罪的,有罪的!”
他急了,顾不得自己的腿,跌跌撞撞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安娜。
为了母亲,他哪里还管这里是不是教堂,是不是在神的注视之下?他只知道,这一刻就算要他一把火烧了这个教堂,他也毫不手软!
他想起那天他拥着母亲离开那个教堂,之前一直任凭安娜欺负而没反驳的母亲,忽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安娜:“我当然知道他是虔诚的教徒,不能离婚,也同样不支持打胎。所以我才不得不留下了我的孩子……”
那一刻母亲的话算是给了安娜一个反击,可是母亲却忘了看一眼他的脸。
那一刻他忽地觉得,原来只是因为这样,所以母亲才生下了他而已;而不是因为爱,所以母亲才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一直只躲在自己的病里,却忘了要保护他么?
黑暗里,那些以为已经拼尽了全力忘记了的往事,却反倒在眼前越发地清晰。
这些年他将自己变成魔鬼,学着拥有了铁石心肠,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那些残忍的经历都硬生生地抛在脑后……可是此时想起来,还是让自己心下一阵又一阵地疼痛。
因为他知道,自己因为一个人而无法完整地堕入魔道。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他的心便不得不永远保留着人的温度,保持着人的温暖……那就像是阿喀琉斯之踵,使得他自己没办法真正地变成坚不可摧。
于是此时这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试过来,他的心便又被曾经的痛楚重新一遍一遍鲜血淋漓地碾轧来去。
这是乔治想要的,他明白。乔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摧毁他理智的机会,而他现在如果不是忌惮着时年的安全,他真的已经要发疯怒吼了!
黑暗里,时年听得见他的呼吸越来越粗。
时年担心地低声问:“先生怎么了?”
皇甫华章不想让她知道,便尽量轻描淡写:“没事。只是解锁有些困难。”
时年担心是他蹲着的时间长了,会引发他的腿病,便再劝:“解密码锁也同样是一个推理的工程。如果一开始就走错了,或者过程里无法保持客观和冷静,那即便花费再多的时间也只能通向错误的结果。先生今天的情形不适合,就先到这里吧。”
“不。”他深深吸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要救你出来。否则乔治不会放过你,就算会让你活着,也会用尽手腕折磨你!”
时年努力地微笑:“我不怕。因为我知道解忧安然无恙,我更知道先生还会来救我。只是这一切都需要合适的机缘不是么,今天不行,先生就再寻机会。”
皇甫华章闭上眼:“不……我说过我要保护你,我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近乎自虐地将记忆的触角探进曾经最深最痛的往事里去。
他想起从小到大的那些孤单,还有纵然穿着得体却要永远承受着的外人怜悯的目光。
他想起母亲对他的疏离,想起外公对他的漠视,想起他还小的时候,满怀热切地走向亲人的时候,却被他们推开……
他还想起,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挽回佛德集团的危机的那三年里,他不计一切代价没日没夜忙碌的那些日子,以及为了那个目标而付出的那些代价……
最后的最后,他又想到了燕舞坊,想到了那个本来被父亲设计成与母亲一同终老的爱巢——他们一对苦命鸳鸯后来终于在一起了,在他发疯一样地付出了努力、挽回了佛德集团的危机、博得了佛德家族的认可之后,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
那时候他以为终于可以苦尽甘来,他以为为了这样的一天他所有曾经付出的努力都值得了的时候……那个早晨他甚至是在一家团聚的美梦里睁开眼的,却得到了一个惊天的噩耗——母亲将父亲杀死在了那幢房子里。
那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上衣服走出家门的。当他付出了一切,当他用尽了心力,当他以为终于让这一生的美梦成真的时候,那一切
竟然毫无预警地就那么碎了,彻底地碎了。
他深深,深深地吸气。霍然冲进鼻腔的空气让他的肋骨生疼。
他用力再去回想那个日期。
那个日期,是他注定刻骨铭心、永志难忘的啊,可是他这一刻却发现他想不清楚了。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应该是一串六个字的数字,可是他却总是只能想起来四个,而怎么都会错漏掉最后的两个。
他便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暗暗命令自己:皇甫华章,你必须要想起来!
再痛再难,也一定要想起来。
这样的痛苦,反倒让他更加地相信,这一串数字有可能就是答案,就是乔治设定了来折磨他的武器。
为了他的小姑娘,就算多想逃开,也一定要想起来!
发觉他的情形越加不对劲,时年急忙问:“先生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说出来,这里还有我,你不必永远都一个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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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 )
452.452玩游戏,就玩儿得彻底(1更)
心里的苦,他却不想摊开给她看。
他用力地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平静:“没事。”
“不对。”
时年心思电转,“乔治用了密码锁,目的绝不仅是想要关住我。他真正的目标还是先生,所以密码所指向的含义一定是能重伤到先生的。”
时年在黑暗里闭上眼睛,让自己能冷静。
这么久一起走过来,皇甫华章曾经的过往,她已经大致都已了解。于是静默里,她也在如同皇甫华章一样,将那些过往的事件一件一件重新播放鳏。
设身处地,她便越发能够感同身受,能明白他这些年的挣扎和绝望的来源,也更能体会他对她的执念。
从前那些凶案发生的时候,她对他生过厌憎;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下最多的是心疼。
这些年,经过这些事,可是他分明还是曾经的那个孤单的小孩儿。苍白地抿紧嘴角,冷漠地对着这个世界、对着旁观的人。可是他的内心实则有多想推开那扇窗走进那个热闹的世界,他有多想与那些人一同攀谈……可是他害怕被拒绝,一如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承受的那样。
她想起小时候她在路边捡到过一只小猫。刚出生不久的、被遗弃的小猫。她把它带回家,喂给小猫喝牛奶,自己用布块拼成小衣裳给它穿。小猫有了体力之后就满屋子地跟着她,她去哪儿它也一定跟着去哪儿。有时候就算她是在卫生间,不得不将它给关在门外,小猫也会在门外一直挠门,然后用近乎哀伤和绝望的声音一个劲儿不停地叫。
她不知这是为什么,问了妈,妈说因为小猫是出生就没有体会过关爱,所以它会直觉将第一个对它好的生物当成它的妈妈。小猫是将她当成了妈妈,所以才会生出这种近乎孤绝的超常的依赖。
可是她终究有她自己的生活,暑假结束之后她要回学校去上学,要一整个白天都没办法在家里。有天放学回到家,按着往常的习惯先呼唤小猫,可是小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她奔过来。
妈从房间里走出来,攥着双手望向她。那目光里写着她不想读懂的哀伤。
妈说,那天她上学出了门,小猫找不见她了,先是追到门口,隔着防盗门哀叫了许久。后来蹦上窗口,正好看见她推着单车从车棚出来,经过楼下。小猫便大声地叫,可是她戴着耳机没听见。
然后,小猫就朝着窗外、朝着她的方向,毫不犹豫地飞扑了出去……
她记得她当时流着泪笑,问:“可是猫不是应该摔不死的么?它们会爬树,它们有轻功啊。”
可是妈说,那一瞬小猫也许忘了它自己其实是一只猫。它也许将它当成了一个人类的小孩儿,她的孩子……所以忘了会轻功,所以忘了中途保护自己一下,就那么直直地朝着她的背影,跌落了下去。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养任何小动物。再也,不敢养。
截住思绪,她也顺着大门蹲下来,在黑暗里隔着大门与门外的他平齐。
“先生一定是在想一个日期吧?是令慈离世的那个日子么?”
因为皇甫惜安在监狱中自杀,让他开始仇恨司法,仇恨执法人员。
“不是。”他依旧固执地在一遍一遍试着密码。
门内的时年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她就知道是哪个日子了:一定是当年的那个传说里,“黑寡妇”杀死老伯爵的日子。
她便垂下头去,轻声地说出了那一串数字。
时空仿佛沉静了一秒钟。
门外,他一直都在不断尝试的指尖也停顿了一秒。
然后他轻声问:“原来你知道。”
时年闭上眼睛:“……我很抱歉。”
所有的热量,全都从皇甫华章的身子里抽离。
不是因为终于想起了那个日期,而是——终于明白,原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什么都记得。
于是就连之前对着他和汤燕卿说的那些话,也都只是给他听的罢了。
于是方才汤燕卿离开地道,她虽然担心却没有拦着。
她想要的依旧不过是骗过他,然后让他没机会杀了汤燕卿罢了!
他没再说话,浑身如浸冰窟,然后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下了那一串数字。
电子密码锁闪过一片幽蓝,随即便是悦耳的“叮”的一声,门锁解开了!
地面上,阳光照耀着赤土,一片白灼的光芒漾起。
汤燕卿的目光凝视着那幢高层建筑,眯眼盯着——那仿佛海市蜃楼一样,从周遭地平线上走进视野的武装人员。
像是的画本里的插图,那些人全都是戴着那样的头巾,那样地蒙着脸孔,紧紧露出一双幽深而凶狠的眼。
从他们身上佩戴的标识,他认得出这是isee的人!
这么四
面八方的,isee的人朝这边围拢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同样的场景,换了一个视角,也都落进了高层建筑里窗后的乔治眼里。
他笑起来,用望远镜细细观察汤燕卿面上涌起的严肃。
终于害怕了。
这些年与皇甫华章明战暗战,又曾在这一片国土上冒充过私生子好几回,他当然知道私生子手下有一支堪称职业军人的队伍。
他要想彻底在这里了结了私生子,他就必须得拥有能克制私生子那支队伍的人手。
可是短时间内他做不到,于是他的脑筋动到了当地的武装派别上。
多年交战,双方都消耗严重,更为了自保而需要大量的资金购买军火。所以在这片土地上,是非黑白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只有真金白银才具有最重要的话语权。
他也要感谢私生子将李乐文送给了isee,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这些年,他反正都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啊,私生子借着isee的力量杀了李乐文,让他伤心这一场;那他也同样利用isee来解决掉私生子好了。
就在李乐文的视频最后的最后,他终于亲自与isee另一派别的头目达成了交易:他交出自己名下的所有银行资产,奉献给isee,换得他们派出人手来帮他除掉心里的块垒。
乔治怜悯地盯着汤燕卿。
什么功夫高超,什么轻松以一敌四,如今在isee的武装人员包围而去的时候,他还有什么自保的力量?
乔治放下望远镜,放心地走回桌边去,打开了话筒。
地道里,门锁解开的欢乐没有持续太久。皇甫华章打开了门,一把拥住时年,将她带进怀里,然后想要带着她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乔治的声音竟然又传了进来。
皇甫华章恼得咬牙。声音传送系统不同于摄像设备,摄像设备往往需要有红外发射感应设备,也就是在黑暗中总难免要有小红灯,所以能被人准确发现;可是声音系统却可以不需要。
乔治得意地笑:“私生子,我知道你终于解开门锁了。可喜可贺,更让我惊讶的是,你解开了门锁,竟然还没疯掉。”
皇甫华章小心朝时年“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放轻脚步,尽量快地挪动身形。
只是时年的脚踝有伤,行动受限。皇甫华章立即蹲下去伸手探查。然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幸好,骨头没事,只是皮肉被流弹片伤到。
乔治见皇甫华章竟然没有答话,他的监听设备里传出的只是一片静默,便有些不开心:“既然你没心情陪我玩儿游戏,那我就直接揭开谜底吧:私生子,恭喜你,你解开了门锁,也同时帮我启动了地道里埋设好的定时炸弹的定时器。”
乔治笑,笑得得意:“没错,那串数字既是解开门锁的密码,却也同时是开启炸弹定时器的密码哟。如果你想不到倒也罢了,只是让你女人继续被关着,你们是一场生离;可是现在,哦吼,你们只能死别了……”
“哦不,也不一定死别。如果你们两个愿意死在一起,那当然也全没问题。私生子,这是我最后给你的仁慈:成全你们一对苦命鸳鸯,让你们死在一起。”
宛若海市蜃楼,武装人员影绰绰地越走越近。
汤燕卿急速回眸,朝废墟里嘶吼:“夏佐,回去!”
