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默的列宁号
解决完所有的尸守后，古城废墟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徐阶让水流推着自己来到了列宁号的旁边，然后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无论是积年累月堆积的肺螺还是被龙血侵蚀畸变成血肉的钢铁，此刻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橡皮一般，擦去了有质的形体。
“找到你了。”用大道宝瓶吞噬掉面前的阻碍后，徐阶很轻易地就在列宁号的船舱中找到了龙类胚胎。此时对方的形象颇有些类似于恐怖游戏中的终极boss，细密的血管连接着它与整个船舱，仿佛这里就是原本孕育胚胎的子宫。但谁能想到，这看似哺育胚胎的血管，实际上却是抽取龙血的工具呢。
徐阶挥一挥手，指尖绽放的乌光化为数十道锋利的小刀切断了胚胎与血管的联系。紧接着这枚实质上气息相当虚弱的胚胎核顺着吸力没入了大道宝瓶的瓶口。
虽然根据原文中“老板”透露出来的信息可以得知，这枚被人用作祭品的龙类胚胎在初代种中也是佼佼者，但它毕竟被人挖了脑子还吸血吸了这么多年。而大道宝瓶又是吞天魔功“道”的具现化，因此用来封印并不是问题。事实上，若不是徐阶想着可持续性发展，他早已吞噬了这位龙王的本源了。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呢？
徐阶望向了东方，此时此刻，藏身于日本的白王无疑是离他最近的目标。只是白王到底不是列宁号中那个先天不足的家伙，一旦苏醒必定会在短时间内剧烈改变气候环境。尤其还是在富士山这么一座活火山下，那里的地质环境实在是太适合对方搞个大新闻了。
徐阶不想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得周边的普通人们流离失所，这意味着他必须和日本本地的官方混血种势力，也就是蛇岐八家进行合作。而要做到这点，很显然，徐阶首先要解决掉龙族第三部小说中的万恶之首，赫尔佐格博士。揭露他暗中操纵蛇岐八家和猛鬼众互相厮杀的真相，以此来博得源稚生和源稚女这一对兄弟的信任。
这并不困难，在拥有连山易和玉虚神算这两门顶尖术数绝学的徐阶面前，赫尔佐格的影武者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把戏。甚至于不需要徐阶出手，只要将这个魔术的谜底告知源稚生和源稚女两人，这对兄弟就能凭借普通人的手段找出赫尔佐格的本体。
只是按照剧情发展，赫尔佐格要两年后才会正式开始启动他那邪恶的计划。就眼下而言，其实卡塞尔学院要在三峡大坝实施的“夔门计划”要来得更迫在眉睫一些。叶胜和酒德亚纪会在给路明非进行过一次面试后就前往四川执行任务，这其中的时间不能说非常紧张吧，起码也是相当凑合。
徐阶不喜欢卡着时间点安排自己的行程，因此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先顾着“夔门计划”这一头。毕竟这个时间点源稚生他们还只是被赫尔佐格当着棋子操弄，并没有生命危险，而曼斯教授带的这支队伍徐阶要是不管的话，那是绝对要全灭的。
不过在前往三峡大坝之前，徐阶先用先天术数推衍出了一个人的所在。
……
推开酒店房间的大门，昂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夔门计划的提前并非他的所愿，但昂热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比混血种强大了千百倍的初代种，无论他们做了多少的准备都是不够的。不过既然计划需要临时调整，昂热也不会只坐在后方等待。明天他就打算坐飞机前往中国，与负责一线任务的曼斯教授进行最后的计划确认。
“咳咳。”
然而就在昂热陷入思考的时候，他的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人类的咳嗽声。
但是真的是人类吗？昂热的脑海中不禁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自从当年被汉高从背后用“言灵·圣裁”打了一枪后，他对于背后的气息就相当敏感，即便是日本专门训练过的能够隐秘气息的忍者大师，也不敢打包票说就一定能摸到昂热的背后。
那么，是龙王？昂热飞快地转过身来，浑身上下的肌肉迅速进入了紧绷状态，等待着大脑攻击命令的下达，大马士革钢制成的炼金折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渴求着敌人的鲜血。
可是当他真的看清那个出声的来源后，昂热却抑制住了他先下手为强的出手欲望。因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头顶正飘浮着一个乌黑晶莹的宝瓶。那瓶子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仿佛只要他再向前一步，身体就会被万刀刮骨。
这是什么？炼金武器？还是未知的言灵？在发现眼前之人的眼睛依旧保持着黑色瞳孔后，昂热排除了言灵的猜测。几乎任何一个混血种在使用他们言灵的时候都无一例外会点亮象征着权与力的黄金瞳，初代种的龙王就更不用说了，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是它们的标配。
因此昂热更倾向于那件能自动悬浮的瓶子是一件炼金武器，但这无疑更加证明了它的恐怖，能够让一个血统天赋有限的混血种拥有威胁世界顶级混血种的力量。至于昂热为什么不猜对方是个普通人，很简单，作为一名活了有上百年的老帅哥。昂热阅人无数，自然能轻易地辨别出年轻人的容貌有着明显龙族基因优化的痕迹。
“抱歉，昂热校长。为了避免我们双方在对话之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所以我才显化出了这个大道宝瓶。”说着，在昂热惊讶的眼神中，大道宝瓶渐渐虚化，重新化为了乌光没入了徐阶的天灵盖中，以此来表示他并没有恶意。
当然，真正让昂热这么一个历经腥风血雨的老战士都没能察觉的，其实主要还是靠海神三叉戟的瀚海护身罩。只不过那玩意儿金光闪闪的，并不符合徐阶黑、白、灰的朴素审美，所以在解除隐身状态后，徐阶就将其收回了丹田之内。
第十章 加入夔门计划
徐阶撤回大道宝瓶的行为无疑降低了几分昂热的警戒心，哪怕他明知道眼前这个潜入他酒店房间的年轻人不可能只是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况且对方这种主动示弱的举动也彻底让昂热排除了心中关于徐阶会是纯血龙裔的怀疑，毕竟像那样骄傲尊荣的存在是不可能向自己眼中的低贱仆役低头的，只有在人类社会中成长起来的混血种才会妥协与退让。
“那你为何不说出你的目的呢，年轻人，大晚上的跑到我这个老头子的房间来，总不至于是来炫耀一下你的‘大道宝瓶’吧？”昂热操着一口娴熟的普通话对徐阶说道，这并不奇怪，卡塞尔学院从十年前就把中文列为了必修课。昂热身为校长，自然是要以身作则，这样底下那群骄傲的西方混血种们才会真的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晚辈名叫徐阶，此番不请自来，是想跟您谈谈关于青铜与火之王的事情。”徐阶不喜欢绕圈子，直接了当地就跟昂热说道，“我知道您手底下曼斯教授带领的小组已经在长江三峡找到了它的踪迹，所以我想加入您的‘夔门计划’，由我来保护您的同事与学生。相对的，我要诺顿和康斯坦丁这一对双生子作为报酬。”
哦豁，昂热扬了扬眉毛。以混血种们继承自龙族基因的贪婪无度的性格，龙王的尸骸无疑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垂涎欲滴的宝藏，昂热所在的卡塞尔学院背后的校董会亦是其中的一员。但是像徐阶这样孤家寡人就狮子大开口地要把整盘战利品都几乎全部端走的，昂热还是第一次见到。起码从徐阶的话中，昂热并听不出来对方隶属于任何一个他已知的组织，而且这些人谈合作也绝不会采取闯空门的方式。因此即便对方背靠有组织，估计徐阶也是组织的头头，否则话语中不会言必称我。
“年轻人，初代种可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是我们想怎么划分就怎么划分的。既然你想加入‘夔门计划’，那也就是说你是来面试的。作为求职者，你总得向面试官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吧。”昂热摊开了他那只没有拿着折刀的左手，示意徐阶开始他的表演。不过说实话，在这之前昂热其实就已经信了徐阶几分。毕竟全世界可是合计有大约一千三百人在探寻“龙墓”的位置，徐阶能在那么多目标中一击即中，找出曼斯教授这最接近成功的小组，这足以证明了对方的情报能力。
再加上刚才徐阶表现出来的既非言灵，又不像炼金武器的奇怪能力，昂热隐隐有种感觉，对方或许是真的是胸有成竹的自信，而非外行人一知半解就指手画脚的狂妄。
“第一，如果没有我，夔门计划虽然会成功，但摩尼亚赫号上除了‘钥匙’的所有人将全军覆没。”徐阶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竖起了手指。
“第二，康斯坦丁还处于龙卵状态，诺顿尽管已经孵化，但失去了记忆。如今只是一名居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赏金猎人，凭借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血统通过接一些龙类相关的高级任务赚钱。这也就意味着高踞王座的双生子此刻正处于他们最弱小的阶段。”
“当然，这并不就等于我们能够轻易地杀死对方。龙类是很难杀死的，尤其是高贵的初代种和次代种。即使你毁灭了它们的身躯，都无法毁灭灵魂，它们会再度苏醒。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对于高阶的龙族，只要在死前准备好‘卵’，完成灵魂的‘茧化’，就能再次孵化，重临世间。”
“不过这并不代表‘初代种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制造卵需要时间，虽然我并不清楚龙王怎么为自己制造卵，但显然卵不是自然生成的。只要在龙王制造卵之前杀死他，那他的精神便无法转移到卵里去，他就死了。而龙王每次苏醒，最初力量时不完整的，甚至像诺顿那样没有记忆。在这方面，他们和混血种一样，需要有一个感悟自己血统的过程；其次，在暴怒的情况下，龙王会优先选择复仇。”
“因此据我所知，校长您的计划应该就是通过让失去记忆的诺顿与龙卵状态下的康斯坦丁相见。康斯坦丁虽然作为青铜与火之王中力量更强的一方，但是身患残疾，而且内心有些懦弱，相当依赖自己的哥哥诺顿。因此当他感知到自己至亲的气息后，必然会提前破卵而出，寻找哥哥的踪迹。这种情况下，康斯坦丁力量不完全，再加上他本身就无法幻化龙形，这就为您创造了杀死他的条件。与此同时，另一方面，您会假意让诺顿陷入危险，从而使得康斯坦丁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放弃‘茧化’，再也不能复生。”
“这样诺顿就会亲眼目睹弟弟为了保护自己而死，而他尽管对康斯坦丁非常严苛，但也很爱对方。因此血脉联系之下，诺顿势必会暴怒觉醒，恢复自己的记忆。但是要想复仇，使用最终的言灵，诺顿就必须有巨大化的身体才行。这其中的时间，就是您与卡塞尔学院的机会。”
徐阶的话，昂热是越听越心惊，尤其是在对方几乎将自己内心的计划全盘托出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以为徐阶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昂热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尽可能地拉高了对对方的期待，但还是远远低估了眼前这名年轻人。
莫非他是自己那位合作者的人？昂热的脑海中刚刚生起这样的念头就马上掐断了，不，那个人不会做这种画蛇添足之事。
那徐阶究竟是怎么知道如此多的龙族密辛的呢？昂热暂时将这个疑问压在了脑后，因为徐阶的话还并没有说完。
“这个计划相当不错，只是在我个人看来，相比较于两具失去了可能性的尸骸，还是活着的青铜双子更符合我的利益。先别急着否定，”徐阶抬手制止想要说些什么的昂热，然后将一枚银白色的金属薄片弹指射向了对方，“看了这个您就明白我的底气何在了。”
“我，其实是一名天外之人。”
