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434是为霸业,还是为心爱的人_5201小说
皇甫华章眯眼望来:“你是说,你是我眼下唯一能选的人?”
说罢便是一哂:“你方才的话没错,却也并非那么绝对。纵然是以一敌二,看似情势不利,可是倘若那一个‘一’自己够强大,那么以一敌二又有什么可怕?”
他挑眸瞭了汤燕卿一眼:“再说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以一敌二,从来不用联手谁人,却也能制衡他们两兄弟整整15年……”
他说到这里猛然顿了顿,眯起眼睛来:“错了,不是15年,而是17年了。”
都是说习惯了,忘了这后来的17个月。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他的眉心反倒攒得更紧鳏。
17年、17个月,这两个数字竟然这样巧地重合。
他不禁再抬眼盯住汤燕卿。他号为“燕七公子”,到中国去用的假名也是“燕七”……他不相信什么上天冥冥之意,他不愿再想下去。
他便轻哼着抬起下颌:“以一敌二,我早已习惯了。我很享受这种局面,不用借助旁人之力。”
遭遇拒绝,汤燕卿依旧不慌不忙:“是啊,17年来大表哥始终是胜者,所以才绝没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给了詹姆士机会夺走解忧。”
17年看似胜利又怎么样呢?最后的最后,还不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七寸去?
以这个结果来回推那过去17年的布局,难道还会是从前看起来的输赢么?
皇甫华章被刺得心脏缩紧,要大口呼吸来平复心痛。
汤燕卿不慌不忙坐回去,跟汤燕犀一样,下意识抬起腿来,伸手掸了掸裤腿上的尘灰:“其实我完全可以作壁上观。等你带人全力去跟乔治、詹姆士较量,以求救出解忧,那你背后一定会露出空当。我自趁机带走时年就够了,还跟你费什么事?”
“甚至,我也可以在带走时年之后,杀一个回马枪,将你后路截断,客观上跟乔治和詹姆士联手将你给包了饺子。前后夹击之下,要你的命当属不难。”
皇甫华章心下也是陡然寒凉。
汤燕卿看着空气里轻轻飘舞的尘埃:“可是我却还是放弃了那么做,我还是来见你。大表哥,如果你自觉以一敌二不足惧,你也可以尝试一下以一敌三。”
皇甫华章眯起眼来:“你在威胁我?”
汤燕卿摊手:“情势明摆着,已经不存在威胁之说。这都是困境之下,人自然的选择,你说不是么?”
皇甫华章垂下眼帘,“可是你现在就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以一敌三,根本就没机会出现。”
汤燕卿笑了:“你是可以这样做,你干脆真的就让我这么死在这里好了。”他含笑转眸望向房门:“反正她在这里,我便死得心甘情愿。”
皇甫华章砰地拍案而起:“你休想成为她心里的第二个时浩然!”
汤燕卿摊手:“随你喽。反正我的意见都已经摊开在你眼前,看你怎么选。”
听见里面的拍桌声,夏佐开门来看,谨慎问:“先生,可有吩咐?”
只需先生一声令下,汤燕卿这便有来无回!
皇甫华章深呼吸,然后缓缓又坐了回去,扬了扬手:“没事。先送汤公子出去。”
“逐客?”汤燕卿挑眉望着他。
皇甫华章用力平复,然后浅浅淡淡抬眼迎上来:“我需要想想。你先回去,我想好了会致电给你。”
汤燕卿便也点头,然后抬步潇洒而去。
直到汤燕卿走出了门,夏佐还在回头看向先生。只要先生此时下令,还来得及。
可是终究,先生垂下头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并未下达命令。夏佐只好一声叹息,带上房门,然后亲自押送了汤燕卿离去。
汤燕卿出了旅店的大门,汤燕犀便离开吉普车,疾步上前来护住他。
汤燕卿立在车边,回头望向那旅店的窗口。
虽说防卫甚严,可是这幢建筑的外墙也同样是千疮百孔。就在这样的墙壁之间,那一扇一扇都挡上了窗帘的窗子就更像是一只只孤单又绝望的眼睛。
他在猜,时年正在哪一扇窗内。
而她又有没有也正在看着他。
汤燕犀手上挂着ak47,小心护着弟弟,以防何处打来冷枪。
弟弟在做什么,他又岂能是猜不到的。他便哼了一声:“刨除走廊和洗手间等公用部分,一共有47扇客房的窗。你猜中了么?”
汤燕卿又扫过一眼,目光便定在了居中的一扇上,微微一笑。
人在绝境里,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会下意识将她放在最中间儿,周围布置防线。这种心理潜意识,也许是来自原始的狩猎时代,总要将最弱的人放在队伍中间,或者要围成圈儿来护着最要紧的人才行。
果然,虽然看不见人,却分明看见窗帘仿佛被微风拂过,涟漪而动。
他便毅然转
身上了吉普车。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所有的短暂离别,都是为了更为长久的相守。
夏佐送完汤燕卿,回到房间复命。终是忍不住道:“先生不如狠心,那现在他已是一具死尸。”
那先生的心结就解了,又何必还要苦苦筹谋。
皇甫华章抬起头来:“鸿门宴,知道项羽为何终究没有杀刘邦?”
夏佐蹙眉:“属下只知道一句话:不可沽名学霸王!”
皇甫华章笑了:“是啊,项羽沽名钓誉,纵了刘邦去,实则也是断送了自己的江山霸业。”
“那先生还这样?!”夏佐都急了。
皇甫华章却笑了:“虽然项羽因此而丢了自己的江山霸业,却也成就了他乌江边别姬的千古佳话。”他挑眸望向夏佐:“你说项羽这个人究竟是成就霸业,当历史上无数个帝王之中的一个好呢,还是,永远成为才子佳人们吟咏的那个怀抱着心爱的女子,生死与共的男人好呢?”
夏佐只觉两耳嗡地一声,忍不住急喊:“先生!”
皇甫华章却错开了目光,面上重又恢复无喜无怒的神态,淡然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漫天火烧云,皇甫华章无声走进时年的房间。
她静静睡着,眉心却紧紧锁着。
眼睑之下,眼球急速滚动,看得他连连皱眉。
刚到床边,他想伸手替她理开眉心的紧皱,却不想指尖还没碰触到她,她便猛地坐起,圆睁双眼瞪向他。
她的面色一片苍白,额角的碎发全被汗湿。
他黯然收回手,凝视着她:“怎么了?”
时年见是他,也十分尴尬,急忙解释:“……是做梦了,噩梦。不是怕先生。”
皇甫华章在床边坐下来,回眸望她:“什么梦?”
时年咬住嘴唇,缓缓道:“我……梦见了我爸。还有,当年的事。”
皇甫华章垂下头去。
时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的女儿也会遭遇了我从前的噩梦,而我自己则是站在了我爸的位置上。”她伸手一把攥住皇甫华章的手臂:“答应我,去救解忧的时候,带我一起去!”
“会很危险。”他直言相告:“而你没有经历过任何的训练,去了也未必帮得上忙。”
时年轻轻咬唇:“我知道,而且我去的话还要先生分心,甚至还要格外分出人手来保护我。可是我不会拖大家的后腿,身为母亲的直觉在关键的时刻也许会帮上大忙。”
不知为何,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总是不自禁地想起母亲。
方才梦里又是当年的事,可是却不像从前总是缠绕在与黑暗中那个人的相依相伴,而是直接跳到了最后的阶段,跳到了大决战爆发前的那段叫人窒息的宁静。
她恍惚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听见了母亲的呼唤,然后下一秒她竟然就从那困住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继而走进一条狭长黑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梦里幻听了么?
皇甫华章盯着时年的眼睛:“如果我拒绝,你是不是还会自己设法跟上来?”
时年毅然点头:“没错,先生就算把我留下,我也会尽我所有的力量逃出去。然后自己设法跟上去。”
她说着眼圈儿已是红了:“我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岁月,我不想让她在危险里还没看见妈咪去救她。我要她第一眼就看见我,知道妈咪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皇甫华章也动容。
曾经,他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再苦再难,如果母亲能在身边陪他一起度过那些漫长而孤寂的岁月,而不是自己逃进了病里,那他也许对这个世界,对那些人,就不会那样恨了。
---题外话---【稍后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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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435孩子在哪里_5201小说
假如……
假如父母相遇的时候,父亲没有结婚;假如父亲想要跟乔治母亲离婚的时候,没有遭遇阻力;假如他自己出生的时候没有罹患小儿麻痹症……
假如,他也曾经用无数个“假如”来替这个世界、来替自己不公平的命运,来替那些造成了他悲剧的人来开脱。倘若那么多假如真的都能一个一个成真的话,他想他也就不会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也羡慕过汤燕卿,羡慕过这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就算没有佛德家族的出身,没有佛德集团全球主席的身份,没有财富、没有智商……至少能有个健康的童年,有个完整的家庭,有正常的成长岁月,有可以爱也能得到回应的恋人,那就也是一世安逸。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鳏。
他努力想过的那么多个“假如”,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成为现实。
他就连这么一点点近乎卑微的渴望,老天也都装作没听见砦。
他知道,他也许从来到这个世间,就注定是被上天和世上的人所遗忘了的孩子。
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不敢相信天,不敢依赖人;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长大,只能万事都只依靠自己,近乎决绝地去争取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也许争取来的拥有,他再捧了去跟自己在乎的人分享,也许他们就都会终究接受他了吧?
是不是到时候,母亲就会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外公到时候也会终于对他笑一笑,允许他喊一声“外公”;还有他的小姑娘……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走近他的那扇窗,然后他推开窗,她握住他的手,他就能将她拉进自己的窗内,跟自己沐浴着阳光,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他所有的愿望,也都只能跟那些“假如”一样,一个一个地化作了泡影,破了、灭了,飘散了。
于是此时回首,那些从前经过的岁月,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他自己都有一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哪些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哪些只是存在于他自己的想象里。
他也有些累了。
现在支撑着他继续朝前走的唯一的念想,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他、念念、解忧三个人的家。只要三个人平静相守,淡然终老就够了。
这个梦虽然一路走来颠簸异常,可是他好歹还能隐约看见它将来的轮廓。所以即便此时再累再灰心,他也想做最后的一搏。
他便轻叹了一声,伸手拨开时年汗湿的碎发:“既然如此,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让你一个人去折腾,我更不放心。”
时年这才欣慰展颜:“谢谢先生。”
他伸开手臂,渴望地说:“让我,抱抱你。”
“先生?”时年心下陡然一惊。
他黯然摇头:“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抱抱你,就像抱着解忧一样。”
时年这才迟疑着挪过身子来,将头伏在他的膝上:“先生,查到解忧在哪里么?还有,准备何时动手?”
这个问题却问住了皇甫华章。他抚着时年的发丝,轻轻闭上眼睛:“会查出来的。”
他稍后就去拷问乔治,就不信从他嘴里掏不出解忧的下落。
定是乔治也深知解忧是他手上最后一张牌,所以他咬紧牙关绝不泄露解忧的下落,生怕皇甫华章提前找到了解忧。可是人终究是皮肉之躯,他就不信乔治能真的为了这个秘密而豁出自己的命去。
乔治要是再不说,他今晚就活活要了乔治的命!
天际最后一线斜阳落下的时候,皇甫华章回到自己房间,吩咐夏佐致电给汤燕卿。
夏佐担心地问:“先生难道真的决定要与他联手?”
皇甫华章垂眸望向自己的手指:“……既然我为他挖好的坟墓已经失效,那就借乔治挖好的坑来埋葬了他好了。”
他和乔治,连相貌都宛如一人了,那乔治用了他的计谋,他也回手可以利用乔治的坑。
汤燕卿死就够了,至于死在哪个坑里,倒不要紧。
夏佐便勾起唇角,点头拨下电话。
先生想得对,与其是面对面的对峙,倒不如站在同一方向在背后突施冷枪。虽然赢得没有原本设计得那么漂亮,可是赢了本身才最重要。
皇甫华章立在窗口,看那最后的一缕天光尽数沉默,整个天地全被黑暗覆盖。
汤燕卿和皇甫华章兵合一处,一起商量对策。
夏佐看清汤燕卿手里的那几十条枪,便摇头一哂:“你就想依靠这些本地的武装保镖?”
汤燕卿摊手:“也够了。”
夏佐哼了一声:“也就你哥汤律师一个还算不错。”
汤燕犀抬眼瞟了夏佐一眼:“我不用比得过别人,只要能比得过你和森木加起来,就够了。”
汤燕卿“哈”地一声笑出来,夏佐恼得眯起了
眼。
倒是皇甫华章伸手按住了夏佐的手臂:“别跟律师斗口舌。术业有专攻,律师靠这个吃饭的。”
夏佐这才哼了一声,抱着手臂退了开去。
先生说得没错,一个律师罢了,舌头再厉害,可是这里却不是靠牙尖嘴利来救命的。
焦点转回正题来,皇甫华章盯着汤燕卿的眼睛:“依你看,解忧现在哪里?”
房门上有人敲门,外头仿佛传来低低的劝阻。却随即传来时年放开嗓门儿的大喊:“先生,让我进去!”
皇甫华章蹙眉,向夏佐使了个眼色。
夏佐走过去打开门,森木尴尬地在门外向皇甫华章躬身:“先生,属下只是怕小姐也跟着一起忧心。”
皇甫华章倒是淡淡伸手:“念,进来。”
然后目光盯住夏佐和森木,缓缓道:“从现在开始,小姐也全面参与计划。依旧是我从前吩咐,小姐跟我是一体的,任何要对我说的话都没必要瞒着小姐。”
夏佐和森木对视一眼,便都躬身称是。
时年走过来,被皇甫华章捉住手。她自己用力克制着,只将目光向汤燕卿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随即便转开头,装作想寻一把椅子,过来一起商量。
皇甫华章却手臂轻轻一带,便将她安置在了自己膝头。时年的脸登时红了,想要站起来。皇甫华章轻轻按住,柔声道:“夫妻亲密,天经地义。客人不会见笑的。”
时年深深呼吸,悄然抬眸去望向桌子对面的汤燕卿。
汤燕卿黑眸眯紧,却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这才赶紧出声:“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汤燕卿指着地图:“焦点自然还是莫涯村。我们从莫涯村而来,那么乔治和詹姆士的人也是从莫涯村出发。现在以莫涯村为起点来讨论几条可能的路线,必定其中有一条是他们所选取的。”
时年蹙眉:“一共有多少条路线?”
皇甫华章道:“理论上来说,有无数条。”他指着莫涯村:“莫涯村四面环山,虽然古时传下来的马帮通道只有这一条,但是这一条也正是你随着咱们的人所走过的路,证明这条路不是他们所选的。”
“那么除了这条路之外,他们可能选择任何一个方向,攀山为路。”
时年的面颊苍白了下来:“这样常规推理,按着任何一条可能的路线去追查的话,要用多少时间?”
