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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关     骠骑大将军txt下载     骠骑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11章 远走的来福

    那一夜,无论来福怎么询问,那个孩子始终不吭声,即便来福再如何用手里的馕饼引诱都没有效果。孩子长的很瘦弱,脑袋显的特别大。那身衣服让来福觉得奇怪,竟然有种模糊的汉人衣服的痕迹。特别是腰间的带子,虽然做了改造,上面的纹饰还在。

    天亮的时候,孩子没有逃走。他应该知道即便自己跑出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只有留在屋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眼前这个陌生人对他并没有恶意。

    来福微微睁开眼看见那个孩子正在往火堆里添柴,来福咳嗽一声:“去,帮我弄些水。”

    孩子很听话,捡起一旁的半个陶盆出去挖雪。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说明这个孩子不笨,要不然以西域人的脑袋,要想学会汉话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陶盆放在火堆边,等待着里面的积雪融化,来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看了来福一眼:“朗日!”

    “朗日,好名字,你家人呢?”

    “死了!”

    “哦,那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孩子点点头。

    “你的汉话是谁教你的?”

    孩子又抬头看了来福一眼:“你是汉人?”

    来福笑了,朝着自己浑身上下看了看。一身皮裘,长筒靴子,腰里也别的是西域弯刀。那孩子奴隶嗅了两下:“味道不一样。”

    “哈哈哈……”来福大笑,又扔给孩子一个馕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没人照顾你,不如跟着我如何?至少在这冰天雪地里能吃饱。”

    孩子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馕饼,对于来福的话没有丝毫兴趣。来福无奈的一笑:“还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好了,我该走了,既然不愿意跟着我,那你就留下吧,我这里还有几张馕饼,一并给了你,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没有被饿死。”

    屋子外面的雪非常耀眼,光线刺进眼睛很疼。来福拿出苏任给他的那副用水晶磨出来的眼镜套在头上,眼镜的外面刷了一层厚实的黑墨,也不知道苏任用什么方法让黑墨粘在眼镜上没有脱落,向来墨汁里面应该添了树胶之类的东西。

    来福的战马已经吃饱,在地上打了个滚扫去这些天的疲惫,用大脑袋在来福的胸前蹭来蹭去。正在给战马套马鞍的时候,那个孩子来到来福面前,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来福。

    来福冲着孩子笑了笑:“我没有吃的了,离此最近的城也在七八十里外,给你钱你也走不到那个地方。”

    “你在找那些汉人吗?”孩子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来福心中一喜。

    “你见过他们?”

    孩子点点头:“半年前他们就住在这里,我的汉话就是他们教的。”

    “那他们现在人呢?”

    孩子摇摇头:“不知道,走的时候他们说去月氏国,不知道到了没有。”

    从荒凉的瀚海到月氏国还有三千六百里,路程倒是不长,可西域这地方随时都在发生变化。风沙是最大的敌人,哪怕是再勇猛的人,一旦被风沙困住,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干尸。张骞率领的汉人使团人员众多,马贼倒是可以不用在意,可天气谁也抗拒不了。

    伸手在孩子的脑袋上摸了两把,来福飞身上马。那孩子仰起头看着来福:“我可以给你带路!”

    来福呵呵一笑,伸出一只手抓住孩子的衣领,将孩子提上自己的战马。宽大的皮裘向前拉紧,便将朗日完全裹在自己胸前。战马扬起四蹄,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马蹄印。不用担心,这些马蹄印会被人发现,因为已经起风了,用不了多久风雪会将马蹄印全部掩埋。

    苏任打了一个寒颤,西域的冬天太冷了,无论你穿的多么厚实,寒冷的西风和刀子一样总能找见身体上被衣服盖不住的地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双手和双脚已经有些发麻,不由的人来回挪动双脚取暖。据说冻死的人都带着笑容,但苏任看见那些被大车拉出成的乞丐一个个面目狰狞,没有一个笑脸。

    霍金的脑袋上挂着冰溜子,从乱石坡骑马跑回来,是个人都会被冻硬,只有霍金这种二杆子还将披风敞开,让寒风直接吹到胸口上,彰显自己的英武不烦。

    “怎么样?”不等苟天明下马,苏任便开口询问。

    苟天明摇摇头:“刘宏的动作很快,等我们发现踪迹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不过据我们的观察,乱石坡的营地至少有七八千人居住,善于追踪的猎户都没有找到退去的方向。”

    “七八千?看来这个刘宏在西域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

    “还有一件事,在刘宏的营地里没有发现妇孺的痕迹,我猜测这个刘宏收拢的可能是附近的马贼,在戈壁滩上只有马贼没有家眷。”

    “哦?呵呵!”苏任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刘宏看来还有些自知之明,并没有打算长留在这里,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派人放出消息就说城外有一股人马在乱石坡逗留过,追查刘宏的事情交给墨家去做,他们做这些事情才专业。”

    苟天明点点头:“明白!”

    苏任回头看了一眼霍金,皱眉道:“行了,别装可怜了,大冬天的骑马还解开披风,你以为你是谁?这么冷的天,冻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淳于先生可没在这里!”

    霍金嘿嘿笑着凑到苏任身旁:“还是大哥关心我,我身体好,没事!”

    “老黄,让人准备热水和姜汤,回来的兄弟必须先洗个热水澡喝了姜汤才能睡觉,这鬼地方天气太冷,跑了这么远的路,身体里寒气太重必须去一去。”

    苏任所住的客栈一直都是被重点监视的对象。霍金和苟天明带着人出城三天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墨聪和邵翁的耳朵里。对于这些人的动向,也早有人打探清楚做了详细的报告。乱石坡就在千泥城外不远,哪里驻扎了八千人,让邵翁惊讶不以。

    “墨兄,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就是苏任的后手?八千汉军足可以在西域攻城拔寨,千泥城这种小地方和鄯善国的军马可不是八千虎狼的对手!”

    墨聪点点头,手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来,自从喝了蜀郡的炒茶之后,墨聪对这种自然的味道非常着迷,一日不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八千兵马我看未必是苏任的,就算大汉皇帝答应,匈奴人可不希望有八千兵马进入西域,从长安到千泥城,一千多里八千人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那是谁?除了苏任宰门附近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墨聪回头问墨雨:“屠户家的那些人可说了什么?”

