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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关     骠骑大将军txt下载     骠骑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1章 匈奴人的启示

    匈奴人来的比苏任预料的早,三百里路程他们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走完,期间多少人死在路上就不知道了,只看来的那些人现在的状况就能知道于单为何会同意汉朝提出的如此苛刻的条件。??  ?????.?就算是贵族能坐马车的也没有几个,一个个骑在马上被冷风一吹,恨不得钻进马肚子里去。

    苏任站在高高的关墙上俯视着一切,他不是个什么事都愿意亲力亲为的人,特别是这种面对瘦弱、孤苦的难民。事情都交代下去,只要其中没人胡来,就能很顺利的将这匈奴人安置的妥妥当当。苏任身后是从十几个郡县赶来负责接受匈奴人的官吏,最远的还没有到,现在能站在这里的都是雁门附近的人。

    晋阳长史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胡须已经花白,眼神还不好,嘴里的牙掉了好几个,说起话来有些漏风:“苏将军,这些就是匈奴畜生?”

    苏任笑道:“就是他们,不过老大人要改改口,你要是在回去的路上这么叫很有可能会出事,这些匈奴人以前就生活在榆次,离咱们汉人很近能听懂汉话,况且从你们接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是咱们汉人了。”

    晋阳长史哼了一声:“就他们也配做咱们汉人?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就不错了,若干乱来,老朽一刀就给砍了!”

    渔阳来的是以为司马,长的五大三粗,满脸的胡子,腰里配着剑,脸上还有好几道伤疤,一看就知道是上过战场的,并不是混出来的司马:“老长史说的对,娘的,他们敢放肆,全都宰了,我们渔阳可没有多余的粮食给这些畜生吃。”

    上党丞微微一笑,本来就长的白净,笑起来很温暖,挥挥手:“二位,陛下是让咱们来接受这些匈奴人的,可不是来打仗的,别说这些人,就算是那个伊稚邪来,有苏将军在他也翻不起浪花,听在下一言,现如今我们大汉与匈奴的战争就要开始,还是安抚好这些匈奴人,不要给苏将军拖后腿,等苏将军活捉伊稚邪,再怎么处置他们都行。”

    晋阳长史和渔阳司马连连点头,纷纷对苏任抱拳表示自己欠考虑。苏任看了上党丞一眼:“不妨事,咱们都是为朝廷替陛下办事,干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根本,我看今日就开始分配如何?这些人留在这里一天,雁门关的威胁就多一分。”

    十个人全都附和,立刻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下级官吏前去办事,自己仍旧站在苏任身旁,继续欣赏漫山遍野的匈奴人。匈奴是个游牧民族,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自己全部的家当,这一次依旧不例外,羊群被看护的最严密,走在整个队伍的最中间,马匹的背上驮着帐篷和需要用的物品。

    刚刚抵达雁门关,匈奴人便自己动手整理营地,搭帐篷,搭牲畜圈,没有一个闲人,就连那些五六岁的娃娃都跟在大人身后忙碌。匈奴人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施舍,所以苏任连舍粥的棚子都没有建,只让人在离关墙不远的地方放了些干硬的面饼,就这也吸引了不少人。

    虽说匈奴人的主食是肉,但是也不能顿顿吃肉,当初和大汉互市的时候五谷杂粮都是需要的。跟着于单这两年,他们将自家牧场里的牲畜吃掉了一半,如果再不能找到活命的机会,将剩下的牲畜吃干净之后,就剩下一条路,死!

    在汉人兵卒巨大的棍棒下,乱哄哄的人群不自觉的就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对于汉人的棍棒,没人反抗,就连壮如山的勇士,再挨了一帮子之后连忙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免得更加激怒那些汉人。石头一样的馕饼没办法张口就吃,至少也得放在怀里暖一会才行。

    于单看着看着眼泪就留了下来,身旁的章君悦连忙安慰:“大王,这时候您可不能哭,不能让汉人瞧不起咱们!”

    于单哭的更大声了,右贤王摇摇头:“让他哭吧,从今天开始他已经不是大王了,这些牧民也不再是他的牧民,别说他,我都想哭,祖先费尽心机打下的江山聚拢起来的力量,葬送在我们手上,谁能不哭?”

    章君悦不敢再说了,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面无表情的汉人护卫。刘健骑在马上,道:“没啥,哭吧,哭够了也就好了,当年我也是为王子,现在不夜城了校尉,听说陛下还给你们封候,这可比我们强多了,要知道我大汉的侯爵不是那么好得的,就咱们苏将军现在不过一个亭候而已。”

    于单一愣,连忙制住哭声:“您也是以为王子?”

    “如假包换,以前是衡山王世子,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就是雁门关副将而已。”

    “原来你我是同类人,失敬失敬!”于单立刻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与刘健攀谈一二。

    刘健也回了一礼:“归命候客气,小人只是一个都尉,以前的事情不想再提。”

    于单点点头:“也是,不提也罢,走,咱们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帐篷休息休息,苏任的安排还不错,看样子我的这些族人在大汉也不会受什么罪。”

    关墙下出了分发食物的地方,在另一边还有一溜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用汉语和匈奴语写成的牌子。苏任这一次不打算强迫这些匈奴人干什么,他采取的是自愿原则,只要匈奴人情愿去给他们准备好的新家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愿意,那就吃了这个面饼等着在雁门关外冻死。

    为此韩庆和苏任争执了好久,苏任依旧认为应该让匈奴人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死,哪怕全都冻死在雁门关外,也说不定是件好事。一旦强迫,万一惹起乱子,这几万匈奴人会毁坏多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地方,马邑肯定首当其冲。让匈奴人选择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他们愿意去,就可能安安心心的在大汉生活。只可惜苏任估计错了当下的情况,作为依附的一方,从骨子里就没有选择过的匈奴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

    头一天没有一个人自愿过来,只是匆匆领取了自己的面饼之后,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家的牲畜旁点起火堆开始烤火,对于那些官吏的大声宣传,这群匈奴人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韩庆冲着苏任嘿嘿一笑:“怎么样?在下说的没错吧?他们不会选择的,只要咱们将他们分配出去,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跟着那些郡县的人走。”

    苏任黑着脸:“着什么急,这才过了一天,明日再看看,如果还不成再说不迟。”

    第二天依旧没人敢靠近那些等待他们选择的汉人,甚至连眼神的碰撞都没有。到了第三天中午,一个半大的小子怯生生的来到分配给代郡桌子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敢问,你们是要带着我们走的人吗?”

    代郡别驾连忙道:“是,小伙子愿意去我们代郡?”

    小子想了想:“去了还能吃到前几天的面饼吗?”

    “能,只要你愿意去,面饼管饱。”

    “好,我愿意去!”

    代郡别驾连忙吩咐人给这个小人入籍,等待一切办妥,别驾冲着小子道:“你还可以把你的家人都带过来,多带一个人多给你一个面饼。”

    每个郡县能安排多少人都是事前商量好的,各个郡县的官吏来之前也以为等匈奴人一到,苏任就会将那些人分派给他们,让他们领走完事。没想到来了之后却发现苏任让他们去自己找人,谁也不愿意长久的留在雁门关,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凛冽的被风鬼哭狼嚎一般肆虐,如果误了路程弄不好这个冬天都要留在这里,这可不是谁都愿意的。

    捧着温热的面饼,那个匈奴小子高高兴兴的回去找人。也许是小子手里的馕饼起了作用,时间不大就带回来十几个人。代郡别驾还用刚才的方法,给这些人分发了一些面饼之后,再一次让他们回去找人。还没到中午,代郡的桌子前挤满了衣衫褴褛的匈奴人。

    有代郡带头,到了当天晚上,其他郡县的招人计划也有了起色。苏任紧绷了两天的表情这才算放松下来,冲着韩庆翻了一个白眼:“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韩庆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事情却要出这么多波折,何苦来哉?恐怕那些入籍的匈奴人更看中面饼,而不是吸引他们的郡县优势。”

    苏任摆摆手:“不不不,你看看这个,匈奴人也不是笨蛋,你看晋阳、代郡招到的人最多,而右北平和更远一些的渔阳就要少一些,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这说明什么问题?”

    苏任一笑:“晋阳和代郡都属于比较富足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良田有草场,而右北平和渔阳就差一些,这两个地方一天招到的人不足三百,只因为那里连雁门都比不上,乌桓、高句丽一直对这两地虎视眈眈,匈奴人也是知道的。”

    韩庆一把抓过苏任手里的几张纸,仔细看了好几遍,等抬头再看苏任的时候,眼神变的不一样了。

第902章 苏任的大计划

    匈奴人源源不断的从北面过来,似乎永远没有完的时候。汉人的消化能力真的是好,来再多的匈奴人都会被他们弄走,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随着一批批的匈奴人进入雁门关,于单没看见关门开合一次,心里便流一次血。这些人以前可都是他的族人,就这么被人家带走,而且表现的没有丝毫留恋,更加让于单心痛。

    一口刺激的二锅头喝下去,喉咙如同火烧一样难受,于单使劲的咳嗽两下,扬子头又喝了一大口。章君悦想要将于单手里的酒坛子夺过来,可又不敢,只能跪在于单面前一个劲的央求:“大王,您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出事了!”

    于单将嘴里的酒咽干净:“能出什么事?醉死了更好,再也看不见这些烦心的事情。”

    章君悦痛哭流涕,于单嘿嘿笑道:“你怎么还不走?晋阳就不错,苏任竟然让咱们的人自己选,我看你就选晋阳,那里有良田,有城镇,有山林,有牧场,我还记得你以前是开客栈的,就在晋阳城中开个客栈,等本王闲暇无事的时候来住住,不过这样的时候可能不多了。”

    于单又是一口酒,喝的满身都是。听了于单的话,章君悦趴在地上哭的起来身,曾经的匈奴太子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是众叛亲离,就连路过王帐外投奔汉人的匈奴人都会忍不住吐一口,这是羞辱也是**L的背叛。与以前的前呼后拥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他是于单,章君悦恐怕也只能一醉了之。

    章邯一直等在门外,章君悦虽说不是他的父亲,但是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章君悦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被人*迫着做了几年密探,什么消息没有探听到,却收拢了章邯母子的心。在章君悦最落魄的时候,章邯母子竟然还能想到他,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看见章邯的时候章君悦也很意外,和前几年相比章邯长高了,也更漂亮了,一身汉人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了点潇洒飘逸的感觉。不等章邯说话,章君悦一把将章邯拉道一旁,左右看了半天,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就不怕……”

    不等章君悦说完,章邯从来不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对着章君悦深施一礼:“母亲让我来带您回家。”

    “呵呵,回家?”章君悦摇摇头:“这一次你们又打算害死谁?你妹妹死时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章邯明显顿了一下:“妹妹的死母亲一直很伤心,正因为妹妹母亲觉得这世上她只有两个人对不住,一个是妹妹,一个就是您,所以才让我来请您回去,咱家的客栈少个掌柜。”

    章君悦摆摆手:“不了,我打算做个普通百姓,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再也不想参加什么事情。”章邯一笑:“不过,这个时候你们母子还能想起我,我非常高兴。”

    章邯道:“您误会了,我们现在就在晋阳,是苏将军安排的,墨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墨家,老巨子已经不在管事,现在的巨子就在苏将军身边做事,此次大汉征伐匈奴,我们墨家有不少弟子参与其中。”

    “哦,竟然有这种事?”

    章邯点点头:“母亲和我也厌倦了以前的事情,这才得到苏将军的同意,在晋阳开了间客栈,您就跟我回去吧,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过完今后的生活。”

    章君悦的泪水再次落下来,拉着章邯的手重重的点头。

    匈奴人终于不在来了,当最后一个匈奴人被代郡司马带走,热闹了近一个月的雁门关前终于安静下来。原本就光秃秃的山口被踩的更加干净。在临走之时,苏任要求带队的官吏派人将垃圾全部清理,一片布,一根毛都不允许留下,否则就等着挨板子。

    于单和右贤王要跟着汉使回长安,接受皇帝的敕封,然后就再也别想回来。苏任亲自驾车将于单送进雁门关,这是皇帝要求的,表示对于单的尊重。

    坐在车里,看着苏任生疏的驾车技术,于单笑道:“你们大汉的儒家不是讲究六艺吗?看你这驾车的技术,驭一项估计你学的不怎么样。”

    苏任将鞭子摔的啪啪响:“你行你来,别说驭,其他几项也不怎样,就这都能做到将军,可见儒家还是不错的。到了长安归命候若有空也可以学学,学学儒家就知道怎么让自己活的舒服活的好。”

    于单对于苏任的厚脸皮已经免疫,对苏任的讽刺也不在意,都到了这个时候,于单也想开了,身后没有数万人的牵绊也就没了责任,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变成一个吃喝玩乐的逍遥侯爷。虽说这侯爷的日子未必好过,但是只要自己小心些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以自己的身份落一个富贵一生应该不难。

    “是呀,的确该学学,我看就去楼观书院,听说苏将军在书院旁专门建了不少小楼,可否送在下一套?”

    苏任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送,陛下都是掏钱卖的,送给你你敢要?再说,你也不缺钱,大不了给你打个折扣,也算是尽到朋友之意了。”

    “哈哈哈……”于单这些天第一次发出笑声,既是笑自己也是笑苏任的抠门,笑声在马车里回响,让周围的人不由的愣了一会,从笑声中他们看不出坐在车里的是个退了毛的老虎。

    路过雁门关的时候,仪仗出现在于单面前,还是按照匈奴太子的架势,从前到后足足三百多人。这也是皇帝刘彻的意思,一来现在于单还没有册封,自然还是匈奴太子,二来也能让大汉的百姓看看,在他这位皇帝的领导下,连匈奴太子都投降了,其他那些匈奴人还能成什么气候?

    一面面旗子迎风飞舞,最高的是一只绣着狼头的黑旗。狼面目狰狞,刺着獠牙格外凶狠。于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旗子了,当年还在狼居胥山的时候看见过父汗祭天的旗子,和这一面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候只觉得这旗子威风,现在再看又有点怀念。

    “这面旗子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苏任嘿嘿一笑,点头道:“那是当然,不仅仅你们,夜郎和南越的旗子已经用过了,羌人估计用不着,除了这几面之外,还有乌桓、高句丽好多,就连西域那边大大小小的国家都准备妥当,只等着那一天派上用场。”

    “嚯!好大的口气,你大汉想要将天下纳入版图?”

    苏任摇摇头:“没这想法,国家大了其实也不是好事,一个朝廷的力量终究有限,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控制的住,国家太大一旦出现问题没有既是解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适中最为妥当。”

    “那苏将军说说多大的大汉才算适中?这天下除了我们匈奴之外就算大汉了。”

    “别总我们匈奴的,从踏进雁门关起你也是汉人!”苏任坐在车辕上左摇右晃,已经有人帮他牵住了驾辕马,不用苏任在费力赶车了:“大汉的地方是不小,但是我们大汉的人也不少,人多需要的土地就多,这几年大汉的百姓过的很太平,没事就剩下生孩子了,不出二十年,大汉的人口会发生爆炸性增长,不趁现在多储备些地方,到时候可就抓瞎了。”

    “匈奴就是你们的第一个目标?”

    苏任点头道:“正是,匈奴的地方太大了,可人口少,凭什么你们这点人就占这么大块地方?放心,我绝不会将匈奴人赶尽杀绝,只要你们退过大漠以北,将广阔的草原给我们腾出来就行,就你们匈奴那点人,大漠北面的土地足够养活了。”

    “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个匈奴吧?”

    苏任道:“这是自然,乌桓和你们一样,也得向北退,给我们留出足够的空间,高句丽就不用说了,从商周起那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地方,西域人也的听话点,必定出了吃饭之外还要穿衣和美丽,西面的货物得从西域进入大汉,让那群马贼把持着可不太好。”

    “那你就没有想过别人?这么多地方给了大汉,我们怎么办?”于单有些激动。

    “那就管不着了,我又不是他们朝廷的将军,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这人比较势力,吃谁家的饭就给谁家办事,如果当初归命候能给我足够的俸禄,说不定这时候……”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苏任叹了口气:“这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帮你驾车!”