汤燕卿也是皱眉:“当地山高林密,通讯不畅,所以就算求助当地警方,全都盘查下来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我等不了。”时年抬起眼泪,目光深幽:“让解忧在那些手里多一个小时,也多一分危险。这个方法不能用。”
皇甫华章心下也是焦急,向夏佐使了个眼色。
地下室的监狱里,他的手下正在拷打乔治。可是乔治这回真是视死如归了,死活都不松口。可是倘若如汤燕卿和时年所说,常规的路线推理不能用,那乔治就成了快速得到答案的唯一途径。
夏佐会意,急忙亲自下楼去问。李乐文一脸铁青:“m的,都昏死过去好几次了,就是不说。不敢再加码了,怕给打死。”
夏佐也看了一眼,隔着铁栏,乔治早已血肉模糊。
夏佐点了下头:“别打死了,我去回复先生。”
夏佐急急回来,凑到皇甫华章耳边。皇甫华章懊恼地紧紧攥死手杖,仿佛恨不得将那水晶骷髅头当成是乔治的脑袋。
时年感觉到他的肌肉都忽然绷紧,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皇甫华章深深吸气,“没事。”
继而问汤燕卿:“不如从詹姆士那边下手。他身在m国,你的警员朋友应该能帮的上忙。”
汤燕卿也是摇头叹气:“已在严密控制中,却打不开缺口。问得急了只说是将孩子交给了乔治的人,其余便都不说了。”
他的眼睛越发幽黑:“在m国境内,又不能对他刑讯逼供,他若不想说,暂时也没有办法。”
商议一时陷入僵局。
时年垂首不语,两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知道指甲都掐进了皮肉里去。
忽地,她猛然抬头望向周遭。
“在找什么?”皇甫华章惊问。
时年深深吸气:“李乐文呢?”
“嗯?”皇甫华章也一时想不到时年为何会突然这样问。
时年便急了起来,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告诉我,李乐文呢?”
汤燕卿兄弟便也都眯眼望了过来。汤燕犀都是一声低低冷笑:“原来乔治的私人助理,竟然也早就是皇甫先生的人。”
汤燕犀又盯着时年问:“可是乔治在亚洲的秘书,她怎么也会认得?”
不待皇甫华章答话,时年自己抢答:“莫涯村,李乐文是我邻居。现在想来,他也是先生的朋友;他先一步离开,也该是到先
生这里来了吧?那我为什么还没见过他?”
皇甫华章皱了皱眉。
李乐文是在,不过是一路负责看押乔治的,此时就在地下室。可是他不能让时年知道乔治也在他手里,所以就没让李乐文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皇甫华章缓缓说:“他另有别的任务。”
汤燕卿却只紧紧凝视着时年:“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人?”
汤燕卿的神情太过专注,叫皇甫华章心下有些警铃大作。他担心汤燕卿会因此而想到乔治。
他便截住时年,代为回答:“因为在莫涯村的时候,李乐文一直陪在念念身边。念念对他比较熟悉,印象相对较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度,想要多见见熟人罢了。”
“不是。”汤燕卿却直接否了皇甫华章的话,目光却依旧锁定时年,耐心地问:“你别急,慢慢来。告诉我你脑海里忽然跳过李乐文的画面,是因为什么。”
时年得了鼓励,点头,用力捕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直觉:“李乐文,乔治的前助理。这件事,我本不知道。可是既然曾是乔治的人,又实际上是先生的人,于是他是站在我们两方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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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436(第一更)
时年说到此处,在场的几个人便也都听懂了。
莫涯村是皇甫华章的梦,是他精心营造的桃花源,于是他自然派了足够的人手在那边。可是解忧还是出事了,村里人更都不知道乔治的人是如何带走解忧的!
这般推想来,便说明可能那些人反倒是大模大样带走解忧而没有引起怀疑的,所以更可能是内鬼。
况且詹姆士也说得很明白,他是将孩子交给了“乔治的人”。而李乐文从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乔治的人啊,詹姆士也未必知道他已经原本是皇甫华章的人罢了。
时年攥紧手指:“我跟森木离开莫涯村的前后,也有李乐文等人陆续离开。如果他们说是离开,可事实上只是在周边的山上埋伏下来,趁夜带走解忧。因为是先生的自己人,所以先生的手下才不会盘查……”
皇甫华章眯起眼来,望了夏佐一眼鳏。
夏佐也已是一脸的铁青,转头就朝房门走去。
“夏佐,你等等!”时年却扑上来一把拽住夏佐,回头望向皇甫华章:“先生,不能打草惊蛇!”
房间里的几个男子都注视着时年。
她面色苍白,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可是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尽量平静地说:“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一路走来,李乐文都一定是将解忧带在身边。因为这一路长途跋涉,这里又是交战中的国土,怎么都难保万无一失,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他将解忧带在身边。”
皇甫华章跟夏佐又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两个都同时想到了李乐文负责押送乔治的队伍。为了押送乔治,那一队人需要做一些伪装,比如要带一些大件的行李……那小小的解忧极有可能就是藏在行李箱里。
而他们太过留意乔治,只要见到那支队伍里乔治还在,就放下心来,却浑然没能想到就在那些用作伪装的大件行李里,却藏着他们最悬心的孩子!
况且此时来思度乔治的为人。既然解忧是乔治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是他宁肯挨打受刑都不肯说出下落的人质,那么他也一定要亲眼看见解忧才能放心。于是这就更加证明解忧就在那个队伍里,就在乔治身边,就在乔治抬眼可见的地方!
皇甫华章紧紧闭住眼睛,身子有些微微摇晃。
他真是该死,竟然只留意了乔治,却没想到女儿就在身边。
时年道:“所以不能这么直接去找李乐文,否则他们知道自己被揭穿了,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
汤燕卿的手指也都攥起,却柔声问:“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的柔和语气,缓解了时年心上的不安。她转头过来望着他:“别惊动他,也别急着揭开他的假面。稳住他,让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然后咱们悄悄跟着他。”
汤燕卿深吸一口气,目光掠向皇甫华章来,“听她的话。”
皇甫华章蓝眸紧眯,缓缓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时年的脸上涌起大片的潮红。可那不是欢喜,不是兴奋,反倒是极度的紧张所造成的内耗。她的两只手掌心都是又冷又潮的汗,十分不舒服,却下意识死死地攥着。
“还要确定合适的人选。”
夏佐一愣,先自动请缨:“这就交给我吧。”
“不行。”时年环视几个人:“你们几位都太有话语权,也太强大,如果跟着他,会让他格外防备。一不小心就会被想到了。”
夏佐说:“那也没关系,我在手下另外安排人。”
时年还是摇头:“不行,你手下的人不知道做事是否稳妥。想要救解忧,也许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让他们起疑,那解忧就危险了。”
汤燕卿用力闭上眼睛,已是猜到了她的心意,只是顺着她问:“那你想怎么办?”
时年深深吸一口气,向前跨一步,昂起头来:“我去。”
“不行!”
房间里除了早已窥破她心意的汤燕卿没有出声之外,另外几个男人异口同声喝止。
时年望向皇甫华章,怆然地笑:“我是个女人,也没经过任何的军事训练,甚至我在他眼里还是个记忆破碎的,在莫涯村的时候更是被他控制在掌心……所以我对李乐文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甚至反倒应该是依赖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只有我跟着他,他才不会起疑。”
“况且他最知道先生对我的在乎,所以如果先生吩咐让他陪着我,他只会以为先生对他非但没有半点起疑,反倒是格外器重和信任的。”
这话有理,却说得叫皇甫华章心都碎了。
她没说错,他的确是曾经十分信任李乐文的,所以才将莫涯村的事都托付给李乐文,让时年和解忧母女都处于李乐文的控制之下。
他皇甫华章自诩看人极准,这一次却没想到看错了李乐文。
汤燕卿静静望着皇甫华章:“……让她去吧。”
皇甫华
章还是紧紧攥住手杖,断然拒绝:“不行!”
解忧是他的命,时年又何尝不是他的命?!
他不能为了去救一个,就赔上另一个!
况且到时候的情势全都无法预料,倘若……她们两个都回不来了,那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毫无意义了的世界?
“先生!”时年急得掉下眼泪来,上前蹲在他膝前,两手攀住他的手背:“我求你,就让我去吧。我是解忧的妈咪,她出了事,我是第一个该担起责任的!”
皇甫华章垂眸,紧紧盯住时年的眼睛,“可是如果你也出了危险的话,该怎么办?!”那嗓音已是沉痛又破碎。
时年仰起头来:“如果……先生,这世上有太多的如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可是如果不去付诸实践,又有谁能说究竟哪些如果能够成真,哪些只是杞人忧天呢?”
“我知道如果我去,会有危险;可是如果我不去,解忧的危险就更大。而且如果我们换一个方向来想,如果我真的成功了呢,那岂不是如愿以偿?”
皇甫华章心下狠狠一震,手腕不由得一转,紧紧抓住时年。
她果然是他的小姑娘,果然是他这么多年来身处黑暗所遇见的第一缕阳光。
她也在说“如果”,冥冥之中对应了他心中的那些“假如”。可是她的“如果”却是这样阳光而温暖,全无他那些“假如”的沉重和绝望。
他忍不住想,假如等一切都风平浪静那个之后,他能将他心里那些潮湿阴暗的“假如”都一件一件摊开在她面前,她是一定有能力将它们全都用阳光晒暖、晾干,变得温暖干燥而又蓬松之后,重新装回他的心里来吧?
到那时候,他的心里也一定因之而变得温暖和柔软,仿佛注入了阳光,是不是?
她尽管浑身都在轻颤,她的指尖尽管冰一样地冷着,可是她却对他努力地微笑:“先生,相信我,让我试试,行吗?”
汤燕卿也站起身来,桀骜地望住皇甫华章:“怕她出危险,想办法从旁保护好她就是了,却不能因此而拦住她。她是解忧的母亲,你要让她眼睁睁孩子受难而帮不上忙,她会疯的。”
“让她疯着安全地活着,比让她死更让她难过。”
时年的眼睛湿了,转眸望向汤燕卿。她想起了妈,想起了妈每次见了她都要抱紧她,仿佛担心她再被人带走。
她便含泪对皇甫华章说:“如果那样,我情愿死了。”
皇甫华章最终只能深深地吸口气,伸手揽住时年的肩膀:“好,我答应你。”
地下室,李乐文眯眼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乔治。
血肉模糊,没错,这才是重点。
就因为血肉模糊,冷不丁一眼看过去看不出真正的伤势,所以便是夏佐都被他轻易地给瞒过去了。他是奉命打了乔治,只不过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重而已。
那一片血肉模糊里,他也看见了乔治向他投来的赞许目光。
一支烟抽完,夏佐又走下来,跟他对了个火,叹了口气:“上去一趟吧,小姐找你呢。”
李乐文装作奇怪:“她找我做什么?”
“这儿的问题。”夏佐指指头:“她连我都不认得,就说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先生之外,只认得你。所以她想看见你。”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
416.435孩子在哪里(3更)
假如……
假如父母相遇的时候,父亲没有结婚;假如父亲想要跟乔治母亲离婚的时候,没有遭遇阻力;假如他自己出生的时候没有罹患小儿麻痹症……
假如,他也曾经用无数个“假如”来替这个世界、来替自己不公平的命运,来替那些造成了他悲剧的人来开脱。倘若那么多假如真的都能一个一个成真的话,他想他也就不会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也羡慕过汤燕卿,羡慕过这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就算没有佛德家族的出身,没有佛德集团全球主席的身份,没有财富、没有智商……至少能有个健康的童年,有个完整的家庭,有正常的成长岁月,有可以爱也能得到回应的恋人,那就也是一世安逸。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鳏。
他努力想过的那么多个“假如”,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成为现实。
他就连这么一点点近乎卑微的渴望,老天也都装作没听见砦。
他知道,他也许从来到这个世间,就注定是被上天和世上的人所遗忘了的孩子。
于是这么多年来,他不敢相信天,不敢依赖人;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长大,只能万事都只依靠自己,近乎决绝地去争取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也许争取来的拥有,他再捧了去跟自己在乎的人分享,也许他们就都会终究接受他了吧?
是不是到时候,母亲就会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外公到时候也会终于对他笑一笑,允许他喊一声“外公”;还有他的小姑娘……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走近他的那扇窗,然后他推开窗,她握住他的手,他就能将她拉进自己的窗内,跟自己沐浴着阳光,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他所有的愿望,也都只能跟那些“假如”一样,一个一个地化作了泡影,破了、灭了,飘散了。
于是此时回首,那些从前经过的岁月,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他自己都有一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哪些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哪些只是存在于他自己的想象里。
他也有些累了。
现在支撑着他继续朝前走的唯一的念想,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他、念念、解忧三个人的家。只要三个人平静相守,淡然终老就够了。
这个梦虽然一路走来颠簸异常,可是他好歹还能隐约看见它将来的轮廓。所以即便此时再累再灰心,他也想做最后的一搏。
他便轻叹了一声,伸手拨开时年汗湿的碎发:“既然如此,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让你一个人去折腾,我更不放心。”
时年这才欣慰展颜:“谢谢先生。”
他伸开手臂,渴望地说:“让我,抱抱你。”
“先生?”时年心下陡然一惊。
他黯然摇头:“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抱抱你,就像抱着解忧一样。”
时年这才迟疑着挪过身子来,将头伏在他的膝上:“先生,查到解忧在哪里么?还有,准备何时动手?”
这个问题却问住了皇甫华章。他抚着时年的发丝,轻轻闭上眼睛:“会查出来的。”
他稍后就去拷问乔治,就不信从他嘴里掏不出解忧的下落。
定是乔治也深知解忧是他手上最后一张牌,所以他咬紧牙关绝不泄露解忧的下落,生怕皇甫华章提前找到了解忧。可是人终究是皮肉之躯,他就不信乔治能真的为了这个秘密而豁出自己的命去。
乔治要是再不说,他今晚就活活要了乔治的命!
天际最后一线斜阳落下的时候,皇甫华章回到自己房间,吩咐夏佐致电给汤燕卿。
夏佐担心地问:“先生难道真的决定要与他联手?”
皇甫华章垂眸望向自己的手指:“……既然我为他挖好的坟墓已经失效,那就借乔治挖好的坑来埋葬了他好了。”
他和乔治,连相貌都宛如一人了,那乔治用了他的计谋,他也回手可以利用乔治的坑。
汤燕卿死就够了,至于死在哪个坑里,倒不要紧。
夏佐便勾起唇角,点头拨下电话。
先生想得对,与其是面对面的对峙,倒不如站在同一方向在背后突施冷枪。虽然赢得没有原本设计得那么漂亮,可是赢了本身才最重要。
皇甫华章立在窗口,看那最后的一缕天光尽数沉默,整个天地全被黑暗覆盖。
汤燕卿和皇甫华章兵合一处,一起商量对策。
夏佐看清汤燕卿手里的那几十条枪,便摇头一哂:“你就想依靠这些本地的武装保镖?”
汤燕卿摊手:“也够了。”
夏佐哼了一声:“也就你哥汤律师一个还算不错。”
汤燕犀抬眼瞟了夏佐一眼:“我不用比得过别人,只要能比得过你和森木加起来,就够了。”
汤燕卿“哈”地一声笑出来,夏佐恼得眯起了
眼。
倒是皇甫华章伸手按住了夏佐的手臂:“别跟律师斗口舌。术业有专攻,律师靠这个吃饭的。”
夏佐这才哼了一声,抱着手臂退了开去。
先生说得没错,一个律师罢了,舌头再厉害,可是这里却不是靠牙尖嘴利来救命的。
焦点转回正题来,皇甫华章盯着汤燕卿的眼睛:“依你看,解忧现在哪里?”
房门上有人敲门,外头仿佛传来低低的劝阻。却随即传来时年放开嗓门儿的大喊:“先生,让我进去!”