    墨雨道:“屠户已经被杀,家中的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微胖的汉人也没有找到,似乎一瞬间就失踪了!还有卖柴禾的老头,半掩门的寡妇也都不见了踪影,附近的住户也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哎!”墨聪叹了口气:“还是老夫大意了,没想到苏任派人送信的这几个人都有问题,看来这些人和屠户应该是一伙的,也和乱石坡的那八千人有关系,立刻传令影部全力追查,老夫现在很想知道那个屠户的背后到底是谁!”

    入冬之后就下了一场雪,但是这场雪久久没能融化。那些没有被打扫干净的积雪踩实之后就变成了冰溜子,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这不前面三个骑马的人被摔了个人仰马翻,所以来福只能下马,牵着马一步步的往城里走。这座城按照朗日的说法,应该是焉耆都城。

    与其说是焉耆的都城,倒不如说是匈奴日逐王麾下童仆都尉的行辕。焉耆城依山而建,西面就是焉耆山,正好挡住从西面吹来的冷风,让这里变得温暖。焉耆人大多都是回族,被称为回纥,以更北放的黄头回纥是兄弟。而然焉耆的回纥和黄头回纥不同,他们信奉刚刚传到这里的佛教。

    焉耆城城门口就建有一座寺庙,虽然简陋香客却不少。流着头发的僧侣,披着红色的袈裟站在门口冲着每一个进来的人施礼。香客们更是虔诚的跪倒在几乎建在露天中的半人高佛像面前振振有词。朗日好奇的一直盯着香客们看,被僧侣发现之后连忙转过脑袋。

    来福问道:“你也信这个?”

    朗日连忙摇摇头。来福一笑:“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既然他们打开门让人进去,就不会阻止你看,看年没有,那个老头子还对你笑呢。”

    “那不叫老头子,那是上师!”

    “好好好,上师!”

    来福牵着马寻找客栈。焉耆城里的客栈不少,却被大量涌来的香客占据,问了好几家都是客满。差不多找了一个时辰,这才在僻静的一条小巷中找到了一座。要了一间房一顿饭,来福大方的扔出一个银币,掌柜的立刻便的格外殷勤。

    吃完了饭,擦了擦嘴,来福操一口蹩脚的西域话问倒水的掌柜。掌柜的半天没有听明白,朗日立刻充当了舌人的角色。来福笑了笑:“你问他,这焉耆城里可有一家只卖羊肉汤的铺子?”

    掌柜的见来福伸手进自己的钱袋,立刻一边比划一边说:“有有有,就在城西,紧挨的城门,他家的羊肉汤在焉耆是一绝,客官要是想喝,我这就去卖两碗。”

    来福又是一枚银币出手:“不用,晚饭就不用准备了,我们准备去尝尝,照顾好我的马匹就好!”

    接过来福的扔过来的银币,掌柜的点头哈腰退下,能听见他大声吼叫自家儿子去喂马的声音。

第812章 感恩的格桑

    章节错误,今天了第812章,随后会做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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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桑是个羌人,但是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人了。〈  当年在羌地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头人们还不断的要求他们这些普通牧民做这个做那个,自己的父亲母亲就是这样被活活累死的,临死连个包裹尸体的马皮都没有,只能在脸上盖了一块麻布下了葬。

    后来,自己去了汉地。族中的长老说从此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了,会越来越好,而且还会娶个漂亮的妻子,生三个儿子,这让格桑非常高兴。果然,在蜀中的时候自己娶了一个妻子,头一年都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很壮实,粗胳膊粗腿,一看将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此,格桑决定将会用命来报答自己的恩人。

    就在格桑下这个誓言不久,那个将自己救出羌地的恩人来了。他以商量的口气让格桑帮他做一件事,格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从此之后,他带着妻儿千里迢迢来到了焉耆城。按照那个恩人的吩咐,在城中摆摊卖羊肉汤。也不知道是他的手艺真的很好,还是那个恩人教的办法零,不到一年时间,格桑的羊肉汤摊子就变成了让肉汤铺子。

    开始的时候,格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还会数一数他今天赚了多少钱,赚的多了他非常高兴,赚的少了就想着明天是不是多准备一些。然而,随着时间不断的过,格桑已经没有了再去数钱的心思。焉耆这个地方虽然好,可惜没有几个汉人和羌人。每天来他铺子里的除了匈奴人就是回纥人,回纥人倒罢了,匈奴人可是他的仇人。据头人说,之所以要牧人们不断干活,就是为了满足匈奴人的勒索。

    每天早上煮羊肉的时候,格桑很想在羊肉汤力下一大把毒药,将那些来自己店里喝羊肉汤的人全部毒死。可是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三个胖胖的儿子,格桑的心就不那么狠了。如果真的下了毒药,自己一家就全活不成了,自己死了无所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万万不能死。

    打开店门,朝外看了一眼。大清早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今日是什么佛诞,所有的香客都去了东门口那间正在修建中的寺庙,连平时的老主顾都不见一人。格桑在焉耆城已经扎根四年半了,离自己恩人说的五年就剩下半年,可是依旧没有人来找自己,这让格桑很着急。他不是担心自己还需要在这里等多久,而是担心自己的恩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儿子雅格日几年已经六岁,长的和格桑一模一样,都是卷头大眼睛,粗大的眉毛,有些上翻的鼻子。雅格日很听话,每天早上一起床先要写一院子的字,而且都是格桑不认识的。格桑回来的时候,雅格日已经写了好大一片,自己的妻子就站在院子的一角静静的看着。

    格桑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因为自己的恩人就是个识字很多的人,在他的印象中,这天下间就没有恩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而且,自己的妻子花娘还是恩人特意送给自己的,花娘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家里人死于山匪,是被恩人从山匪窝里救出来的。至于花娘在山匪窝里糟了罪,格桑完全不介意。他觉得恩人说的很对,女人遭罪的原因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没有保护女人的能力。

    自己的妻子识字,这让格桑更高兴,在娶花娘的时候他就在憧憬将来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跟着母亲学写字会多美好,现在终于实现了。