    于单没有再接话,从苏任的语气上判断,刚才那些话很像笑话,但是听起来却又几分道理。大汉的情况的确如苏任所言,人口众多再加上现在这位皇帝好战,今后几十年时间这个国家很有可能是在战争中渡过。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按照苏任所言,这么漫长的战争没有几十年打不完,而战争是给非常耗时耗力的东西,就大汉的情况能坚持几十年吗?这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903章 备战

    第一场雪来的很急,突然间从天而降,很多人都没有坐好心里准备,从雁门到马邑这一路上时常会发现陷进泥坑中的马车,全都是商贾们拉货用的。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苏任下令雁门关就此封闭,至于什么时候再开谁都不知道。还没有进关的商贾们,抓紧时间处理自己的货物,赶着回家过年。忙活了一年,挣了不少钱也到了向家人显摆的时候。

    蜀中商会一个个带着钱向回走,长安商会的人却正好相反。从全国各地弄来的粮草和物资,只有运到雁门才能正常交割,这些都是军事物资,误了期限是会要命的。孟方天的嘴上都起了泡,从他经商开始就没有花过这么多钱,一趟趟的想雁门运货,虽然看不见从大汉钱庄被转走的银钱,只看数字就让孟方天吸了一口凉气。

    坐在雁门关大汉钱庄的专用会客厅中,孟方天轻轻的将账本合上,抬头问站在面前的钱庄掌柜:“目前我们长安商会的账户上还有多少盈余?”

    掌柜连忙道:“应该还是三百二十万金,交割了这次货物之后,还有盈余三百二十万令八千金,这只是我们现在能差到的,至于精确的数字需要汇总一下,或者您派人去长安的大汉钱庄总柜问问,据在下估计至少还有三百万金。”

    孟方天长出一口气:“三百万金,够了,只要能挨过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等还有十万金的时候请掌柜的知会一声,免得用完了再临时筹措麻烦。”

    “一定一定,请孟会长放心。”

    从大汉钱庄出来,孟方天急急忙忙赶去粮库,今日又运来十万石粮米,全都是从岭南运来的,一路上的辛苦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在最后交割的时候万万不敢出错。还没有走到粮库,便看见了长长的车队,其中以长安商会的车队最长,也有一些小打小闹的个体商户,不过他们运力有限,采买的手段有限,对长安商会没有任何冲击。

    一阵刺耳的喝嘛将孟方天的眼光吸引了过去,听口音好像是个南方人,说话的时候舌头发硬。正在和收缴粮米的朝廷官吏争论什么。孟方天听了一会,嘴角便露出了笑容。因为这个南方商贾是蜀中商会的会员,所以朝廷不收他从岭南送来的粮米,这对于这个商贾的打击很大,所以才有争辩。

    无论那位南方商贾如何叫嚣和哀求,粮库的收粮官就是不收,还让此人去找苏任,说只要苏任同意,就算他将南方的粮米全都拉来也可以。南方商贾欲哭无泪,吵到最后最生气的还是他,用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在自己的米袋子上,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

    孟方天分开人群轻轻拍了拍那位南方商贾的肩膀,施礼道:“敢问先生是从岭南来的吗?”

    那位商贾扭头看了孟方天一眼,连忙点头。孟方天笑呵呵的将手伸进装米的袋子抄了一把:“上等粮食呀,颗粒饱满,晾晒的也不错,敢问掌柜这粮米准备怎么卖?”

    南方商贾眼睛一亮,连忙伸出五个指头,见孟方天依旧冲着自己笑,一咬牙将一根指头拳了起来。孟方天点点头:“好,就这个价格我全要了!”

    南方商贾大喜,连连抱拳,嘴里乌拉乌拉的询问孟方天将这些粮米送到什么地方。孟方天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着急,走到收粮的官吏身前耳语了几句,那个官吏看了那位南方商贾一眼,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将粮食运进去。

    粮库这边的情况有条不紊,孟方天总算是放心了。奔波了一早上,肚子里还是空空如也,可惜这里是军事要塞,没有摆摊的小贩。孟方天只能掏出自己携带的干粮,就蹲在路边开始大吃,引得来来往往的商贾和军卒都要对他多看几眼。

    从粮库出来,孟方天又看了草两场和武器库,全都按照要求和时间采购了到了足够的东西,没有出现一单延误的情况,孟方天终于彻底放心,走路的脚步也轻快不少。雁门关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供人游玩,每走几步就有兵卒站岗,凡是外来的人员,这些兵卒好像防贼一样总是会多看两眼。

    顺着曲曲弯弯的路爬上几十阶台阶,将自己的腰牌展示了好几遍,孟方天这才爬上雁门关的半山腰。前面就是雁门关主将的白虎堂,现如今已经变成骠骑将军大帐,门口有八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看守,一道白线清晰的画在门口三丈远的地方,凡是不经允许敢踏过那道白线一步,就会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箭矢钻进身体。

    站在白线外,孟方天高高将自己的腰牌举起:“烦劳大哥通报一声,长安商会孟方天拜见苏将军。”

    一名壮汉走上前,接过孟方天手里的腰牌看了看:“等着!”

    孟方天就这么站在白线之外,等了好久才看见黄十三迈着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剔牙,不知道又偷吃了什么东西。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黄十三冲孟方天招招手。孟方天这才向四周拱手示意,抬脚走进白线里面。对着黄十三躬身一礼:“有劳黄校尉了!”

    黄十三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转身领着孟方天向里走。院子里的人不少,来来往往显的很匆忙,这个孟方天能理解,几万大军就驻扎在雁门关内,时刻准备出关争杀,有多少事情要处理,以前他不懂自从做了长安商会的会首之后,也就明白了。

    见了谁,无论人家搭理不搭理自己,孟方天都客客气气。进到大堂的时候,里面也聚集了一群人,一个个全身披挂,当然也有几个文士打扮。一群人以苏任为首围着一个巨大的用土木搭建起来的东西争论不休。等离近了,孟方天这才看清那群人围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缩小版的匈奴地形图。看了一眼孟方天就变得非常惊讶,他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办法,这东西可比画在布上的地图清楚多了。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苏任使劲的拍了几把桌子:“别吵了!就这么定了,现在刚刚入冬,一切事情等开春再说,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抓紧训练,谁若懈怠本将军的宝剑可不认人。”

    苏任年纪不大,那股子威仪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一句话,无论是白发藏藏的老将还是年轻气盛的青年将军连忙拱手承诺,等着苏任挥挥手,便离开方桌鱼贯而出。

    喝了一口茶,苏任坐在椅子上缓了两口气,抬头看见孟方天:“哎呀,孟掌柜,来来来,请坐,财神来了!”

    孟方天跪倒施礼:“小人孟方天拜见苏将军。”

    苏任笑道:“行了行了,这时候没外人,就不用这般客气,先喝口水咱们慢慢说,哎,和这一群家伙讨论事情就是麻烦,一人一个主意都觉得自己能行,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干什么去了?也不会让匈奴人逍遥这么多年!”

    孟方天没有接话,这话他也不敢接。发完牢骚,苏任问道:“孟掌柜的物资可筹集妥当?如果银钱方面有问题,尽管开口,我可是把蜀中商会的所有财产全都出售,一心交给孟掌柜搭理,可不想赔个血本无归。”

    孟方天连忙道:“一切都很妥当,目前账面上还有三百多万金的盈余,没什么问题,此次叨扰将军就是来告诉将军,本月的军资已经全部入库,北地和金城那边也没有出现差错,请将军放心,小人绝不会给将军丢脸。”

    “这就好。”

    “那小人这就准备下月的物资。”

    苏任点点头,示意孟方天喝茶:“这段时间孟掌柜都瘦了,看来这差事不好办吧?呵呵呵。”

    孟方天也跟着微微一笑:“今日来还有一事需要将军决断,长安商会成立的时间比较短,筹措物资的时候颇有些费力,当然小人并不是懈怠,只是因为我们这些商贾能力有限,所以才会慢一些。”

    苏任道:“孟掌柜有话直说。”

    “小人想和蜀中商会合作,必定蜀中商会这些年在咱们大汉各个地方都有很大的店铺,由他们筹措粮草物资应该快一些,一来也可以满足大军供应,这二嘛……”孟方天看了苏任一眼,后面的话没有继续。

    苏任皱了皱眉:“老崔又为难你了?”

    “不不不,和崔掌柜没有关系,实在是小人觉得需要蜀中商会的支持,将军放心我们只会从蜀中商会购买货物,不会让他们插手粮草物资供应之事,必定咱们长安商会是陛下钦定的供应商会。”

    “哦,这样呀!”苏任想了想:“那价格会不会高一些?”

    “这个请将军放心,在来之前小人已经和几个蜀中商会的商贾接触过,他们的货物无论是品质还是价格都不错,甚至比咱们能弄到的还要低一些,小人一定看好,绝不以次充好。”

    苏任点点头:“长安商会刚刚成立不久,就让你们干这么大的事情的确有些为难,这几月来能做出来已经不错了,和蜀中商会合作的事情我建议不要弄成商会和商会的合作,只能以长安商会和蜀中商会的商贾合作,必须绕开蜀中商会也就是老崔,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

    “此事我也会向陛下说明,此事万万不能将蜀中商会拖进来,否则不但蜀中商会要遭殃,就连你们都会有麻烦,这里面的原因想必你也能想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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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章 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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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整整八万大军,这就是皇帝分给苏任的全部人马,除了需要防备乌桓、高句丽的边郡之外,朝廷几乎掏空了河北一地能调动的所有兵马。听说李广手里的人手是从荆州、蜀地调来的,能给苏任边军已经不错了。

    皇帝封的三个将军之中,只有卫青率领的是北军,这是朝廷最有战斗力的两支队伍之一,其他人只能靠边站,谁让他们和皇帝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从分配的兵力就能看出来皇帝厚此薄彼的架势,可谁心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八万大军需要很大的营盘,每天在军营里劳作的民夫就不下万人,这些民夫不需要建设什么粗重本大的军器,只需要缝缝补补,做些以后用的上的工具就成。

    战争会在明年开春打响,这个时候将这么多人集中起来就是为了让他们适应塞外的天气和气候,特别是李广手中那些从荆州和蜀中来的军队,对于塞外的寒冷和风沙预估不足,若不是有孟方天他们提供的棉衣,恐怕不用出征塞外,北方的冬天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雁门山下的空地被全部利用起来,苏任将八万大军分成四个部分,雷被、刘健、李成和霍去病几人分别统领。根据各人的性格和脾气不同,统领的军队人数也不等,人员也不同。雷被稳重自然统领中军,也是大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霍去病轻佻,所有的八千骑兵交给霍去病率领,其实这么做苏任也有一个私心,他想看看现在的霍去病是不是和历史中的那个一样。刘健统领斥候,人数虽然不多,确是整个大军的精华。李成是苏任的老人,做事认真,所以苏任将后军和补给线的安全交给他。

    除了这些人之外,苏任手里还有一支特殊的军队,知道这支军队存在的人很少,除了苏任之外只有韩庆一人,就连霍去病、雷被几个都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非常神秘,也和大军没有驻扎一起,他们就驻扎在雁门关内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平时很少露面,需要什么都有专人负责。.org

    这些人被苏任命名为勇士,自然也是要做最危险的事情的人。墨雨是这些人的首领,也就是这些人的校尉。因为这些人原本都是墨者,自从墨聪心灰意冷之后,墨雨接管墨家,他们转头投靠到了苏任麾下。说起来这些人并非大汉军卒,因为在投靠苏任之前墨雨说的清楚,墨家和大汉的关系已经决定他们不会帮助大汉,就更不会投靠大汉,就算要依附也只能是苏任这个人。

    墨家此次也算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各地调来的好手足有五百人。虽然他们在数万人的大战中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苏任用现代人的眼光发现,这些人用好了也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除了墨家,苏任手中还有一个底牌,这才是苏任最大的依仗,只有他们在苏任才不惧任何危险,也是苏任逢战必胜的关键和信心。这支最神秘的队伍驻扎在距离雁门关三十里的雁山深处,有黄十三亲自带人封锁要道,无论是谁去,只要没有苏任的手谕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说起这支神秘的队伍,实际上他们并非兵卒,只不过是一百多个看上去很木讷的中年人。领头的家伙如同在芝麻堆里打过滚一样,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甚至还少了一只胳膊。人倒是长的很壮实,只可惜硕大的脑袋上既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光秃秃的让人害怕。

    这个怪人的名字叫石满柱,雁门的人没人听过这个名字也没人认识这个人。如果霍金和苟天明在的话,一定会离石满柱远远的,在他们严重这个石满柱就是死神的代表。虽然石满柱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用万计都不过分。

    石满柱当年只不过是个石匠,机缘巧合之下让石满柱获得了苏任的信任,苏任将一项跨时代的东西交给了他,这么多年来石满柱隐姓埋名,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一次,苏任将石满柱从夜郎的深山里调到雁门关,是为了让满足石满柱心愿,将石满柱展示在人前,同时也将石满柱耗费了十几年心血的火药展现人前。

    站在数万人面前,苏任穿着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献出来的精铁链子甲,整个人从气势上就有了很大不同。腰里的长剑是刘彻赐的,高高的站在校阅台上,一眼望去面前全都是各种各样的面孔。每个人都抬头看着他,希望看看所为的大汉军神。

    “咳!”清了一下嗓子,苏任尽量发出最大的声音:“儿郎们!”

    现在的人哪怕是在军中任职恐怕也难得一见,一人吼而地动山摇。苏任的一声吼,就让面前的八万大军浑身震。苏任没有过人的武艺,也没有出众的权谋,论出身也不是什么王公贵胄,从一个商贾道将军的转变几乎成了大汉的神话。当年高祖从亭长到皇帝本就不平凡,加上苏任这样一个怪胎正好配成一对,让高祖的神话可信度更高。

    苏任对与战争也不算什么内行,排兵布阵只知道个大概,就是这些大概让他一次次的取胜,夜郎、羌人、元山盗、南越到最后的匈奴西域人全都败在他的手下,将苏任称之为战神似乎并不奇怪。

    八万人就有八万双眼睛,其中还不包括那些战马和畜生的,雁山下的校军场站的水泄不通,一层层一排排整整齐齐,穿红衣的是不足,黑衣黑甲的是骑兵,背背长弓箭壶的弓箭手,以及那些穿着百姓衣服的工匠和民夫。有年纪大的老者,也有十几岁的娃娃,从这八万人的面庞就能看出来皇帝这次下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大战之前一般都要开个动员大会,但苏任这个动员会开的很短,归纳起来只有两句话,一个就是尽量活着,另一个就是死了也没关系,他会将重量和这些兵卒身体相等的铜钱送去他家。就这两件事让八万人激动不以,在开战之前不说拼命却让你活着的将军不多,送钱的将军就更少。和自己体重相等那得多少钱,一个瘦子看着身旁的胖子叹了口气极度的郁闷。

    动员会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话说一遍就够了,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太假。苏任特有的带着各种粗俗俚语的话语让众人很贴心,在他们的心中这才像个将军的样子,那些只知道把人往死利用的将军就该被人射黑箭。

    动员会的最后就成了吃肉喝酒的比赛,这是军卒们最后一次热闹,其中有很多人看不见明年的春色,这是兵卒的命运,他们谁都不会怨,只要那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将军说话算话,现在就死那也是值了。

    兑了一半水的高度酒还是让不少人喝醉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撸胳膊挽袖子,搂着苏任的肩膀,嘴里吐着酒气:“将军,你可是我见过最不同的将军,说话有意思办事更厚道,我老张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若能侥幸不死,等打完了匈奴我老张请你喝酒,和翠香楼的二锅头。”

    苏任点点头,端起自己的酒碗和大汉碰了一下:“那就说定了,不是翠香楼的二锅头我可不喝!”

    “保证是真的!”大汉喝的顺着嘴角往下流:“你真的愿意那那么多钱买兄弟们的命?我老张个大身重,若是死了可要不少钱呢。”

    老张的话立刻引起了周围一群兵卒的兴趣,全都转过脑袋看着苏任。苏任扫视一圈:“一万钱够不?如果你确定你要战死,明日我就让人把钱给你送来!”