---题外话---【今天还是万字。稍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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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3.453并肩(2更)
之前汤燕卿以一敌四,那声响将远在另外一面出口处的夏佐也吸引了过来。只不过因为是汤燕卿在以一敌四,于是夏佐退在一边,没有出来罢了。
此时听见汤燕卿的呼唤,他心下也是一凛。原来方才以一敌四,半点不能分神,可是汤燕卿还是发现了他。
夏佐从废墟里爬出来,视角的转换,便也让他看见了远处影影绰绰走来的武装人员。
他心下也是一惊,登时明白了汤燕卿叫他“回去”,是要回哪儿去砦。
情势紧急,刻不容缓,他便也迅即一点头:“我这就走,回去调集人手赶来。汤燕卿,我将先生暂时拜托给你。”
汤燕卿却眯起眼来,扭头望过来:“我是让你回旅店去,却不是让你调集人手再过来。我要你带着那边的人好好地守住解忧,决不能再将人手分散了,让解忧也遇到危险!”
夏佐明白汤燕卿的意思,担心乔治还有另外一招。如此声东击西的招数,乔治已经使了好几回了,是要防备他一旦这边不能得手的话,又要伤害小小姐。
夏佐却还是犹豫:“可是若不调集人手来的话,这边又该怎么办?鳏”
若他也走了,这里就剩下先生、汤燕卿和时年三个人。他们三个凭什么来对付这么多人?
“你别管!”汤燕卿眼睛盯着那些走近的isee人员,“你只要好好地带人守住解忧就行了。”
此时情势紧迫,最怕瞻前顾后。既然情势处于下风,那么所有人里加起来,至少要先保住一个小孩子!
这是人的本性,就算大人今天都难逃一死,至少要让那个最无辜的小生命活下来。
夏佐便也懂了,毅然转身:“好,转告先生和小姐。只要还有我夏佐一口气在,小小姐一定会没事!”
夏佐走了。
偌大的空地上,只有汤燕卿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那些越走越近的人。
若以高空俯瞰,那些人是海浪,而他则是一个不起眼的沧海孤岛。几乎不用什么力气,就会被海浪吞没。
地道内,虽然暂时还看不见定时炸弹被掩藏在哪里,可是定时器的数秒声已经滴滴答答地不断传来,一下一下撞碎了耳膜,越来越凉地敲击在了心上。
皇甫华章眯起眼来望向那已经不远了的出口。
乔治的炸弹安装颇有些特别,他不似其他的绑架犯时常将炸弹安在人质身上——他小心地检查过了时年周身,并未发现炸弹和引线。
乔治既然不这么玩儿,那他一定就有更能取悦他自己的玩儿法。
他此时不能说话,不想叫乔治获知他的心理动向,于是他伸手在时年掌心写字。
时年起初微微一怔。
她有一点点的下意识的抗拒。因为担心皇甫华章曾经说过的话是谎言,是他想要将自己当成是汤燕卿;可是当他的指尖划来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然后他就又想到了对于当年的那件事,乔治偶然之间说过的那句话……
她便屏息凝神,让自己潜心体会。
那些线条,终于在她心版上成功转化成了文字。
他写:“引线可能在门上。”
时年的心便也随着悄然一沉。凭已经行走过来的步数来大致推测距离,知道出口的门已经就在眼前,可是逃生的希望却也可能戛然而止在眼前。
冷静想一想,她便也朝皇甫华章点了头,表示认可他的想法。
乔治想要报复皇甫华章,可是多年的怨恨累积下来,乔治已经不满足于仅仅要了皇甫华章的命这样简单。他想要戏耍皇甫华章、折磨皇甫华章。所以他是真的有可能将引线安在了出口的门上。
这样就算他们逃到了出口,与脱险只剩下一门之隔,可是只要推门就还是会葬身于地下!
同样,倘若之前出了地道的汤燕卿,或者是皇甫华章的手下前来营救的话,不明就里的他们急着打开门,也会瞬间引发炸弹,同样还是所有人一起葬身地下。
时年心下唯有一点小小的欣慰:在解开门锁,用密码触发了炸弹定时器之前,汤燕卿先稳妥地通过那扇门离开了。
迅速衡量完局势,时年反倒冷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地道里只有她和先生两个人,就算当真发生了爆炸,损害也能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解忧了。
她悄然在皇甫华章掌心写字:“解忧……”
皇甫华章便也心下愀然一疼,深深吸了口气,在她掌心回答:“我将所有人都留下,只为护着孩子安全。”
时年的眼眶一热,随即微笑点头,然后写:“做得好。”
而且汤燕卿在上面啊,倘若地道里发生了爆炸,她相信他也一定会替她和先生好好保护好解忧,一定会在未来的人生里将解忧视若己出,好好地照顾解忧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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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她便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含笑在黑暗里闭上眼,侧耳倾听。
曾经多日处于黑暗的经历,此时再度证明不仅仅是一场灾难,更是一份特别的馈赠。
她听了一会儿,含笑在皇甫华章掌心写:“东南、西南、牢房。”
皇甫华章迅即会意:她说的是炸弹的定时器声音所传来的方向,也就是说炸弹可能就安排在这几个方向。
借助夜视设备,他迅速回眸,按着她的吩咐去寻找。
西南角的那个最好找,就埋在一片干草之下。炸弹的引线连接方式也不是十分复杂,皇甫华章研究了几分钟,便大胆地剪下了红线……
随即定时器停止在了一个数字上。
时年微笑,与皇甫华章悄然击掌。
接下来两人走向东南方。
此处的炸弹安放在顶棚,就在一处隐秘的电路管道旁。
皇甫华章将手电筒打开,交给时年。他来拆弹。
时年终于能用上了自己的眼睛,不知怎地又抬头看了看炸弹原本安放的位置,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只是一时说不出来。
果然这个炸弹的难度也比之前那个大,引线除了传统的红蓝两根之外,还加上了一根绿色、一根黄色。别看只多加了两根线,可是判断所消耗的时间、以及危险系数都以幂数级别上升。
皇甫华章扭头看了时年一眼,时年将手电筒放在自己下巴颏底下,学着小时候淘气的模样,向他最鬼脸一笑。
他便也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无法否认,他被她的淘气影响,心下果然是放松了许多。
空寂的地道里又传来乔治的笑声:“怎么样私生子,玩儿得还开心么?扫雷游戏,呵呵,经典吧?”
皇甫华章深吸一口气,剪刀又从红线转移到了蓝线。
计时器上的5分钟的定时数字,红得刺眼,跳得让人心慌意乱。
这样的拆弹游戏是考验推理能力,可是因为时限,所以一定程度上更是在赌运气。
他此前的直觉应该是红线,可是因为前面那颗是剪断了红线,所以按照心理学分析法来说,乔治这一次应该不会将关键也同样设为红线。
那么常规来说,红线之后就应该是蓝线。
只是因为这一点犹豫,反倒让他有一点不敢直接下剪刀。倘若判断错了,死了的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小姑娘。
时年看出了皇甫华章的犹豫,可是皇甫华章此时攀到了顶棚处,她没办法在他掌心写字。她便深吸口气,用了家乡的口音问他:“都是什么颜色?”
皇甫华章听得愣了愣。
这口音他也曾记得。当年在那个城市里治病的时候,他耳边全都是这个乡音。他便明白了时年的意思。
这个道理类似于二战时候的“风语者”,或者是越南战争时期中国的军队用温州话明语对讲的方式,都是利用地方性语言的口音来迷惑敌人,让敌人纵然听见也等于什么都没听懂。
皇甫华章搜寻了一下记忆,努力调用记忆里的腔调来回答。
时年随即又问:“先生想剪哪根?”
皇甫华章犹豫了一下:“蓝。”
每多说一个字,定时器便又减少了十数秒的时间。时年也紧张得不敢说话。可是就算不说话,时间还是会滴答减少。
时年紧张地抱紧手电筒:“不止是蓝,还要再加上其它颜色。先生,孔雀蓝是用什么颜色调出来的?”
---题外话---【稍后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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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454擒贼先擒王(3更)
皇甫华章也被问得一怔:“孔雀蓝?”
时年紧紧捉着自己的一缕直觉:“虽然同样是定时炸弹,可是每一颗炸弹一定是不同的。如果以刚刚那颗为原点,那么这颗一定是升级版。而且以乔治的性子,他在这颗升级版的炸弹里也一定藏着心机。”
她大口吸气:“这些年乔治一直在亦步亦趋模仿先生,那么对于先生最为谙熟的东方文化,他这些年在亚洲也一定用力钻研过。于是这颗炸弹既然被钉在了东南角,而且不是在地面,而是在高高在棚顶上……”
皇甫华章便也迅速会意,笃定道:“孔雀东南飞!所以,是孔雀蓝!”
孔雀东南飞,说得便是爱人分手,生死相隔的故事。这岂不是正符合了乔治的心思鳏!
更何况引线是同时出现了四根。时年对配色不是特别敏感,可是也隐约明白引线的颜色一定是与配色相关的。
皇甫华章随即答道:“有许多配法,比如湖蓝+白+微凉柠檬黄,比如蓝+绿+翠绿+群青……若以现在的引线颜色来配,可以用原蓝配微量原黄!砦”
“ok,蓝加黄,剪!”时年果断帮皇甫华章做了决定。
她明白,他的顾虑也源自于忌惮她的安危,于是她索性替她决定。便连生死,都是自己选的了,卸掉他肩上包袱。
皇甫华章便也手起刀落,将蓝+黄两根线剪断。
心跳都要停了,那计时器刺眼的红色数字又跳了两下之后,终于定格在3分钟上,再也不动了。
时年终是忍不住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喊出口才想到乔治能听见,便急忙捂住了嘴。
可是终究眼睛还是湿了,想要哭出来。
皇甫华章从上面滑下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将她的头贴在他心口,拍着她的头,低声说,“哭吧。”
时年却也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用手背使劲抹掉脸上的泪,将手电筒的光照向地面,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她深吸口气,在他掌心写:“还有一颗。”
时年的乡音能短暂骗过乔治去,但是该地的方言还是从普通话的发音作为基础的,变音的幅度不算太大。如果听习惯了,多听几句之后是能猜出来在说什么的,她便再改变策略。
皇甫华章顺势捏住她指尖,用力点头。然后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幸福。
尽管危机当前,尽管下一秒说不定就是死神到来。可是这样地与她并肩作战,一同争取活下来的希望,这种感觉真的是——好幸福。
他从前也曾经嫉妒汤燕卿,也曾拼命想象过,能与她并肩推理,一同侦察一同断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老天终究没算亏待他,在这最后的关头,竟然还是让他体味到了。
紧张,却心安。
他便更加放松下来。带着这样的心情,即便面对生死,便也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带着她,再走回之前的牢房。
地道周遭的空寂里,所传来的滴答声越发的单薄了下来。若仔细倾听,也能确定应该是单重的音波,便也证明也许真的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最后一颗之后,他们就能离开了。
乔治也紧张地守在监听设备前,小心地掐算着时间。
预设的时间到了,他没能听见第二颗炸弹如约炸响的声音,他便知道第二颗炸弹也被他们两个破解掉了。
他有些怅然,不过倒也并不遗憾。
闯关就是这样,相对顺利地闯过了前面的关口,其实对于挑战者来说并不意味着胜利,反倒有可能更意味着自我麻痹。当自信爆表,就会在接下来的关口犯下重大的错误。
闯关游戏真正的胜利,是顺利闯完所有的关口,不是中途啊。
乔治呲牙冷笑:“好,继续。第三颗,正等着你们。这颗更好玩儿,你们可要好好享受。”
他冷笑的脸狰狞地映入电脑屏幕。只不过因为监控摄像头已经被皇甫华章打坏了,于是显示屏上一片雪花。这片雪花也影响到了倒影的清晰度,于是乔治起初还并没有留意——可是当他再冷不丁抬头看过去,却竟然看见了那片雪花的吵杂之中,屏幕的倒影里多了一个人!