    花娘见格桑进了院子,连忙将早饭端出来放在格桑面前的小几上。格桑冲着花娘微微一笑,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饭菜的香味引来了两个小狼。睡眼朦胧的尼玛和哈桑脸都不洗,伸手就去拿小几上的馍馍,花娘的脸立刻黑下来,一手拉着一个进了房间,很快就传出来鬼哭狼嚎的叫声。格桑只是嘿嘿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饭。

    雅格日终于写满了一院子的字,显摆的冲格桑仰仰头,格桑哈哈大笑,冲着雅格日挥挥手。雅格日笑嘻嘻的过来,正要伸手去拿馍馍,忽然现花娘站在房门口,连忙陪个笑脸去洗手。

    折腾了好一会,一家人这才坐在一起吃饭。小几其实很大,是个圆的。这样设计格桑当年在恩人家见过一次,他至今都忘不了一大群人围坐在大圆桌上吃饭的场景,那是多么的温馨和高兴,比什么分食好得多。所以格桑死硬的阻挡了花娘说的规矩,连一点余地都没有给花娘留。久而久子花娘也就听之任之了。

    店里面传来声音的时候,格桑刚刚吃了一个馍馍,稀粥还没有喝。扔下碗筷,格桑小跑着进了前院的羊肉汤铺子。来人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孩子。年轻人长的很魁梧,腰里还有刀,从穿着上判断应该是个西域人,至于属于那个部族还看不出来。那个孩子头大身子小,看的出来是饿的,和自家的三个孩子可没法比。

    “客官来早了,羊肉汤还没有做好,需要再等一个时辰!”

    年轻人点点头,那个孩子回答道:“我家主人说了,他可以等,就在这里等!”

    一枚银币飞到格桑手里,格桑看了一眼立刻就是一愣,连忙抬头看向扔给他银币的年轻人:“你,过了河这位公子的靴子怎么是干的?”

    格桑说的是汉话,来福一笑道:“谁说过河就一定是湿了靴子?我是坐船来的。”

    “船上的艄公可好?”

    “艄公很好,船已经倒了江心,马上就要靠岸,我来先看看风向,如果没问题,很快就会上岸。”

    “岸便的松树上已经结了松果了吧?”

    “结了,一共三十六个,十个向东,十个向西,十个向北,只有六个向南!”

    格桑越说越激动:“那这位公子采了没?”

    “自然采了,摘了向东的一个。”

    格桑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两腿都在打颤。朗日完全听不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在戈壁滩上很少能碰见大河,总瀚海过来就没有碰见过。而且就算有河,河边也不会长松树。一脸疑惑的看着羊肉汤铺子的掌柜跑过去,三两下将门板上上,冲着来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福对朗日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办完事,咱们就回去。”

    朗日乖巧的点点头。格桑从柜台后面抓了一大把肉干,堆在朗日面前,摸摸朗日的头,便带着来福去了后院。花娘带着孩子们已经回屋了,院子里只留下雅格日写下的字,字是汉字,被风一吹,尘土几乎将字覆盖,只过了短短的时间,院子里的字迹就有些不清楚了。

    格桑带着来福进了一间屋子,这里面很干净,只不过没有窗户和天窗,门也很小,屋子里堆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墙角有一堆骨头,因为天气的关系,味道还能忍受。

    格桑微微一笑:“这里是地洞入口,堆积这些东西才能掩人耳目。”

    把拉开肉骨头露出地板,格桑伸手将隐蔽处的铁环拉起来,地下上立刻就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洞。没有梯子,洞里面很黑。火折子的亮光照进地洞里面,竟然深不见底。来福看着格桑忙活,等油灯点燃,格桑抓只洞口的一根绳子,率先跳进地洞。

    地洞真的很深,足有三五丈,这样的高度如果没有绳子掉下来只有挨宰的份。跟着格桑沿着坑道往里走,走的时间不长,一个宽大的空间出现在眼前。格桑将油灯放在靠墙的小几上,洞里就变得亮堂堂的。洞很大,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口柳木箱子。

    格桑指了指对来福道:“这些就是我五年来收集的西域消息,一直没有人来取就放在箱子里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如果你要带走现在就搬出去。”

    来福摇摇头:“我不是来拿这些东西的。”

    格桑无奈的一笑:“也是,一个人到这里要这些东西没用,说吧,这一次先生让你找我何事?”

    “你可见过汉使?”

    “汉使?一个月前刚刚离开焉耆,现在据说到了车师国。”

    “汉使的事情可有进展?”

    格桑叹了口气:“不好说,不过以我看应该进展不大,在焉耆城的时候差点被童仆都尉的人抓住,幸亏走的早才逃过一节,按照先生的吩咐我没有和他们联系,先生让你来找汉使?”

    “不全是!从现在开始你讲有关汉使的消息整理出来交给我,明日早上还是这个时间我来取。”

    “明白!”

    出洞之后,格桑重新将肉骨头堆积好,看上去和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这才吹熄油灯和来福出了屋子。花娘带着孩子们就在院中玩耍,见到来福微微点头。算起来格桑一家子和来福也算熟人,在成都的时候见过几面。几个孩子歪着脖子瞧着陌生人一脸的好奇。

    雅格日走到格桑身旁,拉着格桑的衣角抬头望着来福。来福一笑:“你就是雅格日吧?”

    格桑也笑道:“是呀,走的时候还在襁褓中,现在都这么大了。”

    来福点头道:“先生说让你将花娘和孩子们送回汉地,免得到时候出现危险。”

    格桑摇摇头:“不用,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才最危险,拖家带口会让那些人放心,先生对我们一家有大恩,即便是……,我格桑也没有怨言,若不是先生,我当年就会冻死在草原上,花娘还不知道现在是人是鬼,能多活这么些年都是赚的,能有孩子更是上天的恩赐,我们全家唯一希望的是,等先生来的时候能抬起头做人,就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又有何妨?”

    来福冲着格桑拱拱手:“好兄弟,相信我,不会太久!”