    “呸呸呸……”老张连忙往外吐唾沫,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苏任拍着老张的后背:“哈哈哈,放心,我还等着你请本将军喝酒呢,你要是死了谁请我喝好久,本将军这次绝不食盐,诸位做个见证,如果那位兄弟受伤活挂彩,我没有做到刚才在台子上说的那些话,你们都可以往本将军粮商吐唾沫,若是不幸战死,少一个子你们就可以割本将军一块肉补偿,如何?”

    “好!”

    “将军,我们相信你!”

    “将军我是从岭南来的,跟着您去了南越,知道你说话算话,谁不信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

    吵吵闹闹一整夜,整个大营里灯火通明,除了站岗的之外,每个人都有酒有肉。就是那些站岗的都专门留下一部分给他们。

    这是苏任自来到雁门关之后第一次来军营,第一次给八万人讲话。从现在开始他苏任的一言一行就是决定这群人生死的话。八万人的命攥在自己手里,这种感受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背上,格外的沉重。

    不知道喝了多少苏任醉的不省人事,等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问过蛮牛之后才知道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肚子里空荡荡,让蛮牛弄了些吃的,苏任没有下床一手一个开始吃饭。足足吃了八个面饼,喝了两碗稀粥,这才感觉到舒服一些。伸了一个懒腰,苏任揭开被子下了床。和匈奴的战争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第905章 李少君算卦

    清早起来的时候,李少君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跳个不停,一会儿是左眼皮一会儿是右眼皮。几个匈奴徒弟看见之后都是一脸奇怪。在匈奴待了三年,李少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如同落水狗一样的家伙,他现在是堂堂匈奴国师,甚至比那些住在狼居胥山上的祭祀们更要得伊稚邪信任。

    为了这份信任,李少君可没少办事。当他准确的预计了下雪的日期,让牧民们及时将牲畜赶回圈舍,得到了牧民的敬仰。当他预计了于单大军的进攻方向,得到了军卒们的认可。当他吃力的背着一筐筐药材行走在荒僻的草原和大漠,救治了几个垂死的小孩,得到了几乎匈奴所有人的认可。这就是李少君,一个已经被神话了的人。

    伊稚邪就吃冲着李少君的这个神名才让人找到他,当李少君再一次计算出日食之后,连那些大祭司看李少君的眼神都带着敬畏。这是个可以和长生天对话的人,那他还有什么做不到?再加上南宫阏氏,现在还是阏氏的推波助澜,李少君终于在匈奴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第一批信众。

    大徒弟吉利日瞟了自己的老师一眼:“师父,要不要给您找个巫医来看看?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巫医,他最擅长治的就是眼皮跳动。”

    二徒弟萨切嘿嘿一笑:“你说的那个巫医不会就是你阿妈吧?我阿妈也会治眼皮跳,用一颗干死的草根敷在眼睛上,自然就不跳了。”

    吉利日郑重的点点头:“原来你阿妈也会呀!师父,这个办法很灵的,我以前眼皮跳就是这么治好的。”

    “咳!”李少君咳嗽一声:“早课时间不可乱言,为师眼皮跳动乃是和上天有所感应,不用你们操心。”

    听到老师说和上天有感应,几个徒弟连忙坐好,开始背诵李少君教给他们的道德经。李少君的帐篷就在王帐旁边,离他最近的是南宫阏氏的帐篷,据说李少君现在住的这座帐篷是当年中行说住过的,在中行说死了之后这座帐篷一直空着,伊稚邪便送给了同是汉人的李少君。

    一篇道德经足足五千字,几个小子只背诵了一半便被打断,因为帐篷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来人只扫视一眼,乖巧的土地们立刻就逃也似的跑了。他们每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雪降下来自后,饲喂牲畜是匈奴牧人最大的事情,甚至比吃饭睡觉还要重要。

    李少君连忙起身,对着伊稚邪行礼:“单于驾到有失远迎,请单于恕罪。”

    伊稚邪笑呵呵的道:“没有叨扰国师修行吧?”

    “没有没有,单于亲临在下格外高兴,请这是今日早上吉利日从他家带来的马奶,他阿妈别的手艺不行,就这马奶的味道最好。”

    伊稚邪端起精致的小碗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好了,本王此来是又是问问国师,希望国师能算一卦,看看大汉在我长城眼线集中二十几万兵马意欲何为?”

    “诺!请单于稍待,待在下更以焚香。”

    一场仪式进行的有条不紊,李少君卖力的表演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之后,从怀里摸出几遍龟甲,捧在手中虔诚的向祖师行礼,紧接着猛然将龟甲一把摔在地上:“此乃亢龙有悔之卦象,从上面看,东方属金,金生火,火利金,相生相克相克相生……”

    “停,直接说关键,其余的本单于听不懂。”

    李少君微微一笑:“此乃大吉之兆,从卦象上看汉人虽然已经几级了大军,并没有攻打我匈奴的意思,所以请单于放心。”

    伊稚邪长出一口气:“本单于也是这么想,可大祭司非说危险已经来临,让单于多多小心,这可真是笑话,就大汉那点兵马,岂能是我们匈奴勇士的对手,三路大军何足惧?就让他们活过这个冬天,哈哈哈……”

    伊稚邪大笑着走了。伊稚邪刚走,又有一人钻进了李少君的帐篷,此人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斗篷的下角满是泥水,看来是走了很长的路才到这里。看不清来人的脸,从身板上判断这个人应该是个少年或者是个女人,还是汉人中间的女人。

    那人脱了外面的斗篷露出自己的脸:“师兄过的可好?”

    “竟然是你?”在这里能碰见熟人,让李少君非常意外。这一次碰见的人让他更急奇怪:“师弟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不怕匈奴人发现?”

    栾大微微一笑:“我们与匈奴人并没有什么过节,他为何要难为我?这不是还有师兄在吗,那就更不用害怕了,您可是匈奴的国师,呵呵呵。”

    李少君微微皱眉,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碰见眼前这个人。虽然他们是师兄弟,但是他看人的眼光很准,别看栾大年纪笑,那一手阴谋诡计陷害人的本事可是得到了师父的真传。栾大是个孤儿,还在襁褓里就被师父收养,这么多年所有师兄弟中,只有栾大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当年师父当着所有人面说过,等他飞升之后方士门只会传给栾大。

    “你来此有何事?师父他老人家呢?”

    栾大叹了口气:“过世了,是被苏任害死的。”

    “苏任?”李少君知道他师父和苏任之间有过节,被苏任害死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师父死了栾大却活着:“是怎么死的?”

    “我们在西域的事情失败了,师父和我被逼的走投无路,困在沙漠之中,师父他老人家没能活着走出沙漠。”

    “哦……”

    “师兄,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大汉皇帝已经对苏任起了疑心,只要此次咱们两人里应外合,让匈奴人打几次胜仗,苏任的死期就不远了。”

    李少君点点头,忽然抬头看着栾大:“你我可都是汉人!”

    栾大一笑:“在我们方士之中没有汉匈之分,只要不是我们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敌人,苏任是我们的敌人,杀了他才能为师父报仇,难道你不想为师父报仇?”

    李少君没说话,栾大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匈奴有现在的境遇苏任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但你不要忘了他这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打击匈奴,等到匈奴失败之后,他还会容下你?苏任一直不喜欢我们方士,这和我们是不是他的敌人没有关系,他是从骨子里看不起我们,难道师兄看不出来?”

    “当匈奴人灭亡的那一天,你最好的结果是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苏任绝不会将这个大功劳让给你,他对待你就像对待没用的棋子一样,连杀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师兄,这一次你听我的,只要给师父报了仇我再也不会找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何?就这一次!”

    李少君依旧不说话。栾大接着道:“师父和汉朝的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将我们这群孤儿养大就是为了报仇,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咱们的师父本是先秦大将,因被刘邦派人偷袭至此兵败,这么多年每每提起此事师父都是痛心疾首,说若不是他被刘邦所骗也不会让汉军攻进咸阳。”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虽然都是孤儿,可我们的身份都是当年师父属下的遗孤,也就是说你我也是秦人,想想你我的父母先辈,那可都是死在汉人手里的,就算不为了师父也要为我们的父母祖辈报仇,汉人将我们杀的无家可归变成孤儿,这样的仇恨难道还不够吗?”

    “就算你此次立下大功,苏任没有抢你的功劳,一旦刘家小儿知道你的身世,你觉得他还会让你活着?做梦吧,最后的结果恐怕会比死还难受?”

    “够了!”李少君大喝一声,呼呼喘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栾大。而栾大面色平静,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沮丧。李少君闭上眼睛缓缓神:“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栾大此时才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已经计划好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汉匈大战汉人不会失败,但是苏任一定会死!”

    那一天是李少君这些年最难过的一天,栾大滔滔不绝的给李少君说了自己的计划,所有的细节都非常清晰,听上去可行性非常高。一旦苏任这边战败,皇帝的降罪诏书就会下来,也就是苏任的死期。而且栾大已经在苏任身边埋伏下了人手,苏任的行军布阵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只要伊稚邪不笨,苏任绝对不会赢。

    趁着夜色,栾大重新带着自己的斗篷离开了李少君的帐篷。一盏昏黄的油灯下,李少君一个人呆呆的坐着。他在想从出生到现在经过的事情,一件件一幕幕如同过电影一样。父母的样子已经记不起了,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师父逼着他们背诵那些生涩难懂的经文和药方。那时候是他最痛苦的日子。

    后来,李少君离开了师父开始照样撞骗,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从来没有为钱财发过愁,那也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但也是最恐惧和担心的日子。总担心自己的骗术被人识破,更担心师父突然有一天找到他。后来自己来到了塞外,这里的生活算不上奢华,可面对匈奴人,特别是那些牧民虔诚的眼神,李少君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生活。

    伸手从怀里掏出龟甲,闭上眼睛开始祷告,这是他这辈子最虔诚的一次。双手一松,龟甲掉到地上裂成三瓣,是个中平卦象,既不好也不坏,平平淡淡寻常无期。李少君努力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只可惜他什么也没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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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南飞的大雁

    塞外的冬季要被中原来的早很多,下了一场雪之后,突然的大太阳竟然让人有种热的透不过气的感觉,但是当你脱了外面的裘皮,冷风一吹又是彻骨的寒冷。只有一种人不怕这样的天气,那就是喜欢太阳的人,有时间在太阳下坐着发呆的人。正好,苏任就是这种人,不但喜欢太阳,现如今还闲的发慌,只能坐在太阳下发呆。

    这场雪下来的太早,实际上冬天还没有真的来临,可能是更北的天气出现了问题,所以才有了这场雪。一场几乎让时间停止下来。热热闹闹的商贾们不见了,军营中忙碌的军卒不见了,就连山林中那些努力准备过冬食物的野兽也都不见了,人和所有牲畜变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就连本来很少动的树木也呆呆的发愣。

    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突然出现在北面的天空,这应该是走的最晚的一批,因为在下雪之前苏任就看见过这样的场景。大雁喜欢排成人字形,这和他们认不认字没有关系,这只是自然法则之一。人字形非常符合空气动力学。这种发现也是在一千多年后才被人们认可。

    霍去病看见大雁,立刻跑进自己的房间寻找硬弓。大雁飞的很高,普通的弓箭根本够不着,更不要说一箭射穿大雁肚腹。霍去病的硬弓有五石沉,整个雁门关也只有霍去病和蛮牛拉的开,连黄十三也只能拉个半满,就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地步了。

    看着大雁从头顶飞过,听着霍去病的马蹄声远去,苏任问韩庆:“你说大雁为什么要向南飞?”

    韩庆抬头看了一眼:“因为南边暖和吧?”

    “为什么南面暖和?”

    韩庆想了想:“天圆地方,当太阳落山的时候南边离太阳最近。”

    “太阳不是从西面落山的吗?难道大雁不该向西飞?”

    “这……”韩庆被问住了,苏任一阵大笑,只有在这种事情上他才能堂韩庆哑口无言,对于其他的事情,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没有韩庆想的透彻明白,在军阵上就更不入了。和韩庆的家学相比,苏任知道的那点军阵和战争完全就是个皮毛。

    霍去病去了不一会,带着两只已经死去的大雁回来,长长的箭矢还插在大雁胸口,这两只大雁既不肥也不大,看样子和毛色应该是今年刚生出来的小雁。.org雅文吧或许因为他们出生太晚,在飞向南方的时候还没有长成,所以飞不高也非不快,被霍去病当成了靶子。

    将射回来的大雁高高举起,一脸骄傲的霍去病哼着楼观书院的院歌直奔后厨,一旁的黄十三羡慕的看着,忽而又有些沮丧,只有两只不大的猎物,院子里现在一大群人,指定是轮不上他了。按照霍去病吃独食的习惯,那只稍小的应怪会送给苏任,另一只谁都别想。

    李成的衣服几乎湿透了,在这样的天气下旁人都没事做,只有他给外忙碌。他负责大军的补给和供应,忽然降下的大雪被晒化之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听说从晋阳开始,一直道雁门的路全都被大车堵死,大军的物资被困在晋阳,如果十天之内物资不能运到,那整个大军就要挨饿了。

    闯进院子,先给苏任施了一礼,这才接过韩庆递过来的茶杯一口喝干。韩庆道:“还没来吗?”

    李成点点头:“都被困在晋阳,我已经派出所有的民夫修路,必须在十天之内打通,这是死命令,应该没事。”

    “想没想过,万一没能按时修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拉肩扛也得将粮草送过来,没想到这场雪就下了两天,而且还没有上冻。”

    苏任道:“这也是个考验,开春之后恐怕更难,咱们的官道都出了这样的问题,一旦大军进入草原,那地方到了下雨天更难走,而且还容易迷路,这样的事情你的多考虑,现在出一点叉子无所谓,开春之后万万不能出差错。”

    “诺,属下记下了!这就去督促,定要想出更稳妥的法子来。”

    李成再一次出门。阵阵的肉香从后院传出来,浓烈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闻一口就让人口水直流。黄十三时不时的会扭头看向厨房,韩庆看到之后呵呵一笑:“去病这家伙和小金子一样,总喜欢吃独食,就那么一点还一个人吃,旁人看见自然受不了,本先生都被两只大雁的香味诱惑了。”

    苏任扭头看了黄十三一眼:“想去就去,能打过去病就全吃了,不能就忍着!”

    黄十三低下头默不作声,在一年前对付霍去病黄十三一个手就能搞定,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竟然使出全力都打不过了。黄十三自己觉得,这一年他也没有闲着,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没有旁人长进的快,就连蛮牛现如今都能和黄十三打几十个回合,看样子到了明年就得专心应付了。

    没有去厨房蹭霍去病的大雁,黄十三努力的忍住自己咽口水。苏任实在受不了,摆摆手示意黄十三赶紧滚蛋。黄十三一走,苏任长处一口气:“这家伙这些年越来越喜欢吃了,而且吃起来总是吃不饱,当年可是为了一口吃的就能拼命的主,现在倒好,快谁也打不过了。”

    韩庆微微一笑:“老黄虽然好吃,对您可是忠心耿耿,自从您将天罡地煞交给我以来,我还没见过天罡地煞领头的人,要和他们联系也只能是老黄。”

    “对了,天罡地煞的任务完成的可顺利?”

    韩庆点点头:“还不错,已经在狼居胥安排了人手,昨日刚刚传回来一个消息,有人见过李少君,两人密谋了很久,谈了些什么不知道,白日鼠说去见李少君的人好像是栾大。”

    “栾大?他竟然还没死?了看见他的师父在场?”

    “这个到没有,自始至终只有栾大一人”

    “现在呢?”

    “白日鼠正在跟踪,具体什么情况还需要过几日。”

    “这个栾大最麻烦,告诉天罡地煞立刻派出杀手,一旦发现他落单了,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

    韩庆看了苏任一眼:“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栾大现在就是个……,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小丑,跳梁小丑,有他在还能看看陛下到底对你有多大的信任,如果……”

    苏任一抬手打断了韩庆的话:“信任是不需要考验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考验的结果无论好坏,最后只能是起到坏作用,这个栾大找李少君的目的无非想让李少君左右伊稚邪的判断,同时会把我们的消息提供给伊稚邪,这太危险了,我们和匈奴的战争一触即发,到了真打起来的时候,小小的纰漏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这可不是一条人命就能填平的!”