目光所及的刹那,他的寒毛都险些根根立起!
他背后,一个酷似汤燕卿的男子缓缓揭开了头巾,冲他眨眼一笑:“乔治,别来无恙。”
五分钟后,乔治已经被捆成了个粽子,拴在了椅子上。
汤燕犀与他面对面坐着,将对讲机凑到他唇边:“告诉isee的人,暂停动手。”
乔治扬声冷笑:“你想救你弟弟,我知道!可以啊,我们可以谈个交易:只要他答应放弃皇甫华章,不管地道里的情况,也保证等回到m国之后不因为此事再跟我过不去,那我现在就可以让isee的人停下,不让他们伤害了你弟弟。”
汤燕犀眯起眼来:“乔治,你太可爱了。你当现在被捆成粽子的人是我么?你还反过来跟我谈交易?”
乔治也不示弱:“可是没有我的话,isee的人可不管你们是谁,他们会毫不犹豫要了你弟弟的命!”
“没错,我知道你们汤家有钱有势。可是可惜啊,这里不是m国。你们有钱也不敢立即转来给isee。isee是个什么东西,是被国际广泛谴责,是被定义为恐b怖组织的极端派别。你们汤家的钱如果给了他们,那就会让他们得以杀害更多无辜平民,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你们汤家就完了,汤明羿的州长生涯就也走到尽头了!”
“至于你们汤家的势力……呵呵,如果明说出去,isee就会更喜欢。他们会活捉了你弟弟去,跟你们汤家换取更大的利益,到时候你们汤家一样完蛋了!”
汤燕犀暗暗咬牙。
乔治说得没错,如果只用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倒是简单多了。可是现实的情形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于是他要找到乔治。
汤燕犀怒极反笑:“好,我答应你。不管地道里的人死活了,等回到m国之后,也不跟你算账。”
乔治又是冷笑:“可是你答应我有什么用呢?我是要你弟弟答应我。”
汤燕犀耸肩:“乔治你该知道我弟弟的性子,他是不会抛下时年不管的。所以你先让他答应你,还真不如先得到我的承诺。我是他哥,我自己又是律师,我最明白这事儿在法律上怎么操作才对你最有利。”
“如果你弟弟将来反悔,那怎么办?”乔治自然不放心。
汤燕犀点头,随即抓过纸笔来给乔治亲笔写下承诺书,然后拎到乔治面前:“满意了么?”
汤燕犀以汤燕卿在此事上的代理律师的名义,承诺将来汤燕卿针对此事所发表的任何公开火私下里的言论,都不具有法律采信的证言作用。等于是用法律的方式,给汤燕卿嘴上贴了封条。
乔治这才笑了。
毕竟汤燕卿也根本就不是他的目标,再说将来除掉私生子之后的大好时光,他也不想跟汤家没完没了。
他便点了头。
汤燕犀按下对讲机的开关,乔治按着汤燕犀的意思通知了isee。
汤燕犀随即起身走到了窗边,查看窗外的情形。
幸好,只差毫厘。
乔治得意地望着汤燕犀:“他没事了。可是却还有一个前提条件:他也要原地不动,不准回地道去帮忙。否则isee依旧可以随时开枪!”
汤燕犀闻言扬了扬眉:“如果站在你的视角,我也觉得你这么做是挺聪明的。”
颀长优雅的男子,比汤燕卿更多了一丝斯文之气,于是看起来更理智、更冷静,也更好商量。
于是乔治也仰头笑着,望着汤燕犀从窗边走过来。
可是他绝没想到,这个优雅到了骨子里的男子,含笑走过来的刹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手起棒落,用枪托直接砸在了他头上,将他砸晕在地!
汤燕犀动完了手,冷冷看一眼瘫倒在地的乔治,然后还整理了一下用力过猛而抖落到前额的几缕碎发。继而抓过了对讲机来,打开按钮。
从他薄薄的红唇里传出来的嗓音,竟然与乔治的听起来,毫无二致。
更何况是在这陌生的国土上,对并非以m语作为母语的人说话,对方本就会产生“音盲”的现象;而且他用的又是乔治的机器、乔治的频段,而且两分钟前刚刚说过话,对方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呢。
他的这个爱好,是小时候跟燕七斗法的时候训练出来的。那些他曾经故意“嫁祸”给弟弟的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他没少了模仿弟弟的嗓音去骗小女生。到后来有次他故意打给爸的办公室,竟然连爸也都给骗过了。
他连爸都能骗过,更遑论是跟乔治也本来就不熟的isee的小头目呢。
他眯眼凝视窗外,优雅地微笑:“没错,撤退。自然不会让各位兄弟徒劳无功的,钱照给,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反正花的是乔治的身家,他当然半点都不肉疼。
剑拔弩张的废墟前,汤燕卿眼睁睁看着那群武装人员有些迟疑地左右顾盼了几眼,继而缓缓转身退去,便笑了。
远远地,朝那栋高层建筑的那个窗口挑起了大拇指。
在安排之前那个晚上跟随时年去解救解忧的行动时,汤燕卿便拦住了汤燕犀,不让他一起跟来。
道理很简单,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子里。否则倘若陷入被动,就整体被包饺子了。
汤燕犀也轻哼:“看来你跟大表哥一样,也被乔治这几次声东击西给吓着了,知道得给自己在外头留一个援手。”
汤燕卿嘻嘻笑起来:“汤大律师不愧当过我好几回的分身,不光把我言行的习惯都学得惟妙惟肖,连我的心思都能给摸透啦。你瞧咱们兄弟俩就该是一个人儿,不用分成两个的,还
格外浪费一份儿粮食。”
汤燕犀也没说话,上来就踹了他一脚,踹在迎面骨上,给他疼了个够呛。
兄弟俩最后相拥而别,最终谁也没将之前这段笑话的含义说破。
汤燕犀如何听不懂,弟弟这是在委婉地“托孤”。弟弟是说倘若这回他回不来了,就要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替他扛起他放不下的一切来。
汤燕卿随着时年走后,汤燕犀先是亲自盯了旅店一段时间。待得确定旅店方面的防守的确没有问题,放心解忧之后,他这才出来寻找乔治。
擒贼擒王,乔治就是那个王。
汤燕卿知道是哥哥得手,制伏乔治了,他自己毫不耽搁,转身就朝地道跑。
来到门口,便身去开门。
他不知道,倘若门开,定时炸弹便会引爆。到时候他们三个就谁都活不下来了。
地道里,皇甫华章已经带着时年走回了之前的那间牢房。
时年和皇甫华章方面尚不知乔治那边的突变,于是还小心地不敢说话。时年在皇甫华章掌心写:“小心电流。”
之前领略过电火花,那么既然牢房里安着炸弹,那么便能推测到,炸弹的安装和引爆一定与电路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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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 )
455.455别怕,我们在一起(第一更)
皇甫华章捏了捏时年的手,表示明白。
两人小心走进牢房去。牢房空间相对狭窄,于是搜寻起来反倒好像难度更降低了似的。
可是两人心下何尝不明白,越是这样看似简单了,就越可能意味着拆解这颗炸弹的难度要更加升级。至少是一定要超过方才“孔雀东南飞”那颗的。
皇甫华章忽地回身,将时年推到了门外,两手扶着她的手臂,示意叫她站在门外等候。
因为这篇国土上几乎所有建筑物的地下室都是用来当防空洞用的,于是建造的规格都比较高,这间同样是钢筋混凝土,拥有相当的抗震级别。
况且从这栋建筑物的外观来看,也证明了这里的可靠:地面上的部分都已经炸成了废墟,可是地下室还是完好无损的鳏。
于是他想,倘若这颗炸弹不幸爆炸了,隔着这牢房钢筋混凝土的四面墙壁,也能让站在牢房门外的时年少受一些波及。
这样无声传达的心意,时年自然能够明白。她想要捉住他的手,陪他一起,可是他却按住她的肩,在她掌心写:“房间太小,别碍手碍脚。”
时年只好轻轻咬唇,退在了门边。
反正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发生什么,她也来得及扑过去。
此时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乔治那方已经被汤燕犀制伏,所以他们还在继续谨慎地用掌心写字的方法来交流。实则他们如果这时候能冒险说出话来,那汤燕犀那边是能通过监听设备听见的,便也能知道了他们两个在地下室里遭遇了定时炸弹,于是也还有时间来传达给汤燕卿。
只是,可惜这世上的事总不会一切皆如人意。在收获与付出之间,总要平衡。
于是汤燕卿的手都握住了把手,汤燕犀那边还没能预先给出提醒。
汤燕卿用力,准备打开门。
……却在即将拉开门的刹那,微微犹豫。
他在想,为什么他在地面上先是打斗,后又与isee武装人员对峙,这么长的时间,下面没有半点声音?
他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了,皇甫华章还没能解开那么一道密码门锁。
方才在分工的时候,他是明了自己与皇甫华章之间的长短处的:上头的明显是体力活,皇甫华章的腿终究是短处,让他干那体力活便是自找苦吃;而相反,地下室里解锁的则是技术活,考验的是耐心和心机。
虽然他自负自己在耐心和心机方面也不输给皇甫华章,可是显然密码锁的设计要体现设计者的个性,而皇甫华章无疑对乔治更为了解一些。
于是两者权衡,他自己还是选择了体力活,为三个人共同争取更好的局面。
他相信凭皇甫华章的耐心和心机,那道锁纵然设计得再难,也应该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那么下头还这么安静,就只意味着一点:他们应该在门锁之后,又遇上了别的难题!
时间迅速推移,这片赤土之上的阳光又更炽烈了。白炽的反光罩过来,让汤燕卿都直觉一阵阵眩晕。
他眼前看见了白炽的光,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不知怎地就是遏制不住地总是想起当年的那场大火。
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却因为那场意外的爆炸,让一切都功败垂成……
如果不是突然的爆炸,时浩然便不会死,而他自己更不会被震晕。
尖叫着危险的直觉便让他怎么都无法去拉开那扇门。
他收回手,眯眼狠狠盯着那扇门。
一扇门,隔开了地上与地下两个世界,也隔开了他和时年。
如果地下有什么事,那岂不是这扇门将永远隔开了他们,就这样地生死永隔!
不行,他不能让她一个人走。
他便伸手又去拉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他听见地面忽然传来砰砰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飞奔过来。
他心下生警,猛然一回头。
却见一道颀长身影,正穿过海市蜃楼般的缥缈热气,向他一路狂奔了过来。
他眯起眼,站起了身,迎上去。
他看见自己那一向优雅温润的兄长,竟然像一头黑豹似的直冲过来。
他伸手扶住哥,回头看了他后面一眼:“有老虎追你么?”
如果没有的话,他跑这么快干嘛?
汤燕犀呲牙咧嘴地用力喘气,然后按住他肩膀,半天才吼出来:“谁让你不带手机,也没有对讲机。我方才在窗口冲你挥舞了半天红床单,你也看都没看!”
汤燕卿哑然失笑。
方才他都专心想着那扇门的事儿,的确没留意那边。
“怎么了?”他眯起眼来望兄长:“别告诉我,一个乔治你都搞不定。”
汤燕犀这会儿的呼吸终于恢复了,他哼了一声:“那你就瞎操心了。我之所以跑过来,只是怕你没命。”
汤燕卿便眯起眼来:“哥也发觉不对劲?”