第十一章 前往三峡
徐阶将万界通识符拿来当敲门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而昂热在亲眼见证了诸天万界的神奇广阔后也相信了他的话，并且同意与徐阶进行合作。哪怕对方要求的报酬和万界通识符在万界商城中的售价完全不成比例，但是渠道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没有它，你就算是有真金白银也买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作为一名灵魂早已死在了卡塞尔庄园的复仇男神，毫不夸张地说，昂热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屠龙这项伟大的事业。至于杀死巨龙之后的战利品，那就不是他所关心的领域了。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昂热巴不得徐阶这么一个天外之人将其拿走，也省得某些自视甚高而又贪得无厌的混血种想凭借着龙王的尸骸自己登上那至高的宝座。
这也是徐阶为什么会将万界通识符给予昂热的原因，看过原文的他知道，一切的龙族，无论是天生还是自命的，都是昂热的敌人，因此昂热绝对不会将万界通识符用在坏处。当然，徐阶也不会让曼斯教授他们白跑一趟。龙王没有，不是还有座白帝城沉在三峡水库的底下么？青铜与火之王作为执掌金属与火焰这两项权柄的龙王，估计是除了黑王、白王以外对炼金术最为精通的初代种了。甚至于徐阶怀疑，白王在炼金术这方面是否也会被诺顿他们超过。可想而知，由这样一位炼金术祖师爷级别的龙类所亲手铸造而成的青铜之城，里面但凡记录一星半点诺顿关于炼金术的心得和体会，对于混血种这方面的研究都会是一个火箭般的提升。
即使诺顿的笔记太过深奥，就跟把三体中制造水滴的技术交给现代社会的人类一样，只能让人不明觉厉，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徐阶也已经跟昂热明说了青铜城中有着七宗罪这种能够杀死龙王的武器，而他并不准备将其像海神三叉戟一样带离原本所在的世界。
倒不是说徐阶不想要，作为龙王诺顿在公元开始之时亲自铸造的，专门为杀死其余几位四大君王而生的刀剑。毋庸置疑，即便不拿来屠龙，攻击力方面也是要胜过海神三叉戟这件宝兵的。但一来徐阶的目的若是能顺利达成，那他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下蛋的母鸡，以后想下多少金蛋就下多少金蛋，根本没必要在意眼前的这一点得失；二来徐阶在这龙族世界也待不长久，基本上等他知晓的剧情全部过去后，徐阶也就不会再来此方宙光碎片了。也就是说当他离开之后，龙族世界的人们就又得凭借自身的力量面对剩余还未登场的初代种们了。这种情况下，七宗罪这样的屠龙神器无疑是放在昂热这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而不是仅仅在徐阶这儿当个过渡兵器。
……
“你好，曼斯教授，我的名字叫做徐阶，接下来‘夔门计划’的行动任务，将会由我来主要负责执行，请多多指教。”坐着本该载着校长的飞机，徐阶横跨大洋，来到了异世界的祖国四川。不过这次，徐阶没有像去美国时那样开着隐身的瀚海护身罩偷渡。事实上，在诺玛这样一台可以说是人工智能的超级计算机的操作下，徐阶还没有下飞机，就已经拥有了货真价实的假身份。他出生在哪里，住在何处，上哪所学校，一段虚拟的人生经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互联网的数据库中，假装自己早已存在。甚至于当徐阶和曼斯教授会合的时候，纸质的档案也在相关部门的配合下落袋为安，仿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只是并不出现在人们的记忆中。
“嗯，你的事情校长已经在电话里跟我提到了。该死的，穿越者，没想到只会出现在小说电影里面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在现实。”曼斯嘴里叼着雪茄嘟哝着。按照原本预定的行程，此时此刻应该是校长跟他进行最后一次计划确认的。但是在获得了万界通识符这样一个能沟通诸天万界的渠道后，昂热迫不及待地要返回卡塞尔学院，清点一下学校的资产好用来兑换元皇币，从而能在万界商城中购买屠龙相关的宝物武具。除此之外，星火大法这么一门绝世神功是否要加入新学期的课程也是一件大事。它的出现意味着除了龙族血统以外，人类获得了一条崭新的超凡之路。可想而知这会带来怎样的暗流涌动，起码校董会的质询是少不了的。
相比较之下，曼斯教授这边的优先级就显得低了些。毕竟也没什么一定要面对面说的事情，尤其是在徐阶向昂热略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后，昂热就更不担心他的这位老朋友能够平安归来了。
“可是龙族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也是幻想世界的产物吗？人类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这海洋浩淼无垠，蕴藏着无穷奥秘。”徐阶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说的倒也没错。”曼斯笑了笑，从嘴边取下雪茄熄灭，然后站起身来，“校长说执行任务时以你为主，那么我就先带你认识一下摩尼亚赫号上的船员吧。”
“这就不必了，诺玛已经往我的平板里发送了您所带领的这支小组的人物资料……嗯，还是见一见吧，地点就放在船上的医务室，您看行吗？”徐阶刚想回绝，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口这样说道。
“啊？”曼斯愣了一下，他不是没在学校中见过思维迥异常人的同事，但是像这种奇葩的要求，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
“你好，我叫叶胜，言灵是‘蛇’，这次任务中负责执行潜水搜寻任务。”徐阶颇有仪式感地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注视着桌子对面这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原著中，他和酒德亚纪在探索青铜之城时因龙墓重启受困，尽管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找到了龙王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和陪葬品七宗罪，但终究由于氧气不足而来不及浮到水面上。为此，他将自己的氧气罐交给了同伴亚纪，让对方能够逃出生天，自己则为了打开龙墓大门失血过多而死。
这样的人，徐阶自然不会让对方再次经历原文中发生过的悲剧。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收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报酬。于是在重复了一遍刚才在曼斯教授这边说过的自我介绍后，徐阶这样说道：
“请你将双手手心向上摊开，自然地摆放在桌面上。接下来我会过滤一遍你的血液，这是为了搜集炼金术的素材，所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好吗？”
第十二章 复制言灵
老实说，这样的要求有些奇怪。但看在校长和曼斯教授的面子上，叶胜还是老老实实地遵循了徐阶的指示，哪怕对方空降过来还不到一天。但紧接着，徐阶的动作就吓得他险些跳了起来。
“安静。”
徐阶知道自己割开对方手腕动脉的行为有些惊悚，因此他提前就准备好用气息压制住叶胜的身体。然后凭借着修炼八九玄功得来的出色控制力，使得自己的手腕也出现了伤口。紧接着两两贴合，左手运转吞天魔功吸收叶胜体内的鲜血，右手运转天生神力补充对方流失的部分。本质原理跟医院里的血液回收机大差不差，只是看上去比较原始。
叶胜也在感知到两只手臂里血液的流向后放心了下来，想想也觉得是自己吓自己。要知道，外面可还有其他人排着队呢，医务室的门也没关，这种情况下对方如果要害自己，那除非徐阶有着碾压船上众人的实力。但话又说回来了，他既然有这种力量，又何必跟叶胜他们搞些弯弯绕绕呢，直接绑一起放血不就完事了。
徐阶并没有在意叶胜的心理活动，此时的他，心神正沉浸在叶胜流入他体内的血液之中。和在高天原杀死的那些鬼齿龙蝰和尸守中提取的龙血不同，尸守它们的龙血只能提升徐阶的力量，但在叶胜这种觉醒了言灵的混血种的血液之中，却蕴含着大道法则碎片。
当然，这并非徐阶第一次得知龙血中会蕴含法则碎片。事实上，在独自飞往美国寻找昂热的过程中，徐阶就试验性地喂养过列宁号中那枚龙类胚胎一些遮天世界里的源块。实验证明，这对龙蛋的恢复相当有效，很快这名没了脑子的初代种就有些不安分了起来，试图侵蚀周围的一切，改造成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只是遗憾的是，储存它的是大道宝瓶，吞天魔功的有形之体。因此很快，刚刚有点起色的胚胎，立即就被榨得恢复了往日虚弱的模样。而这中间的成果，就是它的龙血。
徐阶吞服了几滴试验了一下，说实话感觉和炼化龙髓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叶胜的血就不一样了，他血液中的法则碎片虽然稀少简单，但是结构完整。在将叶胜体内原本的血液完整地替换了一轮后，徐阶就已经掌握了对方拥有的言灵。叶胜本人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短时间内用不了言灵，之后当他的骨髓造血达到一定比例后，就会重新恢复了。甚至于徐阶还动用玄法帮助叶胜洗髓伐骨了一番，使其不会因为人类基因的某些缺陷而像楚子航那样换上蛀牙之类的疾病。
紧接着徐阶又如法炮制，给夔门行动组中所有觉醒言灵的人换了一遍血，包括曼斯教授。唯一碰上点障碍的只有陈墨瞳的弟弟“钥匙”，显然陈家的人很宝贝他，作为能打开世界上几乎一切门锁的道具。但是在校长给陈家的当家打过电话后，不知道允诺了什么条件还是提供了什么信息，负责照看“钥匙”的养母最终同意了徐阶的要求，让他获得了所罗门的小钥匙这样的血源刻印。
“好了，万事俱备，可以行动了。”在让摩尼亚赫号停靠到岸边后，徐阶独自一人潜入了三峡水库之中。虽然本来他是想借助夔门行动组的力量的，比如让叶胜通过言灵·蛇找到青铜城的位置，借助“钥匙”的血打开龙墓的大门。但徐阶后来想想，发现其实完全没这个必要，并且还是在他复制叶胜他们的言灵之前。因为叶胜的言灵·蛇，徐阶可以用上古神行宗的类似功法代替，他现在已经是天象级了，像土行这类能在大地中自由穿行的武功已是达到了修炼的标准。“钥匙”的血源刻印比较麻烦，却也并非没有替代品，龙族原文中就有提过，命令活灵，需要纯度极高的龙族血统，“钥匙”和路明非是一对例子，而如果血统的浓度不够，也可以通过牺牲大量血液弥补。徐阶既有初代种的胚胎，又有天生神力能源源不断地造血，可以说是两手都抓，两手都硬。
这种情况下，摩尼亚赫号上的夔门行动组就显得有些累赘了。尽管这看上去有点抢功劳的意思，但好在曼斯教授深明大义，他深知和龙类战斗绝不是什么余裕到可以让队友彼此内斗的场合，执行部的历次战斗中，即便是精诚合作的完美典范，也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因此脑海中但凡是转动了一点歪脑筋的人，都被冯·施耐德这样一位强硬派给调离了执行部，不管对方是谁安插进来的人，拥有怎样的背景。
既然校长信任眼前这名年轻人，那么曼斯也愿意将信任托付给他。
“真的不需要在身上绑根救生索吗？它也是信号线，一旦你碰上了什么麻烦，即便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通过联系美国的本部给你支支招的。”不过临行前，曼斯教授还是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没问题的，真要碰上问题，我会通过言灵·蛇跟你们联系的，所以信号线这种东西就不必了。曼斯教授你也看过恐怖电影吧，一般来说，像今天这种场面，这种东西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而断开的。既然如此，也就省得浪费了。”曼斯教授是校长的心腹，因此徐阶并没有向对方隐瞒自己复制了他们言灵的事情，反正校长将他是天外之人的信息也告知了对方。
“那么就祝君武运昌隆了。”见徐阶坚持，曼斯教授也只能送上祝福了。