    韩庆连连点头:“诺,我这就派最强的人手出动!”

    霍去病的烤大雁终于做好了,翠花的手艺越来越精湛,整只大雁被烤的里嫩外焦,再附上薄薄的一层盐霜,只看一眼就让人口水直流。从一群大汉中间冲过来,霍去病将那只大的递到苏任面前。苏任也没客气,伸手接过来,将两条腿拧下来,给了蛮牛和韩庆一人一只。黄十三的脸瞬间就不对了,苏任又连忙将剩下的全都塞进黄十三怀里,摇头苦笑。

    霍去病见一只烤大雁过了苏任的手,转眼就不见了,呲牙咧嘴的追着黄十三。黄十三不顾满身的油污,抱着大雁转身就跑,两个人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大雁不能算益鸟也不能算坏鸟,总体来说不好不坏。但是大雁有一个非常好的品质,那就是他们终其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这样的习性被古代人认为是忠贞的表现,所以才会在婚礼上使用。但是无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都没有能做到自己美好的愿望,可以说连禽兽都不如。

    韩庆重新将手里的雁腿递到苏任手里,微微一笑起身对苏任施礼:“还是你吃吧,看去病这架势,我要是吃了他师父的东西,非找我拼命不可,我这身子可没有老黄皮实,告辞!”

    苏任笑呵呵的看着黄十三一边跑一边啃大雁,而且还能大呼小叫。身后的霍去病紧追不舍,围着不大的院子跑了不下三十圈,只等黄十三吃饭了肉,将剩下的骨架子送到霍去病眼前,霍去病才气呼呼的瞪了黄十三一眼,冷哼着走了。

    黄十三气喘吁吁,嘴里依旧鼓鼓囊囊,苏任看了看:“你也算他的叔辈,被一个孩子追着打,死乞白赖的吃有意思吗?”

    黄十三笑的嘎嘎:“这叫乐趣,先生不知道,我那小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能有去病一半的样子我就高兴,谁知道我老黄竟然生出个那么玩意!”

    “黄翔像他母亲,喜欢读书,像你一样那孩子迟早废了,我可听说黄翔今年在书院法科的成绩很不错,不许你打断孩子的学业,要不然看我让去病怎么收拾你!”

    黄十三笑的更加开心,得意洋洋的看着蛮牛。至今蛮牛已经娶了三个妻妾,却生了三个女儿,而他黄十三只有一个穷酸蒙学先生家的闺女,一口气却给他生了三个儿子,想起这事就让黄十三高兴。

第907章 狼不吃

    雁门关的雪停了,塞北草原上的雪却越下越大。猛烈的风雪遮住了前路,无论栾大怎么挣扎都没办法行走,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清。为了保险期间,栾大想起了以前在西域的时候苏任垒起来的雪屋子。他一个人既没有那么多帮手,也没有充沛的体力,只能像老鼠一样在雪地里打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果然,进了雪屋子之后的确暖和了很多,只不过留的洞口太小,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大雪遮盖,如果不能尽快将洞口弄开,等里面的空气被他呼吸完,也就是他栾大死的时候。栾大虽然很困,却不敢睡的太死,总是担心什么时候雪屋子被堵死,过不了一会就要起来一趟。

    外面的风雪呼啸,天色也见见暗了下来,应该就要天黑了。过了今天他已经离开狼居胥五天了,走进这片大风雪相信跟在他身后的人也被甩掉了。那个人真的很厉害,栾大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甩开,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的在大雪天赶路。反正他栾大这条命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死在塞外也不打紧。

    口袋里的干粮已经吃了一半,如果再有五天还走不出这地方或者大雪不停的话,自己真的就会被困死这里。抓起身边一块积雪塞进嘴里,立刻将衣服裹紧,免得自己的体温掉的太快。为了安全期间,栾大依旧不敢生火,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引火的工具。

    为了此次远行,栾大做了很多准备,几乎动用了以前从来没有动用的人手和规矩。更为了不引起皇帝的怀疑,甚至将那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同胞兄弟留在长安。这可是栾大最后的后手,也是师父邵翁让栾大继承自己位子的信心,因为他栾大有两条命。

    后半夜的时候,一声狼嚎将栾大惊醒,连忙抓紧剑柄,紧紧的抱在胸前,剑尖对准已经只剩下拳头大小的窟窿。狼群是草原上最可怕的动物,特别是大雪纷飞的日子,为了活命狼群甚至都回去攻击牧民的帐篷,不计伤亡不计代价,只为了弄到一头羊或者一头牛。

    一声狼嚎引起了附近的回响,听起来竟然不少。栾大竟然莫名的紧张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但是那种紧张的心情依然在,可能是因为那个用来透气的洞口太小,雪洞里面的空气不足以让他的身体机能恢复正常,所以栾大又猛吸了几口,然而依旧没能缓解他的心神。

    静静的听了好半天,没发现狼嚎,外面除了风雪之外什么都没有。栾大慢慢起身先用剑尖试探性的将洞口弄大一些。当一股凉风吹进来的时候,栾大这才感觉到一丝丝的舒服。外面黑洞洞的,洞里也是黑洞洞,若不是那个洞口透过来微弱的亮光,栾大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洞内还是洞外。

    当栾大正准备将脑袋伸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一颗硕大的狼头突然从那个不起眼的小洞里塞了进来。黑狼变成了白狼,獠牙上还挂着冰溜子,不断的用舌头舔着被冻麻木的鼻尖。那头狼也没有料到洞内还有人,带着绿色光芒的眼睛瞪的老大。

    栾大挥舞手里的宝剑没命的刺过去,能听见如同狗叫一般的声音在洞外响起。这一下栾大更紧张了,他的武艺不差,虽然不如高手那样出神入化,对付几头长毛的畜生还不在话下。但是,现在这种天气下,独狼绝不会出来觅食,有一头就会有第二头、第三头,而且狼群是不计后果的狩猎。

    果然,洞外传来狼嚎,这一次比刚才近的多,听上去更像似交谈。栾大以前也杀过狼,知道狼的可怕,这畜生不但狠辣冷酷,而且非常聪明。若果有十几头狼,那就真的麻烦了。已经听见狼群在外面刨雪的声音,松软的积雪无法阻挡尖牙利爪,不大功夫就被刨出了几个深坑。

    栾大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去,尽量将自己的身子向后靠,几乎已经钻进了雪里。已经能看见刨雪的狼爪了,栾大没有犹豫挥剑便看了过去,一股带着腥臊味的血液喷洒在雪地里,很快融化了很大一块积雪,让那个小洞更大了。惨烈的叫声在雪洞外响起,痛苦和愤怒。

    就在栾大砍伤那头狼的时候,左边的雪地里一直黑爪也伸了进来。栾大再次挥剑,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砍中,那只狼爪在最后关头忽然收了回去。栾大改砍为刺,能感觉到宝剑刺中了什么东西。一头灰狼的尸体将在洞壁上砸出一个更大的洞口。

    吐着热气的狼头从四周伸过来,带着雪花,带着寒风。栾大想要继续后退,却被厚厚的积雪阻挡了道路,只能举着宝剑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狼群。还真不少,粗略看一眼恐怕不下二十只,如此大的狼群在大雪中非常少见,弄不好这支狼群就是附近最大的一支。

    狼群就站在离栾大五步远的地方不在向前走了,用绿色的眼睛看着栾大,发出阵阵低吼。栾大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是逃不掉了,被狼吃了也算是一件好事,总比被自己的仇人抓住拷打羞辱痛快一些。轻轻的将剑放在一边,栾大开始脱衣服,他脱的很仔细,甚至连扣绊都一个个舒展开。

    狼群就这么看着,如果能记录下现在的场面,一定非常诡异。当栾大赤条条的站在狼群面前的时候,狼群流下了口水,滴答滴答的滴在雪地里,融化冰冷的积雪,让雪洞里暖和一点。还比说栾大真的觉得不是那么冷,他想了想还是躺了下来,将自己的全部展现在狼群面前,一副任你啃食的架势。

    “嗷……”又是一声狼嚎,悠长而嘹亮。已经进洞的狼群恋恋不舍的转过头去,竟然一个跟着一个走出了雪洞。寒冷的冷风从外面灌进来,栾大身体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栾大不明白了,狼群怎么会走?难道是它们发现了比自己更合口味的食物?在这样的大雪中要找到食物是多么不容易,这群狼就这样放弃了。

    栾大努力闻了闻自己的身体,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甚至他还将脚抬起来塞进嘴巴里,依旧干净。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虽然瘦了点,但还是有些肉的,喂饱几头狼应该没有问题。那为什么这群狼不吃了自己,走了呢?

    重新穿好衣服,重新将宝剑提在手里。栾大曾经听师父说过,他们修行的方术到了最高境界能和天地比肩,能将万物为己所用,能令飞禽猛兽望而却步。难道说自己刚才已经突破了,达到了方术的最高境界?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到冷呢?

    天终于亮了,风雪也停了,地面上一片惨白,放眼望去除了白雪什么都没有。大雪改变了地貌,原本低洼的地方被填平,原本高凸的地方被覆盖,所有的地方都成了平坦的镜子面,犹如白色的湖面一样。栾大从雪洞里钻出来,寒冷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的裹紧自己的衣服。

    昨夜狼群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大雪掩埋,不知道狼群去了什么地方,否则栾大一定要追上去问问。天还有些阴,云层遮挡着太阳,分辨不出方向。这样的天气也不适合赶路,既然狼群对自己的身体没有**,那就再留一夜又能如何?打定主意,栾大将厚厚的积雪拨开,翻出掩埋在下面的树枝准备生火。

    白日鼠把人跟丢了,他寻找了三天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最后一次看见自己要跟的人,那时候那家伙正准备踏入雪原。这样的天气走进魔鬼的地方结果只能有两种,一冻饿而死,二被雪原中狼群吃掉。连当地最有经验的牧民都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踏进雪原,那家伙却走了进去。

    白日鼠拿到的是死命令,绝对不能跟丢,所以白日鼠只能硬着头皮踏进雪原。可惜的是终究自己是白日鼠不是雪中鼠,当大雪来临的时候,那家伙消失了。雪实在是太大了,将所有的痕迹顷刻间就掩埋了,白日鼠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昨夜还差点被狼群袭击。

    如果今天还找不到,白日鼠就打算出去了,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人能单枪匹马一个人走出雪原,那家伙死了倒也合适。乌云越来越重,看样子下一场大雪已经来到,白日鼠只能往回走,再不走他都别想走出去。最后一次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白日鼠摇头叹气,就这么回去及时雨非修理自己不可。

    然而白日鼠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天空中竟然冒出了一股青烟,虽然冒不太高就会被大风吹散,但是白日鼠依旧看的清清楚楚。白日鼠连忙回身,努力朝着冒烟的地方前进。他不相信那家伙还能活着,但是青烟是怎么回事?这必须搞清楚,如果真是那个家伙,那家伙的命可就太大了。

    看着不是太远,等白日鼠走进之后青烟已经不冒了。白日鼠三两下在雪地里打了个洞,沿着雪洞朝着冒烟的地方继续前进。在这地方走在雪地里的人就和一片白沙上的黑石头一样明显,不管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绝对不能被对方发现。

    已经能听见人声了,白日鼠的动作更清了。一点一点的靠近,当透过薄薄的一层白雪,白日鼠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是怎么在狼群嘴下活下来的?要知道昨夜的那群狼就在这附近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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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伊稚邪的决断

    于单投降汉人的事情伊稚邪知道了,汉人集结三十万大军于边境的事情伊稚邪也知道了。第一件事是好事,于单作为前任太子,投降汉朝自然就再也没有继承匈奴单于的可能,伊稚邪就能安安稳稳的当他的单于。第二件就不怎么好了,汉人在大冬天集结这么多大军于边境要干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来年开春要进入匈奴。

    伊稚邪三天没有睡觉,仔细研究边境上的汉军动向。李广、卫青、苏任三人他最熟悉的是李广,最认为没本事的是卫青,最担心的是苏任。所以,伊稚邪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准备将大部分兵马调到马邑附近,用于抵挡苏任的八万人马。

    用指头在地图上恨恨的敲了两下,转身对阿施那部道:“去,将所有人都叫来,本单于要布置作战计划!”

    阿施那部连忙转身朝外走,他是伊稚邪最中心的部下,无论伊稚邪下达什么样的命令,阿施那部定会不顾生死的完成。但是今天他有些担心,如果伊稚邪将他分配道东路,那将面对的就会是苏任,他心里有些发毛。上一次马邑之战,若不是自己故意慢了一步,这会儿绝对在大汉的监牢里面待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伊稚邪手下的将领纷纷赶到。匈奴人没有那么多规矩,给伊稚邪施礼后便直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大吃大喝。击败于单的喜悦让这群莽夫很自豪,如今自己的主子是单于,他们跟着也水涨船高,原来的当户做了小将,原来的小将做了大将,原来的大将做了王。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部落扩大不少,可谓是兵强马壮。

    李少君最后一个走进伊稚邪的王帐,眼圈有些发黑,想必是这几日没休息好。不等李少君就坐,伊稚邪便开口问道:“国师,这几日可给本单于测算的如何了?汉人会什么时候进攻,大体方向在什么地方?”

    李少君咳嗽一声,整个大帐里的人全都望向他。现在的李少君几乎被匈奴人奉若神秘,因为在当初和于单的战斗中,李少君准确的预测了于单排兵布阵的情况,让伊稚邪和他的那些手下得到了绝对的好处。所以,这一次伊稚邪在得知汉军的消息后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李少君。

    “在下经过多次测算,以为单于应该担心卫青,卦象上说中方大凶,若大王应对不妥,恐怕……”

    “那个汉朝皇帝的小舅子?哈哈哈……”军屯王大笑:“你们汉人最喜欢搞这些东西,一个靠姐姐当上大将军的人能有几分本事?我看这个卫青还不如原本汉人的那个国舅,叫什么来着,田……田蚡,对就是田蚡,那家伙长的就是獐头鼠目,欺软怕硬,现在这个国舅卫青不过是个马童,能有什么本事?”

    李少君没有反驳。.org雅文吧伊稚邪一抬手,看着李少君继续问道:“难道这个卫青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少君微微摇头:“这个在下就不知道,当年在下去长安的时候,卫青就在马邑,等在下到了马邑,马邑之战已经结束,卫青已经率兵回去,所以在下没有见过此人!”

    武建王摆摆手:“我知道这个卫青,的确参加过当年的马邑之战,那时候只不过是韩安国手下的一个裨将,没想到这才过了两年就做了将军,率领大汉十万兵马,马邑之战的时候卫青和前单于大军对峙,几千人竟然挡住了我们的大军,才让韩安国将冲进马邑的人全歼。”

    “哦?此人这般厉害?”

    军屯王道:“单于不要听武建王胡说,卫青就是汉朝皇帝的小舅子,我也参加过马邑之战,虽然挡住了前代单于大军一会儿,终究还是被攻破,此人守城尚可,在这草原上和我匈奴勇士交战,卫青不用考虑,我们应当将大军安排在右路对付李广才行。”

    军屯王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李广常年带兵镇守长城,是匈奴最了解的一位汉将。特别是李广的箭术,匈奴人都知道厉害。匈奴人崇尚英雄,李广非常符合匈奴人的对于英雄的崇拜,自然觉得这样一位老将才是他们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武建王道:“国师都说了中方不利,指的就是卫青,不听国师可是要后悔的!军屯王不会忘记半年前的羚川口?若不是单于率兵增援,这会就会在大帐中少准备一个座位了。”

    军屯王啪的拍在小几上,羚川口是军屯王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那一次对于军屯王来说非常凶险,于单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将军屯王的一万人马带进羚川口,并与右贤王相约前后夹攻。一时间箭如飞黄,军屯王知道中计,带人死命向外突围,奈何羚川口地形易守难攻,被于单和右贤王死死卡住。

    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和战士一个个倒在敌人的弓箭下,军屯王愤怒非常,亲自带人突围。刚上战马就被一只箭射中肩胛骨,一头栽倒马下。幸亏伊稚邪派兵增援,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军屯王,即便如此,军屯王也是损失惨重。一万大军跟着逃出来的不到五百,且各个带伤。

    军屯王躺了一个多月才康复,这还赖李少君粗浅的医术,如果紧靠巫医的那点本事,这会军屯王早已经变成雄鹰嘴里的肉块,说不定已经被拉出肚子成了粪便。

    武建王一句话便让军屯王闭了嘴,他冷笑两声,转身问李少君:“国师,那咱们应该从什么地方动手?此次汉人三路大军,咱们总不能固守吧?各个击破才是上上策,既然那个卫青很难对付,李广如何?或者苏任?”