汤燕犀来不及细说,将自己的手机塞给弟弟:“你等着,我再回去看看,然后打给你。”
回到房间,汤燕犀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乔治的办公桌。
是之前电脑屏幕上的一片雪花也曾经迷惑住了他,他也以为是原本的监控设备已经被损坏。他也曾小心听过声音,可是那边却是一片寂静,他也以为监听系统和监视的设备一样损坏了呢。
后来他才发现乔治的耳朵里还塞着一只小巧的无线耳机。摘下来自己戴上,先时还是一片宁寂,可是过不多久却冷不丁听见时年的一声尖叫。
万般恐惧。
他这才反应过来,地下室里恐怕是有危险!
他迅速重新检查办公桌上的电子设备,终于找到了话筒。他急忙向地道里发声:“时年,我是汤燕犀。乔治的威胁已经解除,你可以说话,让我知道你们的情形。”
“你和皇甫都好吧?”
地下室里回荡起汤燕犀的声音,时年的鼻子便忍不住一酸。
是太高兴了。
她急忙扬声:“汤律师,是我。我和先生都好。我们遇到了定时炸弹,已经成功拆解额两颗,现在正在对付第三颗。”
“汤律师拜托你,请一定设法转告在地面上的汤sir。炸弹的引线很可能就连在门上,一旦开门就会引爆。你叫他千万不要开门,让他好好地在地面上等我就好!”
一听这情形,一向冷静的汤燕犀的头也大了。
拆卸这样的定时炸弹,更多考验的不是机械常识,而更像是心理游戏。
而这个世上真正的难题不是机械原理,而根本就是人心啊!
时年和汤燕犀对话,牢房里的皇甫华章却不由得回眸幽幽凝视住了时年。
汤燕犀方才直接叫了时年的名字,是“时年”而不是他后来灌输过的“年念”。由此可见,他之前的担心果然成了真,原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名字虽然看似最简单的符号,可是在心理学领域却有着格外的意义,它代表着“自我”。而既然她已经能够清楚地认知到了“自我”,那也就是说自我之外施加的所有外部影响都已经失效了。
也就意味着,他这一次对她所有的催眠,都已化为泡影了。
他的桃花源,他一家团聚的美梦,此时此刻在他心里便又如这片国土上的情形一下,全都成了一片废墟。
这样一分神,他的动作就受到了影响。
时年发觉了声音的频率不对劲,便连忙暂停与汤燕犀的通话,回身来问:“先生怎么了?”
皇甫华章深深闭了闭眼,然后尽量轻描淡写说:“没事。”
汤燕犀趁着这个空当已经将事情告诉给了弟弟。汤燕卿只觉头皮都一麻木,一股森凉的冷意从脚底,仿佛化作了黑色的毒藤,沿着他的神经和血管爬上来。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
这是噩梦重来,当年他就是没能在那样的一场爆炸和大火里救出时年和时浩然,对此抱憾多年,也造成了他其后与时年多年的无法相认……
而这一次又是相同的情形。他这一次能不能破除梦魇,能不能救出他心爱的姑娘?
他深深吸气:“哥,将听筒对准话筒,我要跟他们直接说话。”
随即接通,汤燕卿努力平复,朝那边说:“嘿,是我。”
他的语气轻快,带着一向的调皮。
“这么好玩儿的游戏,你们怎么能不带我一起玩儿呢。大表哥,别吃独食儿啊,告诉我,你现在看见什么了?”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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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456这条路通向死亡,还是六年前(第二更)
一听见他的声音,时年的眼睛迅即便湿了。
连他故意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的用意也明白。便如六年前,他也是一直都用这样的方式与她“对话”,就是想要让她放松,让她笑。
她吸吸鼻子,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你还好么?上面……你有没有受伤?”
他“嗤”地一声轻笑:“傻女人,再问这样的蠢话,揍你啊。”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可是还是被他的话一个没忍住,给逗笑了。
是对他有信心啊,是相信上头就算有四个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啊;可是……还是忍不住地悬心不是鳏。
可是这里是空寂的地下室,她那已经十分克制的轻声一笑,传进皇甫华章的耳朵还是格外地刺耳。
与汤燕卿说话,她便连这小声都是不一样的。仿佛她又是当年的小姑娘,可以笑得天真无邪,可以笑得心无挂碍,可以……不用在乎自己的年龄,也不用管旁人的眼光。
正如他当年对她一见钟情的那一笑,也正是他多年始终在追寻的那抹湮没在了尘光里的笑。
她在他面前,再也没有这样地笑过。
他便又有些失神。
幸好时年虽则真情流露,却也没忘了顾及他的感受。她放下心来,便连忙走进来站在他背后:“先生可有进展了?汤sir也在,咱们一起,一定有胜算。”
皇皇甫华章这才将手电筒的光柱对上第三颗炸弹。时年看了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地下室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音场,于是时年的抽气声也传进了汤燕卿的耳朵里。他忙问:“怎么了?”
皇甫华章接过话茬儿,幽幽道:“你方才不是问我看见了什么么。那我现在说给你听,你听好了:这是一颗复合型炸弹,触发装置不仅仅是引线,引线上还加装了键盘。也就是说在剪断引线之前,还要先猜对前置的密码。”
“同时引线+键盘的装置还不是一层,而是前后三层。只有一层一层都破解掉了,才会到达真正的引线那一层。”
汤燕卿的耳朵也嗡了一声。
时年忍不住道:“引线+键盘,让我想起方才的门锁和炸弹,乔治这是把前面的玩儿法结合在一起了么?”
时年的话引得地上地下两个男人都一眯眼。随即两个男人几乎异口同声:“门锁密码就是头一层密码!”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时年便笑了。两个男人却各自懊恼地挑了挑眉。
皇甫华章不再说话,专心在第一层密码键盘上按下之前的门锁密码。
果然,第一层密码顺利通过,五根引线呈现了出来!
时年小小欢呼,也用以告知汤家兄弟。
汤燕卿问:“接下来,又是什么好玩儿的?”
时年小心探头去看,也跟着一皱眉。这次的引线又多加了一根黑色的,形成了五根引线。
多加一根引线,便将难度系数又提高了。
时年将情形告知汤燕卿。汤燕卿随即问:“时间还有多少?”
时年看了一下,皱了皱眉:“这个计时器本身好像也有设计。之前我们解的第二颗炸弹,定时器是5分钟;停下的时间是3分钟。而从那时候到现在早就超过3分钟了,如果这颗炸弹的计时跟第二颗相同,那我们早已经被炸成碎片。所以它现在显示的虽然依旧是5分钟,可是我觉得它应该是在做循环计时。”
汤燕卿心下也是一动:“有依据么?”
时年回眸望向东南角,脱口而出:“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所以循环计时应该是以‘5’来计时单元。”
皇甫华章也道:“引线同样是5根,这应该不是巧合。看来这几重机关的设计,是梅打开一层引线+键盘,就会重新回到5分钟的计时。”
三个人说到这里都沉默下来,全力思考五根引线的含义。
汤燕犀便插了一句话:“时年,刚刚我在耳机里听见你尖叫,发生什么事了。”
汤燕犀也知道时年绝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女子,她既然控制不住地尖叫,必定有原因。
时年被问到,便有些脸红,清了清上嗓子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是被老鼠吓着了。”
方才她站在牢房门外,专注于皇甫华章那边,不经意脚上却有软软温温的东西在动。她先时没想到,还伸手摸了一下,结果便吓得实在没忍住而尖叫了出来。
汤燕卿听了,倒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是不是没尾巴的?”
时年只能无奈地笑。5分钟生死关头,他们还都在帮她放松。
可是说到老鼠,她便又想起自己的那只猫。
如果有猫在,那她就不怕老鼠了。
想到这儿她自己也赶紧甩甩头。想得太远了。
汤燕卿虽然在说笑话,可是眼睛实则始终盯着手机上的秒表。他随即地皇甫华章说:“大表哥,多出的是黑色
引线,是你们前面都没看过的。而且黑色对于地下的情形、以及大表哥你自己来说,还有特殊的隐喻。”
皇甫华章便也眯了眯眼。
没错,一直以来他都是一身黑衣示人,也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
“所以,”他缓缓说:“这一关,应该剪黑线。”
时间容不得犹豫,皇甫华章说完已是手起刀落,剪断了黑线。
计时器果然一停!
时年忍不住跳上来跟皇甫华章击了个掌。
向着目标越发靠近,就剩下最后的两层机关了。
计时器在停顿了片刻之后,果然又如时年之前的猜测,又回到了5分钟计时。
时年深吸口气:“第二层,先从密码开始。”
初时的欢喜过后,这一刻再面对密码,时年和皇甫华章心下都有片刻的茫然。
关于密码,在解开门锁的尝试里,几乎已经耗尽了皇甫华章对于旧日的所有记忆。最深最痛的那个日期都用过了,现在还能有什么特殊的日期会比那串数字更重要?
黑暗里,时年忽地抬眸看了皇甫华章一眼。
皇甫华章心下一动,尽量平静地问:“你说。”
时年深深吸气:“……我有一个直觉,可是需要先跟先生求证:六年前我们一家遭遇的事,与先生是否有关联?”
终于,还是要说到这件事了。
终于……
皇甫华章小心地呼吸,肋骨都隐隐胀痛。
果然,母亲杀死父亲的那个日子,对于他自己来说原来还不是最痛的记忆。那个数字所带来的痛楚他都熬过去了,可是眼前的问题他却无法面对。
计时器滴答作响,能留给他的时间顶多还有三分钟而已。
如果他不能面对,那他就得眼睁睁看着她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便狠狠一咬牙,猛然抬眸面对她的眼睛:“没错。”
时年周身骤然一冷:“那先生输入那个时间试试。”
时年也在赌,她没有具体说是哪个时间。六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的时间也有好几个:比如她被绑的日子、爸死去的日子;或者还有他们在黑暗里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具体是哪一个,她在跟皇甫华章赌。
尽管明白,倘若赌输了的结果就是炸弹爆炸!
她也总要争得一个明白。
皇甫华章指尖轻颤,却也毅然转身敲了一串数字进去。
时年都看见了,看见了!
他输入的日子正是她被绑架的那一天!
那个日子,她怎么会忘?
看罢这个数字,她便怔怔盯住皇甫华章的背影,周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如果绑走她的只是顾勇,如果一切都如皇甫华章说过的那样,是乔治两兄弟后来才发现而加以利用的话,那么也许他是不该知道她被绑的那个日子的。
毕竟那个日子只与顾勇有关,不是么?
密码解开了,终于露出了键盘后面隐藏着的第二层五根引线。
可是皇甫华章心下并无半点欢喜。
他清楚地感知到,时年的目光颤抖地、冰凉地落在他的脊背上。
他深吸口气,命令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引线上。
第二层的5分钟,所剩无多了。
地下室里短暂的沉默也全都落进了汤燕卿的耳朵。
他没听清时年问了皇甫华章一个什么问题,他能想到是时年在问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他的心便也跟着同样紧张了起来。
六年前的事,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实则都无法坦然面对。
---题外话---【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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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457说出你最深的秘密(上)
时年深深吸气。尽管想知道六年前的事,想得都要发疯了,可是她也更明白与六年前相比,眼前更重要;与六年前爸的牺牲相比,眼前的人命更值得挽救。
她便走上前,伸手平放在皇甫华章肩上,轻轻说:“我现在提起那件事,不是为了追究,只是为了先解开眼前的密码。先生别分心,专心就好。”
她说罢也扬声:“汤sir,第二层的五根引线,你有什么建议?砦”
时间滴答一点一点地过,皇甫华章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空空轰鸣。
他深吸口气:“那天,我记得你穿黑色短裙,蓝色西装外套,配红色丝巾。”
时年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悄然攥紧指尖:“没错,那是中学校服。那天本来是要回中学去参加校庆,所以都穿了当年的校服。”
她记得那天的自己,重新穿上中学的校服后,长发编成两根麻花辫,辫梢微卷地飞扬在空气里,明眸红唇地站在阳光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笑。
妈叹息说,真是女孩儿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
可是后来哪儿想到,她的整个人生,就在那一天戛然转变了方向鳏。
而这些,皇甫华章竟然同样知道。
不止是那个日期,连同她的穿着,他也同样全都知道!