“等我的好消息吧。”徐阶向曼斯教授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伸手唤出海神三叉戟。借助海神的权柄，他飞快地就潜入了三峡水库的底部。紧接着开启了从叶胜那里复制来的言灵·蛇，寻找着青铜古城的位置。
这并不困难，在科学的解释中，“蛇”是一种生物电流，因此它们在优良的导体中会强大很多倍。叶胜在水库中能将“领域”扩张到以他为圆心的五公里半径的范围，卡塞尔学院风纪委员主席的曼施坦因教授的领域比叶胜还要大三倍，那么试问，拥有三十五条天龙之力的徐阶又能将其扩张到何种程度呢？
第十三章 青铜古城（上）
因此很快徐阶就感知到了在他脚下大约40米的地方，“蛇”游动的速度远超过其他地方。很显然，那里就是青铜城的所在，只有金属体会有那么好的导电性。然而就在徐阶想通过言灵继续深入探索青铜城的结构时，“蛇”却被某种非物理性质的障碍给阻挡住了。
“阵纹吗……”徐阶瞳孔中的金光消失，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身为炼金宗师的诺顿怎么可能不在自己的作品中插入炼金矩阵呢？不过刚才的试探虽然没能让徐阶摸清楚青铜城的构造，但进入的大门他还是得知了的。
只是就在徐阶准备掐个法诀，施展土行之法钻入地里的时候，周围的水体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振荡，而摇晃来自于他脚底的岩石。整个水底都在震动，水底扬起的尘埃遮挡住了视线。
“被发现了么？”徐阶皱起眉头，康斯坦丁在胚胎阶段的清醒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是自己发动的言灵惊醒了他么？看来要抓紧时间了，青铜古城毕竟是他们的老巢，徐阶拖的时间越久，康斯坦丁对这座宫殿的掌控力就越强，保不齐里面就会有类似于杀阵这样的阵纹。
这可不是徐阶瞎猜啊，作为王莽末年扶持公孙述在川蜀之地建立国家的龙王，很难说之后三国时期诸葛亮的八卦阵不是由诺顿传出来的炼金知识衍化而成。
地震撕裂了水底，一条明显的裂痕从远处迅速逼近，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斩切，厚达数米的岩石层开裂下陷。徐阶顿时感觉到巨大的水压从上而下，像是一个几十米高的浪砸在他的头顶。但在海神三叉戟的护佑下，海浪如同触碰到了岸边坚硬的礁石，一分为二。
不过徐阶也没有完全抵抗这股头顶突然增大的压力，伴随着数以百万吨计的水灌入脚下那个因为水底地震而出现的空腔，徐阶顺着这股水流和岩块一起下坠。很快，一面左右上下都看不到边的青铜巨墙出现在了徐阶的眼前。青铜壁的铜锈中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斑驳的印记，那是一张在火焰中灼烧的脸。
“看来这里就是龙墓的大门了。”徐阶伸手拂过，如同朔风吹过青铜墙壁的表面，大块的铜锈被剥下，露出了崭新的金属表面，泛着油一样的青黑色微光。墙壁上的图案清晰地显现出来，是凸起的一张人脸，嘴里含着一根燃烧的木柴。这是幅怪异的图画，脸被火焰灼烧得扭曲痛苦，却始终不肯松开紧咬木柴的牙齿。
然而徐阶并没有急着进入，他回想着书中的内容，嘴里喃喃自语道：“炼金术的伟大成就，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这里的守卫。这，不是跟大周世界的器灵一模一样吗？”
他顿时来了兴趣，运转起八奇技中的拘灵遣将，将炁注入到这幅青铜人面之中。一开始那其中的活灵还想强行吸噬徐阶的鲜血，但很快随着徐阶探明了活灵的所在，用炁将其拘禁住后，这道青铜古城最外层的防护措施就对徐阶放开了身心，欲予欲求了起来。
“开。”
徐阶一声令下，青铜人面像是打哈欠似的，缓缓张开了嘴。青铜壁深处传来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怕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青铜壁上，上下都是那张青铜人脸的牙齿，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锋利得宛如匕首。
顺着漩涡的吸力，徐阶进入了一条青铜甬道之中。甬道的两侧站着数不清的青铜雕塑，都是些身着古代衣冠的人，官员或者武将，手捧牙笏。唯一不同的是，从袍服和甲胄领口中伸出的，是细长的蛇颈。而这些官员的头，都是眼镜蛇似的蛇头，有的甚至还扣着帽子。
此情此景，让徐阶心中的警戒度噌噌地往上长。他可是记得，原著中就是这些玩意儿中的其中一个诱导酒德亚纪推动了拉杆，使得整座青铜城的防御系统启动。尽管也有着亚纪连续拍摄龙文以至于触发“灵视”的原因，但没有外力相助，蛇脸人雕像就浮在酒德亚纪的背后，怎么想都很诡异。
为此，徐阶运转大力金刚法门，使佛陀端坐莲台之上为他斩断外魔。然后才开始寻找道路，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徐阶眼前的这条甬道名为圣堂之路。在龙族兴盛的年代，古人以臣民的身份去朝见龙王时，必须经过这条圣堂之路。两侧的蛇脸人雕塑代表被龙王掌管的金属元素，按照炼金术元素表，一共88种。
可想而知，这座青铜城也是以炼金术为基础修建的，类似中国古代的风水学说。而炼金术的基础知识中，五芒星代表五种元素，右下角是火元素，所以青铜与火之王的寝宫会在青铜城偏下的位置。
同时《冰海残卷》中又说，顺着水流而行就将抵达火焰的御座。这里徐阶倒不必像第二次来的路明非和诺诺这组人一样用染料标记，他既已是灵慧级以上的强者，自然能从虚空中获知水流的方向。然后就是漫长的跋涉，在穿越了青铜城中迷宫般的甬道系统后，徐阶抵达了一片开阔空间。
甬道中从外界流进来的水也在这里注入了一个湖泊，水幽蓝得近乎黑色，冰冷刺骨，不知到底会有多深。
仰起头，徐阶看见了仿佛天穹一样的青铜顶。那是一株巨树，从青铜顶的中央开始生发，变化出无数种枝叶无数种花瓣，仿佛一张巨大的分形图，让人看一眼都眼晕。原著中酒德亚纪就是因为拍摄它陷入了幻觉，不过徐阶现在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为了保险起见，在进入青铜城后他就清除了体内的龙族基因。
当然，即便如此徐阶也没有放松警惕。在强行记下这幅关于青铜城铸造的碑记后，徐阶低下头去，寻找进入龙王寝宫的入口。这片幽蓝色的水体非常清澈，没有浮游物，没有鱼，徐阶一眼就望到了底部那满是森然的白骨。那是东汉军队进攻青铜城时死去的士兵，在他们的尸骨下方，就是寝宫的入口。
第十四章 青铜古城（下）
和门口的青铜人面一样，水底的金属板亦是“活灵”扼守的入口。于是在一番如法炮制之下，涡扇形状的金属板产生了位移，入口出现并且引发了水龙卷，将徐阶吸了进去。
下方是一条光滑的滑道，说来可悲，徐阶并没有玩过水上乐园的“激流勇进”，他上一次滑滑梯的记忆，还是在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偷偷溜进幼儿园的时候。
“啪。”
徐阶的屁股平稳地落在了一架巨大的水车之上，然而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低头望去，青铜水车的表面缠着一层厚实的、不知名的织物，每一块接水的挡板都是一张舒适的座椅，堪称古代版的摩天轮。并且似乎是因为徐阶下落带来的动力，水车缓缓的转动着，将他带到了青铜与火之王这一对双生子的寝宫之中。
这是一栋青铜铸造的、古老的民居，除了质地以外，和徐阶在历史书插图里看到的中国古代民居没有任何差别。屋子里的陈设异常简洁，三间屋子里有两间是卧室，藤制的床榻上，一个黄铜罐摆放在那里。和它相伴的，是一个长形的匣子。
“龙王康斯坦丁的卵已找到，over。”为了让曼斯教授他们安心，徐阶动用了言灵传递消息。然而当“蛇”返回的时候，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这座青铜城正在启动！
这怎么可能呢？徐阶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受幻觉的影响而拉下拉杆，龙王康斯坦丁也好好地在骨殖瓶里呆着，这偌大一个青铜城没有其他的……人……了。
“Holyshit！”徐阶不禁痛骂起了自己的愚蠢，他怎么就忘了还有龙侍参孙在呢。作为守卫龙王灵魂的侍卫，参孙肯定是住在青铜城里面的呀，否则三峡水库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不发现它的踪迹。
徐阶深感自己被原著带来的刻板印象所误导，以至于下意识地以为参孙会在青铜城外等着与自己决战。但现在也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了，徐阶立马通过言灵·蛇向曼斯教授求救。
“Mayday，mayday，mayday！快请路明非帮忙解开地图！”
……
“有意思，天外之人么？或许他真的能给这条既定的命运引向不可知的未来。”身着黑色小西装、白色丝绸衬衣和方口小皮鞋的路鸣泽坐在宿舍的窗台上，望着远方露出了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帮你一把吧，反正剧本中也是要用到的。”
……
当然，被困在了青铜城内的徐阶并没有坐等外界的救援。在匆匆忙忙地将骨殖瓶和七宗罪收进玉净瓶后，徐阶竭尽全力地运转连山易这门先天术数绝学，尝试从纷繁复杂的迷宫中找出一条路来。
不得不说，这相当困难。若是固定的迷宫还好，不管它多么复杂，总归是有一条不变的离开路线的。这种情况下，徐阶用连山易就像拥有了没有被老师撕掉答案的练习册一样，只要翻看就能得知。但偏偏，青铜城的机关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徐阶上一秒刚摸出来些眉目，下一秒题目就又变了。很显然，要想逃出生天，徐阶就必须看得更远，就像跟阿尔法狗围棋对弈一样，不仅是下一步，下十步、百步的未来都要预知。
徐阶本以为自己做不到，但谁曾想，随着言灵·蛇搜集来的信息越来越多，渐渐地，徐阶忘记了可能会伺机刺杀的参孙，忘记了外界不知何时会来的救援。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个机件仿佛拼图一般尝试组合成完整的青铜城。
找到了！
徐阶眼睛一亮，尽管他没能解析出青铜城完整的三维地图，但凭借着连山易和血源刻印·所罗门的小钥匙带来的指引，一条稍纵即逝的逃生路线出现在了徐阶可以预知的未来，然后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哐当。”
海神三叉戟与两根枯黄色的、弯刀般的利齿发出了金铁交击才会有的响声，刚刚从青铜城内逃出生天的徐阶转过身来，对着试图偷袭的龙侍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参孙，你确实很聪明，知道当一个人刚刚脱离危险境地的时候心情会放松下来。这时偷袭不仅成功率会大大上升，还能看到对方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绝望神情。只可惜啊，你遇到的是早就知晓你存在的我，接下来该好好算算你我之间的总账了！”
龙侍参孙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徐阶这样棘手的人类敌人吧，和魔魂大白鲨之王以及其他十万年海魂兽磨炼出来的丰富的水下作战经验，力大势沉的玉虚清源刀法，这两者结合到一起，顿时就让因为轻敌而失了先机的龙侍参孙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偶尔找到机会用它如同长矛一般的尾刺刺向徐阶的身体，也在大道宝瓶垂下来的乌光中折戟而归。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通体泛着淡金和赤铜的徐阶宛如怒目金刚，以闪电般的反应速度抓住了想要缩回去的细长尾骨，然后挥戟一斩，“咔嚓”，龙侍参孙发出了嚎哭般的刺耳尖啸。
此时的它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的狰狞和威严了，除了龙尾以外，遍布黑鳞的身躯此刻到处是被海神三叉戟剐蹭下来的伤口，脊背有着明显不自然的弯折。事实上，若不是危急关头参孙闪得及时，它的大脑恐怕也早就被徐阶震成了浆糊，即便如此，原本覆盖着整张脸的铁质面具也被击碎了大半，露出了底下布满了伤疤的肉质面容。