    军屯王也冷笑道:“李广?苏任?这两个那个比卫青好对付?”

    李少君摇摇头,叹了口气:“依卦象所言,利在北方!”

    “北方?你让我们逃跑?”军屯王将对武建王的怨气撒到了李少君身上。他从来就不喜欢汉人,上一个中行说,这一个李少君,一个喜欢阴谋诡计,一个神神道道。在军屯王眼中,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称不得英雄好汉。只有和他一样勇猛无敌的才是真勇士。

    伊稚邪也眉头紧皱,脸色通红,虽然没说话,看样子就知道心里非常不舒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匈奴勇士绝对不怕汉人!”

    李少君叹了口气:“卦象所言,在下只是说与单于,至于如何决断全在单于一念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伊稚邪,有的急切,有的沉思,有的眼神恍惚,不知道想什么。这两年,李少君在很多事情的预测上都没有出现过问题,特别是大事情绝对不含糊,帮着伊稚邪度过了很多次难关。这一次李少君让他们北撤,这样的情况无论那个匈奴人都没办法接受,在没有较量之前就逃走,这不符合匈奴人的习惯。

    武建王沉吟半晌:“国师要不在推算一次,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专辑?必定现在还是隆冬,还有几个月汉人才会进攻,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李少君一脸呆滞,既没说再算一次,也没说不算了,就那么静静的坐着。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大帐中已经变得鸦雀无声,匈奴人非常不习惯这样的情况,阿施那部扭头看看左右,见大家都不说话,他就更不敢多说,将脑袋缩在人群中希望伊稚邪不要看见他。

    伊稚邪扫视人群一眼:“怎么了?是被汉人吓住了还是被国师的话吓住了?你们一项不是都很能说嘛?今天这是怎么了?军屯王,你说咱们先打谁?”

    军屯王呼的站起身:“既然国师觉得卫青不能打,咱们就先打卫青,打败了卫青李广和苏任自然也不敢贸然进攻!”

    “武建王,你的意思呢?”

    武建王想了想:“以国师所言,此次乃是我匈奴自建立以来最危险的一次,所有咱们必须慎重!卫青虽然是汉朝皇帝的内弟,既然能当一军统帅,肯定有些本事;李广我们非常熟悉,在长城沿线打了多年,用兵狠辣;苏任嘛,此人诡计多端喜欢弄险,且运气很好,自出仕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败绩,甚至在汉朝被称为军神,要先打那个一还真不好说。”

    军屯王笑了两声,瞪了武建王两眼:“说了等于没说!”

    其他人听了武建王的话,纷纷点头。伊稚邪也点头道:“武建王所言极是,这几人各有各的长处,每一个都不好对付,上一次汉匈之战发生在马邑,先单于率领三十万大军被汉军击溃,更有于单这个逆贼趁机作乱,这两年我们匈奴无时无刻不处在内乱之中,才造成汉人做大的局面。”

    “但是!”伊稚邪话锋一转:“既然汉人欺负到咱们家门口,那就决不能逃跑,我们是长生天的子孙,是苍狼神的儿子,战败不羞耻,逃跑才是对长生天最大的不敬,既然汉人敢跨进我们匈奴领地,那我们就必须将他们赶出去!本单于在招来你们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

    “卫青依靠裙带,当上统帅,骨子里就是个马童,这样的人我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至于那个李广嘛!虽然善战,却脾气暴躁好大喜功,且让他高兴两天,等我们收拾完了苏任,掉过头来就拿他开刀!苏任才是劲敌,这小子用兵诡异和以往的汉人完全不同,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所以他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伊稚邪顿了一下,猛然站起身子:“听我命令,从即日起集结大军开赴云中,敢言退着杀无赦!”

    “诺!”众人连忙应诺,不管愿不愿意。

第909章 立大功 挣大钱

    一连几场雪落下,雁门的温度猛然间降低很多,那些从南方来的军卒对于这样的天气很讨厌。他们习惯待在潮湿温暖的地方,如雁门这样干冷干冷的空气,让不少人嘴唇开裂,双手开裂,甚至脸上的皮肤都开裂了。因为太冷,没人在愿意出去闲逛,除了必要的训练之外,都缩在帐篷里穿着厚厚的棉衣瑟瑟发抖。

    燃煤的炉子每一个帐篷中都有,本来苏任想在下雪之前建一些土坯房,这个提议被韩庆否决了。明年开春就要进攻匈奴,那时候塞外的天气并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变得暖和,反而会因为化雪更加寒冷。如果让军卒们住在暖和的土房中,等真正出兵的时候,他们耐不住严寒后果非常严重。

    兵卒们不愿意出来,商贾们更不愿意出来,他们这一次没有离开雁门太远,只缩在雁门关后面的雁门镇等待机会。能来这里做生意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能看清大体局势的发展。既然陛下已经同意长安商会采购大军军需物资,那么除了军需物资之外,他们还有很多生意可以和军兵们做。

    瘸腿三子一瘸一拐的钻进一家酒肆,抖了抖身上的雪,将黄花梨拐杖递给跑过来的店小二,径直走上二楼的楼梯。虽然被冻的够呛,脸上却带着笑容。三子是个瘸子,但是没人敢笑他,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脚上那双已经被泥水糊的看不清用料的靴子,因为那双靴子的价钱够普通百姓吃用半年。

    老李正等的心焦,见三子进来,连忙问道:“如何了?那些家伙能松手否?”

    三子摘下帽子,不紧不慢的开始喝茶。这是雨前的新茶,听说叫什么龙井,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这样的名字都敢用,也不怕陛下杀头?不过,这茶的味道很不错,虽然比不上苏任喝的那种从老茶树上采摘的新茶,对于普通人已经算是极品了。

    “哎呀!快说,你这是要急死老夫!”

    三子笑呵呵的放下茶碗:“已经谈妥了,他们给咱们留一成!”

    “怎么才一成,不是三成吗?这些家伙是不是看老夫这些年没出面,就以为老夫是个死人不成?”

    三子连忙拉住要冲出门外的老李:“一成不少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雁来客栈的大堂知道不,那么大的地方连个下脚的都没有,我看了看至少有一百来家,其中有不少熟人,那个春明丝行的袁掌柜知道吗?他只有一厘,崇义坊的周大脑袋不过半成,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给咱们一成已经不错了,大家都要活命不是?”

    老李甩开三子的手,上下打量三子两眼:“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善了?感觉都不认识你了!”

    “嘿嘿嘿……”三子嘿嘿笑了两声:“没办法,韩先生在呢,有些话不好说。”

    老李愣了一下:“韩先生去了?”

    三子点点头:“韩先生是受将军委托去的,这一次长安商会从外面采购货品的数目巨大,咱们吃不下,再说了韩先生给咱们的可是最挣钱的兵器,只要从洛阳桑家弄来,一到手就是三分利,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老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碗微微一笑:“那桑家就没派人来?”

    三子道:“桑家没赶上,留在雁门的商贾已经很多了,不用招呼他们,桑家来的只是一个掌柜,做不要主,这才给了咱们机会。”

    老李点点头:“这就是了,韩先生在就不会让我们吃亏,既然先生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咱们,可万万不能出差错,赚钱不赚钱不用担心,货品质量万万不可疏忽,这兵器可是兵卒们保命的玩意,更关系此次大战的成败,出了问题你我可担不起。”

    三子也点点头:“明白!这些我都懂!”

    三子走了,雁来客栈中依旧还有很多人。韩庆此次是受苏任委托,监督长安商会举办的什么大型招商会。这样的场面韩庆从来没有见过。刚开始觉得新鲜有趣,后来见到这些商贾如同蚊子见了血一样,挣的眼睛发红,韩庆就有些坐不住了。

    孟方天的身边全都是人,每个人都希望从孟方天手中拿到哪怕一点点的碎肉。可是孟方天非常谨慎,只将买卖交给那些大商贾,并且要写下契约。最主要的只要分配到名额,就得缴纳总价值一成的保证金。只这一项,就让不少商贾望而却步。

    一天时间,将下个月需要的物资分派下去,孟方天长出一口气,转身将写好的简牍递给韩庆:“已经完成配额,请韩先生过目。”

    韩庆接过来看了两眼:“孟掌柜办事不会出问题,将军此次就是让我来见识一下,在下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来还是将军说的对,这天下间最疯狂的就是商贾。”

    孟方天微微一笑:“让韩先生见笑了。”

    当韩庆拿着孟方天抄录的商贾清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苏任的房中依旧亮着灯,韩庆敲了敲门,苏任喊了一声进来。将军真的不好做,每天都有各种文书要看,也不知道这不打仗不干活的日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而且还都是千奇百怪,让苏任觉得自己离一个合格的将军差距很大。

    韩庆将简牍轻轻的放在苏任的书案上:“今日,长安商会已经将下月需要的物资配送下去,没有出现纰漏。”

    苏任没有抬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都给了什么人?”

    “以蜀中商会居多,还有一些零散的商贾,我看过都是很有实力的大商贾,应该不会有问题。”

    苏任抬起头:“话虽这么说,还是让孟方天坐好应对,一旦物资供应不上,他也是要担干系的!这些商贾出了问题,也就是损失些钱财而已,他可是要受刑的!咱们的大军其实更惨,缺衣少吃可没办法打仗。”

    “这话我已经和孟掌柜说过了,他知道其中厉害!”

    “这就好,趁着这个冬天,多准备些物资,明年开春免得捉襟见肘。”

    “将军觉得匈奴人会首先进攻咱们?”

    苏任摇摇头:“什么可能都有,伊稚邪对我恨之入骨,有机会就不会放过,何况匈奴人以前经常从雁门和渔阳一带入关,这一次自然不会例外,再说马邑可是一个宝库,一旦被攻占,他和于单打了这么几年的亏空就能补回来,这么多好处摆在眼前,你觉得伊稚邪会不动心?”

    “卫青那边不是离长安更近,只要越过黄河,长安可就无险可守,夺下长安比拿下马邑获得的利润更多。”

    苏任放下笔,指着地图道:“此话不假,但你别忘了,卫青率领的可是北军,长安还有南军留守,这两只军队是我大汉最有战力的两只兵马,要想从他们手里夺下长安,伊稚邪准备付出多大的代价?”

    “那就从金城动手,从那边往东一点就是右扶风,也比马邑强!”

    “有飞将军在,匈奴人何敢撒野?”苏任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做好完全的准备比什么都强,如果被我言中,也能极是补救,不来更好不是吗?”

    韩庆笑道:“斥候已经撒出去百里,一旦发现匈奴人立刻就会有回报,应该不会有问题。”

    苏任点点头:“告诉兄弟们,严密监视,哪里可是匈奴人的地方,人家比咱们熟悉,等匈奴出现在眼前就晚了。”

    “最近这段时间很安静,并没有发现什么,是不是让斥候们也休息一下?”

    “不能!”苏任斩金截铁:“太安静本身就是问题,更加不能放松,还得加派人手,伊稚邪不是傻瓜,不会明目张胆的来,攻打雁门只能偷袭,想要堂堂正正的攻打,百万匈奴都是白搭。”

    三子和老李一边吃饭一边商议如何在规定的时间内采购到足够的货物。桑家虽然控制着洛阳附近的冶铁,但是产量并不高,大军一个月的消耗,就能将桑家的库房搬空。下个月要想继续拿到这样的订单,必须找个好的供应商。其实他们一开始考虑的是蜀郡卓家,只是地方太远,这就意味这利润就会变薄。

    三子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商贾,看事情想问题的方式也非常接近真正的商贾。想当年为了一口吃的就躲在军营中不敢出来,那时候过的日子让现在的三子看,就如同猪圈里的猪都不如。

    加了一筷子豆芽,嚼的嘎吱嘎吱响。三子对老李道:“明日可否去见见将军?既然到了雁门就得拜访一下,我听一个从北面回来的朋友说,匈奴人准备首先攻击将军和雁门关,用不用将此事告诉将军?”

    “哦,可靠否?”

    三子摇摇头:“这不敢肯定,必定没有听伊稚邪自己说,只是看匈奴人大军调动的动向判断的。”

    “匈奴人已经开始调兵了?难怪最近草原上这么安静。放在以前那些匈奴牧民在这个时候恨不得将他们的牲畜群赶紧=进雁门关里面来。”

    “据说伊稚邪这一次举全国之力,只要是匈奴人,从十六岁到六十岁全都在征召的范围之内,不少部落只剩下写老弱妇孺。”

    老李冷笑道:“这样其实更好,等先生打败了他们,匈奴人就再也没力量进攻了,先生又是大功一件!”

    三子嘿嘿一笑:“这感情好,那下个月我拼了命也要弄三成回来,将军立大功,咱们挣大钱,嘿嘿嘿……”

第910章 血狼舞

    匈奴人和汉人不一样,汉人最大的节日是年关,匈奴人最大的节日叫宰牲节。名字不同,意思基本相近,汉人忙碌一年,到了冬季没有庄稼需要耕种,所以就只能吃喝玩乐,将最大的节日放在开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马上就要开始新一年的工作,总得慰藉一下自己的心才行。

    匈奴人的宰牲节也是这样的目的,但是这个节日不在开春,而是放在隆冬,放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时候是匈奴牧民最难熬的一段日子,身体里如果没有足够的脂肪,很多人就会被寒冷冻死。所以,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宰杀一头最肥美的牲畜,犒赏一下自己这一年来的辛苦。

    屯头一家只有一百多头羊,一多半还是老羊。因为去年的战争,他们最肥美的草场被战火覆盖,没人赶去那边放牧。没有很好的牧草,羊群的长势就不太好,很多羊羔都在第一场大雪的时候被冻死了,剩下的老羊也都一个个皮包骨头,身上没有多少肉。

    宰牲节是匈奴人最大的节日,即便是穷困如屯头一样的家庭也杀了一头羊。母亲将最肥的羊尾巴放在屯头碗中,引得几个弟弟妹妹眼巴巴的看着。屯头刚准备将羊尾巴分给弟弟妹妹,却被母亲瞪了一眼。

    屯头今年十六岁,自从父亲跟着大军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就成了这个家中唯一的劳力。其他几个弟弟妹妹还小,这一百多头羊需要屯头放牧,家里的很多事情都得屯头来完成。刚刚十六岁的身体,瘦弱的厉害,比起住在羊毛毡房里的富人家孩子,屯头显的瘦小枯干。

    被母亲瞪过之后,弟弟妹妹们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羊骨头。母亲继续将锅里的肉捞到屯头面前,一边看着屯头吃一边道:“多吃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屯头努力的点点头,强忍着泪水,将一只羊身上最肥美的油和肉塞进嘴里:“阿妈,你也吃,我吃不完这些!”

    母亲笑了笑,依旧将羊肉和羊油捞给屯头:“你是咱家的主心骨,只有你吃饱了,他们就饿不着,哎……,若是你阿爸……”母亲用衣袖擦了一把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的收成都不好,和屯头家一样的人家不是少数,更有不少牧民宰牲节都没办法过,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牲畜。.org雅文吧并非这些人不勤劳,只是这该死的战争完全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让那些游离在生死边沿的牧民彻底走向了生活的最深渊。

    头人揭开满是破洞的帐篷帘子走了进来,见屯头一家正在吃饭,呵呵一笑:“哎呀,闻到肥美的羊肉,就让人不自觉的流口水,看来你们这个宰牲节过的不错呀!”