皇甫华章蹙眉,向夏佐使了个眼色。
夏佐走过去打开门,森木尴尬地在门外向皇甫华章躬身:“先生,属下只是怕小姐也跟着一起忧心。”
皇甫华章倒是淡淡伸手:“念,进来。”
然后目光盯住夏佐和森木,缓缓道:“从现在开始,小姐也全面参与计划。依旧是我从前吩咐,小姐跟我是一体的,任何要对我说的话都没必要瞒着小姐。”
夏佐和森木对视一眼,便都躬身称是。
时年走过来,被皇甫华章捉住手。她自己用力克制着,只将目光向汤燕卿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随即便转开头,装作想寻一把椅子,过来一起商量。
皇甫华章却手臂轻轻一带,便将她安置在了自己膝头。时年的脸登时红了,想要站起来。皇甫华章轻轻按住,柔声道:“夫妻亲密,天经地义。客人不会见笑的。”
时年深深呼吸,悄然抬眸去望向桌子对面的汤燕卿。
汤燕卿黑眸眯紧,却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这才赶紧出声:“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汤燕卿指着地图:“焦点自然还是莫涯村。我们从莫涯村而来,那么乔治和詹姆士的人也是从莫涯村出发。现在以莫涯村为起点来讨论几条可能的路线,必定其中有一条是他们所选取的。”
时年蹙眉:“一共有多少条路线?”
皇甫华章道:“理论上来说,有无数条。”他指着莫涯村:“莫涯村四面环山,虽然古时传下来的马帮通道只有这一条,但是这一条也正是你随着咱们的人所走过的路,证明这条路不是他们所选的。”
“那么除了这条路之外,他们可能选择任何一个方向,攀山为路。”
时年的面颊苍白了下来:“这样常规推理,按着任何一条可能的路线去追查的话,要用多少时间?”
汤燕卿也是皱眉:“当地山高林密,通讯不畅,所以就算求助当地警方,全都盘查下来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我等不了。”时年抬起眼泪,目光深幽:“让解忧在那些手里多一个小时,也多一分危险。这个方法不能用。”
皇甫华章心下也是焦急,向夏佐使了个眼色。
地下室的监狱里,他的手下正在拷打乔治。可是乔治这回真是视死如归了,死活都不松口。可是倘若如汤燕卿和时年所说,常规的路线推理不能用,那乔治就成了快速得到答案的唯一途径。
夏佐会意,急忙亲自下楼去问。李乐文一脸铁青:“m的,都昏死过去好几次了,就是不说。不敢再加码了,怕给打死。”
夏佐也看了一眼,隔着铁栏,乔治早已血肉模糊。
夏佐点了下头:“别打死了,我去回复先生。”
夏佐急急回来,凑到皇甫华章耳边。皇甫华章懊恼地紧紧攥死手杖,仿佛恨不得将那水晶骷髅头当成是乔治的脑袋。
时年感觉到他的肌肉都忽然绷紧,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皇甫华章深深吸气,“没事。”
继而问汤燕卿:“不如从詹姆士那边下手。他身在m国,你的警员朋友应该能帮的上忙。”
汤燕卿也是摇头叹气:“已在严密控制中,却打不开缺口。问得急了只说是将孩子交给了乔治的人,其余便都不说了。”
他的眼睛越发幽黑:“在m国境内,又不能对他刑讯逼供,他若不想说,暂时也没有办法。”
商议一时陷入僵局。
时年垂首不语,两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知道指甲都掐进了皮肉里去。
忽地,她猛然抬头望向周遭。
“在找什么?”皇甫华章惊问。
时年深深吸气:“李乐文呢?”
“嗯?”皇甫华章也一时想不到时年为何会突然这样问。
时年便急了起来,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告诉我,李乐文呢?”
汤燕卿兄弟便也都眯眼望了过来。汤燕犀都是一声低低冷笑:“原来乔治的私人助理,竟然也早就是皇甫先生的人。”
汤燕犀又盯着时年问:“可是乔治在亚洲的秘书,她怎么也会认得?”
不待皇甫华章答话,时年自己抢答:“莫涯村,李乐文是我邻居。现在想来,他也是先生的朋友;他先一步离开,也该是到先
生这里来了吧?那我为什么还没见过他?”
皇甫华章皱了皱眉。
李乐文是在,不过是一路负责看押乔治的,此时就在地下室。可是他不能让时年知道乔治也在他手里,所以就没让李乐文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皇甫华章缓缓说:“他另有别的任务。”
汤燕卿却只紧紧凝视着时年:“告诉我,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个人?”
汤燕卿的神情太过专注,叫皇甫华章心下有些警铃大作。他担心汤燕卿会因此而想到乔治。
他便截住时年,代为回答:“因为在莫涯村的时候,李乐文一直陪在念念身边。念念对他比较熟悉,印象相对较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度,想要多见见熟人罢了。”
“不是。”汤燕卿却直接否了皇甫华章的话,目光却依旧锁定时年,耐心地问:“你别急,慢慢来。告诉我你脑海里忽然跳过李乐文的画面,是因为什么。”
时年得了鼓励,点头,用力捕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直觉:“李乐文,乔治的前助理。这件事,我本不知道。可是既然曾是乔治的人,又实际上是先生的人,于是他是站在我们两方之间的。”( )
433.437(第二更)
“小姐想要做什么?现在先生就陪在身边,又哪里还用得到我。况且我这边还有任务。”
李乐文实则还是放心不下地下室这边。他若离开,唯恐被人发现乔治真正的伤势。
夏佐耸肩:“先生也知道你这边的差事一刻不能放松,也说无论是我或森木,都比不上你对乔治的了解,所以由你来拷问才最稳妥。不过小姐想见你,先生也不能总不让见,你就上去打个招呼罢了。”
夏佐不忘嘱咐:“记着,乔治在先生手里,千万不能叫小姐知道。”
李乐文便也放下心来,踩灭了烟蒂:“行,那我就上去一趟。”
夏佐拉住他手臂:“先洗洗澡再上去,一身的血腥。鳏”
李乐文笑了,“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李乐文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时年面前。
时年果然欢喜起来,连忙起身:“小李你来了,快过来坐。你走了也没跟我打个招呼。”
李乐文上前鞠躬:“是我的不对。只是走的时候还是清晨,怕打扰了嫂子休息。”
时年黯然点头:“解忧最喜欢跟小李叔叔玩儿躲猫猫。你走了之后,解忧念叨了好些天。”
从前还感念李乐文总耐心陪着小孩子玩儿,如今想来也只觉全都是心机了。
李乐文尴尬笑笑:“等小小姐回来了,我还陪她玩儿。嫂子你别担心,小小姐一定吉人天相。”
时年静静望住他:“你真的这样说?那太好了,你说的,我才敢信。”
这话叫李乐文咂摸起来有些不对味儿,可是以他想来也只以为是时年认得他的缘故,所以他的话她才肯相信罢了。
寒暄一阵,李乐文不敢离开地下室太久,便躬身问:“不知嫂子叫我上来,有什么格外的吩咐么?”
时年点头,忽然走近来低声说:“我想让你陪我出去一下,我需要去买一点东西。”她说着脸一红:“你懂的,女人需要的东西。”
李乐文皱眉:“可是先生命令不准出去,何况外面兵荒马乱……”
“我都知道,可是那些东西是不能没有的。也所以我才要找你来,有你陪我去,就不会危险了。”时年的脸说着便更红:“你几乎是除了先生之外,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这件事我也之好意思向你开口,对别人,我都无法启齿。”
李乐文便也懂了。也的确,有些女人用的东西,每个月到了那几天,不用是不行的。
他沉吟片刻:“不如嫂子说要什么样的,我去给嫂子买来。”
时年的脸红得像要燃烧起来:“……那怎么行。我总归,还是要自己买了才安心。”
李乐文还是犹豫不决:“那先生他……”
时年“嘘”了一声:“别告诉他。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不明白我这件事儿是非办不可的。”
李乐文转头望向窗外。
自从进了这间旅店,他也有几天没找到理由出门去了。今天倒也是个理由。
他便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门。”
借着夜色的遮掩,时年和李乐文出了门。
时年纵然不懂枪械,可是也看出李乐文手上拎着的冲锋枪之外,衣裳里头也都还藏着长短不一的枪支。
她身上也穿了防弹衣,走起路来觉得自己像一头熊。
即便在战火纷飞的国度,还是有大胆的商人开着店铺。只不过店铺也跟他们住的旅店一样,门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保镖。
她耐心地走了几家,细致地选了几样商品。至少要让李乐文看起来,她的确是出来买东西的,是循着女人的天性而动。
整个过程里,李乐文都完美扮演了保镖的角色,一直谨慎护卫在她身边,眼观六路。
时年于是便更加耐心下来,决定用拖字诀来磨光李乐文的耐心。
唯有磨光他的耐心,才能让他这一层尽忠职守的伪装卸下。然后等他不耐烦了之后,他才会生出自己的心思来,想去做他自己的事。
时年路过一间美容店,便站在门口不走了。
李乐文的头都大了,男人哪个不知道女人做起美容来,是根本就忘了时间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小心地劝:“嫂子,这不妥。咱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先生怕会等急了。”
“没事。”时年有些小小执拗起来:“先生不在,他出去见那位汤公子了。他们要讨论要紧的事,说今晚会回来很晚,甚至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李乐文闭了闭眼睛:“我记得在莫涯村的时候,嫂子也不怎么喜欢美容。”
时年便笑了:“莫涯村里也没有美容院呀。再说莫涯村哪里有这么这么干燥,风沙又大。我觉着自己的皮肤都快完蛋了。好容易遇见一间还能开业的美容店,就别错过了。”
他拍拍他:“别担心
,我就做个简单的护理就走。”
也不管李乐文,时年便径自走进了美容院去。李乐文急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等待女人做美容真的是一间让男人觉得面对宇宙洪荒的事,李乐文渐渐坐不住,起身绕着小小的门廊走了两圈。遇见美容师出来问还要多久,对方告诉整个护理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好了。
李乐文懊恼地推门走到了外面。
他也是谨慎的人,陪着时年出来,自然不敢只是自己一个。远远地还撒开了一些手下,分层次地跟着。
他立在门阶上烦躁地垂眸看腕表,最后还是败给等待,走下台阶交待给了手下,让他们小心守卫,他去吃个晚饭。
手下促狭地笑,以为他说吃个晚饭,其实是想去找个妞:“李哥放心去吧,半个小时够用不?”
李乐文也笑,伸脚踢了手下一脚,也不否认,抬步便走了。
他也乐得叫手下以为他去找妞,从而掩盖下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得去看看解忧。
这一路走来,他的确是借助押送乔治的便利而将解忧带在了身边。可是到达这里之后,皇甫华章出于安全的考虑,包下了整个旅店,让所有手下都住进来。这样一来他不得已将解忧设法先安置在旅店之外。
每过几天,他就要设法寻找理由出来看一看解忧,送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唯恐小孩子禁不住这长途跋涉和这里的气候再死了。
客观来说,他也觉得解忧只是乔治手里的一张牌,用来限制皇甫华章的。乔治想让皇甫华章死,但是不该叫这个孩子也跟着丢了小命。
曾经在莫涯村……这小小的身份尊贵的孩子,却不介意抹了一脸一身的淤泥,抱着几根长长的莲藕来敲他的门,一心一意给他送来,叫他尝尝。
此时一闭眼,还是小孩子那无邪的笑脸,还有那本来比莲藕更要白嫩的面颊上,画得跟小猫儿似的淤泥。
他记得他彼时惊讶之后,忍不住从心底里微笑,说“这是哪里来的莲藕娃娃?”
也正因为解忧对他的信赖,于是一路走来,那孩子才不哭不闹,认真地将他的谎言当成了真的。
走进那幢外观破败的楼房,敲门的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手下打开了门,他走进去。小小的解忧便抱着一个大白冲了出来:“小李叔叔——”
甜甜的童音,尚且不知自己身在什么处境。继续还将小李叔叔当成可以依赖的长辈,听从他的话,在这里乖乖等着爹地和妈咪来接她。
李乐文眼眶有些热,伸手抱住小小的孩子,柔声问:“这几天过得开不开心?”
解忧认真点头:“开心。”
她将大白转过来给李乐文看:“我给大白讲故事。”她歪歪头,有些忧伤地笑:“妈咪给我讲过的故事,我一个一个都讲给大白听。”
她抬眼望过来,大眼睛里悄然涌起了泪。
“小李叔叔,妈咪给我讲的故事,我都快给大白讲完了,妈咪为什么还不来呀?小李叔叔你告诉我,爹地和妈咪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接解忧?”
李乐文心下百转千回,吸吸鼻子哄着:“解忧记得,这一路我们也走了很久。所以爹地和妈咪来,也要走很久啊。这段路不是那么好走,有时候还会遇上战火,所以爹地妈咪要走得小心一点是不是?解忧乖,只要耐心等待,爹地和妈咪就一定会来。”
李乐文不知道,废墟墙壁的另一边,时年攥着听诊器紧贴着墙壁。
---题外话---【为了保护孩子,每个妈妈都会化身女超人~~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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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 )
434.438因为有你(1更)
李乐文自然不会想到,此前时年买了东西的商店和后来去的美容院都不是自愿开门纳客的,而是汤燕卿事先做了手脚。
当地是有商人在武装保护下继续做生意,可是这里毕竟不是中国,也不是时年习惯了的m国,所以她在里面其实找不到自己用惯了的牌子。
可是女人终归是女人,在那种极为私密的用品上,总是信赖自己用惯了的牌子的。仿佛那些从来没用过的总是不够干净,不够安全。更何况是在这样交战的国土上,有的卖就不错了,货架上的牌子就更是良莠不齐。
所以时年纵然进了好几家店,却也的确都没找见自己想要的。她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可同时也真的是因为找不到心仪的。
可是当她走进那家店,心便悄然地跳起来了砦。
她看见了熟悉的牌子,是来自中国的。那个老牌子可能没有后来在m国用的那么多噱头,可是却是她当年甚至是第一次初潮的时候就开始用的。
再看向架子上的商品,不仅是这卫生用品,还有好几样都是她曾经吃惯了的小食品,还有小饮料。甚至还有榨菜鳏!