见到龙侍参孙如此凄惨的模样，徐阶心中那股被人逼得狼狈逃窜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了大半，准备给对方一个痛快。但是考虑到这毕竟是三峡水库的地界，动静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引来有关部门的注意。于是徐阶干脆运转皆字秘，待到十倍增幅触发之后，脚踩天璇步法，用大道宝瓶将龙侍参孙给收了进去，然后化了个干净。
“吼——”
虚空之中，又有一条远古天龙跨空而来。
第十五章 源稚生（上）
“咻咻，嗨，美女，要和爷们一起去酒店来一发吗？”夜叉露出猥琐的笑容向一旁路过的樱花妹搭讪，但显然效果不佳，哪怕他身上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然而，衬里上绣着的宛如浮世绘一般的青色夜叉鬼和赤**鬼，都使得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这个男人是一名雅库扎。
这使得不仅是樱花妹，包括其他的行人也都纷纷远远地避开。夜叉也不在意，往嘴里叼了根烟就朝着周围建筑的墙边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释放体内多余的水分，于是闲人驱散的领域扩展得更大了。但这正是夜叉的目的，此刻在他背后黝黑深邃的小巷中，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他负责把手巷口防止无关群众卷入其中，乌鸦则跑进了附近的KTV里，撒下大把大把的钞票让老板将每个房间的音乐声调到最大，以此来掩盖刀爪交击的碰撞声和任务目标的惨嚎。
至于为什么不派小弟直接清场？拜托，小巷里的执法人可是执行局的局长，蛇岐八家的天照命，凡是被他亲手追捕的目标，没有一个不被当场格杀的。夜叉一边随着周围那震耳欲聋的噪声抖动着身子，一边用余光关注着黑暗中偶尔闪过的火花。然后随着一道转瞬即逝的日轮闪过，一个黑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夜叉连忙提起裤子，将摆放大鸟的右手随意地往裤子上抹了几下，就打开了手机向某人发送了一条短信。紧接着，仿佛逐渐亮起的探照灯般，伴随着一家家卡拉OK的声音恢复正常，一名神情疲惫的年轻男子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
“夜叉你处理后事。”源稚生叼上一根烟靠在马路边的栏杆，抬头望着天空出神。明明刚才猎杀了一只十分凶险的死侍，他的黑色长风衣却是一尘不染，没有粘上半点敌人的血迹。穿街过巷的晚风掀起他的额发，一明一暗的烟头在城市的霓虹灯下照亮男人细长的眼睛。尽管衣服的衬里有着和夜叉类似的浮世绘，但气质却完全不是一路。他的英俊中透着些许阴柔气，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某个学院的年轻教员，而非刀口上舔血的黑帮成员。
夜叉依命行事，吹着不着调的口哨，拎着尸体袋朝巷子内走去，完全不担心那头被斩杀的猎物会不会还留有一口气，要拉一个人与他陪葬。与此同时，阴冷惨白带着细框眼镜的乌鸦也在摆平了卡拉OK的老板们后匆匆赶到了现场，从源稚生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古刀。刀上沾染的血液近乎黑色，正在缓缓地冒泡，像是在起某种化学反应。
“上面是猎物的血样，收集一些，其他的擦干净，然后用火烧一下刀身。”
乌鸦就地蹲下开始清洁源稚生的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这对宝刀。这种级别的武器都是有编号的炼金武器，对付混血种往往比子弹还要管用，每次用完都得清洁保养。把那些黑血擦拭干净之后他用喷枪迅速地燎烧刀身，以免死侍的基因残留在金属纹路中。最后用手指试了试刀锋，精磨的刀刃还是平滑如镜。乌鸦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后收刀入鞘。
夜叉也在这时收拾好了尸体，只不过从深巷中走出来的并非只有他一人。一名黑色西装搭配修身长裤，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的年轻女子也一同跟着出来了，神情相当凝重。
“怎么了，樱，是刚才哪里受伤了吗？”源稚生见此眉头一皱，矢吹樱是他唯三的家臣之一。作为一名随时都能更换几十个身份的美女忍者，她总能凭借着自己的容貌和言语将那些濒临失控的“鬼”给引诱到合适的地点，然后再由源稚生宰杀。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小女生一样会对小巷中血腥的景象感到恶心，因此源稚生只能猜测会不会是女生每个月都会有的那几天来了。
然而矢吹樱摇了摇头，她将屏幕亮起的手机展示给源稚生看，说道：“少主，大家长被人劫持走了。”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负责大家长安全的保镖都是吃干饭的么？”源稚生一只手把着黑色悍马的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机向电话对面的人质问道。光听语气的话别人会以为源稚生在训斥下级，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风魔家的家主风魔小太郎虽然是蛇岐八家的“若头”，在现在这种大家长不在的情况下，家族的事务都由他来决断。但面对内三家中源家家主的质问，哪怕这个家族如今只剩一人，风魔小太郎还是对这支尊贵之血低下了头。
“河狸会和怀纸组这两支关西京都举足轻重的社团起了矛盾，大家长前去调解。在商讨的过程中，河狸会的若头突然暴起发难，将大家长打晕后挟持着消失不见，怀疑可能是言灵·冥照的效果。”风魔家主言简意赅地说明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河狸会是怎么回事？投靠了猛鬼众吗？”源稚生猛打方向盘，在拥挤的马路上左冲右突。
“并非如此，事实上经过河狸会的自查，他们真正的若头早已被敲晕在了家中，出现在会场上的是假冒者。”
“那就是被猛鬼众混进去了咯。”源稚生冷笑了一声，对着电话那头的风魔家主下令道，“告诉河狸会，三天之内找不出劫持者的踪迹，蛇岐八家将全力支持怀纸组对丹波的扩张。”
“明白了。”听着这个往日散漫的年轻人忽然一反常态地以冷峻的语气做出决断，风魔小太郎深刻意识到了大家长究竟在少主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他的心中突然对劫持者产生了一丝怜悯，既然敢于触动龙的逆鳞，那么想必也已经做好了被暴怒的巨龙撕成碎片的觉悟吧。
然而就在源稚生想要继续询问风魔小太郎更多信息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樱却在这时沉默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陌生来电。”
短短的四个字让整辆车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一家公司会敢于贩卖蛇岐八家内部人员的电话信息，很显然，这时候会打进矢吹樱手机的陌生电话只有可能是劫匪。
他来提条件来了。
莫名的，源稚生有这种感觉。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如果说诸多设想中源稚生最害怕的是哪种，那么就是对方不管不顾地直接将橘政宗杀死，现在既然对方愿意交流，那么就说明事情还有得谈。于是源稚生一边伸手接过樱的手机，一边眼神示意他的这位家臣去告知风魔小太郎这个信息，好调动“辉夜姬”这台类似于“诺玛”的超级计算机来查询这个电话的位置。
樱心领神会，在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后，源稚生长出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按键。
“喂？”
第十六章 源稚生（下）
“啊，是源稚生啊。你想得没错，橘政宗在我手里。”电话的那头果然是劫匪，对此源稚生并不意外。然而对方所用的语言，却是让他颇为惊讶。
“你是中国人？”不过震惊之余，源稚生也是操起了那口在卡塞尔学院这个美国学校学习到的纯正普通话。脑海中思潮翻涌，蛇岐八家作为整个日本黑道的管理组织，虽说手眼通天，和政府内的不少大人物关系密切。但据他回忆，家族扶持上去的几个议员并没有什么反华言论，橘政宗本人也没有过前往某神社参拜的经历。毕竟黑道帮会只是蛇岐八家敛财的手段之一，他们真实的身份其实是由白王血裔抱团形成的家族。同横跨欧美的秘党一样，为了不暴露龙族的秘密，蛇岐八家习惯性地隐藏在暗处操控着一切，就像幕府将军才是封建时代日本真正的统治者，而非天皇一般。
因此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中国的爱国愤青跑到日本来找蛇岐八家的麻烦。那么对方会是猛鬼众的一员吗？结合对方孤身一人就从两大帮派和蛇岐八家保镖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地将大家长给绑走，或许他就是大家长花费了八年时间都没能调查到的猛鬼众高层。这听上去可能会有些荒诞，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成为日本黑帮的头目呢？要知道，日本的混血种家族极端的排外，即便是秘党也是携二战大胜之势才将蛇岐八家收入麾下。而就算是这样，卡塞尔学院的日本分部依旧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权，对于本部向来是听调不听宣。
但是源稚生同样清楚，猛鬼众虽说和蛇岐八家有着血缘关系，但是这些血统不稳定的同胞们选择的却是龙的道路。在他们眼里龙是完美的生物，是世界的皇帝，人类就该匍匐在那些完美生物的脚下，忍受它们的奴役，这是自然竞争的规律，那就是强者为王！而黑帮亦是有着慕强的传统，所以如果对方的血统能和他这位流有皇血的超级混血种相媲美，那么国籍的区分对于猛鬼众的帮众就无足轻重，他们会像贞观之治时的倭国一样向长安的天可汗拜服，只要对方能带领猛鬼众掀翻蛇岐八家这座一直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你是‘王将’还是‘龙王’？”没等电话对面回答，源稚生就换了一个问题。猛鬼众中的领袖都用将棋的棋子作为代号，但是王将和龙王的名字却始终是个谜。蛇岐八家打入猛鬼众的内应从未见过这两位大人物，甚至连对方到底存不存在都不清楚。但既然有其他以棋子为代号的高层，那么蛇岐八家的智囊团们也只能推测上面还有级别更高的人。
现在源稚生既然碰上了这疑似首领的存在，那么无论对方怎么回答，他都能从中获取些有用的信息。
“嘟嘟，猜错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的轻笑声，“但你也猜对了一点，和你一样，他们都是我这次要邀请的客人。”
“和我一样？”
“没错，想必‘辉夜姬’现在已经根据电话信号锁定了我的位置吧。这样也好，省得我报地址了。”男人语气轻松，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即将有可能被蛇岐八家的大部队包围，“源稚生，如果你不想七年前发生在你老家的悲剧重演，那么就请自己一个人独自前来。否则，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伴随着黑色悍马的一个路边急刹，这通陌生来电也应声挂断。
“少主……”樱刚想向源稚生汇报辉夜姬发来的地址，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停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源稚生，从她被源稚生收为家臣开始，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险境对方都是一副有我在，一切安心的模样。但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却脸色煞白得仿佛终于被某些久违的噩梦给追上了一般。
……