    见到头人的那一刻,母亲的心里咯噔一下,以一个女人的直觉他已经猜到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因为头人的一双眼睛总是在屯头身上打转:“头人来了,快快请坐,刚刚煮熟的羊骨头,头人也尝一尝?”母亲给屯头使了个眼色:“屯头去看看牲畜圈扎结实没有,今年不好过,可不敢让那些牲畜跑一只。”

    屯头答应一声就往外面走,几个弟弟妹妹也赶紧起身,将火炉边最好的位置让给头人。头人摆摆手:“不吃了,我可没功夫吃饭,大王下达了诏令,让……”

    “你快去呀!”母亲推了屯头一把,打断了头人的话:“一天就知道吃,这么懒以后怎么养活这一家子?你那个阿爸已经变成了死人,这家里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今年的宰牲节还能吃顿羊骨头,明年连白水都喝不上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呜呜……”

    母亲的哭声让头人直挠头皮,厚厚的头皮屑在屋子里飘荡,有很大一部分掉进了正在煮肉的锅里。头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但谁家好过了?你去看看,原本三百多户的部落,现在还剩下多少?不要哭了,该哭的人是我!”

    头人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走过的第三十二家了,家家都有难处,你家屯头他阿爸死在战场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怪就怪这该死的战争!”停顿了一下,头人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咱们是大王的部署,大王上面还有单于呢,单于的命令大王不敢违抗,大王的命令我们自然也不敢违抗。”

    头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卷,丢在母亲面前:“看清些,这上面的印章来自狼居胥,是单于亲自下的命令,你家屯头几年刚好十六,按照单于的吩咐,我匈奴人中凡是年满十六岁的就该成为战士,汉人的大军已经打过来了,没有战士单于怎么保护我们的家园?”

    头人搓着手,将两只手尽量靠近火炉。微微发红的鼻子抽动了两下:“这一次谁都跑不了,连老子都要拎着刀子爬上马背,我家的两个孩子跟着老子一起去,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母亲见刚才的哭闹并没有起到效果,连忙跑过来跪倒在头人脚边:“求求您了头人,屯头不能走呀!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靠他,他的父亲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也算为单于尽忠了,屯头要是走了,我们这个破家真的就完了,我和那几个年幼的孩子谁也活不成!请头人看在以前他阿爸的面子上,就行行好放过我家屯头吧?”

    头人摇摇头:“不成呀!实话给你说吧,这一次汉人有三十万大军,我们匈奴中能作战的已经没多少人了,面多汉人的进攻单于也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单于最大的让步了,若放在以前十三岁的孩子也得上战场!”

    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的亲吻头人的脚尖:“求求您了,我们家屯头还有两个月才够十六岁,他真的只是个孩子!”

    头人脸色一沉,抬脚就踢在母亲胸口,母亲被替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背后的铁锅上,满满的一锅羊肉汤洒在地上没露出里面炖着的骨头还肉块。

    “你让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头人大怒:“都说了,这是单于的告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只要你还是匈奴人,就得遵守单于的告令,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明天一早让屯头在我的帐篷前集合,违令着杀无赦!”

    头人不再理会母亲和屯头一家,起身带着帽子走了。母亲被撞的不轻,好半天都没能起来,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被吓着了,缩在角落里连哭声都不敢有。屯头将母亲拉起来,看着屯头稚气未脱的脸庞,母亲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同一时间,匈奴各地都发生着和屯头家一样的事情,各个部落之中的头人、当户、大将等纷纷派人在自己的领地里征召兵卒。说是征召,其实就是强拉。那些人和头人的说法几乎一样,全都是因为汉人进军在即,凡是十六岁以上的人都需要变成勇士。

    屯头帮着母亲擦干眼角的泪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母亲磕了两头,将老二叫到自己面前:“等我走了之后,你就是家里最能干的男人,咱们不奢望别的,只要来年还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煮肉,即便是我追随父亲的脚步而去,心里也能放心的下!”

    老二重重的点头,一家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伊稚邪端坐在大帐中,面前放着酒肉,一场非常有勇猛味道的歌舞正在表演。以前的时候,匈奴人从不在帐篷里跳舞,特别是王帐中。他们喜欢伴着篝火又跳又唱,累了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在这样的舞场中还能碰到心爱的姑娘,如果两情相悦,随便找个干草剁,剩下的事情就不能再多说了。

    但是伊稚邪来了之后,情况似乎变了。伊稚邪带来了汉人的很多生活方式,就包括在帐篷中跳舞,他认为这样才是一个贵族。既然是贵族就应该有贵族的样子,不能像平民一般粗野和没有教养。

    李少君也在宾客之中,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一张脸平静的如同上冻的湖水。这样的场合他不愿意来,伊稚邪只学会了汉家礼仪的皮毛,内在的气质和高贵品质并没有。看着抬下那些流着口水,大呼小叫的所为贵族,李少君在心中摇头苦笑。

    “今日是宰牲节,本单于特意请你们来过节,这些歌舞是新排出来的,很有我天狼神的威仪,本单于命名为血狼,尔等觉得如何?”

    “血狼好!血狼好!”

    “单于才思敏捷,足智多谋,我们谁也比不上!”

    一群人开始奉承,只有武建王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伊稚邪看了武建王一眼:“武建王,你可有更好的名字?”

    武建王连忙起身:“单于起的名字独具匠心,我等自配不如,但是……”

    “但是什么?”

    武建王把心一横:“单于,我们匈奴乃是天狼神的子孙,血狼这个名字听上去让人心中不舒服,还请单于三思!”

    “哼!”军屯王大怒,呛啷一声抽出自己的兵器。正在跳舞的舞姬们被下了一跳,慌忙停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911章 苦难日

    苍茫的大地被积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北风呼啸而过,将一根还露在积雪外面的枯草吹的使劲钻进雪里。天气很好,阳光非常刺眼,照在雪上反射之后,让人睁不开眼睛。牧人们都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下行走,需要用碳灰涂黑眼睛,要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眼睛发红流泪,甚至可能变成瞎子。

    天空中两只老鹰画着圆圈,来回在地面上巡视。一只兔子刚刚从雪堆下面钻出来,就被老鹰发现,翅膀一抖直直的从天空上戳下来。如铁钩一样的爪子只用了一下就扭断了兔子的颈椎,巨大的翅膀猛然一挥,便再次腾空而起。它们可不愿意让自己站在埋过脑袋的积雪里。

    一个黑点突然出现在天边,很快就在雪地上画出一条没有任何规律的线条。战马的蹄子踩在雪地中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将平整如镜子一样的雪地踩出一个个小坑。马背上的骑士用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尽量将自己包裹的严实一点,免得北风灌进衣服。

    屯头没有马匹,他将家里唯一的一匹老马留给了母亲和弟弟妹妹。来年放牧的时候没有马可不行,没有马就意味着他们不能走到更远更好的草场,那样的话家里的羊群又要饿一个冬天。屯头的衣服还是他父亲的,父亲是部族中最厉害的英雄,每次出门都能拿回来好多好多战利品。屯头还记得以前家中的那个汉人奴隶,好像叫小花。

    他们悲惨的日子大概就从三年前开始。那一次,屯头记得很清楚,父亲出战回来,第一次没有带着大量的战利品,而且还受了重伤。若不是阿妈一个劲的祈求大祭司,也许在那一年父亲就已经死了。在榻上足足躺了三个月,父亲的伤势才有所好妆。

    然而,他们家的境况却没有因为父亲的好转而更好,相反日子过的更紧张了。当父亲再次被征召之后,从此没了任何消息。头人拿着一袋子粮食递给母亲,母亲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那就是父亲,父亲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一袋子粮食。

    屯头走雪路有些经验,踩在战马走过的地方省去了自己趟雪的麻烦。走路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人暖和。屯头身上的破羊皮袄无法御寒,若不是走了这一路,他估计早就冻死了。头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其中的二儿子查克旗和屯头年纪相仿,但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查克旗对于走雪路非常讨厌。

    查克旗不是当勇士的材料,他长的太胖了,这一路上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全身上下暖和的羊皮袄上已经沾满了积雪。一边走一边还在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屯头,你想吃吗?”

    屯头摇摇头,查克旗有些无奈,继续喊道:“你若帮我背着这些盔甲和兵器,我就将这些吃的全给你!”

    头人抬手就在查克旗的脑袋上排了一把,顺手夺过他手里的吃食,狠狠的瞪了查克旗一眼。只等头人走远,查克旗又抢过来哥哥的口粮,和自己背上的盔甲兵器一股脑的塞到了屯头怀里。屯头能感觉出来,查克旗的这身盔甲分量很足,只有这样的盔甲才能在关键时候保住一条命。

    屯头没有盔甲,唯一的一个头盔还是父亲以前放鹰的时候穿的,是用野猪的皮做的,手工是阿妈做的,针脚和样式都不错。父亲戴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破,足见这个皮头盔是多么结实。

    查克旗见屯头抚摸这盔甲,嘿嘿笑道:“我可不喜欢这个,太重了,穿上就变成了熊,我阿爸说,夸克说战场上要灵活不能被沉重的盔甲束缚,要不然就算逃跑也会比别人慢,也不知道阿爸为什么非要让我带上这么重的盔甲。”

    夸克的大名如雷贯耳,那可是附近百里有名的英雄,听说当年还受到过单于的褒奖。只是这一年多没人再见过夸克,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屯头的父亲一样,又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屯头自觉的将查克旗的盔甲背在背上,将那一小袋粮食也揣进怀里。查克旗拍拍屯头的肩膀:“这就对了,以后跟着我,有我吃的就绝对少不了你的,等咱们杀了汉人,只要能平安回来,你就是我查克旗最好的朋友,我保证我家的帐篷你随时都能进去。”

    屯头没有回答,只顾埋头赶路。查克旗走的慢,因为吃东西的缘故就更慢了,紧走两步跟上屯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哎!你知道咱们要去哪吗?”

    屯头摇摇头,查克旗从眼睛深处露出笑意,伸手楼主屯头的肩膀,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屯头身上。屯头打了一个趔趄。查克旗这一次的声音更小:“听说要去马邑,汉人重修的马邑,将马邑建成了一个集市,只要攻下马邑,咱们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会很多很多,说不定还能弄一两个汉人女子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分一个。”

    屯头的眉头皱起来,他记得当年父亲受重伤那次就是去了一趟马邑,而且那一次的人比他们这次来的这些要勇敢很多。最主要上一次整个部落走了一百三十七个,这一次只有十二个人。估计别的部落也都差不多,如此说来,这一次去马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确定吗?”

    查克旗点点头:“那天大王派来的使者在我家喝酒的时候说露嘴了,正好被我听见,我阿爸叮嘱过不能到处乱说,看你是我的朋友,才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大王要出兵马邑,还是单于要出兵马邑?汉人在马邑有多少人?我们是要打头阵吗?”屯头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

    查克旗一把捂住屯头的嘴,四下里乱看:“你小声点!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不知道,不过拉其姆,就是那个油腔滑调的商贾,他说他是从马邑回来的,汉人已经有所准备,听说已经将马邑的汉人撤走了,而且雁门关也封锁了,所有的东西都不卖给我们匈奴人,包括盐巴。”

    “哦,对了!拉其姆还说,驻守雁门的是汉人一个很厉害的将军,上一次,就是你阿爸去的那次也是这个汉人将军驻守雁门,听说这个汉人将军才二十多岁,只比你我大一点,你说老单于打了那么多年仗,怎么就打不过这个年轻的汉人?”

    拉其姆听到阿爸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他不想打仗,不想看着弟弟妹妹和阿妈活活饿死,更不愿意为了什么单于打仗,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只可惜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大王一声令下,整个草原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都得拿起兵器出战,要不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查克旗心情也有些不好,叹了口气:“哎!汉人有句话叫不同人不同命,不过这次能好一点,听说单于派出了他的得力大将阿施那部帅军,咱们包括咱们大王都得听阿施那部的,阿施那部勇猛异常,在整个草原都非常有名,说不定这一次能攻下马邑,再好一点,拿下雁门关,咱们匈奴的好日子就又来了。”

    屯头看了查克旗一眼。查克旗嘿嘿笑道:“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还没开打谁也不知道。”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也不再那么无聊了。一直走到天黑,领队的一个当户才下令休息。没有帐篷,更没有干柴点火。所有人就着积雪吃了两口干粮,抱紧身上的破衣烂衫挤在一堆,躺倒在雪地里呼呼大睡。赶了一天路,实在是太困了,就算是冻的牙齿打架,依旧能睡着。

    天上的明月将地面照的亮如白昼,都看不见星星。屯头和查克旗缩在人堆里,暖和不少。从昨日过了塔托何,屯头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他从来没有到这地方来过,更何况下这么大的雪,四周百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方向很正常。如果真如查克旗说的那样,现在他们应该向南走。

    没有留放哨的兵卒,这样的情况,这样的雪地里,还在他们匈奴腹地,不会有敌人来偷袭。就算有也只有狼群,但是他们有这么多人,还带着兵器就算狼群来了也不害怕。查克旗鼾声如雷,屯头睡不着,他非常想念父亲,更想念留在家中的阿妈和弟弟妹妹。这一趟出去还能不能回来,屯头心里没底,如果自己也死了,那一大家子的人怎么办?

    天快亮的时候,屯头终于睡着了。刚刚睡着,便挨了一鞭子,是当户在叫他起床。屯头发现有几个人无论当户下多么重的手,都是一动不动。他知道那几个人死了,还没有看见敌人就已经死了。十几个人拥过去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当户,希望当户让他去处理这些死尸,不为别的,只为死尸身上的那些衣服。

    被选上的兴高采烈,没被选上的愁眉苦脸。头人有幸成了幸运儿,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顶厚实的帽子,顺手扔给屯头:“别说我没有照顾你,都是一个部落出来的,就要相互照应,争取全都能够平平安安回去,明白没有?”屯头接过帽子,和他们部落一起出来的几个人连连点头。

第912章 进攻的号角

    所谓猫冬,就是找个犄角旮旯像猫一样躲起来,等待冬天过去。苏任没有这样的待遇,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做这个将军就要尽到将军的责任,厚厚的一摞文书看的苏任都想吐,然而依旧每天如故,而且这已经是最少的部分了,大多数韩庆已经帮他处理,要不然苏任觉得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都看不完。

    当第一道春风吹过雁门关的城墙时,朝廷下令出兵的公文也摆在的苏任的案头。作战计划已经讨论了很久,可是始终定不下来。并非苏任下不了决心,而是这几个月因为大雪的关系无法探知匈奴的具体情况。兵法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知彼就没办法做出相应的调整。一旦出了差错,死人都是小,就看死多少人了。

    看了半天文书,苏任直起腰在房中走了几步。窗户外面,霍去病领着几个半大小子不知道干了什么,被翠花拿着菜刀追着跑了出去。一个个哈哈大笑,全然没将翠花的警告和怒吼放在眼中。

    韩庆带着满身的风雪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子文书,一边走一边摇头苦笑:“这几个小子,整天去厨房偷东西,翠花追不上防不住,哎……”

    “今日又偷了什么?”

    韩庆笑道:“还能是什么?去病打了一直狍子,也就一包食盐。”

    “狍子都出来了?看来春天真的是来了!”

    “可不是吗?从晋阳过来的几个商贾说,河东一带的柳树都返青了,过不了多久咱们这里也就暖和了,这里的冬天实在太冷,如果再不开春,那些商贾可就要翻天了,李都尉哪里每天都围一群人询问他们花出去的钱什么时候能收回来了,看样子如果不给这些商贾些甜头,他们就要闹事。”

    苏任也笑道:“闹事他们还不敢。”

    韩庆叹了口气:“的确不敢,不过总得有个交代,再说朝廷的文书已经下来,不发兵恐怕不妥。”

    苏任猛然转身:“可有匈奴那边的情况?”

    韩庆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书,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苏任:“这是今日早上刚送来的,伊稚邪下令征召十六岁以上的匈奴人,而且集结的方向就是马邑,看来在大雪前的消息是正确的,伊稚邪的目标还真是咱们!另外,及时雨通报,栾大在冒雪进了雪原生死不明,白日鼠追了三天没有发现踪迹,我已经派人去长安探查核实。”

    苏任一边看信一边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有人建议我们派出一支奇兵抄袭匈奴后方,不过我觉得此事有些太过冒险,即便能越过匈奴防线进入匈奴后方,这些人的补给就是很大问题,如果没有一个随机应变的将军统帅,恐九死一生。”

    苏任抬起头:“呵呵,还有人,说是谁?你在这雁门还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人物?”