她的心便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绝不可能是这么巧合。
她一边压抑自己的心情,状甚从容地绕着货架装作寻找,可是目光还是掠向了收银台前的店家去。果然见到那个本地装束的人,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心便呼啦地热了起来,赶紧扭头去看门外。
幸好李乐文出于安保的需要,当她进门的时候,他自己只进来巡视了一圈儿,看了看店家之后,便提着枪到门外去守卫了,并没有分神去细看货架上散落在众多商品中的这几样东西。
况且,就算他看见了,也未必能太过留意。毕竟他是男人,他是不会了解女孩子这些心水的品种的。
从这家店出来,时年心下便有了底。
更有一种格外的温暖悄然流溢。
她说要出来买卫生用品,这虽然是一个借口,却不完全是借口:她的日子是真的要到了呢。
不过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她自己其实已经做好了别的准备,不会为了自己这点矫情就出来买,况且不信能买到自己用习惯了的牌子……却没想到,竟然买到了。
她抱着袋子,一边走一边有一点失神。
她的那个日子……这对于女人自己来说是私隐之事,可是对于亲密过的男人来说,想要知道也不难才是。
更何况——是中国那么老的牌子,还知道她曾经用过的就是这个国货牌子。这般推想而来,便也知道那个人必定是多年前的、曾经在成长为了大姑娘的时段里所遇见的故人。
而先生说过,他遇见她是在她13岁那年。那一年,她还小。
她更记着自己的初潮是16岁那年才来,妈还曾经为此多少有过一点担心来着。
接下来就看见了那间美容店,她不由得停步。
卖东西的商店倒还有情可原,毕竟就算是交战地区,人们也需要购买生活必需品。而这个时候还有美容店开着,那就有点扎眼了。
生存面前,脸面问题倒真的不那么要紧了。
既然这间店开得不寻常,反推便可明白这必定是有人故意开着的,而且就在她回旅店的必经之路上。
再结合之前杂货店里的小小心机,便不难想到是那个人想要让她看见这间店、走进这间店。
她进去之后,即便是在战火纷飞的地区,女人做美容的时候,男士也不好一同进了房间。于是李乐文最初提着枪走进房间看了一圈儿,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到门厅等候;然后……那个人就出现了。
汤燕卿。
他仔细检查了她的防弹衣,然后不声不响在她身上不惹人注目的角落里塞下体积小巧的武器。有能握在掌心的微型手枪,也有监听设备,还有两个状似手雷的家伙。
她瞧见之后,神色便不由得悲壮了起来。
手雷……在她的概念里,都是最后不得已的情形下跟敌人同归于尽用的。
一想到自己也可能这么跟敌人同归于尽,她心下便忍不住地难过。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解忧。
他盯着她,便忍不住无奈地笑了声:“你想多了,这不是手雷,是烟雾弹和催泪弹。”
“就算到了最后,也还是可以凭借烟雾和催泪瓦斯脱身,何至于就只想到同归于尽了?”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将眼中的水意都跟吞回去。感觉好丢脸,急忙用手背抹了抹脸颊。
他凝着她,目光灼热得几乎让她蒸桑拿。
他错开目光去,替她将防弹衣和里面的埋伏重新都整理好,再套上当地男子的长袍和头巾,还没忘了帮她粘上粗重的眉毛和浓密的络腮胡,然后尽力平淡地说:“放心去,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他还没告诉她的是,手雷是有的,不过他不会给她,他只带在
他自己身上。
如果真的情势要走到最严峻的一步,如果真的必须要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才能护送她们离开,那这个任务是他的,与她无关。
收束停当,外头传来暗号,是李乐文果然离开了。
时年便不由得紧张起来,低声急问:“枪,我不会用,怎么办?”
是可以胡乱开啊,可是要是误伤了自己人,尤其是孩子,那可怎么办?
他按住她的手,一根一根将她紧张得冰凉的手指按回去,让她重新稳定地握紧了枪。
“你会的。”他瞳色幽深,平静而稳定地凝注她:“你一定会的。别忘了,你自己是警察的女儿。从小到大,你一定无数次见过你父亲的佩枪,也一定见过你父亲开枪的。那个画面已经都刻印在你的脑海里,你只需循着那个画面瞄准、扣动扳机就够了。”
时年微微怔住,心下随即悄然涌起暖意。
他说的没错,她是警察的女儿,她小时候见过爸的佩枪,也见过爸开枪。
曾经那些年月,中国的枪支管控还没有那么严格,所以爸还有机会下班将佩枪带回家来。便有邻居和亲朋的小男孩儿好奇,爸便将子弹卸掉之后,将枪给他们看。那些男孩子几乎是用膜拜的目光盯着那枪。
还有邻居家半大的孩子小时候都爱玩儿气儿枪、火药枪。出于对警察的崇拜,也时常邀请爸去露两手。打的目标不外是易拉罐、啤酒瓶之类的。爸虽然每次都教训那几个小子,警告他们不许乱玩儿枪,但是每次给他们表演也都极其认真。
时年便微笑起来。他说得对,爸的这些画面全都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板一眼、每一个细节,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汤燕卿看见她笑,便也跟着笑了。克制地轻轻拥了她一下,柔声说:“去吧。”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四目相投的刹那,只觉心潮起伏。
便赶紧垂下头去,开门跟着店家到了隐秘的后门,悄然跟了出去。
远远地坠着李乐文。
这交战的国度,夜晚格外黑暗,路上没有路灯,唯有路边难得开着的店铺的窗子里透出的灯光,以及路边停靠的各派势力的车子打开的车灯光。这样的灯光环境也不利于看清人的脸,于是她幸而一路都没有被李乐文发现。
跟踪的过程里,她也重复着汤燕卿的话,只在脑海里搜寻爸的模样。
她将自己当成爸,将自己融入爸给她讲过的那些破案过程中爸的形象里去,于是神奇地忘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青涩和笨拙,反而变得沉着冷静,异常机敏。
一路成功地跟着李乐文到了那幢破败的楼房,她心下悄然地明白:汤燕卿给她说的那番话不是海市蜃楼的鼓励,而是扎扎实实的心理暗示法。
人都有潜能,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里。若有人能帮你引导得法,那份潜能就能被挖掘出来、发挥开来。
冷静观察整幢废墟大楼的形势,她发现四周都是被炸坍塌了的墙垣。而就因为是墙垣了,所以对方并没有人格外防备。她横心,悄然攀上了墙垣去。
隔墙有耳,只要借助适当的工具便也不难做到。本地找不到太精密的监听设备,可是汤燕卿在美容院里塞给了她一套听诊器。她将听诊器按在墙面上,仔细倾听。
设备略微初级,可是她可以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要从那些音高不同的声波里寻找到小女孩儿的嗓音就够了。
---题外话---【吃块糕,喝杯咖啡,第二更稍后就来~】
阿sir,嘘,不许动( )
435.439我等着看你粉身碎骨(2更)
隔着墙壁,听诊器里传来里面嘤嘤嗡嗡的声响。时年屏息凝神,终于从里面分辨出了小女孩儿的嗓音!
孩子的音调较高,与周围的声波差异较大,于是分辨起来并不难。时年小心翼翼要分辨的是,她有没有在哭。
她仔细倾听,叫她安慰的是,墙内的孩子正在笑!
她不知道,墙内的李乐文也是被解忧的忧伤所感染,不忍心看她说那些大白的故事,于是故意扮演起大白来跟解忧说话,逗得解忧银铃似的笑。
时年暂且放下心来,便伏在墙垣的遮挡里,回眸去寻汤燕卿砦。
她知道他一定会跟来。
确定了解忧就在里面,接下来就可以动手解救了鳏。
就在她贴着墙壁倾听的时候,汤燕卿其实是在收拾外头那些暗哨。不能开枪,他只用匕首,勒住脖子后将匕首扎进那些人的肾脏部位,让疼痛迅速占领他们的神经,叫不出来,然后迅速迎向死亡。
这跟他当警员时与嫌犯的动手原则完全不同。办案对付嫌犯,在没有被法律定罪之前,他一般都会手下留情,再凶悍的顽抗,他也会至少留下对方一命,好送他们上法庭接受审判。而此时,他完全下了狠手,全都一刀毙命。
结果了外面的七个暗哨,手上的匕首白刃已经被血染红。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而且这段距离全被夜色填充,可是他还是心下愀然一动,直觉她在找他。他便放倒手上最后一具尸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自然,夜色主宰,什么都看不见。
墙垣上的时年也同样根本无法找见他,虽然心下确知他一定会跟来,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夜色里忽然传来几声鸟叫。
鸟叫,没错,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鸟儿。
时年侧耳细听,心下仿佛有小小的虫子拱动了土壤,一点点地冒出了头儿来。
她便笑了,即便是在这样危险的境地,还是忍不住莞尔。
那鸟叫了七声。
时年仔细推算了一下,这七声虽然恰巧与“燕七”相同,可是她想他一定不会是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之下,只为了重申一下自己的名字。她便明白,他用数字七来告诉她更要紧的事:这样的境地,这个数字便更可能是代表了门外的暗哨。
想到这里时年的心下也不由吓得咯噔一声。七个,他竟然这么快就要了七条人命!
如果不是战争的环境下,那他真的算是最凶残的连环杀手了。
她平复心情,然后也捏着嗓子学着鸟叫。
叫出来才明白,先前还想笑他那鸟叫得分不清是什么鸟,可是这会儿轮到自己叫了,原来自己叫得更难听——仔细咂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讶然叫得竟然是老鸹的叫法……
是也能学麻鹊,可是麻雀的叫声太过细小,她怕传不远;于是就老鸹叫最简单易学,还能传得远。
她这“女老鸹”扯着脖子叫了四声。
她希望他也能听得懂,她的意思是她听见了墙内有四个人。
解忧、李乐文之外,应该还有两个看守。
时年自己衡量了一下,决定稍后破门进屋之后,她先用手里的微型勃朗宁直接干掉李乐文,然后从李乐文手里抢过孩子,接下来将那两颗烟雾弹和催泪弹撇向那两个看守……想来这个计划有机会奏效。
而他只要在外殿后,等她带出解忧来,帮她断后。他能一个解决七个,那么对付接下来那两个应该也问题不大吧?这样一来,便有胜算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夜晚真正的危险并不在房间内,而是在外面。在那浓密的夜色里,在——汤燕卿的后面。
夜色如黑影垂下的巨大翅膀,将天和地都盖在黑暗里。
皇甫华章穿一身黑色军装,手下则是沙漠地形的数码迷彩。
他们伏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
今晚商定了跟汤燕卿联手,两人此前约好了分工。
汤燕卿抢先要求去安排那些准备给时年用的商店,以及在时年跟踪李乐文的过程里保护时年。
刚听了汤燕卿这个抢先的要求,皇甫华章当然心有不甘。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保护她的任务,现在还轮不到你。”
汤燕卿便清亮一笑:“那她用什么牌子的卫生用品,你知道么?”
皇甫华章也是一声轻哼:“我有什么不知道!”
他随即报出了她在m国常用的那个牌子。即便在莫涯村的时候,他也是叫人将这个牌子从m国带去给她用。
汤燕卿却怜悯地摇头:“你错了。那个牌子在这个地方是没有卖的,如果出现在这个店里的小货架上会引人怀疑。而且这个牌子太有名,广告太凶,李乐文也必定听说过。”
皇甫华章也没想到过,竟然有一天他能跟汤燕卿
就女人用的卫生巾也产生这样郑重其事的争论。
他便眯起眼睛来:“那你说用什么?”
汤燕卿笃定道:“七度空间。”
连皇甫华章的脸都红了,夏佐更是直接咳嗽了起来。
倒是汤燕犀意味深长地盯着弟弟看。
七度空间;嗯哼,燕七。
皇甫华章蓝眸冷意闪动:“为什么?”
汤燕卿脸上一点都不红,如数家珍,侃侃而谈:“若论起卫生巾,时年这个年纪的中国女孩儿就没有不知道恒安集团的,一般也都用过最早的那个品牌叫‘安乐’的。后来品牌升级换代,为了适应时代的发展,恒安集团就又出了更为时尚化的‘七度空间’。所以如果时年看见的话,就一定会放心购买的。”
“而这个品牌和品牌背后的故事,却是李乐文这个大男人不可能了解的。”
皇甫华章抬起眼来:“这里也同样不是中国。你以为用中国的品牌,在这里就合情合理,就不会让李乐文怀疑了么?”
汤燕卿呲牙一笑:“建议大表哥也从这座防守森严的城堡里出去逛逛。这里虽然不是中国,可这里是亚洲;这里的大街上跑的车、商店里卖的小商品,甚至是有些武器,都是made-in-a。中国的平价品牌在这里出现,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甚至是天经地义的。”
皇甫华章虽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默认。
至少在这一番“卫生巾舌战”中他败给了汤燕卿,于是不得不同意了汤燕卿的要求。
他给自己的任务是:等时年和汤燕卿找到了李乐文藏着解忧的地点,便通知他,他带人来解救。
皇甫华章这样安排,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其实事情发展到此时,究竟是汤燕卿还是他自己亲自去救出解忧,也许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整件事情都结束之后,能从那废墟里活着走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就让汤燕卿去保护念念吧,以他对汤燕卿的了解,汤燕卿就算再聪明、再谨慎,可只要涉及到念念的事,就会变得智商急剧下降。这样一来,汤燕卿的注意力就会只在念念身上,却忘了要防备他。
到时候,他黄雀在后好了。
黑暗里,他坐在垂下黑色窗帘的车子里,缓缓点燃了一根烟。
森木无声上了车,禀告说汤燕卿单枪匹马撂倒了外面七个暗哨,都是一刀毙命。
听到此处,就连夏佐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多年陪着先生在这样的交火地区打拼,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不亚于实战中的军人,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仅凭一把匕首就能将七个人一刀毙命,即便是他们自己都不敢保证一定能万无一失。
倒是皇甫华章淡淡地笑:“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那是你们不知道,他从小就是在他们家的连武堂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薛如可,他家那个世袭的副官,可是个暗藏不漏的高手。汤燕卿从小时候被薛如可揍得鼻青脸肿,到15岁以后就再也没鼻青脸肿过,反倒是从那以后薛如可只要看见汤燕卿,就跟哈巴狗似的跟在后头,一口一个卿倌儿,一口一个七少的了。你以为那只是仆人的阿谀?那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尊敬。”
夏佐便眯起眼来:“只可惜他终究也是血肉之躯。这是现代战争的国土,不是拍东方武侠片。再厉害的高手,也会被炸成碎片。”
皇甫华章点头微笑:“不过在这之前要密切留意他哥哥汤燕犀。他这是汤燕卿在此地唯一的帮手了。”
---题外话---【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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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440宝贝,妈咪来了(1更)
夏佐点头:“汤燕犀出现在之前小姐去过的杂货店里。为了达成汤燕卿的愿望,汤燕犀去替他满世界地寻找那几个来自中国的品牌,这几天都一直在忙这件事。这样算来他无暇旁骛,而这个时间就算已经从杂货店跟过来,也来不及调集大批的人手。”
皇甫华章便笑了笑。
汤燕犀就算想调集大批的人手,他也没有这个资源砦。
当地的百姓是武装起来供人雇佣,于是起初汤燕犀冒充汤燕卿来到本地之后,也花了大价钱买了几十条枪,雇佣了几十个当地的武装雇佣军。只是雇佣军就是雇佣军,要的只是钱,却无关乎忠诚。于是皇甫华章只不过多出了一倍的价钱,便让那些人纷纷向汤燕犀辞去。
而汤家就算再是律政世家,汤燕卿再有那些警界的朋友,可是隔着国境他们的警员身份也严重地限制了他们。更何况此时的汤明羿刚刚获选州长,落败的对手正虎视眈眈等着他犯错,于是汤家人就无法帮上大忙。
此地便是困兽的角斗场,汤燕卿就算再有本事,此时脖子上也被拴上了铁链,被圈进了围栏,等着他的终究是唯一的结果。
此时夜色如巨大的墨滴,沉沉坠下。时年看不见周遭的情形,只一心惦记解忧。
在听到汤燕卿的鸟叫声回应之后,再侧耳细听墙内的动静。听诊器里传来的声息,证明里面的气氛还很轻松鳏。
人在轻松的气氛之下,防备心自然会减弱。
时年便横下心来,攀援着墙垣,向房门接近。
深吸一口气,他立在了门口,扬手敲门。
她此时穿着当地人的衣着,面上还被汤燕卿贴了眉毛和胡子,她相信在这样光线不佳的条件下,即便是李乐文冷不丁一眼也认不出她来。
她换了粗哑的嗓音。
敲门声响,门内登时一静。随即传出男子粗鲁的喝问声:“谁?”
废墟那边传来了动静,皇甫华章的心便也跟着提了起来。
纵然今晚的部署,最终的目标是要汤燕卿的命。可是在此之前,他也同样悬心不下解忧和时年的安危。
他下了车,抓过夜视望远镜来,穿过夜色,悄然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森木悄然带人摸了过去,倘若有半点动静,也好保护时年和解忧的安全。
时年悄然吞一口气,然后用粗哑的嗓音说了一串话。
里头便有人咕哝着低声骂:“说的什么鸟语?”