徐阶长出了一口气，将赫尔佐格博士的手机随手扔回到他的身上。在用大道宝瓶吞噬了龙侍参孙后，关于青铜与火之王的事情便基本上步入了尾声。还未孵化的康斯坦丁被徐阶以“禁仙六封”给封住，这是一种绝顶源术，需要六种神源石皮为材料，技近乎道，不仅可以封源，还可以封山川大地，封不世高手，用在初代种的龙王身上自然是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源天书中虽然记载有“禁仙六封”，但不过寥寥无几话而已，极其艰涩难懂，很难悟透。属于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法跟他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此徐阶并没有花太大的功夫在上面，按理来说也不应该会这门秘术。然而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徐阶虽然不会，但叶凡为了集齐圣体修炼所需的源可是花了大功夫钻研进里面的。如今尽管只悟出了一两成，最多能实现禁仙一封多一点，但这对于处于龙卵状态下的康斯坦丁也已足够。
诺顿也是同理。还未觉醒记忆的他龙类基因大半处于隐性，别说是徐阶了，就是稍微派一个经验丰富的执行部专员都能将其杀死。只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死亡的威胁虽然不足以让诺顿重新唤回自己的全部力量，但也足够让他在短时间内完成灵魂的“茧化”，跑到不知道世界的哪个地方重新等待孵化。
因此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制定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搞笑却相当有效的计划，人类名字叫做罗纳德·唐的诺顿不是正在做赏金猎人的工作吗？诺玛就在老唐经常接任务的网站上发布了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案子，然后在诺顿屁颠屁颠地赶到任务地点的时候，直接麻醉剂、催眠药水的一股脑地全用上，就把这个真实身份说出来能吓死执行任务的专员的龙王给迷晕了。
最后由徐阶来接手，为了保险起见，除了禁仙一封的神源石皮外，他还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耗尽心力在上面炼入了吞天魔功这部古经上记载的九个古字，此乃先天大帝纹，具有绝世妙用。可以用来镇压己身，实现永恒，定住岁月，穷天地之奥妙，不可揣测，伟力无尽。起码用来保鲜，那是绝对够用的了。
第十七章 兄弟相见（上）
之后徐阶便一路漂洋过海来到了日本，连青铜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将其直接抛给了卡塞尔学院的研究人员。当然，卡塞尔学院想要接收青铜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三峡水库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岭，青铜城又深埋水底不好搬迁，若非徐阶临走前通过拘灵遣将更改了门口活灵的认证密码，恐怕这长期的研究工作就更不好开展了。
但即便如此，青铜古城毕竟是两位初代种的寝宫，还是青铜与火之王这么一个精通炼金术的龙王亲手铸造的。其蕴含的价值放在卡塞尔学院的前身，秘党上千年的历史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收获。所以尽管困难重重，但方法总比困难多嘛，如今卡塞尔学院就在中国本地混血种家族的牵线搭桥下，与有关部门进行着携手开发的磋商。
同时一定程度上这也算得上是徐阶同昂热的某种交换吧，以青铜城的第一手资料作为贿赂，让昂热对他在日本分部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校董会的注意力全被青铜城的开发所吸引，这样徐阶在捕获白王的时候，就能尽可能地减少来自外部势力的干涉了。
而独自一人来到日本后，徐阶便按照之前构想的那样，以连山易推衍出赫尔佐格博士的真身所在以及他制造影武者的工厂。这并不困难，无论是赫尔佐格还是他用进化药制造出来的影武者，血统都不足以干扰连山易的推算，唯一让徐阶有些吃惊的是，就是橘政宗居然也是替身之一，他本以为这个假身份会是对方亲自扮演的。
“这样也好，至少源稚生加入蛇岐八家的这些年来感受到的亲情和温暖并不是完全虚假的，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安慰吧。”徐阶仰望天空喃喃自语道，虚空中传来的信息告诉他，他邀请的客人就要到了。
将时间往回拨去一段。
黑色的悍马车中，自从接到那位绑匪打来的电话，车内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即便是远在本部大楼的风魔小太郎，也很会看空气地并没有在电话中说话。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七年前那件他们并不知晓的事情，是源稚生心中的禁忌。
“樱、夜叉、乌鸦，你们都下车吧。风魔家主也请停止你派遣忍者组赶往目标地点的行动，大家长就在绑匪的手里，我们不能冒一丝风险。”良久之后源稚生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展现了他身为执行局局长和蛇岐八家少主应有的干练，如果坐在副驾驶上的樱没有看到对方脸上那一抹挥之不去的脆弱的话。
但她并没有劝诫什么，身为源稚生的特别助理，也就是战国时期的“小姓”，樱只是帮源稚生整理了一下并没有褶皱的领子，然后就顺从地起身下车了。连带着夜叉和乌鸦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少主孤身一人去面对那位能够在众人之中毫发无损地将大家长劫走的危险人物。
“走，跟上。”然而还没等源稚生驾驶的黑色悍马脱离众人的视线，随着一辆陌生车辆在三人面前停下。樱二话不说就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招呼两人上车跟随。
“哎，少主不是说他一个人去吗？”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夜叉被带着细框眼镜的乌鸦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脑袋。
“你傻啊，少主都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不跟上去啊。”
而樱面对夜叉的问题，则只落下了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少主不能有危险。”
夜叉也不生气，揉了揉被乌鸦拍打的后脑勺后就嬉皮笑脸地坐上了汽车的后座，扶着前面的靠背做出超人飞行的姿势，“GO！GO！GO！跟踪少主行动开始。”
樱懒得理这个二货，直接驱车赶往了辉夜姬发来的目标地点。
与此同时，黑色悍马中。
此时的源稚生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面前的路况，像个老司机一样四平八稳地驾驶着。遇到超车就退让，遇到红灯就停下，再也不复之前那副让辉夜姬操纵路况，点亮行车路线中所有绿灯的霸气模样。
他在逃避，并且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没办法，源稚生至今都记得那一天，他是个斩鬼的人，而他这一生斩掉的第一个鬼，就是他的亲弟弟，源稚女。
那年源稚生十七岁，刚刚加入执行局，是年纪最小的临时执行官，夏天过去之后就要被送往卡塞尔学院进修。但在这之前，源稚生生活了有十五年的山中小镇却发生了死侍猎杀幼女的案件。作为对这个镇子最了解的人，源稚生责无旁贷地接下了他的第一个任务。
当时的他满心都是“正义的伙伴”所该有的义愤，毕竟小镇上只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因此失踪者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曾是他的同学。源稚生甚至还短暂地暗恋过她们中的几个，也被几个人喜欢着，她们会守在篮球场边看他打篮球。于情于理源稚生都要将杀害她们的凶手给绳之以法，更不用说自己的弟弟还生活在这个小镇，万一死侍小女生吃腻了要换个口味吃小男生怎么办？
然而令源稚生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堕落成鬼的混血种竟然是他的弟弟，源稚女。曾经作为他和弟弟的秘密基地，如今已变成了对方储藏尸偶的地方。于是源稚生在那里结果了他，哪怕弟弟恢复了人类的神智，微笑着欢迎他的回来。但源稚生还是放声大哭地将蜘蛛切捅进了弟弟的胸口，将他扔进了那口废水井，永远地把恶鬼锁在了地狱里，放火烧掉了那件地下室。然后趁着雨夜逃离，不仅是逃离警察的追捕，还有逃离自己的记忆。
从那一夜之后，他就把源稚女从往事抹掉了。即便偶尔跟夜叉乌鸦他们讲起自己小时候在山里上学的记忆，也会自然而然地省略掉一个人的姓名。除了橘政宗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源稚生有个弟弟。然而现在，却有人向他暗示自己知晓七年前发生了那场悲剧。
“所以，是你吗？稚女，你从地狱来找我复仇了？”望着眼前破旧不堪的废弃厂房，源稚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十八章 兄弟相见（下）
“哥哥……你来了啊？”听到这时隔数年依旧如在耳边的声音，源稚生猛地抬头。从大楼的阴影处，走出来了一位翩翩少年。眉目清秀，眼神似乎有点弱弱的，细看却透着妖冶。
“原来真的是你。”源稚生的心沉了下去，却又感觉到了某种悸动，似乎心底的某个死结略略地松开了。这些年他一直重复地做着噩梦，梦见幽深的井底一双无神的眼睛仰望天空，他从井边俯下身去看那具尸体，尸体慢慢地伸出手来把他拉向井中，源稚生无法抗拒。尸体就是源稚女，源稚生亲手把他封在那口井中。这辈子源稚生都停留在那噩梦般的时刻，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亲手埋葬了他。
但命运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许多年后源稚女再度来到他面前，眉眼间依稀是当初的模样。然而异日相逢，源稚生却并没有摸出纸烟来叼上一根以此缓解自己慌乱的心情，而是抽出了刀锋。
他的弟弟已经死了，现在站在那里的只是顶着他皮囊的恶鬼。源稚生已经失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他不能够再失去橘政宗这位视若父亲的人。
“你是王将还是龙王，绑架橘先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来此吧。现在我来了，橘先生人呢？”
“哈哈哈哈，哥哥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呢。自诩为正义的伙伴，只要是堕落的恶鬼，哪怕他是你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也会用自己的正义压垮他。”风间琉璃笑了起来，是那种舞台上的狂笑，裹挟着那么多年的怨与毒，“不过安心吧，此处并非我们了结恩怨的地方，我也是过来见人的。”
“你们猛鬼众的王将也被人给绑了？”源稚生沉默地将刀收回了刀鞘。
“没错，但跟你不同，我是来杀他的！我要杀了王将！”风间琉璃的眼神明亮，像个看见糖果的孩子。
源稚生缓缓地打了个寒战，很少有人会那么开心那么快乐地谈起自己杀人的心愿。这时候风间琉璃表现得越纯真可爱，越像个疯子。
两人就这么并肩踏入了这间废弃厂房，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像隔得那么远。
……
“欢迎两位。”当源稚生找到绑匪时，他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橘政宗穿着给河狸会和怀纸组协商时的衣服安详地躺在地面上，身体上并没有被人伤害的痕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在他的旁边则躺着戴着能剧面具的人，那是一张公卿的笑脸，面色惨白而嘴唇鲜红，眼睛瞄着粗黑的眼线，牙齿也是黑的。想必这就是猛鬼众的王将吧，源稚生本来是这样想的，然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戴着能剧面具的不止一人，他们都和橘政宗并排地躺在一起。而在他们头顶的地方，还横躺着一个人。