第813章 落魄的汉使

    朗日是个坚强的孩子,跟着来福从瀚海过来,一路上风餐露宿,朗日没有叫一声苦。有时候还能帮着来福照顾战马和做向导,每天朗日起来的之比来福晚一点,睡觉的时间也和来福不分先后。跟着来福吃得饱穿得暖,但是瘦弱的身体始终没有变强壮。

    离开焉耆一路向北直奔车师国。可是等来福到了车师国之后,发现汉使张骞已经带着人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这里是匈奴的地盘,顶着汉使的名头和做贼一样,一个不小心就会重蹈上一次的覆辙,所以张骞的行踪格外隐秘。

    好不容易从城外的一户人家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们看见半个月前,有一群破衣烂衫的人赶着马车出了西门,一头钻进风雪里面,想必应该是要去乌孙。可是要去乌孙就要翻过阿拉山口,这样的天气穿越那种地方无疑和找死没有区别。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来福既然受苏任所托,就得追过去看看。越往西走天气越恶略,温度降低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大风。呼啸的大风卷起漫天的雪花和草屑,不但遮挡了人的眼睛,连战马都不能睁眼。多亏来福的战马是一匹西域良马,若是换成羌马或者匈奴马,走不到这里就能被活活冻死。

    来福将朗日绑在马背上,用皮裘包起来,又给马匹的肚子裹上厚厚的麻布,找了一块黑布将战马的头整个罩起来,这才带上那个奇怪的眼镜全副武装,牵着马往前走。越往西雪越深,有些地方的积雪已经到了大腿根,但是来福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依旧往西走。

    风吹的大了之后,将空气中的雪雾卷起来就形成了白毛风。这样的风最可怕,因为它里面带着水汽,被他吹过之后,人和动物都会很快失温,如果不能找到个暖和的地方取暖,就会被冻成冰雕,矗立在雪地里,等到来年冲天积雪融化之后成为尸体。

    阿拉山口的位置正好是车师国和乌孙过的分界线。这里地处帕米尔高原,两边的高山将风聚集在这里,在后世行走在这里的火车都有被吹翻的可能,更不要说是人了。阿拉山口常年都是大风,最小的时候都在六七级,如今是隆冬,西北来的冷空气一个劲的从这里灌进西域,风力至少在十二级以上。

    来福摔了几跤,战马不断的嘶鸣,无论来福怎么驱赶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来福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动物与之危险的能力比人高的多,战马不愿意往前肯定有原因。

    四周一片灰蒙蒙,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狂风从山口吹出来后发出的咆哮。拐上向左的路,隐约发现左边有一片黑色,说不定哪里有树林。树木是阻挡狂风最好的东西,只要钻进林子里面,风就能小很多。

    果然朝左走了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一片小树林出现了。来福牵着马进了林子,林子不是很大,里面还有不少人,等来福来的时候一个个警惕的看着他。这些人像商贾,有马车有货物还有拿着兵器的护卫。对于来福的靠近,护卫们虽然警惕却并没有做别的举动。

    挨着那群商贾来福停下脚步,现将朗日从马背上接下来。走了一天,这孩子一直坐在马上不活动,一下马两脚发麻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商贾们有帐篷,来福他们没有。不过来福不笨,他听苏任说过有种用冰块垒起来的房子最适合冬天居住,不但不会融化还能保暖。

    这地方没有水源,冰是找不到,积雪却多得是。垒起一个巨大的雪堆,将中间挖空。捡些柴禾融化雪水,一个呼吸就将他们烧开的水变成了凉水,趁着水没有被冻成冰浇到雪堆上,立刻就在雪堆外面形成一个坚硬的冰壳子。雪窝子里面稍加修饰,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足够容纳来福和朗日的房子。

    那群商贾奇怪的看着来福折腾了一下午造出个雪做的屋子无不摇头笑话。将树枝铺在地面上,殿上麻布,来福和朗日睡在一边,将战马牵进来窝在另一边,再在雪窝子中间弄出一堆火,不用多长时间,整个雪窝子就变得暖暖和和。

    朗日对于来福造出来的东西非常好奇,一直盯着火堆上方,非常担心这么高的温度会不会将雪窝子顶上的雪融化。来福递给朗日一杯热水:“别看了,这主意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想出来的,他说不会有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的确不错,比睡野地里强多了。”

    朗日睁大眼睛:“我能见那个聪明人吗?我想跟他学,以后哪怕去再遥远的地方也不怕!”

    来福笑道:“行呀,等咱们回去了,我就想办法让你拜他为老师,他的学生不多,一个是我们大汉的太子,一个是皇后的外甥,你若能拜在他门下,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人。”

    两人正在雪窝子里聊天,一个声音在外面喊道:“敢问有人吗?可否容在下进来一叙?”

    来福和朗日都是一愣。朗日听出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来福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说汉话?难不成那些商贾都是汉人?

    “请进!”

    一个精瘦的汉子低着头钻进了雪窝子。里面的地方本来就不大,又被马匹占据了一半,等来人进来之后雪屋子就显得格外拥挤。火光照在来人的脸上,胡子巴差的看不清眉眼。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一块,特别是那身衣服,不但脏还发出阵阵的味道,让刚刚暖和起来的雪屋子立刻没法住人。

    “先生,竟然是您!”朗日立刻叫起来,起身扑向来人。

    来人也是一愣,待看清朗日的脸庞时,笑呵呵的抚摸这朗日的脑袋:“没想到还能在这地方遇见你,你我二人的确有缘。”

    朗日已经哭成了泪人,趴在来人怀里不愿意出来,来人只能好言相劝,来福就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等了好一会朗日不哭了,来人才对来福行礼:“唐突了,这位公子如此巧思让人不可思议,谁能想到这用雪堆起来的房子竟然可以御寒,如果公子不介意,可否将此法教于我的那些随从,免得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受冻。”

    来福还礼:“小事而,听先生口音是汉人,不知……”

    “哦,呵呵呵,在下的确是汉人,此来西域做些生意,怎奈被大雪困与此处,不能前也不能后,实在无奈。”

    “既然是汉人,请坐,不瞒先生在下也是汉人。”

    “哦?那不知公子单人独骑怎会来此,这西域可比不大汉,处处是马贼,更有匈奴虎视眈眈,公子能到此处定然吃了不少苦吧?”