她深深吸气,努力控制自己:“所以,蓝+黑+红,先生,剪!”
计时器已经突破了最后一分钟,朝着最后的几十秒飞速奔驰而去,皇甫华章果断手起刀落。计时器又跳了5秒,在最后的30秒终于戛然而止!
时年的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下。
拆弹的惊心动魄倒也罢了,方才的刹那她也忽然明白了乔治的阴毒!
他不只是在设置炸弹让他们闯关,乔治更是要借由这闯关所需的推理过程,来逼迫皇甫华章向她重新揭开六年前的往事!
显然,乔治仿佛也知道六年前发生过什么,所以他才会如此明确地设定下这一串通关密钥。乔治想要的就是让她知道皇甫华章与六年前事情的关联,等于是在死亡的压力之下被迫让皇甫华章在她面前自己揭开了面具!
对于皇甫华章来说,这也许是比死更让他难以忍受的。
乔治太知道对于皇甫华章来说,她有多重要,所以乔治才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变本加厉地折磨皇甫华章!
可是目下,就算她都想明白了,可是在时间的限制之下,她却也来不及想出好主意来安抚皇甫华章,没办法让他在这一刻少受一点折磨……
此时地下室里的情形,汤燕犀和汤燕卿也都能听懂个大概了。
汤燕犀咬了咬唇,毅然起身。
接下来——“哗啦”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乔治痛楚地醒转了过来。
汤燕犀蹲下,伸手扼住乔治的脖子,幽幽道:“第三层的密码,说。”
乔治挑了挑眉:“哦?他们竟然已经解到第三层了。”随之乌鸦一般地笑:“哈哈,哈……他们一定玩儿得很开心吧。”
汤燕犀拎起旁边的椅子,直接又将乔治打晕;可是紧接着就又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乔治被迫醒转,忍不住扬声痛骂:“汤燕犀,你是疯子么?”
汤燕犀狠狠盯着他,看冷冷的水珠沿着他面颊流下:“对付疯子,就得用疯子的手段。我知道你也许不怕死,那我就不让你死。喜欢这个玩儿法么,我们来挑战一下你的极限,看你究竟能连续多少次晕倒又快速醒来。”
乔治咬紧牙关冷笑:“汤燕犀,你千万别让我活下来。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汤燕犀点头冷笑:“放心,该让你活的时候我才让你活,该让你死的时候,我也绝不手软。”
汤燕犀提住他衣领:“密码!”
乔治扬声狂笑:“17年了啊,17年我都在等这一刻。当终于这一天到来,当我终于能享受私生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的时候,我怎么肯放了他?汤燕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管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汤燕犀闭了闭眼,语声低哑而森凉:“你看过么?我当年看过之后,只对沙漠里的那种甲虫最感兴趣。于是我来此地,闲暇的时候也去找找看是否真的有这种甲虫。后来在废墟的尸首身上找到了。”
他话说到这里便不说了,用修长的手指从口袋里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动作优雅地放在了乔治的衣领里。然后迅速出手,将乔治衣袖、领口,还有裤管全都扎紧。
最后,还将乔治的嘴也堵上了。
就连想要尖叫都叫不出来的滋味,想来十分销x魂。
他起身走到窗边,急忙跟汤燕卿联络:“时间太短,他自主意识又太强,就算想用心理引导也来不及了。”
汤燕卿远远朝着那扇窗口含笑点头:“那就算了。如果真的要死,带着他一起走,就也算报仇了。”
汤燕犀在整治乔治的时候,汤燕卿实则已经在与里面通话。
时年和皇甫华章都沉默,他便继续说轻松的话儿:“……原来你们在说这个啊。那还不如问我,我知道得更清楚。”
时年惊问:“你说什么?”
汤燕卿准确说出了那个日期,然后悄然闭上了眼睛,却依旧含笑道:“这个日期本来是我定的。你难道忘了,是你自己告诉过我,那天是你中学校庆,还要穿中学的校服裙去参加活动的么?”
时年心下颤抖。
没错,她说过的。他还在网上说,他好想看她穿校服裙的模样。她含笑给他白眼,说“你想得美”;然后他却说“我想看到的一定比想得更美。”
她便嗤他,说“可惜你看不见。”
他忽地说:“谁说的。”
说完他就下线了,她则自己盯着屏幕愣了大半晌。心下忽然有什么奇怪的直觉涌起,就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却又被她自己给拍开。
那段日子是满流行网友见面,同宿舍的女生都见过好几个了;可是她和他……天,怎么可能,那是远隔重洋的,哪儿能是说来就来的。
汤燕卿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个时间是我交待给顾勇,叫他那天动手。还有你的模样,也是我描述给他听。用你告诉我的你们校服的模样,我对他说就找那个穿蓝色外套、黑色短裙,配红色丝巾,还编着两条麻花辫,辫梢有些微微自来卷的女孩儿……”
时年心跳都停了,只能机械地问:“你说什么?”
汤燕卿缓缓道:“没错,当年安排那件事的人,是我。大表哥,当年的事,咱们一起扛。我原来也不敢,不过说就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皇甫华章的心也悄然一动。
原来汤燕卿这个时候也向时年主动掀开了他的面具,竟然是为了跟他一起来扛眼前的压力,想要帮他分担的么?
他悄然吸气:“那么第三层就更是直接跟六年前的事相关。汤燕卿,那就我们两个一起回忆。”
彼时时年身陷黑暗之中,不知时间;可是他们两个不同,他们两个实则都知道。
汤燕卿便不耽搁,直接说出几个数字来。那几个数字都是与当年的事情相关的,可是皇甫华章一个一个输入之后,却都证明不是答案。
时间越发紧急,时年两手捂住耳朵,命令自己冷静。
她霍地出声:“输入我爸去世的那个日期……”
皇甫华章紧抿唇角,微顿之后输入——
时年想,怎么也该是这个日期了吧?
那么多年,她都睡在梦魇里无法醒来,就是因为爸的殉职;这么多年,她也一直都在寻找答案,想给九泉之下的爸一个交待。而如果爸的殉职与皇甫华章也有关联的话,那么最后一层密码就怎么也该是这个日期了吧?
可是皇甫华章输入之后,竟然依旧没有解开!
刹那间,绝望氤氲而起,攫住了所有人的神经。
皇甫华章也急得吼了起来:“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比这个日子更让我无法接受?”
心跳骤停,整个地下室登时一片死寂。
忽然汤燕卿和时年几乎同时大叫:“解忧!”
皇甫华章平生两大软肋,时年和解忧。而解忧更是跟六年前的事有因果相连。
汤燕卿深吸一口气:“大表哥,我一直忍着没有问过你。可是此时此刻由不得再隐瞒:解忧的生日,大表哥。”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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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458说出你最深的秘密(下)
皇甫华章紧咬牙关。
计时器滴答,已经没有留给他再继续犹豫的机会。他便毅然吼出了那个日期!
同时他将这串数字按入键盘,果然键盘应声而开,露出了最后的一层五根引线!
时年则呆愣在原地,无法呼吸。
键盘打开了,证明皇甫华章没有说错。可是解忧的出生,怎么可能是这个日期鳏?
那个年月日,分明是她跟向远结婚的那天啊!
她那天怎么可能正好临盆?砦!
时年忍不住尖叫起来:“先生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解忧不是我的孩子?”
可是,怎么可能?
她那么爱解忧。每当解忧趴在她怀里的模样,都叫她的心柔软到颤抖。
那些母女连心,那些只有母女之间才能产生的心电感应,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可是那个日期的疑问又该怎么解释?
她忍不住地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只小猫——难道解忧又是这样的一只小猫么?她那么倾尽全力地爱着,却其实是爱错了?
是汤燕卿适时出声:“别胡思乱想!解忧当然是你的孩子。你想不通那个日期,也只因为解忧是借腹生下的!”
时年大口大口地呼吸。
科技发展到现在这个时代,她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却怎么都觉得不像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样,先生你告诉我!”
皇甫华章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不想说的,永远都不想让她知道的,可是却在这个生死关头都不得不说了出来!
乔治赢了,乔治将他的所有软肋全都又准又狠地掐住了,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他深吸口气:“还有五根引线。等这一切结束,我会告诉你!”
破灭了,他所有的美梦。
结束了,他对未来所有的期待。
他忍住眼前的空白、两耳的轰鸣,小心用剪刀挑起五根引线,一根一根地观察着。
还有什么与色彩有关的信息?
计时器上的时间迅速缩短,皇甫华章脑海中却怎么都想不到该是什么了。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他的心都乱了,他便扬声道:“念,汤燕卿,帮我!”
时年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集中精力用力思考。
此时一切都跟随直觉,直觉到了哪里她便直接说出口来。
“关于五色,我总是会想起中国曾经用过的国旗:五色旗。近百年前汤家的老祖宗就任国家元首的海陆军大元帅的时候,当时的国旗就是五色旗。”
“而将汤家和佛德两个家族联系起来的,就正是那位老祖宗的女儿,所以我想这最后一关一定是与汤家和佛德两大家族都有关的。”
“可是不对。”汤燕卿一同心随电转,脱口否定:“五色旗是红黄蓝白黑,跟现在五根引线的颜色不一样。”
皇甫华章也接道:“没从,少了一个白,多了一个绿。”
时年努力集中意念:“白——先生您还记得那匹白马么?那晚您带我骑白马去了汤家,将白马作为礼物送给汤家,这事实上等于是您正式向汤家宣战!”
皇甫华章眯起眼来:“没错。那么绿呢?”
时年闭上眼,有些说不出口了。
汤燕卿便随即接上:“乔治那么恨你,当然要用这个来暗指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他是想要极尽讽刺大表哥你口口声声宣布时年是你女朋友、是你女儿的母亲、是你妻子的这些‘美梦’;可是事实上时年还是跟我在一起了……”
“所以白换成了绿,他是想说大表哥虽然给我汤家送来白马,却换回去了一顶绿帽子。”
这些话如果不是这样由不得半点犹豫的生死关头,汤燕卿也有些不忍心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果然,这话说完皇甫华章便是猛然一阵咳嗽,然后伸手捂住了嘴。
时年惊问:“先生你怎么了?”
皇甫华章用力**,“我没事。
他不能告诉时年,方才那一刻已是急怒攻心,那一声伤咳之下,掌心是咳出的血——他果然还是中了乔治的道儿,乔治还是成功地摧毁了他……
果然,果然,这一生至此,曾经以为最无法熬过的是母亲杀死父亲的那天;可是事实上,却其实还是他爱的小姑娘,却由始至终都是跟汤燕卿在一起。
无论他这些年用了多少心机,使了多少手段,却终究一切到头来,都成了空。
原来他得到的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却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此时此刻,掀开了那么多事之后,时年对皇甫华章的感觉是复杂的。
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走进牢房去,蹲在皇甫华章身边,轻轻扶住了他的肩。
“……先生休息一下,把
剪刀给我吧。”
汤燕卿听见了,便紧张地问:“还有多少时间?还有,你决定要剪哪一条?”
时年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道:“既然是五色旗的原理,那就是五条全都剪开!”