等等！源稚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那个人的容貌怎么跟橘政宗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王将杀不死的原因啊。”然而一旁的风间琉璃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发出了恍然大悟的惊叹。
“没错，风间琉璃你杀过几次王将，想必也发现了王将的面具是长在他脸上的，使劲摘的话，会把皮肤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皮下组织。”源稚生在电话里听过的声音出现了，顺着声音看去，一名和他们差不多大的青年正用脚尖拨弄着其中一名“王将”的身体。
“但是你想过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为什么要将一个面具焊在自己的脸上。以他的身份财力，就算面部遭受了什么创伤也能通过金钱的力量恢复如初。即便是修复不了的伤势，弄个面具戴戴也就得了，何必做出这种相当于自残的事情呢？”
“因为有人想给别人制造这样一种印象，”在演艺方面颇有研究的风间琉璃接着徐阶的话说道，“‘王将’就是这张公卿面具，带着公卿面具的就是‘王将’。”
“真没想到，我居然会上这种当。”
“Bingo，就跟奥特曼的皮套演员一样，只要穿着那身道具服装，那么谁都可以是来自于M78星云的公务员。赫尔佐格博士的言灵有着催眠效果，配合上他在中美洲的某处印第安部落学习到的技术和脑桥中断手术，赫尔佐格完全可以流水线地制造出名为‘王将’的影武者，还不用担心他们反噬。”
“毕竟风间琉璃，你和源稚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阶的话让风间琉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确实，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在他和王将的博弈当中，有时对方会敲击出一种特殊的梆子声。每当这时，风间琉璃和源稚女的人格就会在他的体内互相切换，“恶鬼”状态下他会拥有血统能力，信心和意志都会暴增，风间琉璃其实是那个恶鬼的名字。而当恶鬼沉睡，他重新变回源稚女时，就会连握紧刀柄都做不到。
连像他这样血统优异到几乎可以说是站在混血种顶端的存在都无法违逆这一点，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而且赫尔佐格拿来制造王将的混血种不可能每个都那么优秀，那么可想而知，对方一定用了进化药来提升他们的血统。即便这样会大幅缩短这些影武者的寿命，但那样不是更好吗？反正都是流水线上出来的螺丝钉，坏了就换一个嘛，也省得漫长的时间中有人突破了言灵的催眠效果，告知风间琉璃这背后的真相。
“这么说的话，莫非橘先生也是……”源稚生虽然不如他的弟弟聪明，却也不笨。看着地上众人被徐阶刻意摆成这幅模样，他的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没错，橘政宗也是赫尔佐格博士的影武者。”徐阶点了点头，将“王将”们扫到一边，把两个“橘政宗”单独排列在一起，“只不过那时已经找到你们兄弟俩的他，已经不需要依赖王将这种消耗品来维持自己在猛鬼众的地位了。既然他手里有两个皇，那么只需要将你们分别送给蛇岐八家和猛鬼众，赫尔佐格的地位自然会随着你们水涨船高，从而能够同时动用两个组织的力量。”
第十九章 照本宣科
“而主导这一切的人，赫尔佐格，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也就是这位。”徐阶用鞋尖指了指穿着白大褂的“橘政宗”，“是黑天鹅港的首席科学家以及唯一负责人，有史以来最了解龙类的基因科学家，原本隶属于**的第三帝国科学院，柏林陷落的时候被苏联红军俘虏，直接送到无名港研究龙和混血种。”
“但这段故事真正的开始还要从他跟一位名叫邦达列夫的男人相遇开始说起。”徐阶整理了一下从赫尔佐格记忆中搜集到的信息，结合原著内容，缓缓地向源稚生和风间琉璃这对兄弟讲述起了当年的真相。
“那是1991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解体的那年，自称罗曼诺夫王朝后裔的邦达列夫以克格勃少校的身份从莫斯科来到黑天鹅港，向失去了幕后支持者的赫尔佐格博士抛出了橄榄枝。尽管据赫尔佐格后来查证，包括邦达列夫这个名字，那个男人向他透露的一切身份信息都是假的，但对方向他展示的那些从世界各地古迹中搜集来的龙族情报以及用于跑路的列宁号却都是真的。”
“因此赫尔佐格相信了邦达列夫，决定结束黑天鹅港的使命，把研究所搬到黑海附近去，在那个更加春暖花开的地方继续他的研究。”
“然而邦达列夫的野心比赫尔佐格更大，赫尔佐格不过是想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携带龙族基因的超级战士，但邦达列夫的目的却是‘黄泉之路’。”
“‘黄泉之路’，他打算从混血种进化为纯血的龙？”源稚生下意识地看向紧抿着嘴唇的风间琉璃，“可是那不是传说吗？被龙血吞噬的人唯一的结果就是成为死侍，从未听说过有混血种能够进化成真正的龙。”
“然传说之中亦有真相。哥哥，你还记得杀死我之前，我唯一一次去东京时和你一起看到了什么吗？”风间琉璃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稚嫩，但吐出来的话语却带着刀锋。源稚生神色一黯，不过也敏锐地抓住了风间琉璃话语中的重点。
“你是说我们看过的那些壁画？”
“没错，家族的神官给我们讲解过，蛇岐八家和猛鬼众血统的源头都来自于白王给予伊邪那岐的恩赐，白王从自己身上拆了一块骨骼交给伊邪那岐，并允诺只要让它复活，白王将赐自己的血给后裔，帮他们进化为纯血龙族。”
“可是一直以来寻找‘圣骸’的不是猛鬼众吗？但这位……”
“徐阶。”
“徐先生又说‘王将’是赫尔佐格的影武者，这——又是怎么回事？”源稚生有些困惑，“照徐先生的说法，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权力不都是掌握在赫尔佐格的手中吗？那邦达列夫呢？”
“说实话这也是令我困惑的一点。”令源稚生没想到的是，徐阶坦言了他的无知，“根据赫尔佐格的记忆，邦达列夫其实根本没想要完成他的研究。因此在乘坐列宁号转移之前，对方开枪射穿了他的心脏，以此制造黑天鹅港无人生还的假象。所幸赫尔佐格的心脏位置偏右，这才让他逃得了一条性命。”
“而自以为已经消除了所有证据的邦达列夫则开始了他的计划，他之所以去黑天鹅港，既是找古龙胚胎也是找你们。之前也有说过，流有皇血的你们无疑是用来踏入日本黑道最高层最好的台阶。而古龙胚胎则是用于唤醒圣骸的祭品，所以赫尔佐格在听说了列宁号沉没在日本海域的消息后立马就意识到对方已经提前开始了复活白王的谋划。于是凭借着自己早先为逃离黑天鹅港而准备的假身份和经费辗转前往了日本，把自己在那场毁灭了黑天鹅港的大火中所烧伤的脸给整容成一个日本人，好方便寻找邦达列夫。”
“然后整个过程中疑点最多的事情发生了，赫尔佐格猜测邦达列夫既然把列宁号沉进了日本海，自然不会对其放任不管。他认为邦达列夫会始终对海沟中的高天原保持监控，而根据赫尔佐格的经验，邦达列夫最可能乘坐一艘携带声呐系统的小船，在出事的海域周边游荡。所以赫尔佐格也弄了一艘可以单人驾驶的渔船，并且考虑到邦达列夫的血统可能比自己优秀得多，正面遭遇的话自己未必能战胜对方。于是赫尔佐格在锁定了一个疑似目标后，隔着海用冲锋枪将那艘小船的船舱扫成了蜂窝。”
“结果你猜怎么着？尽管被打死的人长着一张日本人的脸，但旁边却正好有一本黑皮本记载着复活白王的全部程序，赫尔佐格就这么顺利地继承了邦达列夫的遗产，包括邦达列夫从列宁号底舱得来的古龙胎血和进化药的初步产品。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邦达列夫刻意将这些东西交给赫尔佐格的。”风间琉璃应声道。
“没错。”徐阶打了个响指，“邦达列夫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无论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是所属的势力，我们都一无所知。这样的人你说他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当然，历史是由必然和偶然组成的，比如列宁同志倘若真的在那场刺杀中殒命的话，那么苏维埃联盟是否能够建立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我们不能否认世界上确实是存在那种小概率事件的，或许邦达列夫就真的这么虎头蛇尾地死在了赫尔佐格的枪下，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但既然他已经退出了这个舞台，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动的，我们都可以根据奥卡姆剃刀的原则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当其不存在。毕竟接下来的重点，是关于你们兄弟俩的恩怨情仇。”
徐阶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兄弟是一模一样的，风间琉璃，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极恶之鬼。”
“你说什么？”源稚生和风间琉璃异口同声。
第二十章 和解与商谈
“风间琉璃，难道你从来没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你从不出现外观上的变异，为什么你杀人也不是出于嗜血的目的，而是像着了魔一样。”徐阶直视着风间琉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因为你们兄弟俩都是黑天鹅港中基因技术下培育出来的试管婴儿。”
“还记得之前我提到的那个脑桥中断手术吗？几乎每个黑天鹅港的孩子都做过，这种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经过赫尔佐格博士的改进，会制造出双重人格。手术切断了两侧半脑间的脑桥，做过那种手术的人会用两个半脑分别思考，换句话说，两个半脑中各藏着一个人格。通常来说，一边储藏着高尚、正义和道德的人格，另一边储存着暴戾、自我和兽性的人格。因此赫尔佐格化身的王将只需要引出你暴戾自我的人格，再通过言灵对它进行催眠，于是在你的哥哥看来，你就变成了疯子和恶鬼。”
“原来是这样。”风间琉璃闭上了眼睛，他是那个被哥哥放弃的男孩在极度的孤独和痛苦中，从灵魂深处生出的魔鬼。所以即便知晓了当年事情的原委，他也没有一味地将兄弟反目的责任全都推在了赫尔佐格的身上。他只是愤怒，愤怒于有人竟敢玩弄自己的命运。
“稚女，对不起。”
然而就在这时，源稚生颤抖的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朵。源稚女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那张原本像岩石一样冷峻的面庞，此刻却愧疚得在眉心打了个死结。顿时，那在心底发酵了多年的凄苦犹如冰川遇到了暖阳，化为泪水决堤而下。
徐阶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关上了自己的耳窍，留给那对终于冰释前嫌的兄弟相拥而泣的空间。直到两人都发泄完了这些年埋藏在内心的痛苦，才重新现身。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过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曾低头的源稚生，此刻却弯下了身子向徐阶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本以为自己就算逃到了法国的蒙塔利维海滩都走不出那个阴暗湿冷的雨夜，却没想到命运居然真的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让他和弟弟能够破镜重圆。
“哎，没必要，没必要。”徐阶微笑着摆摆手，除了自己的实力提升以外，就属现在这种时刻让他最为高兴。每次看到有人在他的帮助下避免了可能会发生的悲剧，徐阶也觉得自己的心情由衷地愉快了起来。