    韩庆摇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那人说了,适当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出来,还请将军不要着急。”

    苏任看了韩庆一眼:“还学会卖关子了,行,我不问,那你告诉我这位高人可有合适的人选完成这个任务?”

    “倒是有一个……”说到这里,韩庆一扭头看向院子。大门口,霍去病几个一个个手里拿着半生不熟的狍子肉大摇大摆的进了门,直奔厨房而去,很快就听见翠花那高八度的声音刺耳而响亮。

    “去病?”苏任问道。

    韩庆点点头:“去病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有勇有谋,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而且去病初来乍到,匈奴人对他不了解,这一次奔袭以奇为主,也只有去病可以完成,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金子都没有去病的胆量,另外去病在楼观书院学习兵法多年,韩将军一直对其青睐有加。”

    “可他才十六岁……”

    韩庆一笑:“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当年先生出山的时候也不过十七罢了,况且去病身后还有八万大军,就算不成逃回来不是问题,先生那时候都能孤注一掷单枪匹马上元山,去病有何不可?”

    苏任被韩庆说的无话可说。在历史的进程中,霍去病的确干过极度冒险的事情。率领八百骑兵纵横驰骋在匈奴腹地,打的匈奴难以支应,才有了冠军侯的封号。现在看来,即便是苏任的到来,也没办法改变历史的走向,霍去病这样终究要在历史上留名的人,一定会放出光彩。

    苏任摆摆手:“这件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当屋檐上的冰溜子开始滴水的时候,雁门外几乎变成了烂泥塘。原本留在马邑的商贾们是最先感受到危险的一群人,这也是他们自己的本事。早早的匈奴商贾已经在马邑绝迹,乌桓、鲜卑的商贾只剩下个别货物没有出售的家伙,他们被汉人商贾不断压价,也只能尽快脱手,争取在战争爆发之前离开马邑。最着急的是那些来自遥远西域的商贾比他们需要的货物很多,大批的商人离开马邑之后,要筹集到那么多的货物对他们来说难度太大。每日里西域的商贾们如同饿狼一样在街道上游荡,但凡碰见看的过眼的货物从不会吝啬钱财。

    不到半月时间,马邑几乎成了西域人的天下,一个叫索亚斯的西域商人甚至跑到雁门关,请求汉朝将军允许他们交换更多的货物。按照苏任的认知,这个索亚斯是个典型的欧洲人,高鼻梁、深眼睛,脑袋上弯弯曲曲的黄毛,全身上下邋里邋遢,离着苏任八丈远就能闻见浓烈的味道。

    “尊贵的将军阁下,谦卑的索亚斯请求您答应我的要求!”索亚斯行了一个别扭的汉朝礼节,高昂着头颅完全没有卑躬屈膝的意思:“谦卑的索亚斯和我的同伴耗尽全部家产,走了上万里路才来到神秘的东方,若是没有足够的货物,我们将不能回去,我家乡的妻儿还盼望着我们,恳求尊贵的将军阁下答应我们的要求,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货物就好。”

    苏任呵呵一笑:“怎么?有人不允许索亚斯先生在马邑经商吗?”

    “这到没有,只是战争就要来临,我们不得不走,可就这样离开,我们无法赚取与此次行商相对应的钱财。”索亚斯站的笔直:“尊贵的将军大人,如果您能答应我们的要求,您的美名将传遍西边的每一个国家,卑微的索亚斯感谢您的全家。”

    “噗!”苏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索亚斯:“战争可不是我们发起的,匈奴人要攻打我们,你应该去找匈奴人才对,索亚斯先生你搞错对象了。”

    索亚斯连忙跪下:“尊贵的将军,若您能答应索亚斯的要求,我将献上一个宝物,帮助您在这次战争中取得胜利。”

    “哦?说下去。”

    索亚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索亚斯也不瞒着将军了,我们西方商人有个约定俗称的规矩,便是在行商的过程中,会绘制沿途的地图,而且是相互交流的,索亚斯经商已经十五年,走过的地方很多,无论是在沙漠还是草原、山地都留下了索亚斯的足迹,再加上商行中其他商贾们的努力,在我手中有一张详尽的地图,从最东边的马邑,一直到西面的罗马,如果将军能够给我们足够的货物,索亚斯愿意将这份地图献给将军。”

    凡是领军作战之人,无不知道一份详尽地图的重要性。在历史的长河中,千百年来发生的战争不计其数,在没有地图学出现之前,所有战争都谈不上相互协作。就拿汉朝对匈奴的几次战争中,刘彻曾派遣公孙敖和卫青领兵攻打匈奴,可笑的两人竟然双双在匈奴境内迷路,若不是卫青碰见匈奴大军,也就没有没有卫青赫赫战功。最让人唏嘘的一次,飞将军李广因为迷路失期,最后含愤而死,成为汉朝最大的损失之一。

    韩庆道:“索亚斯先生说话算数?”

    “谦卑的索亚斯绝不会欺骗尊贵的大汉将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双手捧上:“这是一位去过阴山的商贾绘制的阴山地图,只要将军派人探查一下自然就会知道索亚斯说的全都是真的。”

    苏任展开地图仔细看了两遍,的确是阴山的地形图,而且绘制的很详细。从河流分布、山脉大小,甚至有几处还标注了驻军和防卫力量。比起大汉那些如同抽象画一样的地图好的太多。虽然地图还是有些粗糙,在那个时代已经有了很多前瞻性的想法。

    “看来,索亚斯先生的确是有诚意的,你的要求本将军答应了,明日我就派人准备货物与索亚斯先生交割,希望索亚斯先生能将完整的地图拿出来。”

    索亚斯大喜,再次磕头:“仁慈的、尊贵的、高尚的将军阁下,您是我见过最有绅士精神的将军,索亚斯将会将您的美名传遍我所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打发走了索亚斯,苏任将霍去病单独留了下来,两个人一直谈到深夜还没有结束。

第913章 雄鹰展翅

    自打那天之后,霍去病好像换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出去打猎,也没有继续胡闹。一连消失了三天之后,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自己该在的地方。

    作为苏任手里最精锐的兵力,骑兵,只是一支由三千人组成的小队伍。别看这股骑兵的人数很少,但个个都是参加过真正战争活下来的好手。而且每人双马,盔甲、兵刃一应俱全。甚至有些人竟然有三匹马,战马还配备有盔甲防护。

    霍去病在前段时间被苏任任命为这支队伍的统帅,同时还兼任着苏任的亲军队长。所以他几乎从来没有来过自己的军营,今天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大军面前。三千人的阵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乌泱泱的站在校军场中,一个个盔明甲亮,连战马都不发出半点声音,那种自带的杀气吓的附近的鸟儿都远远的离开。

    副将是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身材高大不说,样貌粗狂的吓人。从深灰色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人应该不是纯正的汉人,至少也不是纯正的汉人血统。旺盛的毛发遮挡住了那张略带稚嫩的脸庞,第一眼看过去都以为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实际上此人不过十七岁。

    “末将赵破虏见过少将军!”赵破虏抱拳行礼,身上的盔甲哗啦啦乱想。

    赵破虏是个汉胡混血,他的父亲是匈奴人,目前是汉人。从小在部落中总是让人看不起。不等赵破虏长大,父亲在一场战争中战死,只留下母亲和他就过的更加苦难。后来母亲也劳累致死,赵破虏这个带着汉人血统的孩子便被赶出了部落。当时的赵破虏只有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草原上游荡后果是非常可怕的,能活过三天已经算是命大。好在赵破虏长了一副好身板,先一个人流浪,后来加入了一伙马贼这才能活到今天。跟着马贼风餐露宿,恶事做绝。无论是匈奴人还是汉人在赵破虏眼中都不能算作亲人,直到苏任将他从荆棘哪里要过来。

    “你就是赵破虏?将军提起过你,让我有事向你请教。”

    “末将惶恐,定辅佐少将军旗开得胜,饮马狼居胥!”

    “哈哈哈,这话小爷爱听,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行军司马,给你一个月时间将这些懒虫操练起来,小爷有大用。”

    “诺!”

    赵破虏抱拳下去,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霍去病拍拍身上的盔甲,将在场的三千人扫视一眼:“实话告诉你们,大将军给我安排了一个肥差,只要办好了,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醉生梦死都没有问题!当然咱们参军自然就要上战场,死人不可避免,但是小爷希望你们一个个都活着回来。”

    “大将军让我从你们中间挑选一千人,但是小爷不需要,只要八百,这八百人要最优秀的,小爷保证这一战活着的混个亭长、县尉不成问题,若不慎战死,大将军也会用和你们体重一样的铜钱买你的命,还包括你们的战马盔甲,这他娘的是多少钱呀!”

    “有人说,这么优厚的回报应该是很危险的死士才对!不错,和死士差不多,小爷要的就是死士,那些还没开战就尿裤子的鸟人小爷不需要,这些鸟人上了战场不但不能帮忙还会害死旁的兄弟,小爷要的是袍泽,真正的袍泽,有没有人有胆子跟小爷走一趟?”

    “末将愿往!”赵破虏第一个抱拳开口,没有任何犹豫。

    霍去病哈哈大笑:“小爷喜欢你,从今往后就跟着小爷混,等哪天小爷封侯拜将,也给你弄个大将军当当!”

    苏任哭笑不得,带着韩庆从校军场西面那座碉楼上下来,倒背着双手摇头苦笑。霍去病很好的继承了他爱爆粗口的“好习惯”,不过也很具有煽动性,至少让骑兵副将赵破虏甘愿前往。或许这也是历史路径的不可偏移性,到底还是赵破虏跟了霍去病。

    韩庆很有信心,他知道霍去病是苏任的徒弟,也知道霍去病跟着韩安国学了不少兵法,更知道霍去病的性格就是个傻大胆。但是今天韩庆看到了霍去病的另一面。这小子若是认真起来,也是个难缠的家伙,就那篇脏话连篇的演说,和校军场三千骑兵的眼神,就已经说明这个基本没在骑兵营中待一天的骑兵将军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控制住了娇纵不可一世的骑兵。

    “哎!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成?”苏任叹了口气。

    韩庆一笑:“雏鹰总有走出鹰巢的一天,若经不起狂风暴雨是没办法变成傲视苍穹的雄鹰的。”

    “就怕一个不小心折断了翅膀,日后再没有翱翔天空的能力了。”

    “先生多虑了,雄鹰永远都是雄鹰,无论翅膀折断多少次依旧能爬起来,只有鹌鹑才永远将脑袋缩在羽毛之下,哪怕偶尔展示一下飞翔的本领,也很快就会落地,重新把脑袋缩在羽毛下。”

    “哦?看来你很有信心呀!”

    “先生的徒弟,在下自然信心满满!”

    “我的徒弟也是人!”

    用了一个上午,霍去病就招收到了需要的八百人马,经过赵破虏一一介绍,霍去病对自己的这些手下有了初步的认识。的确全都是真个骑兵中的精锐,有几个还参加过当年的马邑之战,甚至都有军工在身。也就是说,这八百人几乎全都有下层军官组成,标准的敢死队。

    到了晚上,霍去病给他的八百人马下了一道命令,命令他们连夜拔营,具体去什么地方连赵破虏都没有透露。带着一头雾水和对霍去病豪言壮语及优厚回报的憧憬,八百人马一头扎进雁山,消失在茫茫林莽之中。

    苏任一直在书房中看军报,匈奴人的大军依旧在集结,而且没有结束的意思。从各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总和之后发现,伊稚斜这次可谓是孤注一掷,几乎将整个匈奴能战之兵全都集结到了马邑,对于卫青和李广的两路大军竟然视而不见,足见伊稚斜对苏任恨到了骨子里。

    留给苏任的时间已经不多,能不能防住伊稚斜的迅猛攻击,就看雁门关能不能守住。这一点苏任非常清楚:“韩先生,去病他们可有消息传来?”

    韩庆连忙停下手里的工作:“已经到了雁山营地,正在加紧训练,那些新式装备还需要练习,将军给他们的期限是一个月,想必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还有新的消息传来。”

    “嗯!人倒是无所谓,战马需要多些熟悉,到时候若是战马受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将军说的甚是,听说第一日的训练,就有不少人跌下马背,这还未上战场已经有三人被战马拖死,数百人受伤。”

    “哎!此事原本急不来,是我过于着急了!但去病此次责任重大,且兵力太少,若不给他们配备这些东西,估计这八百人能活着回来了的不到三成。”

    “先生放心,去病明白先生的苦心。”

    “明日派人送信,告诉去病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不能在旬日内完成整训,此作战取消。”

    “诺!”

    霍去病又被战马掀了下来,不是因为他的骑术不经,而是战马受不了剧烈的爆炸声。一两声还好,一连数百声,如同爆豆一样此起彼伏,人听了都胆颤心惊何况这些畜生。今日又有一名军卒摔断了腿,迫不得已退出了队伍。满打满算留在霍去病身边的已经不到六百骑了。

    赵破虏将霍去病拉起来:“少将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种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可这声如惊雷,人听了都受不了,这些畜生更不要说了,不如我们将所有战马的耳朵……”

    “此事不可再提,老师曾经说过,上了战场战马就是我们最好的伙伴,可以视为最紧密的战友,既然是兄弟你就忍心?何况战马耳聋之后也是一种损害,对作战极为不利,要知道我们此次九死一生,没有可靠的马匹根本无法达成。”霍去病拍拍屁股,重新上马,一边轻抚战马鬃毛一边对赵破虏继续道:“你去问问石都尉可否将他们的战马借给我们,等咱们回来定然十倍补偿。”

    “也只好如此了!”

    霍去病依旧每天坚持训练,和他的手下们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翻身再次爬上去。无论是有人断了腿还是死了人,剩下的依旧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人发过一声怨言。因为他们见识到了一种只有神仙才配拥有的东西。这让他们对日后的战斗充满了信心。

    时间过的很快,一月即将到来。经过这么多天的学习和适应。他们的马匹基本上已经对巨响能做到不惊讶。再加上从石满柱哪里借来的三百匹战马,勉强够这支六百人的队伍出行。当霍去病接到军令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真正的战场,而且还是独自领兵作战。霍去病将此战看做事苏任对他的考验,若成功,就离自己建功立业的时间不远了。若失败,那他这辈子就只能活在苏任的羽翼之下。

    迎着东方出生的骄阳,霍去病一脸严肃,大手一挥:“出发!”

第914章 秘密

    伊稚斜最近有些发福,不是说他吃了多少好吃的,身体变胖了,而是脸上有了浮肿。这就很让人担心,匈奴的巫医看过,药也吃了,法事也做了,甚至就连李少君也请下来天师帮忙,而伊稚斜的病情并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有更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眯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伊稚斜斜坐在一整张虎皮缝制的椅子上。这是一张楠木椅子,上好的木料,精美的做工,两边的扶手经过长年累月的摩挲变得油光发亮。据说这张椅子是当年苏任献给老单于的,后来被伊稚斜夺了位,椅子自然也就变成伊稚斜的。伊稚斜非常喜欢这种高高的带有靠背的椅子,比坐在地上舒服多了,而且对于他浮肿的全身更加受用。

    阿施那部大马金刀站在伊稚斜身后,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王帐中坐着的所有人。匈奴的大军已经准备妥当,拢共八万号称十五万,来自几乎匈奴每一个部落。再有十几日就能全部抵达马邑,也就是说此次是伊稚斜召开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只要大军集结完毕便是最后的决战时刻。

    军屯王明显喝高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总是在中间那些舞姬身上乱转,看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抢走一个了事。但是这里是王帐,军屯王也只能在心中意淫一下,没有伊稚斜的允许打死他都不敢胡来,因为他还向继续活着享受现在的生活。

    武建王不像军屯王那样一杯接一杯的猛灌自己,他象征性的喝了几杯之后便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酒壶。自从伊稚斜决定孤注一掷要和汉人开展之后,匈奴人中很快就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方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觉得大匈奴的勇士天下无敌,汉人自不量力,只要大军一到汉人自当灰飞烟灭。这部分大多都是没有参加过马邑之战的年轻小辈,依旧活在匈奴曾经的辉煌之中。军屯王就是这个样子。

    另外一部分就谨慎的多。此次大汉大张旗鼓三路大军围攻匈奴,摆明了就是要引诱匈奴决一死战。那就不应该硬碰硬,只要将大汉的军马引进草原,接下来他们自己就被会草原吞噬,完全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匈奴还有漠北的大片疆域可以周旋,只要汉人无功而返退回去,草原依旧是匈奴人的天下。武建王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们两人都想错了,因为他们不是伊稚斜,不是匈奴单于。伊稚斜做出和汉军对阵的判断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远的不说,他伊稚斜是如何得到单于之位的,在匈奴人中知道的不少。现在不说,是因为伊稚斜手里有大军、有牛羊。但是只要伊稚斜准备北撤,这可就不仅仅是大军和牛羊能解决的问题了。一个不能保护国土的单于还能是匈奴大单于吗?