实则这串话时年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她从前跟妮莎在一起的时候,好奇之下学过几句妮莎她们的语言。她只是会说几个词,此时便连缀起来,再重新编排了顺序,颠三倒四地说出来罢了。
她便又坚持地将这串话又说了一遍。虽说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她的语气和腔调是极为谦和的。
她谦和的态度奏了效,李乐文便放松了些,对手下说:“看样子倒没什么敌意。”
时年便又清楚地说出了一个词:“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在当地是有特殊的含义,特指要被卖做童妻的女孩儿。李乐文听罢便点了点头,以为是在本地曾经与乔治做生意买卖那些女孩儿的生意伙伴。李乐文便点了头:“让他进来。”
手下开了门,时年躬身垂脸走了进来。
眼睛借着那看守的身形遮挡,急速在房间内扫过。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套房,门厅很小,向里走就是两个并排的居室。一间小的显然是两个看守呆的,而另一间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正是李乐文抱着解忧。
目光悄然撞上解忧,时年的眼睛便湿了。好在孩子看起来很健康,神态表情也很自然,她这才放下心来。
那开门的看守便伸手过来给时年搜身。
一触手,身上的防弹衣便藏不住。时年冲那看守讨好地笑,用咬着舌头根儿的生硬英语说:“兄弟你知道,这个鬼地方,出门人人都穿防弹衣。”
那看守想想有理,便继续去摸她其他地方。她庆幸自己的女性特征是藏在防弹衣里的,才没被看守摸到。
看守又摸出听诊器来。时年笑嘻嘻地答:“检查女孩儿用的。我们都要健康的,一定得是健康的。”
好在看守的搜查也不是十分细致,显然是被她又瘦小,又卑躬屈膝的模样给骗过了。更何况他们外面还埋着暗哨,这个人既然能进得来,就一定是被外面的暗哨先搜查过了,才会放行。
看守向李乐文点了点头。
李乐文将解忧交给另一个守卫,起身走过来。目光落在时年身上,用英语跟时年问话。
时年故意咬着舌头,将原本就生硬的英语发音弄得更加难以听懂。她故意说得含混,自己都听不明白,李乐文就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说来说去,时年只肯说清楚一个词儿,就是“女孩儿”;然后只隐约说
到过一次含混的“乔治”。
李乐文听得狐疑,只觉她说得似乎是那么回事,又具体什么都听不懂,便只能分心去仔细分辨她说的都是什么。
时年心下暗暗叹息。她自己曾经刚到m国的时候,就曾经遭遇过这种语言词汇混乱的问题,所以她最明白这种似乎能听懂,却其实完全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感觉。人在本能之下是一定会分神去分辨的。她要的就是李乐文的注意力分散。
她的目光便悄然望向解忧去,趁着李乐文还在迷糊便抢先绕开李乐文,冲向那房间去。
她口中呼呼喝喝地叫:“女孩儿,女孩儿!就是这个女孩儿,是不是?”
好在屋子不大,时年更是拼了命地冲过去,于是一句话之间便到了解忧近前,只隔着几步的距离。
解忧仿佛被她给吓着了,抱着大白,抬起头来睁着大眼睛防备地盯着她。
李乐文虽然被搅扰得有些迷糊,有些分神,不过反应还是快,一个扭身便冲了过来,横着身子拦在了时年和解忧之间。
时年再盯了解忧一眼。解忧的大眼睛仿佛闪过一丝迷惑。
可是解忧迷惑了,李乐文自然就更是疑惑了。他眯眼盯住时年的眼睛:“……你是谁?”
事不宜迟,时年猛然抬手,从当地人那大大的头巾里一把捋下小手枪来,毫不犹豫抬手便射向了李乐文!
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李乐文惊愕捂住心口,时年则一把将解忧抱在了怀里。
解忧惊恐地叫,时年用中文在她耳边低低道:“妈咪!”
解忧登时睁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时年两眼,便伸开了手臂抱住了时年的颈子。
时年迅速命令:“用你的大白捂住眼睛和鼻子。”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看守在枪声响起的刹那愣了一瞬,随即便拎起枪冲了上来。时年单手抱着解忧,另一手急促掏出了那两颗烟雾弹和催泪弹。情急之下只拉开了一个拉环扔了过去,另外一个干脆当成了石头,找准一个奔近了的看守脑门儿便砸了过去!
一阵叮叮咣咣,继而白烟四涌了起来。时年咬牙一笑,抱紧解忧便冲出了门去!
只要能抱着孩子冲出门去,此事便大功告成。
她知道汤燕卿一定就在门外;而按照汤燕卿跟皇甫华章联手的计划,先生也一定会带人前来接应。
时年抱着解忧冲向门外。解忧长大了,以时年的体力抱着解忧奔跑,已经有些费劲。加之外面天地暗寂,她什么都看不清,也辨不清方向;而且后面的慌乱之后,显然那两个看守也已经追上来了……
她顾不上疲惫,紧紧抱着解忧发疯一样向前跑,只朝着之前汤燕卿发出鸟叫声的方向去。
他在那里,对吧?所以只要她跑到了那里,那她和解忧就没事了。
身后忽然响起激烈的枪声。时年惊愕回眸。
借助开火的光亮,她看见有很多人冲她相反的方向奔了过去,然后隐约看见那两个追击她的看守中枪倒地。
从那装束上,她分辨出那些人是皇甫华章的人。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便站下脚,等着先生的人跟上来。
这一路奔波,她的力气已经用尽。此时才觉脚踝剧痛。伸手一摸,竟然是一片黏腻。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流弹,可是她却还是坚持抱着解忧跑了这么远。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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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441看谁笑到最后(2更)
“妈咪怎么了?”
尽管在黑暗里,时年也并未呼痛,可是解忧还是感觉到了,搂着时年的脖子问。
“妈咪没事。”时年小心瞒着解忧,强忍着脚踝上的疼,焦急地举目四望。
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也应该就是这个距离。可是她带着解忧来了,汤燕卿却又去了哪里?
伤这玩意儿就是折磨人的小妖精,先前发足狂奔,没意识到自己受伤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儿;这会儿知道受伤了,竟然就有些支撑不住了鳏。
解忧自行从时年身上滑下来,站在地上,担心地攥着时年的手:“妈咪究竟怎么了?”
时年吸一口气蹲下,尽量轻描淡写地给解忧解释:“妈妈的脚踝受了一点伤,不过没关系,解忧别担心。砦”
解忧的小手登时紧张的冰凉,上前伸出另外一只小手一个劲儿去摸时年的面颊:“妈咪疼不疼?解忧看看!”
时年连忙按住解忧的小手:“妈咪说了没事,解忧放心。只是,呃,可能崴了脚。”
不能让小孩子看见那里的血,孩子会害怕。
解忧便急得哭起来:“爹地!爹地快来救妈咪!”
仿佛听见了解忧的叫声,夜色里影绰绰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脚步声也十分地清浅,混在枪声里叫人很难听见。
时年几乎只能是依靠黑暗里的直觉才能知道真的是有一个人走来了,她下意识抱住解忧,出声问:“谁?!”
夜色里忽地燃起一点光亮。那是一根燃烧的火柴,在夜风里虚弱地颤抖着,勉强照亮一张脸孔。
随即夜风便噗地将那火苗吹灭了。
可是尽管一瞬,还是叫解忧影绰绰看见了那张脸。解忧便欢喜地叫起来:“爹地,是爹地来了。”
时年心下便也一松。毕竟方才先生的人就在背后与李乐文的手下枪战,所以自然是先生到了。
脚踝便更无法吃重,她又蹲了下去,朝向来人:“先生,解忧没事了。”
她蹲着,也许是更贴近地面的缘故,于是感官能与那个人的下盘更为接近。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地印入了她耳鼓,她猛地一震,想要起身,脚踝已经如碎了一般地再也不能承重。
她抬头,解忧正欢欣鼓舞地朝着那个人的方向,伸着手。
幸好,解忧悬心她的伤势,所以还攥着她的手,没有直接朝那个人奔去。
时年便是心神俱裂地一声大喊:“解忧,跑,快跑!”
与此同时,她用蹲着的姿势猛地朝那个人飞身扑了过去——
那人的脚步声不对,更没有先生随身的手杖。可是他却有先生的面容!
电光石火之间,她迅即只想到了一个人!
解忧也惊了,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即便听话地抱着大白撒腿就跑。
幸赖她在莫涯村的时候最爱跟李乐文玩儿躲猫猫,所以她下意识地就朝最近的可以遮掩身形的掩护物跑了过去。
此地虽然树木少,可是遍地残垣断壁,解忧仗着身形小,奔进最近的一年断瓦残垣之后,小小的人儿便失去了影踪。
与此同时时年也已将那人扑翻在地。
那人毫无防备,更没想到以时年小小的体形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道来。
两人就地翻滚,时年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从而对黑暗熟悉的经历帮了她。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挥拳便打,拳拳都能准确命中那人头部。
反观那人因为猝不及防,且不适应黑暗,防守的时候已经反映趋慢,就更没办法找到准确的方位进行反击。
因此在黑暗的帮助之下,原本可能是不堪一击的时年反倒在短时间之内掌握了主动!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拖一分钟,也能给孩子多争取一分生机!
可是她的体力却在这拼了命的缠斗里,一点一滴地消耗而去。
原本她方才经过那样的惊魂时刻,一路抱着解忧跑来已是耗尽了体力。这一点不过是强弩之末,迅速地油尽灯枯了。
终于,那个被她按倒狠揍的男子发了狠一记又准又狠的直拳打中了她面颊,趁她面颊被打飞的刹那,那人迅即转身,反而将她扑在了地下。
面颊与瓦砾相撞的疼痛,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还在呐喊:“解忧,跑,别回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阵叮叮咣咣的金石相撞的回声惊醒了时年。
她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属于地下的冰冷潮湿的味道,是潮气与石头多年相互作用的结果;还有在这样潮湿阴暗的环境里金属也生了锈的气味。
当然还有耳边那金石相撞过的铿锵。幽远而空洞地传开去,片刻之后回声又弹回到耳鼓,彼此不绝。
她用力睁开眼。果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也许动人类诞生在这个星球上开始,对于光明便
有着深刻的依赖。在没有光明的黑暗里,人便连希望都没有了。所以最狠毒的绑架者会将俘虏投进黑暗里,连一盏灯都不会开的。
这个道理是她许多年前还上学的时候,参加爱国主义教育去参观过旅顺监狱。那里头有一间极小极低矮的小牢房,更特别的是没有窗,里边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讲解员说,那间小牢房是鬼子关押最“顽固”、最不肯投降的犯人的。
她那时候小,还不理解为什么就用这样一间小牢房来惩罚最铁骨铮铮的犯人?难道不应该是用残酷的刑罚么?
也是长大之后才明白,那样的黑暗虽然不会叫人流血掉肉,可是却会让人的意志都瓦解,让人的信念一点一点破灭。那间牢房挑战的是人的心理,被关在那里的烈士们受到伤害的是心。
不过,在经历过当年的那件事之后,此时再被投入黑暗,她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害怕和绝望。
她甚至能够凭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感知到那个人就也在黑暗里。
她便冷笑:“乔治,我知道是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本是乔治最爱的玩儿法。此时他关押时年的地下室,与他之前被皇甫华章关押的那个地下监狱,几乎一模一样。
乔治戴着夜视眼镜,穿过黑暗,凝视着铁栏里的时年。
在黑暗里,在刚昏迷醒来,她竟然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而且直接说破他的身份,真是了不起。
不过他不会回答她。
在黑暗里,视觉派不上用场,人便会本能之下去依赖听觉。他便不会出一声给她,让她的听觉也跟着一起陷入绝境。如此,她才会甘心沉入绝境。
他会耐心地等着她发疯尖叫,然后录音下来,传给皇甫华章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甫华章希望逼疯他,那他也一样要反过来玩儿,一样要先逼疯皇甫华章才过瘾。
可是情形的发展仿佛有些出乎意料,他没做任何回答,这没让时年焦急不耐,她喊完他的名字之后,面对回应她的只有沉寂和回声,她没有半点的受不了,只是淡淡地坐回去,抱住了膝头。
仿佛对于这一切都安之若素,甚至对这处境一点都不意外。
她这样,反倒叫他自己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迈动脚步,无声地走出了地下室。
他停用任何可能被技术定位的电子设备,取来最原始的纸笔写字,然后交给手下,叫他们去外面随便找个当地的小孩儿,叫那小孩儿给送到皇甫华章的旅馆去。
时年身在地下室的黑暗里,不知道外边已经是什么时间。其实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晨光笼罩大地,未尽的硝烟随着晨雾一起弥漫。皇甫华章的手下又结束了一轮搜寻,向皇甫华章身边围拢来,个个面上都是一片黯然。
一晚的激战过后,清点战场,森木亲自在废墟里找到吓得不敢说话了的解忧,却哪里都没能找到时年。皇甫华章发疯似的叫所有人地毯式搜索,不断扩大搜寻范围,竟然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旅店那边才打过来电话,说乔治不见了。
皇甫华章倒退数步,本就深受病痛袭扰的双腿忽地便支撑不住了全身的重量,手杖啪地倒落在地,而皇甫华章也同样跌坐在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他自己才是黄雀,却没想到原来利用他将所有的精锐都调集来营救解忧、以及对付汤燕卿,却疏忽了对乔治的防守。
乔治竟然又用了这样的方式,给了他这样重重的一击!
---题外话---【明天争取加更哈~某苏写稿没有存稿,每天的更新都是现敲出来的,所以大家别急啊。结尾这一段其实我比大家都更紧张,脑子里随时无数个思路在转,要理出最合理,还要顾及大家情绪的才能敲出来化成文字,其实也可折磨了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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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442是谁变了心(第一更)
天已经亮了,皇甫华章眯眼环视四周。阳光渐渐高起,晨雾正在消散,那些硝烟也终将在这片土地上随风散尽。
昨晚的任务是为了解救解忧的,现在解忧已经就在身边,或许也算得是一种意义上的胜利;可是他却丢了两个人。
他的小姑娘。
还有他原本要利用昨晚的机会除掉的对手:汤燕卿砦!
夏佐明白先生的不甘心,便上前问:“不如,我们再搜索一遍。”
倒是皇甫华章伸手挡住了他:“不用了,找不到了。”
夏佐闻言皱眉:“……是属下们失职。”
“不关你们的事。”皇甫华章眯眼环视这片土地:“如果只是一个汤燕卿不见了,我会向你们问责。可是昨晚逃出我们视野的,不仅是一个汤燕卿,兴许还有一个乔治。以及,最后将念念带走的人。鳏”
“至少有三个人逃过了我们的眼睛,那就证明不是我们主观的失误,而是这片土地一定还藏着咱们所不了解的秘密。”
皇甫华章带着人回到旅店,乔治的亲笔信也被送到了。
皇甫华章看了一眼,先没看内容,只是先确定那是乔治的笔迹,然后便问:“送信的人在哪?”