    “呵呵,在下受人之托寻人而来,现如今人没有找到有负所托实在羞愧。”

    来人再次施礼:“公子重信之人,佩服佩服!”

    来福看着来人,接着问道:“既然先生是汉人,又一直被困在此处,可否打听一下?在先生滞留此处的时候,可曾见过汉使的队伍通过山口?”

    来人愣了一下:“公子要找的人是汉使?”

    “正是!”

    “不知何人想找汉使?”

    “汉太傅,荡寇将军,关内侯苏任苏子恒!这么说不知道汉使明白没有?”

    “原来是他?”张骞摇头苦笑:“当年还多亏苏将军救在下一命,没想到今日又是公子受苏将军所托又救了在下一命,这样的人情让我张骞如何偿还是好?”

    朗日看着张骞和来福,感觉又走进了几天前焉耆城的那家小店。两个人的话他又听不明白了,只能乖巧的端起一碗热水递给张骞。

    喝了一口热水,张骞长长出了口气:“我奉旨出使西域,历时两年一无所获,恐怕朝中已经没人还记得我了,难为苏将军千里迢迢派人寻找,然临走只是在陛下面前发下誓言,此次若事不成便不回长安,烦劳公子回去之后禀报苏将军,他的好意在下心领,如果有机会一定报答。”

    来福一笑:“这话还是等汉使回到千泥城当面和先生说。”

    “千泥城?苏将军在千泥城?”

    来福点点头:“半年前苏先生率领一百多家商贾携带二百辆大车的货物从阳关出塞,一直向西,已到千泥城。”

    张骞感叹一声:“苏将军大才呀!想我这个汉使这一路经受多少磨难,两年才走到此地,而苏将军仅凭一百多商贾用了半年时间就到了鄯善国,吾不如也!”

    来福道:“先生让我来找汉使,是要我请汉使会鄯善国,先生准备在玉门建城,汉使对西域了解的最深,有汉使坐镇玉门,先生则无后顾之忧,便可放手开拓西域,不知汉使愿往否?”

    “苏将军准备在玉门建城?”

    来福点点头:“正是,我来的时候先生已经和休屠王商议妥当,只待汉使回去之后就开始,只要玉门城建好,就会成为我大汉军马开拓西域的基地,以先生的看法玉门将会是大汉西方除阳关之外的另一个要塞,非常重要!当时现下这种时候,如果不熟悉西域没法胜任,所以先生才派在下千里迢迢来找汉使!”

    “哈哈哈……”张骞大笑,一口将碗里已经冰凉的雪水喝完,重重的将碗摔在地上。

    ...

第814章 在商言商

    出了洪城这个叛徒,蜀中商会在西域的开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包括孙掌柜在内,还留在苏任身边的商贾只剩下不到二十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让所有人都着急的是,就这二十家的货物依旧堆积在露天,不少已经发生霉变,特别是丝绸和瓷器、茶损失的最为严重。

    老王一天三趟往苏任这里跑,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话,希望苏任想个办法,他不是在乎那些破布和破土,在乎的是蜀中商会的名声,和蜀中商会的承诺。

    “先生,再不想办法,剩下的商贾恐怕……”

    苏任皱着眉头:“情况我是知道的,办法倒是有,用起来很有可能两败俱伤,这样的办法轻易不可用,除非到了紧要关头。”

    “好我的先生呢,现在还不是紧要关头吗?在这么下去,咱们辛苦七八年替蜀中商会挣下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苏任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试一试吧!”

    西域人对大汉的货物非常上心,谁都知道只要将大汉的东西运到遥远的西方,那就是一坨屎也能卖出金子一样的价钱。苏任率领商队来到鄯善,给西域的骆驼客提供了一条非常便利的条件,无他,只因为河西走廊这条被成为死神之路的地方不用他们再去冒险了。

    比起河西走廊中的那些人,西域的马贼做事要有分寸的多。这些马贼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在茫茫戈壁和沙漠上活的这么滋润,最大的依仗就是来来往往的商贾。所以,当商贾们给他们奉上足够的金钱或者粮食之后,他们非但不会将商贾赶尽杀绝,反而会为商贾提供保护,有些势力大的马贼控制的面积有上千里,足够骆驼客们走好久。

    河西走廊的人不一样,羌人先不说。他们生活困苦,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留在这里,所以他们对于商贾从来都是一个字抢,三个字抢干净。正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会将商贾抢劫的分文不留,包括商贾们的货物和身上的金钱,有时候随着商队的妇孺也在其列。

    最狠还要算匈奴人。匈奴这个种族在以前的时候可以算作野人。虽然他们的历史很悠久,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一千多年来,匈奴人出了养马放牧之外,学会的唯一手艺就是抢劫。哪怕现在已经成了帝国,这样的恶习始终改不了。在匈奴人看来,凡是他们没有的东西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抢,不给就杀人,杀多少人都没有问题。

    西域的骆驼客在看到苏任的商队之后无不欢欣雀跃,所有人都指望这一次能大专一笔。当一队骆驼客得到了货物之后,牵着上百匹骆驼,荡这悠扬的驼铃声将千泥城有汉人商贾的事情传遍西域之后,没用多长时间,附近的骆驼客几乎占据了千泥城所有的客栈和酒肆,而且这个趋势还在增加,听说已经有大宛国的骆驼客在赶来。

    骆驼客多了,货物自然不够分,若是没人都得到一点,那样或许能好一些。只可惜有些人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恨不得将汉人手里的货物全都归拢到自己手里。无论是坐地起价还是运往西方,都不失为一条好选择。洪城仗着有墨聪和邵翁给他撑腰,在来到千泥城之后第一时间便将货物的卖给了鄯善国的几家大商贾。

    于是乎,这几家鄯善国的大商户在一夜之间成了所有骆驼客追捧的目标,某些紧俏货品的价钱甚至于一日三变。就在最近,一个粗瓷碗的价钱已经从原来的一个铜币涨到了五个银币,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苗头。鄯善国的大商贾哈哈大笑,即便是他们一再提高货品的价钱,依旧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然而,再多的货物也有卖完的时候。当洪城联络的几十家蜀中商会的商贾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处理干净之后,依旧无法满足骆驼客们的胃口。鄯善国的大商贾便不断的催促洪城带着他的人回汉地再运些来,可是洪城明白,他这一次就是一锤子买卖,别说能不能从大汉再运些货物来,失去了苏任的护卫庇护,他们还能不能从河西走廊活着走出去都不敢保证。