“可是你要注意剪断的顺序。不是先后剪断,而是要一刀同时剪断五根引线,记住!”汤燕卿急得恨不得自己能钻进地下室去,替时年来做这件事。
时年便更紧张。那剪刀剪一根引线没问题,可是要五根一起剪,她都不敢保证那刃口是否能毫无问题地同时剪断五根引线!
“还是我来,”皇甫华章平复了一下,向外推着时年:“有我在的时候,我就决不让你来涉险。”
时年再看了一眼计时器,惊呼起来:“先生,还有十五秒!”
皇甫华章将剪刀同时对准了五根引线,却还是停顿了下来。
“先生,怎么了?”时年急得都捂住了一半的眼睛。
皇甫华章深深吸气:“再想想。念,敢不敢陪我赌一次?”
时年闭上眼睛。
她大口呼吸:“好,我相信先生!”
10、9、8……时年只扬声向汤燕卿:“你快走啊!解忧、我妈,还有那所有事,都需要有你。”
汤燕卿却极快道:“汤燕犀你听见了么?都交给你了!”
汤燕犀也要疯了,急吼:“你们……”
话音未落,计时器已经停在了0。
鲜红的数字,宛如血染成的。
皇甫华章和时年都盯紧了那个数字……
可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巨大的爆炸,而是那个数字忽然又调回了5分钟!
皇甫华章也兴奋地挥拳:“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你说过这个计时器是循环计时,果然是循环计时。前面的两道锁,我们都是被乔治给骗到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时年双手捂住脸,两行热泪滚下。
皇甫华章起身走出来,将她抱进怀里。
汤燕卿在外面,满天满地白炽的光将他笼罩,他一抹脸,原来也早已流了一脸的泪。
片刻的放松过后,时年还是说:“就算计时器可能循环计时,可是我们不能不剪最后的引线。否则门上的危险无法确定解除,而我们就也只能留在地下室里永远都不能离开……到时候一样是饿死在这里。”
皇甫华章抬眸凝视时年,目光泛起层层温柔。
“如果是那样,倒也好。不能生同衾,只求死同**。”
时年心下凛然一震。没错,他是肯这样选择的。
乔治这样的设计,便又是稳稳抓住了皇甫华章的心理。他在赌皇甫华章就算走到了这最后一步,也可能会为了与她死同**而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
更何况,这时候汤燕卿就在门外,这样的情形就更会加重皇甫华章可能接受这样结果的执念。
反正对于乔治来说,不管拆弹过程里的斗智斗勇结果如何,最后只要皇甫华章还是死了,那他乔治就依然还是最后的赢家。
时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唯一还能唤起皇甫华章斗志的人。
她便笑了:“没想到,原来我自己还是个祸水的命。六年前因为自己的被拘禁而害死了我爸,让我妈疯了;而这一次,又要拖累死先生,然后让解忧在这世上孤单一人!”
“这么想着,我特么真不知道我这个人活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所在。我救不了我自己倒也罢了,可是我却也同样救不了我爸妈,现在还帮不上先生,救不了我们的女儿!”
时年说完忍不住放声大哭。
皇甫华章愣住。就算别人无所谓,可是还有他的解忧。
时年哭倒在皇甫华章肩头:“如果我们两个就这么死在这儿了,解忧该怎么办,先生你说啊!”
成为孤儿的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儿,他们已经看过太多那样的悲剧。难道有一天这竟然要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重演么?
---题外话---【知道有部分亲希望解忧是燕七和念念的孩子,只是在这个时代,dna检查太简单了,燕七和念念要是有疑问,早就查过了,而且皇甫也不会留这样的把柄。所以这个梗是立不住的,不做那个安排~明天见。】
谢谢如下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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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459凤凰五色(第一更)
皇甫华章疲惫抬眸:“对啊,还有解忧。”
时年提醒了他,他不仅是一个父亲,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女儿;他更不能让自己曾经的噩梦重演,不能让女儿也遭受从小受到伤害的命运。
他既然给了孩子生命,便要为她的人生负责。
他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落寞走回了炸弹前面。
循环计时,时间也许不再那么紧迫,可是时年说得对,他总归要剪断引线,彻底拆除炸弹去。
他便沉了口气,看着眼前的5分钟又走完,计时器再度回到5分钟,然后才伸了剪刀进去,将五根引线一并收拢进了刃口鞅。
他背对着时年,在空寂的黑暗里宣布了一声:“我要剪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时年深吸口气:“先生,我们都与你同在。这个决定是我们大家一起做出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剪。”
汤燕卿也哼了一声:“就算剪错了,这次我也发誓绝不笑话你。”
他那欠揍的话,皇甫华章听了只能冷笑。
如果剪错了,汤燕卿命都会跟着一起没了,还有什么机会笑话他?
可是这话也没必要说了,他只提一口气,再盯住那五根线。
“我还是有一点怀疑。这也是我方才坚持没剪,让你们陪我赌一次的原因:按说这已经是到了最后一关,乔治相让我死的目的马上就要达成,所以按着他的思维方式来说应该将计时调得更短,用时间来给我更大的压力才是……可是他为什么反倒多此一举,让计时器变成了循环计时?”
时年心下便也跟着猛然一跳。
此时此刻,她以为顺利逃生在望,所以心下都急迫地盼着皇甫华章能快点剪。甚至,为此不惜一搏,冒险一次。
可是此时此刻,皇甫华章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缜密。
这一瞬间,她不自禁地对他充满了崇拜。
她悄然吸气:“不过倒也可以解释:乔治是想要先生的命,可是他更享受在生死关头来折磨先生,所以他将最后一关的计时器调成循环计时,就是要延长生死关头的绝望感,让这种紧张的情绪一遍一遍冲击我们的心理防线。”
“这样一来,就算我们这次能侥幸顺利逃出去,可是事后也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受到这种绝望情绪的影响……想来他要的就是这样。”
汤燕卿没急着说话,可是在这样空寂的地下空间里却隐约听得见他重重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泄露了他的紧张情绪。
皇甫华章便扬声问:“汤燕卿,你怎么看?”
汤燕卿被点名,深吸口气道:“……我跟大表哥的担心一样,我也怀疑这样设定的计时器里有陷阱。”
皇甫华章闭上眼睛:“说!”
汤燕卿也紧紧攥紧了手指:“我担心五根引线如果一旦剪断,反倒会引致爆炸!”
“你说什么?”时年也重重吓了一跳:“可是这种推测是符合逻辑的呀,这样推理理应成为正确答案,怎么还会引爆?”
皇甫华章沉声道:“就因为这推理本身太符合逻辑,所以反倒有可能是乔治故意设定好了,他知道我们一定会这样推理,他也明白我们一定会因为这推理的合乎逻辑而深信不疑,所以就一定会五根一起剪断……所以他反倒故意这样安排,一旦剪断,反倒是引爆!”
汤燕卿跟上:“而他将计时器设定成为了循环计时,就是想帮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想到五色旗,继而想到汤家和佛德家的关系,然后做出这样的推断。他怕如果时间太短了,我们反倒一时想不到这个结论,那么就不会五根一起剪断了。”
“还有……我家里长辈曾经说过,五色旗除了代表当时的五个民族,以及五行五德之外,还有一说这五色是来自凤凰五色。而凤凰又是火鸟,五色一起剪断便以为这浴火重生——也就说反倒会直接引爆炸弹!”
火光冲天……浴火重生。时年眼前便又是六年前的那场大火,那场终于吞噬了一切的大火!
眼前一片冲天火光,时年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只一步之遥,也推断对了答案,却反倒更可能通向死亡!
她闭上眼睛,大口呼吸:“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汤燕卿缓缓道:“一根一根剪。”
皇甫华章借着电筒的光再仔细看一遍五根引线:“从哪根开始?”
他说到这里,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牢房的门。
时年就站在门内,靠近门口的方向。他皱眉:“你到门外等我。”
时年连忙摆手:“我就站在这儿陪先生。你放心,我不会碍手碍脚。”
汤燕卿的声音传过来:“既然乔治玩儿的是反推理,那么剪线的顺序,我们也同样需要反推理:五根引线里,大表哥一定最讨厌的是那根绿的。如果按照正向推理,大表哥恐怕会首先剪断那根绿的——乔
治也会这样认为,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行之,最后剪绿的。”
皇甫华章迅即点头:“我同意。”
他目光微闪:“剩下红黄蓝黑四色,与我个人最相关的黑色。如果我自己正向思维来选,我会下意识先留着那黑色的最后剪。所以如果用反向思维的话,这四根引线我应该先剪黑色!”
“没错!”汤燕卿口气兴奋地小声欢呼。
皇甫华章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将黑色剪断。
果然,地下室里没有发生因之而起的爆炸,所有的一切都在依序运行。
皇甫华章和汤燕卿都忍不住小小挥拳:“赌对了!”
推理的链条里,也许最难的恰恰就是头一环。这第一环赌对了,就证明这个推理的原则是对的,于是接下来按照这个法则来按部就班进行就是。
皇甫华章随即收起笑容,又道:“剩下红蓝黄三根线,你怎么看?”
汤燕卿皱了皱眉:“红蓝黄,有一个颜色有些特别。”
皇甫华章立即接道:“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传统三原色是红绿蓝。黄不是三原色。”
汤燕卿深吸口气:“剪黄线!”
地下室里,两个男人的声音紧密衔接,彼伏此起。时年立在一旁,都有些插不上话。
此时是两个推理高手的脑筋激荡,更是两个多年对立的男人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袂。
一个人的话,另外一个人理解能听懂;一个人的意见,立即就能接到另一个人的赞成和响应。
时年知道有些不是时候,可是她却还是在这一刻觉得有些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曾经便十分遗憾,这样出色的两个人不能携手并肩,反倒要势不两立;也曾经幻想过能有一天能将他们两个拉到一起来……不意,在这生死关头,竟然能有幸看见。
从这个层面来说,即便今天无法顺利脱险,但是也会觉得于愿足矣。
地下室里这般,汤燕犀也无法再袖手旁观。
他起身又拎起了乔治。
可是乔治就是冷笑着盯着他,怎么都不肯给出答案。
就在此时,门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串杂沓的脚步声,仿佛走得十分急。
汤燕犀心下一跳,急忙将乔治关进洗手间,然后贴住门板侧耳倾听。
是四个脚步声,显然是两个人。
汤燕犀深吸口气,已经做好了准备。
也许是乔治的人,前来与乔治会合。
随即脚步声越发靠近,果然径直停在了门边。敲门声很笃定,声音也不大。
汤燕犀用围巾捂住嘴,用含混的声音模仿乔治的嗓音应了一声:“谁?”
可是门外却没有回答,反倒安静了下去。
汤燕犀一眯眼,伏地,目光穿过门板下面的缝隙望向外。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个人没有回答之外,还两个人左右分开,分别避到了门左右的墙边去。
汤燕犀的心便一沉。
看来来的两个人不是乔治普通的手下,反倒应该是高手。
从门缝里两人的动作频率看,一个稍快,一个稍慢。那么就证明里面一个人为首,一个人是听命。那么至少那个为首之人是极为谨慎、极为难对付的人。
更让汤燕犀心下起疑的是,他这么多年模仿人的嗓音,也算个中高手。之前他模仿乔治的声音与isee的头目对话都成功骗过了对方去,怎么方才那么含混的一声,反倒没能骗过门外的人去?
那便只有一个答案:来人与乔治极为极为熟悉,甚至能对乔治嗓音里极细小的特征也能分辨得出来。
那么,来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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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60答应我,别回头(第二更)
几乎同一时间,直觉便也扑面而来。
詹姆士!
还有谁对乔治的了解,能超得过詹姆士去?
汤燕犀心随电转:詹姆士这个时候出现,是做什么来了?
他的来意究竟是恶是善?