森木带进来一个小男孩儿,本地的孩子睁着一双惊恐的眼。
果然从这个孩子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他只说是在街上遇到一个男人,给了他这封信,也同时给了他一点零钱。
再问到那个男人相貌特征,以及从哪个方向来,又向哪个方向去,那个孩子只知道恐惧地摇头,已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甫华章盯了夏佐一眼,“算了,放他走。这不过又是一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夏佐便也明白了。
当初在m国,先生也是向警方说,是送报纸的小孩儿送去了乔治的亲笔信,除了信本身之外,那小报童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孩儿走了,皇甫华章的目光穿过窗玻璃目送着那个小孩儿。
曾经,他自己和乔治也都不过只是那样一个小孩儿。
他转身轻轻走回了房间。
乔治的思维方式已经有了明显的“个性签名”,从解忧失踪、到小孩儿送信,都符合乔治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的潜意识。
于是不难推断出,乔治带走时年的方式,以及关押时年的地点,也一样是遵循着这样的原则。
也许从乔治决定整容,将自己整成他皇甫华章的相貌的那一天起,他的这一“个性签名”就已经成形了。乔治会不惜自虐、自残,只求能一步一步地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来最终打败他。
而乔治所要模仿的,不仅仅是此时的他皇甫华章的思维方式、行事手段,更会将时间向前推,推到六年前。
走回房间,皇甫华章独自走回座位,坐下。
他怎么会忘记,乔治开始整容就是开始于六年前。
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巧合。
他展开乔治的信。
私生子:
首先我要恭喜你,虽然被蒙蔽了那么久,不过你终于还是觉察出了李乐文的问题。
你在终于怀疑到了李乐文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地回想一下你这些年对李乐文的器重吧?甚至你更要回想一下,当初李乐文帮你“捉了”我的那段“关荣历史”。也正因为此,你才会对他更为信任,于是将莫涯村——你那么重视的桃花源,全都交给了他。也更是将你的女人、你的孩子都亲自交到了他的手上。
呵呵,皇甫华章,你那一刻是不是悔青了肠子?
可是即便你最终还是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也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因为这个世上,并没有能永远藏得住的秘密。你说,是不是?
所以那会儿夏佐下楼来找李乐文,说是什么你的女人想要见他,我就知道李乐文可能暴露了。
你的女人,我到现在也不能不承认,她是个直觉很准的女人。她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要见李乐文,我想,或许李乐文的暴露都不是你自己想到的,反倒是她的功劳。
既然李乐文暴露,而又是时年那个女人出手,那么不难猜到她一定会设法尾随李乐文而去。
既然如此,我就知道我必须要离开你给我的监狱了。
私生子,当你带着你全部的精锐,尾随着李乐文到了关押你女儿的地方时,你是不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
你一定以为,我带走了你女儿,你将你女儿救出来,那么尘埃即可落定。你又可以继续做你有妻有女的美梦,你有可能家庭完整,又可以人生美满了,是不是?
所以,真对不住,我偏不可以成全你。
你害得我父母双亡,丢掉公司,你毁了我的人生……我怎么能成全了你?
所以我带走了你的女人。
女人跟女儿还不同。女儿死了可以再生,可是你想要的女人,这世上也唯有她一个而已。
所以你懂的,这个女人比你们的女儿还更有价值。
现在你应该猜猜,我该怎么对待你的女人。
杀了她?呵,不,不不。好不容易捉到的却那么快就杀了,乐趣何在,是不是?
可是我具体要如何对她……请你自行想象,我反正是不会告诉你的。
怎么,舍不得她受苦?又想说出你的誓言,说要一辈子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伤害,是不是?
真对不住,凭我的手段,好像你这誓言注定落空了呢。
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不伤害她,怎么会不让她受苦?
想要救她么?
私生子,你懂的,用你的命来换。
皇甫华章看完了信,小心地折叠好。仔细到将信纸全都按照原本的折痕,一丝不苟地这好,然后稳妥地放进了贴近心口的口袋里。然后还轻轻地按了按口袋,确定它妥帖地就在那里。
然后扬声向门外:“夏佐,将李乐文带进来。”
昨晚激战,李乐文先被时年枪击倒地。只是时年仓促开枪,而且那微型的小手枪里也一共才有两发子弹,所以李乐文侥幸留下一条命来。
他被皇甫华章的手下寻获,被带回旅店来。按着夏佐和森木他们的主张,早就当场活活打死他了,让他辜负了先生的一场养育之恩和栽培之情。
可是皇甫华章却拦住了他们,反倒叫请当地最好的医生前来诊治。
夏佐得令去了,皇甫华章望向空寂的房间。
乔治没说错,这也的确是他自己的做事方式。捉到手的人质,在还没有人尽其用之前,他怎么可能就轻易地叫人质死了呢?
人活着才有价值,死了不过是一具尸首。一具尸首还有什么用。
房门响动,夏佐将李乐文直接拖进了门。
李乐文如死狗一般在地上被拖行,身上血迹斑斑。刚刚取出子弹、包扎完的伤口,被夏佐这么一拖就彻底裂开了。血涔涔地流,可是他却已经仿佛不知道了疼。
夏佐将李乐文拖到了皇甫华章面前。
皇甫华章垂首,盯着李乐文的眼睛。
李乐文黑发黑眸,轮廓深邃,很有意大利人的特征。也就是说,他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帅哥,而且十分有艺术气质,抬手投足全都优雅细致,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
这样好看的男子,此时却如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夏佐有眼色地躬身退出,将房门带严。
皇甫华章这才缓缓出声。
声息冰冷,像是裹着雾气的雨雾。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自己说吧。”
李乐文双眼倏然闭紧,“……我知道,我对不起先生。我的命也是先生给的,先生如果失望,那就把我的命拿走吧!”
皇甫华章无声地冷笑,修长苍白的手指捋了捋衬衫的衣袖:“你的命曾经在我眼里很贵重,所以我才会救下你的命,让你平安长大。可是显然你自己自甘堕落,那你的命在我的眼里就变成了一文不值。就算拿走你的命,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李乐文本就因失血而没有了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
他点头:“先生给我恩,我从不敢忘。所以那么多年我替先生守在乔治身边,我没有一刻不兢兢业业。想来先生也明白,就因为有我的尽职,所以那么多年乔治在亚洲的一言一行全都逃不过先生的眼睛去。他那么多计划,那么多反抗,到最终也还是全都白费了心思。也正因此他的自信心才屡受打击,到后来更是明白他永远都打不败先生……”
皇甫华章点头:“没错,你是做得很好。”皇甫华章的蓝眸挑起来睨过来:“在最初的十年里做得很好。可是十年之后,你就变心了。”
---题外话---【今天万字。稍后第二更】
阿sir,嘘,不许动( )
439.443爱与哀愁(第二更)
见先生既然准确地提到了那个时间戳,李乐文便深深垂下头去,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先生了。
他到乔治身边的十年后……没错,就是那个时候。那个时间点,从现在推算回去,是大致6年多以前。也就是在当年那件事发生的几个月前。
那个时候乔治决定了想要整容。
彼时的李乐文还是尽职尽责地将乔治的这个决定反馈给了皇甫华章。皇甫华章听了依旧莫测高深地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问他:“你怎么看?”
李乐文记得自己彼时心下惊跳砦。
那时候,他自己也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还没最终决定好应该是走向乔治,还是走回先生身旁。所以一时之间他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先生这个人心机太深,如果他回答得太慢,就会让先生察觉出他的犹豫。那么无论他最后如何决定,却也难免先生会对他产生疑心了鳏。
那一刻,他闭紧了眼睛,终于还是说“……这对先生来说自然是好消息。由此可见是他自信心崩溃,知道自己永远打不败先生,于是宁愿毁了自己,变成先生。”
先生与乔治十年未曾相见,关于乔治的关键信息都是来自于他,所以先生一向很相信他的意见。
果然,先生彼时便也轻轻一笑:“那就由得他。”
挂断了手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方才那一刻他事实上已经选择了通向乔治的那条路。
因为他明白,乔治想要整容,虽说一定程度上也是乔治的心理崩溃的表现,正是先生想要的结果——毕竟乔治是佛德家族的长孙,所以先生为了调和公司和佛德家族的关系而不能直接要了乔治的命,先生想要的就是要摧毁乔治的意志。
只要乔治心理崩溃了,那么他就失去了反击的能力,那么先生自然就也实际上等于是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所以当他这样向先生汇报的时候,他能想象到先生一定会悄然松一口气,然后将对乔治的防范级别降低了。
可其实他何尝不明白,乔治并没有达到他所说的程度。乔治想要整容成先生,目的还是想要反击,乔治是想扮成先生来做事,然后将事情最后全都嫁祸给先生。
乔治的这个做法乍听起来仿佛有些小孩子气,可是李乐文却明白,乔治这依旧还是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因为乔治后来所做的那些事,实则还是先生当年曾经做过的。乔治再重复做下去,只是想要以此来引起警方的主意,从而勾着警方来追查,然后借此掀开先生的罪责去。
所以他那么对先生避重就轻地汇报之后,他就等于已经背叛了先生,而不得不终究与乔治站在一起了。
而其后那一件一件发生的事……追根溯源,他李乐文难辞其咎。
皇甫华章眼中面上没有半点温度,只幽幽问:“我只是好奇一件事:乔治他究竟有什么超越了我的地方,能叫小李你最终决定背叛我,而投靠了他?”
这个问题,乃是李乐文的诛心之痛。
他惨然一笑:“先生想到了什么答案?金钱,地位,还是女人?”
皇甫华章哼了一声:“如果是这些身外之物,我能许给你的,自然比他能给你的十倍还要多。”
“更何况,你是我亲自挑选栽培的人,我看中的是的聪明,也更要你的人品。倘若你是一个真的能被金钱和财富就收买了的人,我当初早就任凭你淹死在那偷渡的船上,还怎么会救你。”
皇甫华章抬眼直直望来:“不是那些身外之物,是更重要的理由。”
一霎时间,李乐文无言以对,深深垂下头去。
良久才缓缓说:“先生,你打死我吧。我欠你的,都还给你。至于理由,我宁死也不会告诉您。”
皇甫华章眼中涌起悲凉,抬头望向阳光如金的窗棂。
永远都有一扇窗,隔着他想要的世界。
他叹口气垂下头去:“就算你宁死不说,你以为我就推理不出来么?既然不是财富、金钱那些身外之物,便一定是与你的与生俱来有关。”
“可是你也没有了家人,你的家人都死在了那艘倾覆了的偷渡船上。所以那个理由也与你的家人无关。”
皇甫华章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手指:“是你的爱情。你是爱上了乔治。”
这世上的人,只要是人,就有人之常情。
推算当年他将李乐文派到乔治身边的时候,李乐文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那个年纪还不懂得情,所以李乐文能在乔治身边稳妥地过了十年。
可是也许就因为李乐文是个太过尽职的手下,于是他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乔治,都守在乔治身边盯着,所以使得李乐文自己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之后并没有机会结识到合适的女孩子。
可是人终究总需要情感的表达,在身边只有乔治的前提之下,也许潜移默化之中,乔治就自然成了李乐文唯一的情感寄托。
有谁说过来着,你最恨的那个对手,你对那个人的感情实则无限接近于爱情。
更何况乔治这些年也同样没有过女伴……一切有意无意,便就这样水到渠成。
更何况,以乔治的智商,就算早期能被李乐文骗过;可是多年过来,他未必不会怀疑到李乐文的身份。出于自保,也出于要瓦解对手,乔治也更有理由用感情作为筹码,策反了李乐文。
李乐文听得忍不住地笑,都是苦笑。
是啊,是啊!
只是……
他抬起眼来紧紧盯住皇甫华章:“先生一向料事如神,看人心更是看得准。那先生就当这一切就是这样的吧。属下在此,叩谢。”
李乐文说着竟然当真端端正正地给皇甫华章磕了个头,然后满面疲惫:“求先生,送了属下西去吧。”
皇甫华章蓝瞳里涌起灰色的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良久,却叫来夏佐,吩咐夏佐将李乐文交给本地的那个极端组织isee。
“告诉他们,这是我送给他们的人质。要他们拍视频上传,然后悬赏。”
那个极端组织isee就靠绑架人质来勒索钱财,送到嘴边的肥肉,他们不会拒绝。而且如果得不到钱财,他们一定会残忍地将人质斩首,没人能救。
李乐文听了登时心如死灰,他绝望地盯住皇甫华章:“我宁愿是先生亲手杀了我。先生,竟然对属下这样狠心!”
“你怪不得我。”皇甫华章看都不再看向李乐文:“要怪你也只能去怪乔治。是他截断了我与他通话的途径,我相联系他却找不到办法。如果有合适的渠道,我可以直接用你与跟他做交易,可惜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将你交给isee。借由他们的办法来吸引乔治的注意。”
他说着清冷一笑:“既然你爱他,他也爱你,那他看到消息之后,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赎回来。到时候正好能证明你们两个情比金坚,那不是更好么?”
而他自己要的,只是时年。
乔治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如果乔治肯救李乐文,就会将时年交出来。到时候他自己会用金钱换回时年。多少钱都可以,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夏佐将李乐文又拖了下去。
那一路走去,李乐文的状态都比不上刚进来的时候。那一路而去,李乐文仿佛早已是个死尸。
房门重新带严,整个小世界又恢复了沉寂。皇甫华章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乐文的心,他并非不明白。
可是也正因为李乐文敢安这样的心思,那就更是该死!
他皇甫华章一生只爱一个人,他也只许他的小姑娘一个人爱他。
除了他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余任何敢掺和其中的人,都是多余,都该死。
不久isee的视频就挂了出来,电视新闻和网路上都有了报道。
不明就里的手下们都慌了,纷纷向夏佐打探这是怎么了。
皇甫华章自己却只是淡淡的,只叫夏佐密切注意isee那边的反应,看乔治究竟什么时候才肯交易,又究竟肯不肯交易。
isee规定的时间是五个小时之内,超过五个小时就会活活烧死李乐文。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到了四个小时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可是isee方面却还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
---题外话---【稍后还有四千字】
阿sir,嘘,不许动( )
440.444你最珍贵(第三更)
虽然是背叛了先生的人,夏佐也恨不得亲手打死他。可是……却不是要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isee活活烧死。
终究共事一场。
夏佐便悄然走进房间来,想要向皇甫华章求情。
李乐文被带走之后,皇甫华章又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默了半个小时后便到了解忧的房间去。接下来的四个小时,一直都在陪伴解忧。
经过昨夜的惊吓,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妈咪被带走,解忧被救回来之后不哭不闹,却也不肯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大白,背对着众人,尤其不肯看向皇甫华章。
这其中的缘故,夏佐等人一时没猜透,可是皇甫华章却还是明白的鳏。
这孩子一定是见到了乔治的脸,于是便将乔治给当成了他。小孩子无法理解为什么爹地会打了妈咪,最后还将妈咪带走……小孩子被堵在自己思维的死胡同里,于是便不肯说话,也不肯面对他。
幸好,这四个小时近乎顽强的耐心之下,解忧终于肯看他了。
甚至有一回他扮演大白说了许多好玩的笑话,解忧笑出了声,然后还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那一刻皇甫华章险些落下泪来,却又怕吓着了解忧,于是轻轻地说:“呦呦明白,爹地不是那个人了吧?爹地是绝不会伤害妈咪的,不管爹地有多生气也一定不会那样对妈咪。”
解忧这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奔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哭喊着:“爹地快去救妈咪,那个人他打妈咪!解忧没办法保护妈咪,解忧好没用……”
解忧终于发作了出来,然后所有的疲倦都翻卷了上来,她终于在爹地的怀里睡着了。
夏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图景。
皇甫华章面上挂满了慈爱,竖起手指向他示意:“嘘……”
亲自抱着解忧放到了床褥里,又坐在床边细细看了孩子良久,最后起身后还是在孩子额头上烙下一个亲吻。皇甫华章这才小心翼翼示意夏佐一起退出了房间。
走到门口还吩咐森木:“你好好守着小小姐,别让她醒来觉得孤单和害怕。”
五个小时的大限将到,李乐文的生死还好说,只是这个结果也将直接影响到时年是否能得安,于是森木也明白先生这个时候离开小小姐,是要去商量如何解救小姐了。
森木便深深吸口气,说:“如果小小姐醒来想要见的人是先生,属下该怎么办?”