    洪城没了货物,苏任手下的那些商贾却卖不出去,如此两极的状况以前商贾们不敢逾越。但是,当骆驼客将一只粗瓷碗的价格喊道一个金币的时候,无论是这些骆驼客还是鄯善国的商贾们就再也坐不住了。已经有人和老王私下里联系过,而且也偷偷卖出了一些,只可惜还有更多积压。

    当鄯善国的大商贾们第三次私下找到老王的时候,老王叹了口气:“诸位,不是在下不愿意将货物卖给你们,而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昨日税吏专门去了我们住的地方,将所有的货物全部清点,他说今后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如果发现我的货物少一件,就按照你们鄯善国的法律,制我们不尊王命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

    “王掌柜,我愿意出三倍的价钱。”

    “我愿意出五倍!”

    老王依旧叹了口气:“钱谁不爱,可是命怎么办?只要你们要求你们的国王放开,别说这些货物,我现在就派人回汉地继续运货!但是,话说回来,这一次在下和这十几位朋友的货物都要损失殆尽了,却还没有回本,这样的事情做一次就是了,长做赔不起!”

    “是何人要国王下这样的乱命?”坐在人群后方的一个西域人突然问道。

    老王呼的站起身:“这位朋友说的好,可我们是汉人,在鄯善国一没有亲朋,二没有根基,一个税吏就敢在我面前大喊大叫,国王恐怕更不会听我的,所以,此事还是得落在诸位身上。”

    “我们这就去找国王抗议!”

    有一人呼喊,立刻就有人跟风,三五句之后,整间房间里几乎要到了爆炸的边沿。西域人的性情和戈壁滩一样广阔而带有棱角,所有的事情在他们看来都很好解决,只要团结一群人无论是城主还是国王都没有胆量和他们抗衡。这也是西域的特点,谁的身后站的人多自然就会有更大的话语权。

    喝着茶看着群情激愤的鄯善国商贾们出门而去,孙掌柜皱起眉头:“王兄,这样做真不会出事吗?万一这鄯善国王真要杀人,这些商贾们可凶多吉少。”

    老王微微一笑:“放心,不会的!鄯善国王就是再蠢也不会杀了这些商贾,看见没有这些人才是千泥城最大的势力,西域这些国家无论是种地还是放牧都不行,做买卖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商贾在西域就和农夫在我们大汉一样,当天下多一半的农夫谋反,你觉得咱们的陛下会如何做?”

    孙掌柜想了想:“还真没有好办法,除了妥协别无他法!可……”

    “没事,鄯善国王就算是在糊涂再被某些人控制也不会胡来,即便是墨聪和邵翁这些人也是如此,一旦将鄯善国的富人逼急了,鄯善国里灭国也就不远了。”

    “可,万一……”

    “呵呵!”老王将孙掌柜面前的茶水推到孙掌柜面前:“尝尝,这可是年前最好的炒茶,还是苏先生送我的,就这么一点,早知道今日就不拿出来,这么好的东西招呼这些家伙实在可惜,苏先生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墨聪和邵翁都是这样,西域人死再多又有什么关系?”

    浩浩荡荡的队伍还在不断壮大,从桂福楼走到王宫门前,原本只有三四十人的队伍已经变成了上百人。最多的自然是商贾,当然也包括远来的骆驼客。有些人是跟着去看热闹,有些人也想从这一次和国王的谈判中分一杯羹。

    鄯善国的王宫本来就不怎么金碧辉煌,只不过比别的人家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千泥城也不是什么大成,一条街也就几十步长,三转两转,等巡逻的军兵和公人发现的时候,商贾们已经到了皇宫外。护卫皇宫的都是国王的亲信,面多这些商贾,他们的应对很简单,但凡有敢私自靠近王城的格杀勿论。

    一直等到杀了三个之后,墨聪和邵翁这才知道了城里的动静。听到栾大的报告,邵翁被下了一跳:“你说多少人?”

    “一开始只有十几人,来到王宫门前的时候就变成了二百多人,死了人之后就更多了。”

    “更多是多少?”

    “大概有五六百吧?不少外来的骆驼客也被卷入其中!”

    墨聪摇摇头:“咱们还是低估了苏任的能量,此人最会利用大势,这一次咱们这么做不但得罪了苏任,也将鄯善国的商贾全都得罪了,这里不是汉地,咱们的麻烦大了!”

    “那又如何,我现在就让国王下令,将那些闹事的家伙全都抓起来!”

    “抓起来?说的简单,你可知鄯善国之所以能够运转,来源是什么?就是这些商贾,他们可支撑着鄯善国的一切,这些人要是死了,整个鄯善国就会一起完蛋。”

    邵翁有些不解:“怎么会呢?商贾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墨聪笑道:“有没有你可以试试,若将来鄯善国没了,可不要怪我!”

第815章 开黑店的夫妻

    洪城过的依旧滋润,千泥城简直就是天堂。自己已经成立了一个新的商会,就叫千泥商会。洪城没有苏任的想象力,所以他做事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学习苏任,只不过他学的不像。非但没有学到苏任的无私,反而学会了苏任的贪婪。

    趴在窗台上看着王宫门前的动静,洪城呸了一口:“就这区区几百个不怕死的,能干什么?”