“当然啦，我也是有点自己的私心的。从赫尔佐格的记忆中，我得知了关于你们白王血裔的历史。当年伊邪那岐将圣骸封印在‘藏骸之井’，却又在晚年被其蛊惑，融合变成了第一代八岐大蛇。须佐之男命凭借着天羽羽斩和水银的力量斩杀了还未来得及补完的白王，却也在弥留之际犯下了和自己父亲一样的错误，成为了第二代八岐。天照命和月读命只能牺牲自己锁住那头怪物，并用高天原作为它的坟墓。古城带着地基滑向大海，超过八公里的海水阻隔了圣骸和任何混血种接触，断绝了它苏醒的机会，直到列宁号带着古龙胚胎沉入了那里，用古龙的血唤醒了它。”
“如今圣骸已经苏醒，而龙类在复苏之初需要一段时间来找回记忆和适应血统，这时候它们就像是人类的婴儿，会随着本能行动。理所当然的，圣骸会离开已经被沉入海底的古城，去返回记忆中高天原原本的位置，也就是东京湾。但是东京湾已经没有高天原了，所以它会寻觅最近的城市，也就是东京。”
“所以您的意思是想借助我们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力量，在东京找出圣骸第二个孵化场？”源稚生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您不用担心，找出圣骸并杀死它，这亦是蛇岐八家的使命。”
“猛鬼众也是如此，或许其他人会听信王将宣扬的理论，认为白王复活的结果是猛鬼众都进化成龙类，但我并不相信人类有能力控制神。白王怎么会帮助人类呢？它是至高的龙王，人类在它卑贱如尘土。之所以赐给人类骨和血，只是要从黑王的死刑中延续自己的生命。”源稚女的声音温顺和轻柔，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属于风间琉璃的那份信心与意志。
“不，圣骸的位置我其实是已经知道了的。”然而令源稚生和源稚女没想到的是，徐阶轻描淡写地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所谓的藏骸之井，其实是一条名叫赤鬼川的地下河。传说中藏骸之井的一半流淌这寒水，另一半流淌着火焰，火焰和寒水在里面相混合。赤鬼川便是如此，它和火山熔岩带直接连通，水与火在那里混合，形成了赤红色的热水河。圣骸就是经过地下河抵达了那里，从岩浆中汲取足够的营养以进行最终的孵化。”
“我自己就能挖穿那里，但龙王的苏醒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剧烈改变气候环境，所以我需要你们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疏散东京的市民，好为我和八岐大蛇的决战清出一片不受干扰的战场。”
徐阶的语气自信而又霸气，但源稚生和源稚女却有些困惑。地下河，顾名思义是地下的河流。蛇岐八家和猛鬼众并非没有想过通过研究地下水文来寻找神代遗迹，但事实是，他们资助了各大地质机构资助了一百年，沿着地下河的流向打了上万个孔，别说神代遗迹了，连个天然气矿井都没挖出来。
毋庸置疑，要么他们找错了地方，要么藏骸之井在起码一百米以下更深的位置。那么厚的岩层，是一个人类不动用机械就能到达的地方吗？也没听说过混血种的言灵有跟土木相关的呀，还是说徐阶找到了一个自然形成的通道？
徐阶笑了笑，他自是知道自己的话对于龙族世界的人们有些超出常识，所以也不多加言语，只是挥了挥衣袖，便有三十六条远古天龙从他的周身窍孔中迎风便涨，盘旋在了兄弟两人的身旁。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一名天外之人。”
第二十一章 “橘政宗”
当然，徐阶并没有像对昂热那样直接向兄弟俩展示万界通识符。和追求“将龙族一匹不剩地杀戮殆尽”的昂热不同，源家兄弟的梦想渺小而又平凡。哥哥想去法国的蒙塔利维海滩卖防晒油，弟弟则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歌舞伎演员。他们已然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已经不需要徐阶再去横插一杠了。
同时，为了避免源家兄弟将自己认作是另一头人形的龙王，除了远古天龙以外，徐阶还向他们展示了大力金刚佛陀和大道宝瓶等等龙族世界没有的东西。说实在的，这些东西并不足以证明徐阶并非龙王，毕竟龙王几乎可以支配自己领域的所有言灵，就连其他初代种一系的言灵也可以模拟。但展示东西这个行为本身却表达出了徐阶的诚意，混血种们和纯血龙类打交道的次数实在太多，以至于没有人会对龙族的友善抱有幻想。
于是经过一番简短的会谈，徐阶同接下来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最高掌权者们敲定了合作的大纲。然后就将绑来的这些人交给了他们处置，其中“王将”们因为都服用了进化药，死侍化已不可避免，再加上原本的记忆也被取代，所以由徐阶动手，让他们毫无痛苦地在睡梦中结束了生命。
赫尔佐格作为罪魁祸首，源稚女倒是想好好地折磨他一番，以此来发泄这么多年来被迫与哥哥分开的痛苦和孤独。不过因为不想在哥哥的面前再表现出那副恶鬼的模样，于是源稚女换了一种方法。既然赫尔佐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白王的权柄，那么让这个阴谋家亲眼看着自己的谋划破灭，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刑罚。
至于“橘政宗”该何去何从，徐阶特意将源稚生拉到了一边，向他说明这名影武者的特殊：“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难过，从你十三岁那年开始每次进山都给你带可乐的那个橘政宗其实是赫尔佐格本人。”
“听到你讲的故事后，我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尽管源稚生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默默地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将自己的眉眼遮盖。
“但‘橘政宗’对你的感情却也不全是假的。”徐阶悄无声息地用护体罡气隔开了弥漫过来的烟雾，尽管他现在已非凡人，二手烟已经不能对他的肺部造成什么破坏，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不喜欢那股烟味。
“一个人可以扮演另一个人多久？一天？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赫尔佐格博士确实是一名好演员，但信奉着强者吞食弱者这样残酷法则的他心中不会存在对他人的爱意。爱一个人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橘政宗’到底是将你视作家族的继承人还是他爬上食物链顶端的垫脚石，这点我想和他相处了十年之久的你，要比我这个仅仅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遍记忆的人要更加清楚。”
“我……不知道。”源稚生眉头紧锁，回忆着过去和橘政宗的点点滴滴。他是个很敏感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尤其敏感，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相信过的人伸出两只手就能数完。但当他得知过去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谎言时，源稚生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也是。”徐阶叹了一口气，他能理解源稚生此时的混乱，因此干脆对他全盘脱出，“一开始的时候是邦达列夫将你们托付给那个酒鬼养父抚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酗酒的养父，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个过得去的好人。在邦达列夫被赫尔佐格杀死，到赫尔佐格找到你们兄弟俩的这十年里，你们的那个养父在没有人邮寄抚养费的情况下，还是给了你们一口饱饭吃，给了你们一个地方住。”
“然后赫尔佐格来了，他一开始也有想过索性直接由自己来扮演橘政宗这个身份。但他毕竟本质是个科学家，会更多地依赖技术而并非权谋。再加上黑道大家长的位子必然万人瞩目，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在放大镜下注视分析。所以他像在猛鬼众时一样，弄出个替身来替他处理黑道的日常事务。”
“而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此时他已经找到了你们兄弟俩，只需要将你们分别送给蛇岐八家和猛鬼众，他的地位就能随你们一起鸡犬升天。因此‘橘政宗’并不需要进化药来提升血统，赫尔佐格也就没必要像制造‘王将’那样从诸多失控的实验体中勉强挑出一两个神智还算清醒的来洗脑，所以这次影武者制造的很快。”
“再加上当时的赫尔佐格已经凭借‘王将’的身份在猛鬼众中拥有了不小的权力，于是就跟那部香港电影《无间道》里拍的那样，‘橘政宗’在‘王将’刻意的配合下飞快地积累着功勋，最终在你十五岁初中毕业的那年爬上了橘家家主的位置。”
“但是问题来了，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朽的，就连太阳也终有一天会陨灭。赫尔佐格又怎能保证橘政宗不会某一天大梦初醒，觉悟到自己傀儡的身份呢？答案是定期的催眠，就像一台机器，你不清理维护它，它可能很快就走到自己寿命的尽头；但倘若你时常给它上油保养，或许就算超出了设计寿命的极限也还能使用。”
“赫尔佐格便是用这种方法维持着他对蛇岐八家的控制，自己隐藏在暗处，让影武者们走上前台。他就算是一个galgame的玩家一般，无需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地过问，只要把握住关键选项的决策，就能让诸事都在他的心意中流转。”
“所以就我个人看来，‘橘政宗’对你的关怀之情尽管有着一个虚假的开始，但这中间的过程确实是真实的。”
徐阶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宽慰到源稚生，于是他思索了片刻，决定再告诉对方一件事。
“源稚生，其实你的亲生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
第二十二章 绘梨衣和上杉越
“你说……什么？”源稚生从烟雾中抬起了头，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十三岁的少年，会每天盼望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会过来悄悄地探望自己。但当他真的再次听到有关亲生父亲的消息时，还是难免在心湖中泛起阵阵涟漪。
“没错。”迎着源稚生的目光，徐阶点了点头，“不止是你们兄弟俩，包括绘梨衣也都是来自于同一个父本基因。而他的名字叫做上杉越，曾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那个时代唯一的、最强大的皇。”
源稚生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绘梨衣的名字，“原来绘梨衣是我的亲妹妹吗？”
“是的，不过用科学语言来说你们也不能算是三胞胎，基因上和你们同源的胚胎赫尔佐格博士制造了几万个，你们算是发育得比较好的，所以他带走了，其他的则留在了那场大火里当作柴火。而绘梨衣的血统虽然不稳定，但想必你也知道，她的血统和言灵都凌驾于你们兄弟俩之上。在邦达列夫的计划中，她是‘黄泉之路’最终阶段的容器。”
“容器？”源稚生本能地从这个词中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们还没见过圣骸的真面目，所以不知道。”徐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龙类就像恐龙一样，过于巨大的身躯使得他们无法仅靠大脑这么一个神经中枢来控制精微的动作。所以他们把另一个大脑、密集的神经节隐藏在了脊柱里。”
“反叛失败的白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被黑王处决之前，主动地将脊骨分离出去，进化为寄生形态的生命，通过这种方式延续自己的存在。”