皇甫华章仰起头来,目光放远:“你就说,爹地去接妈咪了。她爱妈咪,为了妈咪遇险而自责,雨水听见这个理由,她就一定可以平静下来。”
森木深深点头:“遵命。”
皇甫华章带着夏佐回到了他的房间,然后打开了电视和网络。
因为又要涉及到一名人质的生命安全,所以电视新闻已经在直播。
画面上显示,李乐文已经被带进了一个大铁笼里,铁笼外已经被isee的武装人员浇上了汽油。
夏佐看了也无法直视,低声问:“如果乔治不肯交出小姐……先生,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看着李乐文被烧死?”
皇甫华章眯眼望住画面里的李乐文,蓝眸幽暗:“你以为乔治抓走时年,是为了要时年的性命么?当然不是,他是想要借用时年来逼疯了我。于是同样,我也只是要李乐文现在的状态来逼疯他罢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乔治对李乐文的感情,有我对时年那么深的话。”
夏佐十分不放心:“先生觉得,乔治会在最后关头答应交易么?”
“那是他的事。”皇甫华章冷冷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是他们两个准备为对方生死相许。李乐文为了乔治而背叛了我,从而造成后来那么多事,那他就应该明白自己的下场。至于乔治肯不肯来救他,也正好帮他看清乔治对他的感情。这样无论生死,至少都能明明白白,那就也都值得了。”
皇甫华章声息稳定地说着,同时已经亲手解开衣衫,更换服装。
夏佐的注意力先前都被电视画面吸引着,冷不丁回头看见先生已经换好了衣裳,便惊得一声低呼:“先生,您这是?!”
地牢里,时年也亲眼目睹了这五个小时里乔治的变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从五个小时之前,乔治就忽然发疯一样地冲了下来,对着她嘶吼:“我也会杀了你!不,不,我不杀了你,我也会跟他一样,把你卖给isee。”
时年之所以知道是大约五个小时之前,是因为她对身处黑暗有了经验,所以她早已开始借助自己的心跳和脉搏来大致掐算时间。
乔治的话说得有些突然,时年随即便也能从中推理出,一定是皇甫华章将乔治什么重要的人卖给了isee!
时年的心也揪了起来。isee的狠毒,举世皆知。
她不小心倒抽一口冷气,这声音被乔
治听见了,他便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你害怕了,哈哈,你终于知道害怕了!isee啊,没错,就是isee啊,你一定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女人的。你会成为他们的玩具,玩够了还会再推回市场上去再卖给下一个人。这是21世纪,可是女人们遭受的却比当年的抗战时期还要悲惨……你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处境,所以你知道害怕了,哈哈。”
他自己自言自语地说:“我一定要卖了你。一旦知道你被卖进isee,私生子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推移,乔治的得意一点点地土崩瓦解。他开始在她面前暴跳如雷,可是却分明找不到合适的办法。
时年趁着这个时机,凑到铁栏边轻声问他:“乔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不如你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到你。”
乔治停下来,回身盯着时年良久。
夜视眼镜的远红原理,虽然在黑暗里能看见她,可事实上对她面上的细微表情看得却不是那么清晰。
他愣了愣:“你能帮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能帮我?你是私生子的女人,你自然会帮私生子的。”
时年急速回答,不留下空当让乔治思考:“因为我的命在你手里。我怎么会跟我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如果我帮了你,能换来我自己不用死,我为什么不帮你?难道在皇甫华章和我自己的性命之间,我能为了他而不要我自己的命么?”
她的话符合逻辑,可是乔治还是转了转脑袋,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你为了自己的命,就不帮他?可是我怎么觉得,他如果为了救你的命,他甚至肯交出自己的命呢?如果不是相信这个,我又何必抓了你,要来交换他的命?”
时年听得心下也是感伤,可是表面上却一径要否认:“乔治你太可笑了。你跟先生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还不明白他是多狡猾的人?他怎么会为了谁而送上自己的性命?乔治,他骗你的,你也肯信?”
乔治却还是晃了晃脑袋:“不对。他不仅是这样说,而且他也曾经这么做过。为了你,他曾经豁出过自己的性命去!”
时年心下轰然一声:“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乔治有些迷乱,于是又晃了晃脑袋:“就是六年前。为了救你,他什么都豁出去了。”
时年怔了,两手死死扣住铁栏。
皇甫华章是曾经与她这么说过的,他还曾经告诉过她,说黑暗里陪着她的那个人,其实是他……可是后来,当她认出了是汤燕卿之后,她就判定皇甫华章是在跟她撒谎了呀。
皇甫华章是太想成为那个人,于是将他自己当成了汤燕卿罢了。
可是怎么听乔治的话说起来,仿佛曾经的一切、他所说过的话,不全是假的?
时年大口吸气,尽量平和地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乔治,你讲给我听听,好么?”
乔治却又烦躁起来:“我为什么要讲给你听。现在就要到时间了,就要到五个小时了,我哪里还有时间跟你说什么六年前?”
隔着黑暗,时年心思电转。
究竟什么才能叫乔治忽然之间这么烦躁,皇甫华章又是将谁卖给了isee?
脑海中仿佛有铁马在风中叮当响过。
时年随即脱口而出:“我知道了,是李乐文,对不对?”
这般脱口而出,便随之豁然开朗。时年想起曾经汤燕衣说过,她是给乔治使过美人计的,可是乔治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更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汤燕衣无奈之下才找上李乐文的。
彼时大家的分析是乔治因为对皇甫惜安的痛恨,于是也不喜欢任何的东方女孩儿,所以才会对汤燕衣那么冷漠。可是其实细细追溯乔治的这么多年的生活轨迹,他并非没有机会遇见西方女孩儿,可是他身边却也同样没有女伴。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样是佛德家的孩子,詹姆士在欧洲的时候,尽管也生活在类似的监视高压之下,詹姆士身边却也从来没缺了女伴儿。
更何况……再回想一下老佛爷的特殊爱好,便不难猜想,兴许佛德家是有那么一脉遗传因子被乔治继承了的。
时年深吸一口气:“乔治,你是爱着李乐文的,对不对?”
从汤燕衣的话里可以听出,李乐文跟乔治的情形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说李乐文是真的对汤燕衣起过兴趣,而且还带了汤燕衣回了房间,是想要有下一步的举动的。
也就是说在乔治和李乐文之间,那个始作俑者是乔治。是乔治用了法子掰弯了李乐文,所以在那段情感里,乔治才是主动方。
只是……时年自己心下也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李乐文从生理上原本是直的,后来怎么会接受了乔治呢?
乔治没想到自己那样隐秘的心事竟然会被这个被他掐在掌心的、弱小的、东方的女人给看透了!
他狠狠盯着时
年:“因为自己是巫女么?你们这些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女人,都是巫女!”
时年深深地吸气:“既然你爱李乐文,那就一定要救他!他现在isee的手里,你知道isee的手段的。相爱过一场,你怎么忍心坐视不管?”
这样想来,她心下已经能隐约明白皇甫华章想要做什么。
实则皇甫华章、乔治、汤燕卿这几个男人真的是太相似了,他们都不会在乎要不要敌人的性命,他们想的都是更根本地摧毁敌人的心理防线。
所以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火上浇油,帮先生将乔治最后的理智都给迷乱。然后就有了逃生的机会。
可是出乎时年意料,乔治忽然仰天狂笑:“爱?错了,你们都错了!我怎么会爱李乐文?笑话,真是大笑话,我知道他是私生子派来监视我的人,我怎么会爱他?”
乔治骤然收了笑,走近铁栏,恨恨盯着时年:“我告诉你,就连我整容都是为了骗他。我说我是为了他,我说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所以我愿意为了他而整成他心里的那个人。”
---题外话---【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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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445爱到痛了(1更)
身在黑暗,时年小心翼翼借助听觉分辨乔治的情绪。
“这么说来,你一定还是很爱李乐文。”
以乔治的性子,现在他说出这些话来,时年已经十分担心他其实是对李乐文动机不纯。
乔治是一个自私到了骨头里的人,为了自己,甚至这些年对亲生弟弟当年的遭遇也未曾流露过半点心疼,所以他就更不可能是真的爱上李乐文。
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利用罢了。
可是此时境况如此,唯有尽力让乔治相信他是真的爱李乐文的,才可能让他同意与isee交易鳏。
乔治闻言便冷笑:“爱他?我怎么会爱一个私生子派来监视我的人?!”
“可是你为了他而整容!”时年用加密加急的语速来击打他的心理防线。
“我是对他那么说,可是我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他!”乔治冲口而出。
此时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明知李乐文将面临什么,于是乔治此时在高度紧张之下,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关于他和李乐文的感情,他本能地想要对人诉说。
这样做或者是为了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也或许是想借此向旁人交待。
时年不肯给他一分钟的**,随即又是急迫地追问:“如果不是为了他,你又是为了谁?!”
乔治死死瞪着时年,困兽一般**:“当然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整成私生子的样子,我要把私生子曾经做过的事全都摊开!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连警方都抓不住他的把柄,可是他瞒不了我,我非要将这一切全都掀开!”
时年心下悄然一动:“你都做过什么?你利用这样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冒充先生都做过什么?”
说到这里,时年只觉自己的头发根都立了起来。
她记得听汤燕卿和汤燕衣说过,警方曾经小心地侦察过乔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整容。警方也曾咨询过整形专家,按照整容进行的步骤来计算,到当时是大约三四年的光景,而算到今日也正好是六年左右了。
而六年前,也正是她那场噩梦……
一切,未免太巧。
时年情急之下,语气便也不自觉地透露了真实情绪,乔治便听出来了。他反倒冷静了下来,盯着时年的神色,缓缓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沙哑,像是振翅掠过夜空的夜枭。
“你想得太多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跟那私生子一样,最善于扮作无助,可是实际上却是在暗中寻找机会,想要刺探了人心去!”
时年深吸一口气:“算了,那我们不谈你过去的事,还是回到眼前。乔治,时间真的不多了。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李乐文活活被烧死?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的人,不过这也要看具体的死亡方式吧。”
“如果是被枪击,一枪就毙命了,那没什么痛苦,所以死也变得不那么可怕。可是他现在却是要被活活烧死啊!乔治,难道你想象不到那种痛苦么?”
乔治深深吸气:“你别说了!”
时年果断再继续压迫:“瞧,你连听我说都受不了,那你怎么不想想李乐文将要遭受的又是什么样的痛苦?他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接受了你的感情,他就不会背叛先生,那么现在就更不可能到了这样的境地。”
“他替你做了那么多事,乔治,他为了你背叛了他的恩人,背叛了他自己多年的信仰……可是你呢,你就连当初撼动他心的那句话,原来也都是谎言。想想你们两个共度过的那些美好的瞬间,你难道就不觉得愧对于他?”
乔治猛地伸脚踹向铁栏,幽静里“哐”的一声巨响,惊得时年连忙向后退去。
可是她还在精神上继续保持压力:“我看出来了,你这样的表现也正是回应了我的话。乔治你是有愧于李乐文的,你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酷,其实你自己也是渴望着感情的。只是你自己一直都不肯对自己承认罢了。”
“我是旁观者清,我能看得出来,你虽然是在知道了李乐文的身份之后,故意用感情来利用他、瓦解他,可是你其实还是在那么多的相处时光里,潜移默化之中悄然地爱上了他。”
时年缓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温柔下来:“你不妨回想一下,那些年他在你身边。于是你便看不见了其他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你一回眸永远第一个看见他。因为有他在,你身边其他的人便都仿佛不再存在。”
乔治困兽一般激烈地**着。
时年又走回来,柔声道:“想要打败皇甫华章,也许这一次之后还有其他的机会。你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在乎再多忍一时。可是人命只有一次,你如果这一次失去了李乐文,如果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烧死了,那他就再也回不来了。而且未来的岁月那么长,那么孤寂,就算你报仇成功了,又还有谁与你一起分享这胜利的喜悦。难道你真的准备在未来那么长的时光里,都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走下去么?”
p>“你别再说了。”乔治霍地抬眸,死死盯住时年:“我叫你别再说了!东方的巫女,我早知道你们东方的女人都是巫女!你们蛊惑人心的力量果然惊人。”
“当年我父亲受了皇甫惜安的蛊惑,为了那个女人而毁了我们母子的幸福;就连我弟弟,詹姆士,现在仿佛也受了东方女人的蛊惑。更何况,还有你。你看看那聪明一世的私生子,在你面前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就连我都能看出来,你一直都在骗他,可是他也愿意被你骗,只要你能留在他身边……现在,你又来蛊惑我了。”
乔治心底涌起一片寒气:“不得不承认,刚刚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都被你说服了。可是好在我从一开始就做了心理预防:我知道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能相信。”
时年的心倏然沉没。
这世上没有无往不利的心理战术。就比如催眠,如果被催眠者的主观意识极强,不容易被催眠者影响,那么不管是什么高手,催眠也都可能失败;同理,她方才也是在用心理压力来攻击乔治,可是乔治却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在潜意识里设置了“什么都不信”的心理防线,那么她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乔治冷冷地笑起来:“还要感谢你。原本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对待李乐文的这件事,也曾左右挣扎过。可是现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很简单,只需要看你们想怎么样,我便做相反的事情好了。既然你们都希望我去做这个交易,那我反倒彻底放下了,不做了。”
“那难道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李乐文被烧死?”时年惊问。
“能,为什么不能。”乔治冷笑起来:“既然你们都能,那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私生子亲手将李乐文送到isee的手里,而李乐文原本是他的人,而且他也未必就不明白李乐文的心……他都能做到这个地步,我当然也能。”
乔治说着笑容越扩越大。
这些年他都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自觉不自觉地一步一步都是在模仿着皇甫华章,那既然对这件事皇甫华章的态度是这样的,那他自己就也自然也要用相同的态度啊。
这样想来,心情就更加放松下来了。
“我们不妨打个赌,当火燃烧起来之后,你猜李乐文会恨的人是谁?是我,还是那私生子?”
时年也闭上了眼睛。
乔治便笑得更得意:“你也知道的,他恨的人一定是私生子。也许那最后的一刻,他都没有时间想起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死活?”
说完他长出一口气:“好了,时间到了。谢谢你陪我熬到最后,还有,帮我解开了心结。”
时年黯然摇头:“乔治,你们好歹相爱过一场……”
“是啊,相爱过一场。”乔治转身,朝着走廊走下去:“可是那不过是一场假相罢了。就像私生子也爱过你一场,也为了受过那么多的苦,可是一旦警方要缉拿他,你肯窝藏他,肯为他向警方撒谎么?”