此时地下室那边三个人的情形已濒临绝境,如果詹姆士来者不善,那么再加上一个詹姆士,那岂不是要让那三个人难上加难鞅!
汤燕犀深吸一口气的当儿,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
既然他暂时没办法帮上地下室里的三个人,那就由他来结果了乔治和詹姆士兄弟两个吧。
他打定了主意,正要起身。却忽然发现门缝下透进来的那片光忽然一黯。他下意识望过去,没想到竟然在那门缝里也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蓝色的,可是里面却矛盾地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来自佛德家族的遗传。
汤燕犀心下也是惊惊一跳,急忙起身。
可是门外的人反应也是神速,汤燕犀刚起身的刹那,门已经从外面打开。
“打开”,没错,是近乎悄然无声地打开,而不是踹开。
在这片善恶难分的土地上,任何过于招人注意的言行都是不明智的。更何况这栋大楼是这片废墟的土地上唯一还幸存下来的,就足以证明这栋大楼的主人,以及住在这栋大楼里的人,身份背景都十分复杂。
显然外面的两个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没简单直接地踹开门,而是用了技术手段打开了门锁。
汤燕犀随即迅速判断出了情势:方才詹姆士伏地从门缝看进来,也正是给同伴打掩护,趁着他分神,那人用技术手段打开了门锁。
而以这座大楼的门锁级别,詹姆士的同伴既然能够这样轻快利落地打开门锁,而不出半点噪声,由此可见那个人是技术流。虽然听命于詹姆士,可是显然是更为专业领域的高手。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在汤燕犀脑海中滚过的。房门打开的刹那,他上步转到那两人身后,先将门关严。
然后一转身,房间里三个人已经鼎足而立,各自盯紧了对方。
汤燕犀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人是詹姆士,于是目光只极快地从另外女人身上扫过。
那人精瘦,穿当地人服装。一双手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显示出技术专业人才的特征。
詹姆士也眯起眼来打量汤燕犀,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汤燕犀听了这语气,不由得扬眉。
詹姆士的语气里有防备,可是竟然并无敌意!
这是怎么回事?
詹姆士回头左右望:“汤燕卿呢?”
汤燕犀不由得皱眉:“你什么意思,到这房间里不是来找乔治,反倒是来找我们小汤sir的?”
詹姆士哼了一声:“没时间细说,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汤燕犀不能不防备,于是先追问一句:“你有什么事,先对我说。”
詹姆士咬牙,忽地抬手指向他的同伴:“他,是我哥手下的天才炸弹设计师。”
汤燕犀也是一怔:“你是为了炸弹来的?”
詹姆士蓝眸眯紧:“所以,汤律师还是赶紧告诉我你弟弟的下落。”
“这里。”汤燕犀一把抓住那设计者的手臂,带到了电脑桌前,将电话抓过来,沉声说:“燕卿,找到了炸弹设计者。”
然后他已抬手将枪指住那瘦高男子的头:“最后一层引线,怎么剪才对?”
那人惊恐地回眸看了一眼詹姆士,詹姆士点头。
那人方战战兢兢说:“无论怎么剪,都会引爆。”
“你说什么?!”
听筒那端的汤燕卿,以及汤燕犀都惊呼了出来。
那人点头:“乔治就是这样吩咐我的。最后的五根引线,无论你们是按照正向推理猜对了,要五根一起剪;还是一根一根地剪,同样都会引爆。”
“乔治要的只是一个游戏,而游戏结果只能通向一个方向。所以我才设计成这样。”
地下室里,皇甫华章和时年也同样都听见了。只是他们两个已经无法像汤燕卿兄弟一样嘶吼出来,他们两个都已无法说话。
皇甫华章先镇定下来,扬声道:“你胆敢撒谎!”
汤燕犀随即也会意,伸手卡住了那设计师的脖子:“对啊,你就是在撒谎!你说一根一根剪断也会引爆,可是他们在下面已然剪断了两根了,这不是也没引爆么?”
“我没撒谎!”那设计者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是真的那么设计的。只是一起剪断和一根一根剪断的引爆时间会有所区别。五根一起剪断的话,就会立即引爆;而一根一根剪断的话,如果选择的侥幸,是有可能延迟一点引爆的时间。”
“因为这颗炸弹
是埋在牢房里,乔治之前要求我改造电路,将这颗炸弹的唤醒电路与门锁的电路连在一起,让门锁解开之后就能用一套密码同时唤醒炸弹……所以电路的改造会造成每一根的引线反应的速度有所不同。”
“可是就算剪断了两根还没有引爆,可是接下来注定还是会爆炸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无法呼吸。
汤燕卿伏在赤土之上,浑身宛如被阳光点燃。他默默地起身,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即便是最后的一刻,他也还是会拉开地道大门,投身而入。
这一次就算死,也要跟她在一起。再也不可以分开了。
而地下室里,皇甫华章在听设计者说话的同时,忽地又抬头看了一眼牢房的门。
就在这时,詹姆士也恼了,上前冲那设计者低吼:“我找了你出来,不是让你说这个的!”
那设计者又是一个激灵,连忙闭紧眼睛迅速地甩出一串话来。
“因为电路改造过的缘故,所以每一根引线的反应速度会有不同。也就是说如果选择得当的话,还是在引爆之前能争取到一点点的延迟时间。而在五根引线不完整,已经有线被剪断了的情形下,暂时推开地道大门,不会立即引爆炸弹。”
“可是!——可是,那个时差只能有2秒钟。地道门打开超过2秒的话,炸弹就会被彻底引爆!”
时年已经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2秒,两个人,怎么可能通得过?
可是皇甫华章却已经迅即从地面窜起来,一把抱住了她,朝向门口狂奔而去。
在他怀里,时年有些傻了。
这还是那个生来腿便有病,多年来不良于行的他么?
他寻常如果丢掉手杖走路,腿都会疼,那此时他负重抱着她这么狂奔,岂不是如同踩在刀尖上一般?
还有,就算先生能抱着她跑到门口。仅仅2秒,就算两人抱在一起,又如何能确保顺利通过?
哈,乔治真是狠,上天也真的是会开玩笑。
在这最后的关头,仿佛出现了一线生机。
不过只有2秒,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
时年只扬声向汤燕卿的方向喊:“……听我的话,你走。外面还有解忧,还有我妈,还有妮莎的两个女儿……拜托你千万别一起做傻事,我求你一定要活下来。替我,照顾他们一生一世。”
汤燕卿的泪也落了下来,嘶吼一声:“你休想!”
皇甫华章却脚步不停,已是抱着时年飞奔到了地道的门口!
门只可以打开2秒。
2秒。
他放下她,两条腿已经沉重得宛如灌铅,更是痛如刀绞。
可是他却还是对她努力微笑。
“别怕,我的小姑娘。2秒虽然短,不过足够了。”
“你听我的,待会儿我让汤燕卿打开大门,你就赶紧向上去。不要回头。”
时年有些愣住,心下仿佛有什么记忆的碎片不断翻涌,刺痛了她的心。
她于是立即摇头:“不行。先生你的腿刚刚又吃重,所以待会儿没办法支撑我。还是先生先上去,让汤sir拉你出去,我在后面托着先生!”
“别说傻话。”他笑起来,故意在她面前伸了伸腿:“我的腿没事。只有2秒的时间,你在下面托不住我,反倒浪费了时间。而换过来就不一样,我能很轻松地送你上去,然后剩下的时间也足够我自己上去。”
时年不知怎地,忽地开始流泪。
那泪一颗一颗不断地掉落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头?你别这样说,你说得叫我好害怕!”
别回头,仿佛一回头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他笑了,笑得无比温柔:“你想多了。叫你别回头,是因为回头本身也要浪费时间。而且你一回头,动作就会停下,所以我才叫你别回头啊。”
---题外话---谢谢梨涡浅笑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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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小姑娘,你看,我终于推开了那扇窗(1更)
他这样地对她笑,笑得无比温柔,笑得心无挂碍,笑得——仿佛站在阳光下。
时年便更不敢走了,反倒退回来,认认真真与他面对着面:“先生,除非你先告诉我,2秒的时间怎么确定我们两个都能顺利通过。”
“不如我们先来演练几遍,我来掐时间,如果证明先生的计划可行,那我们再开门不迟。”
皇甫华章耸了耸肩:“别说傻话。那设计师说得明白,每根导线的反应时间不一样,才会留给我们这一点侥幸逃生的时间。这个时间不是无限的,我们没时间反复演练。”
“可是,先生!”时年急得又要落下泪来溲。
他伸手替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柔声道:“相信我。”
时年终是深深垂首,藏住自己的泪流满面,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先生拜托,你一定要安然跟着我出来。”
“好,我会。”他含笑点头恧。
皇甫华章说完便扬声向汤燕犀:“汤律师麻烦通知汤sir,请你们兄弟两个在通讯工具里一同计时。30秒后打开门!”
事不宜迟,汤燕犀立即联络汤燕卿。随即30秒倒计时开始。
皇甫华章将时年送上台阶,将双手平放在时年肩上,最好准备,只要大门打开,他立即用全力将时年推送向外,确保2秒的时间内,她能顺利通过。
30秒的倒计时让人心碎,时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心里有太糟糕的预感,可是她无力拦住时间。
她扑簌簌地掉泪,低声道:“先生……再多跟我说说话。”
可是再想多说话,30秒的时间又能说出多少个字来?更何况,这一刻皇甫华章也是高度紧张,将心神都放在汤燕犀兄弟两个的倒计时中,等待大门打开的那转瞬即逝的罅隙。
可是他还是努力地笑,尽力安抚她。
倒计时随即到了最后的15秒。皇甫华章力灌两臂,等着大门打开的刹那。
此时已是生死一发之间,时年不敢再哭泣,她抹掉眼泪,回手也勾住了皇甫华章的手臂。
“我们一起走!”
她做好了准备,大门打开的瞬间,她死也要将他给扯出来!
皇甫华章轻轻闭了闭眼。
他的小姑娘……
最后5秒,皇甫华章迅即向上用力托举,然后迅速在时年耳边低吼了一声:“记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什么?
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在这样生死关头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有极要紧的意思。
可是时间却已经由不得她细细想明白,随即大门便传来了开启的轧轧声响。
最后一秒过后,大门随即被从外面拉开!
汤燕卿另一只手迅速伸进来,一把抱住了时年。
时年只觉自己处在了两股巨大的力道中,一道是汤燕卿的拼力上拉,而另一道则来自下面的全力托举。在这两股力道之间,她觉得自己轻得就像一片羽毛,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这样被动地向上飘升而去。
而就在她的身子即将出了大门的那电光石火的刹那,她突觉自己之前扯着皇甫华章的那只手,正被人将她的指头掰开!
她的身子终于被汤燕卿抱出了大门。她手臂勾住汤燕卿的颈子,然后借势回首——
透过大门的缝隙,她看见了皇甫华章。
可是他没有在门外,他依旧还在门内!
时年惊恐大叫:“先生,快出来!”