    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伊稚斜挥挥手,那些俯首弄姿的舞姬连忙躬身施礼退出王帐:“咳!诸位,今日本单于在这里赐酒宴一是为诸位壮行,二希望诸位旗开得胜,将汉人彻底消灭,打过长城去。”

    军屯王大笑着站起身,死命的拍打自己的胸膛:“请单于放心,别人不敢说,军屯的部落永远冲在第一个,定然是第一个越过长城的人。”

    “哈哈哈,甚好,来人,将我的金甲赐给军屯王!”

    单于金甲代表着单于的身份。伊稚斜因为浮肿这一次不能亲临战场坐镇指挥,他便需要在下面的这些小王之中选择一个人作为统帅。军屯王对此次战争非常上心,几乎将他部落中所有的男丁全都征召。十五万大军有三分之一都是军屯王的部下。

    双手接过单于金甲,军屯王摇摇晃晃起身,泪流满面的给伊稚斜保证,说的是豪言壮语,表的是忠心可鉴。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汉人拼个你死我活。对于此,伊稚斜非常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说句心里话,伊稚斜并不看好此次战争,所以他需要如军屯王一样的这些人去和汉人死拼,至少也得是个两败俱伤,那样他就可以继续待在后方舔砥自己的伤口。

    和军屯王又干了一杯,伊稚斜扭头发现武建王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便问道:“武建王可有话说?”

    武建王连忙回过神来,起身道:“单于,属下正有一件事需要向您禀报,还请单于重新考虑对汉人的用兵策略。”

    伊稚斜还未说话,军屯王指着武建王笑道:“你是不是被汉人吓破了胆子,苏任从去年冬来到雁门,并未有任何建树,足见他就是个废物,大汉军神不过如此,只等我大军一到,想那小子定会望风而逃,就算有什么阴谋又能如何?面对我十五万大军,雁门关就算再怎么雄伟又能如何?”

    武建王瞪了军屯一眼,继续等待伊稚斜。伊稚斜微微一笑,示意军屯王坐下:“武建王,有何消息让你如此紧张?”

    “禀单于,十天前雁门关的关墙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不明之物,且遮盖的严严实实,据那些从马邑回来的商贾们说,似乎是苏任准备的秘密武器。”

    “哦?可知是何物?”

    “目前尚不知道,但苏任此人向来诡计多端,小王调查过,在以往大汉发生的战争中,就数苏任最能别出心裁,造出过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且又威力巨大的武器,所以小王担心,那些神秘物体又是苏任搞出来的新式武器,想必威力无穷。”

    “哈哈哈……”军屯王大笑:“也有可能是苏任故意摆出来吓唬我们的!你也说了苏任诡计多端,且汉人最喜欢搞什么兵法,就算那些东西威力无穷又能如何,在我强大的匈奴勇士面前,再厉害的武器也不足挂齿。”

    伊稚斜想了想,回头问身边的李少君:“天师可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李少君摇摇头:“贫道不知,自数年前贫道来到狼居胥,便很少和汉人接触,以前也并未听说过如这般奇怪的武器,既然放在城头,贫道想来屋外厉害的强弓或床弩罢了。”

    伊稚斜点点头:“应该是这个样子!”

    “单于,不可不防!”武建王神情紧张,可怜兮兮:“万一……”

    军屯王打断武建王的话:“没有什么万一,天师都说了那是强弓或是床弩,这些东西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过,只要应对得法有何可惧。”

    “单于,小王还探到消息,旬月前,雁山深处不断传出雷声,惊吓的周边牲畜寝食难安,小王派人去探查过,可惜一个都没有回来,之后雁门关便有了这些神秘之物,小王怀疑这两件事十分蹊跷,定然有所联系。”

    “哈哈哈……”军屯王再次大笑:“武建王,你也算我匈奴一个大王,如何胆子如此小,难不成苏任有什么天雷之法?真是好笑,哈哈哈……”

    王帐中所有人都在笑,就连伊稚斜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武建王还要再说,军屯王怒道:“武建王,大战在即你竟然妖言惑众乱我军心,难道你就这么不看好我们匈奴勇士,或者说你是汉人的奸细不成?”

    “你!”

    伊稚斜摆摆手:“稍安勿躁,武建王的忠心本单于还是知道的,大战在即,诸位要精诚合作才是,不可为了鸡毛蒜皮只是互相掣肘,为了我大匈奴的未来共同出力,来再干一杯。”

    李少君在听到武建王说道雁山中的天雷时,就已经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了。他也是游历过四方的人,当年在舒俊的时候,就曾听说过发生在温岭老君观的那场天雷。据当时活下来的人说,一切都是苏任做的,苏任可以召唤雷电,而且威力巨大,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可怕。

    虽然李少君没能进入老君观实际看过现场,但是作为一个神棍他非常明白,一切假借神力出现的怪事都是凡人所为,天下就没有什么神仙。所以,武建王的判断是正确的,很有可能苏任已经将当年老君观中那次雷法理通摆顺,并能很好的控制,只等着匈奴人一头撞过去。但是李少君并没有警告伊稚斜,在他和栾大的条件中可不包括这一项,所以李少君适时的闭上了嘴。

    酒宴进行到半夜才结束。李少君喝的最少,却也已经微醉。被徒弟扶回自己的帐篷,躺在床上脑子里格外清晰。他很想去看看苏任到底用什么控制了天雷,可惜自己现在已经身不由己。

    李少君头疼的厉害,不等他翻身坐起,吉利日连忙将凉凉的茶水送到李少君手边。李少君微微点头:“辛苦你们两个了,为师好多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萨切笑了笑:“我们没事,只要师父好着就好,我阿妈说一定要好好伺候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我萨切!”

    李少君慈祥的抚摸着萨切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却不能再跟在为师身边了,从今日开始你们就不要再来了,为师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吉利日都快哭了:“师父,我们可有做错什么?甘愿受师父责罚!”

    “不,你们都很好,都是为师的好徒弟,是为师不能连累你们!去吧,记住从今日开始不要再来了!”

    吉利日和萨切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出帐篷。吉利日伸了一个懒腰,看了萨切一眼,萨切微微点头,快速的跑出营地,钻进旁边的草丛消失在莽莽草原之中。

第915章 落子

    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星星点点的火光垂头丧气的烧着。没有以往的狂欢,也没有此起彼伏的狼嚎。匈奴是个崇尚力量和喜欢欢乐的民族。无论走到哪里,篝火、马奶酒、女人都是少不了的,即便是在打仗的时候,只要有空他们就会聚集在一起喝酒狂欢。只是这一次似乎不同。

    天上的乌云遮挡了星空,就连月亮也躲了起来。这不是好天气的预兆,说不定明日就会下雨,若那样就更加难熬了。至少在雪地里还能躺下,若下了雨脚下的土地就会变成烂泥塘,那样就连战马也不愿卧下。

    呼呼的北风吹的屯头冻的瑟瑟发抖,虽然小草已经从雪堆里钻了出来,漏出尖尖的脑袋,但是野外的晚上还是没法用单薄的衣服抵抗。没有帐篷可以居住,只能缩在战马肚子下面,可惜也无济于事。查克旗好心的打开自己的大氅,示意屯头也钻进来。屯头犹豫半天还是钻了进去。查克旗的大氅用的是羊羔皮,细密的羊毛将寒气完全阻挡在外,再加上查克旗肥胖的身子,躲在大氅中格外的暖和。

    掏出一块黑乎乎的羊肉,屯头递给查克旗,这是他今天晚上的晚饭,本打算留到明天再吃,但是查克旗对他表示了友好,自己也得有相应的回报才对。

    查克旗看见羊肉格外高兴,连忙接过来三两下塞进嘴里,没几口便咽了下去。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足足停留了一个月,开始的时候只有他们这数百人,后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带来的牛羊吃完了,刚刚露出脑袋的青草也被吃完了,甚至连稍微干净的雪块也都吃完了,到现在他们只能缩减粮食配发,艰难度日。

    吃完了羊肉,查克旗才想起问屯头:“这羊肉哪来的?不是说我们的牲畜都吃完了吗?”

    屯头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你别管,吃了就是。”

    “哎!想我查克旗何时受过这样的日子?以前总觉得这个好吃那个好吃,羊肉要吃羊尾巴上最肥美的那一段,牛肉要吃牛脖子出最有嚼头的那块,现在倒好哪怕一坨牛粪我也能吃下去。”查克旗将脑袋缩了缩,也看看四周,见大家都缩在雪窝子里没人搭理大门,便小声道:“你说我们这次真的能打败汉人?”

    屯头一惊,连忙捂住查克旗的嘴巴,警惕的看着四周。

    查克旗费力掰开屯头的手:“怕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没信心,不少人都说咱们匈奴完了,老单于的儿子都投降了汉人,更何况我们?你说汉人若是抓住我们会不会全都杀了?我想一定会全杀了,当初我们对汉人就是这么干的,就不能怪人家这般对我们。”

    屯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查克旗苦笑一声:“阿爹说单于疯了,现在是咱们匈奴最虚弱的时候,就该躲起来好好休息,等日后强盛起来再和大汉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急急忙忙和汉人硬抗,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得不偿失。”

    “对了!”查克旗翻了个身:“你被大将留在身边,可听到什么消息?咱们什么时候打仗?”

    屯头摇摇头:“我平时就是喂马和打扫,没听到。”

    “哎!你就是太笨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打听一下,若是能知道我们要在什么地方打仗,至少心里有个准备,要不明日你去了之后就多打听一下,只要你能打听到这个消息,等咱们回去我就让阿爹再不去你家让你上战场。”

    “呵呵。”屯头淡淡的笑笑。

    “别不信,我说的可是真的,那天大王派来的信使我看见了,他对阿爹说要打仗了要出人,却没有说让谁去,若不是咱们部落的男丁太少,少爷我才不会来这里。”

    “先活着回去再说吧。”屯头说了一句,静静的躺好:“也不知道阿妈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两人没了说话的心思,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今夜又是一个失眠之夜,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太冷没法睡,另一方面,很多事情对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沉重,睡不着。

    苏任也是三天三夜没有怎么休息了,他实在太困了。每次刚刚躺下便会被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索性他便不睡了。大战之前其实是最辛苦的时候,军兵调配,后勤保障,敌情分析,情况判断都需要他这个骠骑将军拿主意。战争说白了就是两个将军之间一场用人命摆成的棋局,谁胜谁负都在一念之间。

    苏任打了哈欠:“斥候营校尉臧鹏何在?”

    “末将在!”臧鹏连忙抱拳行礼。

    “你先说说匈奴大军最近的动向。”

    “诺!”臧鹏走进沙盘,稍微看了一下:“各位将军,自开春以来匈奴人不断集结,先是雁门左边的钩子岭出现小股匈奴骑兵,而后对面平海和右面的鹿山也先后出现了匈奴人马,且都在不断增加,昨日派出的斥候回报说,三地的匈奴人加起来大约十万左右,而且已经开始拔营,目标就是马邑。”

    “士气和装备如何?”

    “士气不是很高,装备和平时差不多,开战在即我们封锁了铁器的输出,所以匈奴缺少铁器,甲兵并不犀利,足见匈奴人对此次大战的信心不足。”

    刘健大喜:“哈哈,匈奴人这是来送死呀!只要这次我们再赢了,将是匈奴最后的末日。”

    众人都点点头。苏任也微微点头:“李成,粮草军械可已经全部到位?”

    “孟方天昨日已经交割,送到雁门关的十万石粮草,三万甲兵,还有其余物资已经全部就位,末将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大军情况如何?”

    雷被连忙道:“大将军放心,孩儿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杀了匈奴赚取军功,去陛下那里拿封赏,就怕匈奴人不敢来,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哈哈哈……”一阵阵大笑从房间里传出来。

    “很好,要的就是这股子士气,只要打赢了匈奴封赏自然十分优厚,但是我也把丑话说前面,到时候谁要是后退半步,老子一定砍了他的脑袋。”

    “诺!”众人连忙肃穆抱拳拱手。

    战争是残酷的,无论是哪一方而言。用生命去剥夺生命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凄凉打发走了诸位将军,苏任派人将墨雨请来。墨家自古就有很高的军事素养,无论是机械制造还是战阵推演在百家之中都算的上翘楚。将自己的计划和墨雨详细解说之后,苏任询问可有什么建议。

    墨雨静静的思考了很久:“敌众我寡,咱们又有雄关相护,更有将军的神器相佐,若匈奴人真敢进攻,他们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正如将军所言咱们固守是最好的选择,但是!”

    “我就知道你会但是,说吧!”苏任呵呵一笑,和韩庆对望一眼。

    墨雨接着道:“但是,若一味防守对我军的士气影响颇大,另外若匈奴发现雁门关防守严密不好攻打,而放弃雁门选择别的地方,大汉和匈奴有数万里接壤,随便一处都可能成为战场,到时候就会变得防不胜防,如何能将匈奴人始终控制在雁门才是此战的关键。”

    韩庆点头:“巨子说的很有道理,此战不在于我们是守是攻,最主要的目的是如何将匈奴留在雁门而不让其攻打别的地方,我们除过雁门意外右北平、代郡等地的兵力都不多。”

    苏任没有解释,又问墨雨:“巨子可有办法?”

    “一个字,攻!”

    “攻!?

    “正是!但是也不能攻的太过凶猛,把匈奴直接打跑了,如何掌握这个火候,大将军应该比在下清楚。”墨雨施了一礼:“攻,本就是最好的防守,还可以牵绊住匈奴防止他们转移目标,打仗就是个攻和防的过程,控制敌人按照我们设定的方向和目标前进乃是取胜之道。”

    “墨家就是墨家,说出的话很有道理,老韩你还有什么话说?”

    韩庆一笑:“墨公子都说完了,在下没有什么可说的。”

    苏任点点头:“现在的问题是派谁去攻,攻什么地方,匈奴号称十五万,分三路而来,全都来势汹汹兵强马壮,也没有消息说伊稚斜来了或者没来,一旦选择错误,后果我们就无法预料了。”说完,苏任看了韩庆一眼。

    韩庆只是在笑,一声不吭。苏任又问墨雨:“巨子以为呢?”

    墨雨翻了一个白眼:“将军如此说,在下也就不好推辞,今夜我就带人先替将军探一探匈奴营地。”

    漆黑的草原发出几声悠远的狼嚎,狼是夜间动物,而且是团体作战。在狼王的带领下无论是老虎、狗熊它们从来不放在眼力,可以说草原上的霸主就是狼群。今夜的狼嚎声短促而凄厉,这是它们在求救的信号。屯头对此非常熟悉,这些年他在草原上听到最多的就是狼嚎。

    一骨碌爬起身,刚刚揭开裹在身上的羊皮,一股寒风瞬间钻遍全身,若没有大毅力绝对不会走出来。静静的听了两声,屯头的眉头锁了起来。翻身将查克旗推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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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大将军介绍:
谁说古代就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代?谁说古人就是淳朴厚道的代表?谁说古人的智慧和眼光没有我们远大?
苏任来到大汉,被大汉朝坑了!刘彻坑他他忍了,卫子夫坑他他也忍了,卫青、霍去病一起坑他他还忍了!
匈奴凭什么坑我?高句丽凭什么坑我?长条岛上的野人都想坑我?那就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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