乔治的身影走远,声音也越来越远。
“爱情在这个世上,也许一点都不重要。那不过是人生平淡了时候的调剂品,而一旦要划分立场,爱情就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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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446那个桃花源,不是我的(2更)
时间到了,李乐文盯着那个标记时间的数字消耗完所有的等待。
isee的刽子手从不手下留情,时间一到,一分钟都不耽搁,手攥着打火机又走到了铁笼旁,伸手穿过铁栏,捏住李乐文的下颌掰向摄像头的方向。
仿佛是为了让世人最后看一眼李乐文留在这世上的最后的音容。
酷刑在前,便是早已知道必死的李乐文,也禁不住浑身冰冷。
可是他即将要承受的是火刑呢,会是这世上最温暖的火焰包围了他的身子,所以他好像不应该觉得这么冷才对啊。可是他还是觉得这样冷,冷得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收缩了起来。
他明白,这冷是来自心底鳏。
身上遭受的火刑,却烤不暖心。他这一生,仿佛从未暖过。
火烧起来了,所有透过电视直播和网路等待结果的观众全都惊呼了起来。
火成一道线,由远及近地迅速靠近铁笼。最后在穿过铁栏之后,化作一条凶猛的火蛇,轰然扑上李乐文的身子。
这个过程发生得其实很快,可是在人们的眼前却又折磨地很慢。
数不清有多少人当场便哭了出来。
可惜这哭声已经无法穿透屏幕,无法经由网路传到李乐文的耳朵里去。他这一刻能听见的只有火借风势,呼啦啦燃烧的声音;以及自己的皮和肉都在火舌的撕扯里,扭曲、破裂、焦化。
可是他却也一声都没出过。
当火蛇终于嚣张地直接铺上他的头,将他的头都也包裹在了火里的时候,他终于还是痛得吼叫了出来。大多数人听不懂他在喊什么,只以为是疼痛,或者是求救,要么就是咒骂。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听懂,他是在用中文,而且不是普通的中文呐喊——他是在用皇甫华章小时候曾经被掩藏所在的那个江南小村的乡音在呼喊。
“你说过,在我完成了乔治的任务后,你会给我想要的。我信了,我以为你明白了我的心意;可是没想到,你所说的‘给我想要的’,仅仅是将我调回了你的身边。”
烈火熊熊,他笑得凄凉:“没错啊,留在你的身边的确是我想要的,可是……却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我便明白了,以你的睿智,怎么会当真不懂我想要什么;你之所以这样安排,只是在告诉我,我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我也贪心,我总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也许还有机会。于是在你营造你的桃花源的时候,我主动请缨承担了这个任务。我知道那是你梦里的地方,我知道那是你的归处。所以我要抢过来这个任务啊,我想要亲手替你营造那个地方,我更想,也许有朝一日,我能陪你终老田园。”
“后来,她来了。我才知道我错了。你所做的自然都是为了她,只是为了她……所以,我又背叛了你。”
“你恨我,我明白。你送我走上这条路,你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所有敢动她和你的孩子的人,都将死得这样惨烈。我知道,这不仅是死亡,其实更是地狱。”
“你狠心,可是我不恨你。我想就算是死,我也一定是你身边所有人里,死得最特别的一个。”
其后他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可是火已经扭曲了他的喉管,损坏了他的声带。最后传出来的这是他在火焰里沙哑悲伤的嘶吼,却再也听不出,他还想要说些什么。
乔治跟时年说,他不在乎。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在最后的时间到来的时候,疾步离开地牢,回到了楼上的房间打开了电视机……
李乐文在烈火中说的话,他一个字一个字全都听清了。
他恨,他的恨就像是那些火蛇,凶狂地扑咬着李乐文的身子。他还觉得不足,握紧双拳嘶吼:“烧,烧死他!”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明知道李乐文临死之前也许爱的恨得都不是他,而是私生子。可是他却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却是眼前的模样。
最后的最后,李乐文的语声中虽然有怨,可是那一字一声却又岂非不是对那私生子的深情?
原来到最后的最后,李乐文也半点都没想到他。
原来他一直以为是他自己成功地利用了李乐文,此时才知道,原来从头至尾,他在李乐文的心里都没有留下过真正的印痕。
他骗李乐文,说他自己整容是为了李乐文,是为了整成李乐文心中人的模样;现在才明白,原来果然李乐文见到他这张脸,真的是从始至终只将他当成另外一个人罢了。
最后的最后,李乐文的声声倾诉全都化作了嘶声的嚎叫,乔治也终于两手捂住耳朵,不自知地滑落了一脸的泪。
泪眼朦胧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多年以前,他就知道想要打败私生子,就一定要学习私生子的手腕。私生子虽然来到m国之后看似孤立无援,可是私生子手下却有一班死忠的年轻人。他是后来才知道,私生子这些年一直在搜寻
这样的小孩儿,然后着力培养了,成为自己的班底。
于是他被流放到了亚洲之后,便也开始如法炮制,想要寻找同样聪明可造的小孩儿。同样,也要是孤儿。
他彼时也同样是利用佛德集团的财力,资助孤儿院,做慈善福利。然后在人的介绍之下,他见到了李乐文。
彼时不知道这也是私生子给他挖好的陷阱啊,他只以为自己苦心没有白费,终于也找见了同样优秀的好孩子。
第一眼看见那个孩子,他穿最普通的白衬衫,还有洗得发白飞线了的蓝色牛仔裤,黑发黑眼立在阳光里,深邃立体的五官美得就像意大利的博物馆的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他也栽培了许多小孩儿,但是独独将他留在了身边。然后让他走最正常的招聘系统,让他仿佛“不经意”之间成为了他的私人助理。
那么多年,曾经那么孤单的岁月里,那些心理绝望趋于崩溃的时光里,都是这个小孩儿陪在他身边。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那个孩子的依赖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他开始渐渐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个少年不在他身旁的日子。
而那个时候,那个孩子也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异性缘。
那个孩子深邃立体的五官,那个孩子优雅迷人的谈吐,都吸引了许多许多女子的喜爱。每一次他带着那个孩子出席商务聚会场合,都会见到那个孩子被大批的名媛包围着。
然后他的心里便开始十分不舒服,无数次要独自站在楼梯顶端,垂眸冷冷打量着那个孩子在女人丛中左右逢源。
他开始发脾气,开始对那个孩子冷淡。他开始一点一点绝望地发现,原来这种感觉,叫***情。
这种感觉,他在心底埋藏了许久。他更加绝望地发现,原来这种感觉只是他一个人的,李乐文对他完全没有感觉。甚至,李乐文只是喜欢女人罢了。
这种感觉渐渐滑向了绝望,让他快要发疯。于是最后他不得不抛出了最后一张牌:悍然揭开了李乐文的真实身份。
他那个晚上借着酒力,冷笑着讥讽李乐文:“你竟然一点都不慌张?哈哈,我懂了,你觉得这样也好,就算死也是为了那个人死,所以你根本就不怕死。”
“可是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你自己生死那么简单。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那么你就有自己要承担的任务。他苦心经营这片棋局这么多年,你竟然让他功亏一篑,你说他会怎么看待你呢?你是一颗辜负了他的棋子,是破坏了他多年心血的那个无能的人。他会对你有多失望,他怎么还会在你死后记住你?”
他说完这些话,李乐文的脸终于苍白了下来。他知道,他终于得到了这个孩子。
于是后来整容,于是后来与他更和睦地在一起。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如果他能甘心被流放到亚洲再不回m国去,也许他就能跟李乐文安安静静厮守下去。
更不会如此时,眼睁睁看那孩子远去了,他连一声“再见”都没机会说。
他两手捂住双耳,传到自己耳朵里的都是自己的悲号。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他说过想要恨的,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不忍心看那孩子最后最后的一刻。
手滑下面颊,留下血痕。他挣扎着去看画面。
火中,已经看不见了那个形体。
那个孩子,那个叫他爱过也恨过的孩子,已经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
---题外话---【明天见~明天sir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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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 )
445.447你却在想着谁?(1更)
当李乐文的视频最终结束的时候,皇甫华章已经回到了此前时年消失的那片废墟之前去。
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正好五个小时加上一场火刑之后,整个世界又被夜色包覆。
也只有夏佐知道,五个小时的时限不是isee自己定的,是先生定的。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先生用李乐文去做交易,不止是单一的交换人质的局;先生做事一向都是局中有局,后势连绵不绝。
所以当在李乐文的火刑开始时,他霍然回头看见先生已经换好了衣裳,就知道先生是要亲自去救时年了。
抛出一个李乐文,如果乔治愿意做交易自然最好;即便乔治不愿意做交易,先生也还有后面的安排。
被夜色包覆的大地,这时候仿佛终于宁谧下来了。可是皇甫华章和夏佐却也都明白,夜色只是将危险掩盖住了,让肉眼看不出来罢了,而不是危险都结束了鳏。
甚至因为是在黑暗里,看不见危险,反倒更容易放松警惕而出错。
皇甫华章今晚没带很多人,只带了夏佐一个。他这回汲取了教训,将森木和大队人马都留在旅店里,确保解忧万无一失。
他和夏佐甚至都没开车,将车子远远停在路边,然后两人步行走向废墟。
没点灯,连柄手电都没带。
皇甫华章仿佛嗅觉极灵的猎人,带着夏佐毫不费力地穿过黑暗,找到了那片废墟。
到了位置,两人找一片断壁为掩护,蹲了下来。
夏佐忍不住问:“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不是想要救小姐么,回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是想从这个地方开始重新搜寻线索?那恐怕太浪费时间了。
皇甫华章轻轻哼了一声:“他们三个都是在这片区域上消失的。他们没有翅膀,不可能躲得开我们的眼睛。可是既然是三个人都消失了,而不是一个两个;更何况乔治是裹挟着时年的,他自己身上有伤,解忧说时年仿佛也受伤了。由此可见他们根本逃不远,更没有外人能进来接应,所以唯一的解释是——”
皇甫华章扭头盯住那片废墟:“答案就在这片废墟之下。”
夏佐也是霍然开朗:“先生的意思是说,这片废墟下面有地道,所以他们三个能原地土遁,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皇甫华章冷笑:“这些年乔治都在亦步亦趋模仿我,所以他最理想的拘禁时年的场所,就也一定是个地牢。早晨我装作茫然无解,然后带着你们离开,就是为了麻痹他,让他以为我真的是没猜到他们就在我脚下。”
夏佐心下也是忽悠一声,豁然明白了先生用李乐文去做交易,实则也是在麻痹乔治。让乔治以为先生这是黔驴技穷,使出这样决绝的法子来只能证明先生手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可是想明白了,夏佐便也更急了:“那先生既然亲自来了,难道就是想这么进去救人?先生好歹也该多带些人来!”
皇甫华章淡淡笑了笑:“脚下是地牢,建筑形式一定是狭长。这样的战斗形式类似于巷战,考验的是单兵作战能力,人多没用,反倒可能成为掣肘。”
他说着目光放远,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再说乔治的目的十分明确,想要的不过是他皇甫华章的性命而已。乔治无论是掳走解忧还是时年,乔治都不是想要她们的性命。对于乔治来说,他也是十分自负的人,也喜欢在布局里径直去取最终的目标,不喜欢多余的伤亡。
所以唯有他按着乔治的游戏规则来,才能保证乔治不会去狗急跳墙伤害到时年。
尽管先生没明白说出来,夏佐又何尝不懂先生的心思?
他急道:“可是显然乔治比我们想象得要冷静。先生抛出李乐文,他竟然也没有妥协。”
皇甫华章倒是淡淡一哼:“他也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冷静。就算他没有最终做交易,可是他的心理也在崩溃边缘了。他交易不交易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他心理崩溃罢了。”
皇甫华章仰头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这个时候他正心痛如死。这个时候最适合动手。”
夏佐毅然起身,想要绕到皇甫华章前面去打前锋。
皇甫华章却一把拉住他:“你别去。你的装备不行,进去就会被发现。你留在原地做接应。”
夏佐便急了,“先生!”
不是不相信先生的实力,可是身为手下他却怎么都无法看着先生一个人去。
再说当年……先生就是因为单枪匹马地去,才会发生后来的事。
皇甫华章却轻哼一笑,伸手拍了拍夏佐的肩:“她是我的女人,自然要我自己去救。”
这是一片战火频仍的土地,近百年来一直处于各派交战之中,所以稍微有些档次的建筑都一定会在地下留出地下室,用作防空和自保之用。
不出皇甫华章是所料,不久就在废墟的一片断瓦碎砖的遮掩之下找到了地道的
入口。
皇甫华章在走进地道口前,深深凝视夏佐一眼:“多留意解忧那边的动静。”
此时此刻,先生悬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还只是放心不下小小姐。夏佐的心头轰然一热,便深深点头:“先生放心。”
皇甫华章便一笑,下一秒钟颀长的身子已经无声地落进了地道中去。
地下一片黑暗和宁静,可是这个世界在皇甫华章的夜视眼镜之下,却是一片无法被黑暗阻隔的世界。
一切一如他想象中的样子:狭长的走廊,远处不知哪里还传出地下水渗入,水滴敲击在石块上的声音。嘀嗒,嘀嗒……空旷悠长。
皇甫华章侧耳细听,通过计算回声的时间已经可以大致推测这条地道的长度。
再将目光转向地道左右两侧,借助修长的手指去探测。果然是隔断成的小房间,可以作为储藏室或者地牢之用。而每个小房间的门上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他伸手去摸,摸到了窗口上树着的铁栏。
皇甫华章的耐心地贴着墙壁悄然行走,利用夜视眼镜的红外功能去寻找时年。
只要她在这里,她的身子一定会散发热量,那么无论她是身处多幽深的黑暗里,他也能找得到她。
正在仔细搜寻,脚边忽然一串蠕动。接着红外眼睛便搜索到了一串发热源,排着队贴着墙根儿惊慌失措地逃去。
原来是老鼠。
皇甫华章便故意伸脚踩住一只老鼠的尾巴。那老鼠便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吱吱的叫声在空旷的地道里传得很远。
皇甫华章借此来侧耳聆听,却显然这样的响动也没有将乔治吸引过来。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乔治可能并不在地道中。
皇甫华章便勾了勾唇角,抬起了脚。
老鼠终于得了自由,火箭一样尖叫着逃生去了。皇甫华章的心下则又放松了一成。
看来乔治果然还是被李乐文的死给伤透了心,这个时候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甚至,那个蠢货说不定真的能借着夜色的遮掩,去替李乐文收尸。
皇甫华章心念微转的当,时年却也听见了老鼠那近乎撕心裂肺的叫声,她忽地便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边捉住了铁栏。仔细地侧耳倾听,然后问:“谁?!”
皇甫华章听见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果然是他的小姑娘,听这语气分明是依旧勇敢而坚强。而且能够从老鼠的叫声里,推测出是有人来了。
他忍不住微笑,向她的方向悄然走了过去,想要悄然回应她。
可是还没走到她的面前,却听她忽地又问了一句。
这句话是带着不确定的轻颤,可是那轻颤里却又分明藏着期待——
“汤sir……是你么?”
仿佛这个地道塌陷了,一片冷雨骤然倾天而下,打湿了他的头脸。
皇甫华章迅速停住脚步,在黑暗里用力地呼吸。
她在说什么?
——汤sir?
在这样的危险境地里,她又是在盼望着由谁来救她?!
——汤sir?
万千心绪,呼啦啦在他心臆间咆哮奔腾起来。每一缕,都撞得他心区剧痛。
几乎是本能,皇甫华章在最迷茫和疼痛的时候,身子反倒处于高度防御状态。他屏住呼吸,脚步声也几乎接近于无,单凭人体自身的感官,他的存在感几乎是零。
时年便也被骗到了,她又仔细听了半晌,然后低声轻笑起来:“我知道是你,你别躲了。快出来。”
---题外话---【稍后第二更~大家对念念还有一点迷惑哈,简单点一句,大家是忘了念念自己的身份了。她不止是言情女主,她更是警察的女儿,是记者。大家忘了她总说的那句话么:“我是记者,我责无旁贷”。所以在恋爱的同时,她还有职业的使命,甚至是人性的使命,她需要发掘真相,给受害者一个交待。】
阿sir,嘘,不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