    果然如洪城所说,闹事的商贾很快就星散。国王特意发下旨意,可以让商贾们那苏任的汉商交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一旦形成气候,哪怕特权阶级再怎么残暴无情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哪怕以后在找机会一个一个处理呢,但是当下还是顺应民心比较好。

    另外闹事的商贾可是鄯善国的大商贾,操纵者鄯善国不多的财政,这样的人更不敢得罪。西域诸国和大汉不一样,大汉的人口众多,商贾们的地位很低,大多数地区都自给自足,商贾就算要闹事,也没人跟从。然而西域就要复杂的多,他们的国家建立在金钱和水源之上,哪一个干枯都会是灭顶之灾。

    但是洪城猜错了,他高估了自己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人一旦惆怅,喝酒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原本那些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商贾们,这会正在苏任居住的客栈门前请罪。所以洪城就更加惆怅了。

    一杯杯的葡萄酒灌下去,醉意始终没有上来,极度郁闷的洪城将所有的怨气撒在了服侍自己的胡姬身上,当自己身下的胡姬已经难以忍受痛苦的大叫起来之后,洪城的郁闷心情这才算好了一点。

    赵信坐在外间,里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看着洪城衣衫不整的从里屋出来:“这又是何必呢?巨子既然会有这样的安排,自然会有他的应对之策,我们不过是替巨子暂时稳住那些人,不用太在意。”

    “哼!”洪城冷哼一声,将衣服裹紧。刚才的剧烈运动让他出了一身汗,被外间的冷风一吹,浑身上下冰凉一片,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说白了,咱们就是人家的工具是吧?你这个自觉可真不怎么样?”

    赵信叹了口气:“当年加入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个自觉,今日发现自己不想被人利用,是否有些晚了。”

    洪城灌了一口气:“我就是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

    “有什么不甘心?难道你就甘心?这么多年当牛做马就为了再被人家利用之完后舍弃?我是人,不是工具!”

    赵信不说话了。其实他知道洪城说的都对,可是让他和洪城一样实在做不出来。洪城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家人,他得在乎。家中老小几十口,平时过的温饱不缺,这足够让他死心塌地。

    洪城瞪了赵信一眼:“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对?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他们盯不住那些商贾的压力,不用他们出手,我就能将苏任彻底弄死在这戈壁滩上!一千人的护卫很多吗?就凭一千人的护卫想要横行西域,苏任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有办法和不早说?”

    “呵呵!”洪城惨笑道:“有人给我们这样的人说话的机会吗?咱们连自己明天是不是要被送到苏任那里,成为人家和苏任和好的工具都不知道,谁曾问过咱们的感受?”

    胡旋舞是西域最有名的舞蹈,配合上龟兹的音乐,自已让长安城中有钱有势的人疯狂。跳舞的胡姬身材正好,该大的地方硕大无比,该小的地方堪堪一握。就在堂屋的地面上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身上火红色的裙子耀眼无比,佩戴的饰品旋转之后成为一个圆圈,若从上面看下去格外漂亮。胡姬们感觉到了要伺候的人心情不好,所以跳的格外卖力。只可惜两个主顾没有欣赏舞蹈的意思,只是低头一口一口的喝酒。

    精美的银制酒壶里面已经空空,跳舞的胡姬立刻旋转着来到洪城身边,将一壶装满葡萄酒的酒壶放在原来酒壶的地方,闪身躲过洪城伸来的魔爪,媚笑着回到场中继续表演。

    和赵信这样的人说话没有一点意思。赵信平时沉默寡言,能在洪城低落的时候来安慰两句,已经算是不错了。等他哄你开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洪城终于有了些醉意,再看那个跳舞的胡姬时,觉得竟然如此漂亮。那眼睛,那脸庞,那身材,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着胡姬扑过去,只可惜扑了一个空。空气中的脂粉气让洪城有些迷乱,脸上带着笑容追着旋转的胡姬而去。

    赵信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喝酒。葡萄酒和大汉的酒不同,喝起来有些酸,但是后味是甜的。这样的酒就算是妇人也能喝个几大杯,更不要说强壮的男人。喝葡萄酒要配玉杯,血色的葡萄酒在玉杯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灯光一照让人迷醉。

    赵信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昏沉。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葡萄酒,没想到这种酒的后劲竟然如此大。赵信不喝酒的原因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安全过,在他的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和危险相伴,喝酒误事的道理他懂。但是今天他喝多了,他和洪城一样,在洪城的家里想必没有什么事发生。

    斜斜的靠在坐垫上,欣赏堂下的舞蹈。那名跳舞的胡姬还在不断旋转,脑袋上已经有了汗水,而洪城却躺在地上没了动静,哪怕是胡姬的裙角从洪城的脸上刷过去,洪城都没有任何反应。

    赵信摇头苦笑,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事?妄想掌握苏任的庞大商贾群体,说起来就很可笑。至少赵信从荆棘的嘴里知道,苏任这个人很惜命也很谨慎,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有很长的思考,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所以,苏任才能成为大汉人口中的商神。

    赵信觉得自己有些困倦,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他来洪城这里可没有经过荆棘,自己现在的身份很特殊,虽然自己的身份有可能已经暴露,可巨子没有下令让他离开,那么自己还是马贼的军师,自然要听狼主荆棘的指挥。

    赵信的脑袋使劲往下一沉,立刻又弹了起来。洪城的身下怎么会有一滩红色的东西?那是什么?赵信努力想要看清,但是眼睛似乎已经花了。

    一个带着热气的嘴伸到了赵信耳边,带着淡淡的香气:“睡吧!”

    赵信真的很想睡,可是他发觉有些不对劲,挣扎了一下没能做起来:“你是谁?”

    “嘿嘿嘿嘿……”

    一连串铜铃般的笑声钻进赵信的耳朵,那个女人说话很好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赵信艰难的转过头,眼前是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扑朔的大眼睛,高高的鼻子再加上火红的嘴唇,就和天上的神仙一样:“你是谁?”

    又是一阵笑声,那女人笑起来更好看,将自己的脑袋凑到洪城面前,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我姓孙,他们都叫我孙二娘!这个名字怎么样?”

    “孙二娘?你是汉人?”

    女人笑的更欢:“是呀,是个汉人!我美吗?”

    “美!”赵信下意识的回答,引出了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赵信看着那个女人,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想要伸手去抓,但是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你给我吃了什么?”

    孙二娘笑道:“没什么?你听过曼陀罗花吗?”

    赵信摇摇头:“没有。”

    “这种花产自西域,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这种花有催情的效果,而且毒性也不错!记得两年在在雁门关的时候,你们的人给我们先生用过,那一次差点要了我们先生的命,今天就在你们身上试试,当然我在这里面添了些别的东西。”

    “你是苏任的人?”