可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喊完,门缝之内便闪过异样刺目的阳光——
仿佛数十个烈日同时光照,仿佛数十倍的阳光同时将他包围。
在那片刺目的光耀里,她看见他在向她微笑。
那笑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而那片光耀里的他,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这样光明耀眼的模样。
她撕心裂肺地喊:“先生——”
可是他却自己将大门合上,截住了所有的光耀,也截住了地下室里的爆裂向外传播的力道。
炸弹引爆的那一刻,火焰骤然向他包绕过来。
他也跟时年一样,只看见了那耀眼的光明,却仿佛听不见那爆炸的声响。
他觉得好暖,这一刻,阳光满身。
最后一眼,他看见她回眸向他望来。她的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而飘飞起来,那样叫他心颤的轻柔和美丽。
他看见她在惊恐地向他大喊,他知道她担心他。
这就足够了,就足够了。
这一生相遇,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对还是错,可是到了这最后的瞬间,她还是在担心他,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恙……这就够了,不枉他这一生对她钟情。
可是他不想看她哭,更舍不得让她看见他最后这一刻的葬身火海,所以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道,却不是向外逃生,而是,关上了那扇大门。
让爆炸的威力被大铁门阻隔,能慢一点传到外面去。能给她再争取一点时间,让他们再逃开得远一点吧。
大门关严,他终于放下心来,立在光芒里微笑。
我的小姑娘,我的世界,与你们的那个,从来就不是同一个。
所以我眼里的昼与夜,黑与白,对与错,从我一出生开始,就是与你们不同的。
所以请原谅,我做不出与你们相同的判断,也不会轻易认同你们所认为的是与非。我只能孤单一个人走在黑暗里,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迈过每一道拦路的坎儿。
当那些困难摆在眼前的时候,能帮得上我的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那些对与错,而只能是我自己在那危机关头自己直觉做出的选择。
有些事,我自己也知道做得错了,可是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为了活下来,为了赢为了证明自己,为了不白来这人间一世……我只能做出那些选择。
不过幸好,我知道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错误的选择,可是对你,我永远知道我最后应该做的选择是什么:如果只有一份生的希望摆在你我面前,我一定会将那个机会留给你。
我知道今日一别之后,等你重新翻开那些记录之后,你也许会对我失望,会遗憾我终究没有接受你的心意,没有重新走回阳光下。
可是我的小姑娘,你不明白的,我生于黑暗,长于黑暗,这些年我一直行走于黑暗……直到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已经沿着那条黑暗的路,走得太远,太远了。
那黑暗已经染黑了我的衣裳,那黑暗已经主宰了我的思维模式,我已经积重难返,已经没有办法再转身走回来。
更何况,你与汤燕卿的感情是我永远的心魔。不论我想怎么努力,可是只要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便会丧失了所有想要走回来的动力。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走回来,你已不在。
那我为什么还要走回来?这一生,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曾给过我温暖和力量?既然那条路的起点上已经没有了你,我就只能转身走回黑暗,踯躅地,越走越远。
我的小姑娘,你知道这世上每个人最大的敌人是谁么?其实,是自己。
你想让我知道的道理,我也全都明白;只可惜,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做不到。
所以我很久以前就想过,如果这一生有一天能为你而死,那也是我的幸福了。
原本人生一世,谁都有一死;而我曾经做过的一切,也许也应该用我的生命做出补偿,那么我最后,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完成你的心愿吧。
我付出我的生命,了结我曾经做过的一切。
而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你。
无限光明里,皇甫华章含笑闭上了眼睛。
眼前是阳光普照,而他不再是后来那个一身黑衣的阴郁男子,他还是从前那个坐在蔷薇花架下的白衣少年。
隔着明亮的玻璃窗,他看见那个女孩儿好奇地走过来,隔着玻璃窗向他微笑。
而他终于站起身来,伸手推开了那扇窗。
他也心里温暖地向她露出微笑。
然后她向他伸出手来,他握住了她的手,自己迈开腿,跨出了那扇窗去……
蔷薇花下,阳光如金,他垂眸含笑凝视住她的眼睛。
而她向着他,笑如春花。
地下室之外,赤土烈日,汤燕卿不顾一切抱着时年向远飞奔。
终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还是冲出了大铁门,将团团烈焰送入半空。
巨大的气浪将两人推翻在地,汤燕卿用自己的身子盖住了时年。
时年愣愣望着那烈焰升腾的地道方向,深深闭上了眼睛。
先生……,一路好走。
这一生,意外相遇一场,却累你为我牵挂,对不起……
先生,我知道独自一人走了这么久,你一定也累了。那么就请好好地睡吧,好好地……我会照顾好解忧,请你,安息。( )
462、(2更)
终于回到m国。
机场上,安澄代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贾天子和汤燕衣代表警方,已经都等在了停机坪上。
时年抱起解忧,汤燕卿上前给两人披上大衣。回眸望了汤燕犀一眼:“搞得定么?”
汤燕犀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詹姆士:“去忙你的吧。一个照顾两个,够你忙的了。”
汤燕卿也瞟了詹姆士一眼:“那你也是一个照顾两个哦。溲”
“足够。”汤燕犀叠起手指,白了汤燕卿一眼。
汤燕卿便笑了,伏在汤燕犀耳边说:“我明白,在安澄待的注视之下,亲手押着乔治走下舷梯,交到她手里,实在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汤燕犀目视前方,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只送给弟弟两个字:“快滚。恧”
汤燕卿含笑起身,又朝詹姆士扬了扬眉,然后才转身揽住时年的肩,两人一同守护着解忧下了机去。
机舱里陆续走空了,汤燕犀这才歪头看了看詹姆士:“如果不甘心看你哥被交到警方手里,你现在还来得及最后一搏。待会儿下了舷梯,你就没有机会了。”
詹姆士蓝眸漾起一片清冷的雾:“怎么,一向文雅高洁的汤律师竟然是在向我挑战么?只可惜我这人对口舌之战,或者口诛笔伐都不感兴趣。”
“你想多了。”汤燕犀歪头,眯眼清淡一笑:“玩法你定,我都奉陪就是。”
“哦?”詹姆士小小吃了一惊。
这话如果是汤燕卿说的,他不惊讶,可是这话换成是从汤燕犀的嘴里说出来,他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汤燕犀依旧正襟危坐,淡淡地望下舷窗:“留给你犹豫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再提不出什么意见,我就要带着乔治下机交给检控官。”
詹姆士倒忽地一乐,垂眸去看自己苍白修长的手指:“怎么依汤律师的意思,我是一定要为了乔治而跟汤律师干一架的?”
“那倒也不一定。”汤燕犀耸耸肩:“一切都看你自己选择。如果你觉得应该干一架,那我们就干一架。毕竟一场手足,也许只有这样干一架,以后就算看着他被执行死刑,你才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詹姆士“嗤”的一声:“算了吧,我可不会上当。这里不是那个不分黑白的国度了,现在已是m国的国土。我如果现在当着检察官和警员的面,在飞机上为了一个嫌犯跟一个律师打起来了——吃亏的只是我。”
“到时候正好是授人以柄,让检察官办公室和警方有理由顺手连我也一并调查了。汤律师你厉害,不过这一招我不接。”
詹姆士说着便两手插着裤袋起身,看都没看被丢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乔治,径直走向舱门。到了舱门处约略回眸瞥过来。
“如果是要救他,我这一趟根本就没必要走。而这一趟既然走完都回来了,那汤律师原本连问都不该如刚刚那么问。”
詹姆士说完,径自下机而去。
汤燕犀依旧正襟危坐,十根修长的手指彼此叠在一起。待得詹姆士从视野里消失,方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
走到乔治面前,乔治一脸的怨毒。
汤燕犀心平气和,甚至简直是可称得上温柔地对他对视:“其实那甲虫是不会咬死你的,因为它们是食腐的。而在你死之前,它对你没那么大兴趣。”
“可是尽管虫子不会咬死你,我原本也是相让你死的。不妨现在告诉你说,我原本的打算也是要把你卖给isee的,然后将卖你的钱,去给难民买一套净化水系统,让那些小女孩儿能在那个临时的家里生活得更好一点。”
“而我也会给isee谈妥,让你死的方式也一样是火刑。李乐文死于烈火,我想你也应该那么死,就算是成全了你们,地下相伴。”
“你……”乔治也被吓得脸色发白。
汤燕犀一边给他解着捆缚,一边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只是后来见到了你弟弟。不只是詹姆士,还有皇甫华章。詹姆士帮了我们一个忙,让我决定还是让你多活几天;而皇甫华章的死,更让我觉得最好还是带你回来受审。否则,如果你也死了,那曾经的那么多事,的确就都成了他一个人的罪孽了。”
乔治咬牙切齿:“我宁愿死!”
汤燕犀点头一笑:“我明白,你当然宁愿死。终于报仇雪恨,可以含笑而去。可是真可惜,谁让你遇见了我呢。”
汤燕犀潇洒押送乔治下机,亲手将乔治交给安澄。
贾天子等人上前,替安澄将乔治押上警车。安澄眯眼凝视汤燕犀。
“为什么是你把乔治押下来?你不过是个律师,也没这个权限。汤燕七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能不顾公务,只陪着老婆孩子走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汤燕犀在阳光里淡淡耸了耸肩:“你忘了,燕卿已经不是警员,他没义务做你希望的事。”
“再说,乔治是我的猎物,是我逮住的,凭什么就不能是我亲自押解下来的?”
安澄抱起手臂,避开他的目光。
停机坪上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不喜欢总要抬头仰望这个男子。
“嘁,汤燕七不当警员,那也只是暂时的。有时年那么清楚明白的喜好,他能不回来就重新申请复职?”
“至于你,汤律师,你在m国国土之外做了什么我不管,可是你既然回到了m国,那我就有义务提醒你:你只是一个律师,你无权做这件事。而你在m国国境之内,如果曾经做过伤害嫌犯的行为,我也替他保留向你追责的权利。”
汤燕犀眯起眼来。
安澄明丽一笑:“意外么?如果觉得意外,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检察官跟律师本来就是死对头,你怎么可以忘了。”
安澄说完扬声一笑,转身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摇曳而去。
她走远了,没回身,所以错过了汤燕犀嘴角那缓缓勾起的一抹微笑。
不仅乔治,还有夏佐、森木等人,也同机回来。
他们两个人在停机坪上也远远看见了乔治被警方的人带走。
两人对视一眼,疾步跟上了时年。
汤燕卿陪时年和解忧坐上一辆车子,夏佐和森木便随后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一直将时年和解忧护送回了时年的房子,两人目送他们走进屋子,关上了房门,才黯然想要离开。
却没想到那房子的大门忽地重又打开,时年走了出来。
两人有些犹豫,但还是推开车门迎了出去。恭恭敬敬给时年鞠躬。
先生虽然不在了,但是先生交代过的、要对小姐的尊敬,他们依旧不能违背。
时年好不容易压住的伤心,再度翻涌开来。她垂眸悄然落泪:“多谢你们二位一路护送。先生虽然不在了,你们本来已经不必对我拘礼,可是你们曾经都是先生身边最亲的人,所以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跟你们说说。”
两人对视一眼,略作迟疑,便也都点了头。
时年抹掉眼泪,哽咽着说:“先生直到最后,也没来得及走回来……他有他自己的无法自主,可是他却一定不希望你们也与他一样。所以我希望,趁着你们还有机会,请走回来吧。我想这一定是先生临终前的希望。”
夏佐和森木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垂首落下眼泪来。
时年吸气:“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放心不下解忧。解忧还小,将来一定还需要你们。所以我替解忧做一个承诺:等你们回来,只要你们还想,我就一定会让你们回到解忧身边来工作。”
夏佐和森木这才深深鞠躬。
先生不在了,可是先生的血脉还在。他们没办法陪先生最后一程,可是他们自然都希望还能继续留在小小姐身边。
只是开始也担心时年不会答应,或者干脆想趁着解忧年纪小,就让解忧也远远避开他们这些人。却没想到原来时年如此大度。
夏佐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小姐问起先生了么?小姐又是如何回答的?”
时年点头,缓缓说:“解忧虽然小,可是她已经到了应该知道实情的年纪。所以我没有说谎,我就告诉她,说爹地是为了救妈咪而离去了,去了天堂。那里是一个永远充满阳光的地方,很温暖,爹地会在那里守护着她,陪她长大。”
夏佐再度落泪,躬身道:“小姐和小小姐多多保重,我们这就去警局自首了。如果幸运还能早些出狱,我们一定会回到小小姐身边,替先生,陪她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