“但也不是所有生物都能成为白王复苏的宿主，只有极少数的适格者才能被白王寄生，譬如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同时被圣骸寄生的东西虽然能进化为龙类，但意识也会被剥夺，只不过出让自己的身体帮助白王复活而已。”
“因此贪婪而又狡猾的人类邦达列夫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既然自己的血统并不满足寄生的条件，又想保留自己的意识进化为龙。那么不让圣骸寄生在自己身上不就好了，通过用另一个合格的容器让圣骸寄生，然后和孕育中的白王换血。王的胎血具备最强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那无疑就是猛鬼众心中完美的进化药。”
“但龙王复苏的时候肯定会挣扎的吧，难道它会乖乖地任凭别人换血？”源稚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实话，我也觉得扯淡。但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个脑桥分离手术吗？”
“你是说赫尔佐格给绘梨衣也做了这个手术？”源稚生的语气中带着怒意。
“没错，邦达列夫的计划认为只要通过那种特殊的梆子声切换容器的人格，就能压制住圣骸对身体控制权的夺取。”
“这也……太一厢情愿了。”白王可是掌握精神元素的龙王，源稚生并不认为它会如此简单轻易地就被物理分隔的大脑拦住。
“但不得不说，邦达列夫的计划确实是最有成功可能的方案了。人类对抗龙族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不用说是窃取龙王的权柄了，圣骸状态下的白王已经是它最虚弱的时候，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徐阶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你不想见他吗？”
源稚生愣了一下，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逃避似的说道：“上杉越？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家族的历史中也没有写到他。”
“因为他对你们蛇岐八家来说是个奇葩，你们家族当然不愿把他的事对普通后代公布。但上杉秀夫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吧？”
“记得，上一代上杉家的一员，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棋圣’的称号。”源稚生皱着眉头回忆道。
“上杉越就是他和一名叫夏洛特·陈的中法混血儿生下的，只不过并非明媒正娶，而是为爱私奔。当时内三家的人丁已经很不兴旺了，上杉秀夫虽然不是皇，但他的后代中可能出现皇，所以对于你们家族来说，他是一匹珍贵的种马，怎么能让外来的女人给勾走呢？”
“所以他们杀死了上杉越的母亲？”源稚生悲观地猜测道。
“这倒没有，当风魔家的忍者跑到法国找到他们时，夏洛特·陈已经怀上了孩子，尽管上杉秀夫并不想要。”
这里源稚生并没有发问，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看过家族史料的他清楚地知道，在内三家，孩子的降生往往是要母亲命的事儿。内三家的婴儿有大半都是怪胎，胎儿直接龙化，在母亲的子宫里就变成了鬼，从而使得母亲难产而死。这也是内三家之所以人丁不旺的原因，龙血既是赐福也是诅咒。
想到这里，源稚生也不由得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将来他要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怎么办啊？现代科技虽然发达，却也没有达到完全体外育婴的程度。这一刻，源稚生感觉自己的心情与当时的上杉秀夫重合了。
“幸亏夏洛特的坚持，上杉越得以顺利出生。但上杉秀夫也被蛇岐八家的人带走，作为协议，家族的人要保证母子俩在法国的安全。他不想让爱人看到自己回到日本后每天跟配种女们在一起，所以宁愿把怀孕的妻子留在法国。”
“也因此，上杉越其实是在法国受教育的，并且在里昂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法国人。在其他家主看来他根本就是个怪物，完全不懂日本文化，根本不适合成为日本黑道中的皇者。但根据千年不曾动摇的家规，上杉越继承了源自白王的皇血，就必然是蛇岐八家的领袖。”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好，上杉越当时只不过是个刚刚觉醒力量的小年轻，很容易就被蛇岐八家许诺的荣华富贵和无上权力给迷花了眼。已经成为了夏洛特嬷嬷的修女夏洛特·陈也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跟他的父亲重逢，只是因为自己已经发了愿将永愿侍奉上帝，所以并不愿意与儿子同行。两人就这么分开了，上杉越在蛇岐八家卑躬屈膝的善意下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傀儡影皇和配种机器，或许过了几年他玩累了就会回法国跟母亲继续在一起。”
“但偏偏，上杉越即位的时间太不凑巧了。”
第二十三章 上杉越
“我说个时间段你大概就懂了，上杉越即位于1934年，退位于1945年。”徐阶双手抱胸，幽幽地看着源稚生。
“这……”源稚生虽然初中毕业就投入了黑道事业，但对于那段历史却并没有像其他日本人一样受到官方刻意的误导。或者准确地说，之前确实是受到误导了，但17岁那年的夏天源稚生不是要被送进卡塞尔学院进修吗？那时卡塞尔学院已经开始全面推广中文了，可想而知，只要稍微对那一段历史抱有一丝寻根究底的好奇，就会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再加上当时源稚生刚刚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正是处于对一切都抱有怀疑的阶段，因此在接触到真实的史料后很快就推翻了自己脑海中的固有印象。只不过作为一名黑道中人，他也没兴趣去纠正文部省的政策就是了。
“战争开始了，上杉越一如既往地过着他那醉生梦死的生活。每天动员家族中的年轻人，接见归国英雄，玩弄他的妻子们，直到法国被希特勒攻陷时才稍微清醒了一点，生怕自己的母亲被战争波及，却又在得知了母亲在战争开始前就离开的消息而安心了下来。”
“他相信自己的母亲一定是去了某个没有战争波及的地方，在那里会有一盏灯，她穿着黑色的修女服坐在灯下，给一群孩子讲圣经故事。上杉越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却全然忽略了自己的妈妈是中法混血，只要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在离开了法国后她最有可能去的是哪里。可惜啊，当时的上杉越久居深宫之中，早已被酒色变成了白痴。”明明徐阶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但源稚生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嘲弄。
“所以，报应来了。”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日军肆意地发泄着他们的兽性，横行无忌，为所欲为，甚至冲进西方教会开设的育婴堂，强暴藏身在里面的女人。陈嬷嬷让女人们穿上修女的衣服，秘密地带她们出城。可惜在江边被日军拦截，藤原胜少校发现她们都是假修女，于是所有女人都遭到了强暴，反抗者被用刺刀剖开了肚子。没有遭到侵害的只有带队的陈嬷嬷，但她目睹了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后无法忍受，所以开枪自杀。”
“要知道天主教是反对自杀的，自杀者不能上天堂回归主的怀抱，只能落入地狱遭受烈火的炙烤。陈嬷嬷作为虔诚的修女，她要想寻死完全可以举枪向任何一名施暴的日军，但却唯独选择了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并非软弱，只是她受不了自己内心的折磨，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的儿子也参与了那场战争，还是那些暴徒的精神领袖。”
“可笑的是，日本战败时上杉越还被主战派的狂热和忠诚所感染，决定凭借自己的武力去刺杀欧洲秘党的领袖，也就是我们的昂热校长。结果可想而知，一个空有血统却没有临敌经验的人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身经百战的战士，尤其在对方还有着‘时间零’这种能够逆转战局的言灵。”
“可即便被两柄木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上杉越的嘴还是很硬。久居鲍肆而不闻其臭，一个法国人居然在那里叫嚣着什么战争中每个人都是有罪的这种屁话，也难怪你们后来的有些动画作品中即便是反战也是同样的论调。”
“看不下去的昂热校长派人给上杉越送来了一车东京审判的证词档案，即便如此，上杉越还是执迷不悟地认为战争总要死人的，就算有些平民会被遭殃又怎样？在历史的前进中总有些人会殉难，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被历史的车轮碾在脚下，藤原胜把陈嬷嬷的尸体和其他女人的尸体堆在一起，用来给自己的‘七酮切’试刀。这时候上杉越才感觉到痛了，他想复仇，但藤原胜中校已经在日本投降那天切腹自尽，还被誉为英雄，讽刺的是这位的真实姓氏还是宫本，是他的部属，只不过因为级别太低，所以才没有蒙他接见。”
“那些将他带离母亲身边的老人们也都因为大限已至，一个个的在战争结束之前就去见了菩萨。最终上杉越只能像一个小丑一样无能狂怒地将蛇岐八家的神社烧毁，迁怒于他那些无辜的妻子们。最后灰溜溜地离开，所以你们才没有记载关于他的历史。”
上杉越的生平就在这么短短的不到两千字的叙述中说完了，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处理好首尾的源稚女也在察觉到这股氛围后安静地站在自己哥哥的身后，直到源稚生的声音再度响起，才打破了这片静谧。
“他可真是个混蛋。”
“没错，坦白来说哪怕那个家伙孤独到死我都是乐于见到的。”徐阶叹了一口气，“但他毕竟是你们的亲生父亲，而且虽然没有根据，但我能向你们保证，他绝对是爱你们的，只是之前并不知晓你们的存在。德国和日本在二战时期是盟友，作为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引领者，即便遭受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削弱，德国的技术底蕴也不是日本这样一个后发国家可以想像的，所以蛇岐八家抽取了上杉越的基因样本送去了德国研究，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也能猜到了。”
皇的血脉从德国送到了西伯利亚，变成了新的皇又送回了日本。
“所以如果你们想见他的话就去找犬山家主吧，犬山贺是战后蛇岐八家被纳入卡塞尔学院麾下的第一任分部长，同时也是昂热校长的老朋友。他会带你们找到上杉越现在的位置的。”
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徐阶将联系方式留给源稚女后就要离开。然而当他走出废弃厂房时，望着远方灯红酒绿的街道，却也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修炼不急于一时，猎杀死侍也自有蛇岐八家的执行局和猛鬼众的清道夫去做，不需要他越俎代庖。好像徐阶只能拿着校长给的黑卡，在日本东京这样一座国际化大都市肆意消费。但这对于迄今为止一直处于快节奏修炼的他而言又显得有些太松懈了。
于是当源稚生和源稚女同样从废弃厂房离开的时候，他们蓦然发现徐阶竟然还茫然地停留在原地，直到看到他们时才眼前一亮，兴冲冲地跑过来问道：
“我能去见一见绘梨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