    孙二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赵信笑。

    赵信没感觉到自己的脖子疼,只觉得有一丝丝的凉气从脖子灌进肚子里,然后全身上下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就没有了,眼睛也变得清明。伸手摸了脖子一把,殷红的鲜血沾了自己一手。眼前的女人也没有刚才美了,非但不美变得让人害怕。深陷下去的眼窝好像没了眼珠子,颧骨都露了出来。

    骨头,赵信看见的是一张骨头脸。他想要大叫,可惜只能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屋子里一片狼藉,凡是出现在屋子里的人全都躺在地上,或者是身前或者是身后,能看的出来都有一处致命伤,只有一处。

    菜园子提着滴血的短刀从后堂走出来,看了一眼蹲在赵信身边的孙二娘:“看什么呢?事情已经办完,该走了!”

    孙二娘嘿嘿一笑:“这个人竟然能在临死的时候清醒过来,说明不一般,死了真可惜!”

    “没让你包包子可惜?”菜园子呵呵一笑:“先生讲给咱们的那个故事可说了,你和我是夫妻,而且是开黑点卖人肉包子的夫妻!”

    “呸!谁要跟你做夫妻?”

    菜园子也不恼,将短剑还鞘,拉下脸上的黑布:“回去我就去求先生,求他把你嫁给我,你看看人家母大虫和小尉迟过的多好,就是不知道这个尉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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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王城惨案

    readx();    千泥城最近可谓是风声鹤唳,街道上的人都少了七八成,只有那些不得已出来找食的才敢缩着脖子溜达。雅文吧凡是能对付的谁也不愿意离开家门一步。

    墨聪和邵翁又在喝茶。墨聪的脸上一片陶醉,而邵翁早已经不耐烦了:“这小子是在找死呀!”

    墨聪呵呵一笑:“不奇怪,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记得数年前在长安就这么干过,当时我可谓是损失惨重,长安的人手损失一半,到现在更是剩不下几人了,这才来到西域。”

    “这就是他的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手弄出来的手笔?”

    墨聪点点头:“不错!”一扭头问侍立在侧的墨雨:“死了多少人了?”

    “三天之内已经有一百九十七人死亡,咱们的人占据大多数,邵先生的也有。”

    “怎么还有平明百姓?”

    墨雨连忙道:“平明百姓倒是没有,剩余的都是从各地来的商贾,杀这些商贾没有规律,凡是单独行动的都在刺杀之列,现如今商贾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已经有人回去了,可是半路上就被刺杀,走不出千泥城三十里。”

    “如此心狠?难不成这小子想要将千泥城困死?”

    墨聪道:“不好说,这小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胆大,而且出奇的大,当初攻打南蛮的时候,就曾经带着一万人去偷袭南蛮王的都城,这样的事情一般人可干不出来。”

    “哼!胆大又能如何?明日就派人将他和他的那一千护卫全部干掉!老夫就不信,他的护卫能和鄯善国的精兵相比!”

    墨聪摆摆手:“此乃下下策,放心,这些事情早在老夫的预料之内,他跑不了。”

    苏任正在客栈的房间中挠头,眼前放着一排尸体,全都是昨天晚上来闹事的。苏任睡觉本来很惊醒,但是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听见。眼前的这些尸体,有西域人、有羌人,还有匈奴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护卫一类的人,但是脸上清秀的相貌出卖了他们。

    尸体的衣着很随意,只不过全都是汉人面孔。哪怕头发眼珠子是乱七八糟的眼色,那张扁平的脸没办法伪装。说起来,每一个人种都有自身的特点。汉人的脸比较方正,颧骨没有欧洲人的高,眼窝也没有人家的深,身高更不用提。但是欧洲人却有一件事比不上亚洲人,那就是耐力。

    受刑的这个家伙几乎遍体鳞伤,依旧咬紧牙关不开口,无论石宝问什么都装聋作哑。在发现了藏在后槽牙牙缝中的剧毒之后,此人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苏任看完了尸体,没有任何意见,挥挥手让人扔出客栈就是,不用管鄯善国的人怎么处理,带着黄十三和蛮牛来到了石宝的审讯室。屋子里的光线很暗,这里本来是客栈的柴房,被苏任租下来,要求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店主都不能过来之后,便成了石宝的审讯室。

    一刀子拉在那人的胸口,石宝嘿嘿一笑:“还不说吗?别装听不懂,你是汉人这事不用隐瞒。”

    那人没有吭声,只不过要紧牙关顶着。刚进来的时候对于这些酷刑还能感觉到疼,现如今就算剁了他,都没有多少感觉了。

    又是一刀,这一次石宝割下了一块肉,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有一种刑法你应该知道,叫剐刑,据说是纣王发明的,受刑的人按照罪责大小会经受不同的刀数,少则三五下,多则三百六十刀,说是顺应什么天理,以我看人身上的肉很多,一刀一刀割下去,三百六十刀怎么能割完?”

    没等那人吭气,石宝接着道:“你的运气不错,以前我在元山的时候见过这样的刑罚,那个人全身的肉都被割完了,依旧没死,足足过了一夜这才死了,知道是怎么死的吗?告诉你,不是受刑死的,而是被元山里的蚊子活活吸血吸死的,死的时候连地上都没有多少血,看的我三天没有睡觉。”

    “后来,我就跟着那位学了这种手段,一直没有机会实践一下,今天正好,那你练练手!”石宝停了一下,看了那人一眼:“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疏,万一割了三百六十刀你还没死,别怪我,这西域的蚊子也少,而且还是冬天,天气寒冷人的血流的就慢,估计你会活的更长一点。”

    那人的额头已经见汗,带着盐分的汗水渗进伤口,火辣辣的更疼了。

    苏任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的这些手下中,霍金勇猛,韩庆博学,苟天明忠心,只有这个石宝是个怪才。从小生活在元山,险恶的环境和父辈们之间的尔虞我诈,让石宝很多变。在十二娘面前石宝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在苏任面前石宝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混混,在一切敌人面前石宝就是个狡诈的狐狸。今天又露出了残忍的嘴脸。

    石宝举起短剑:“还不说?那好,没割一片肉我就问一次,你准备被割多少刀再死全看你!”

    “啊……”这是那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第一次发出声音。石宝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说吧,敢来这里行刺就已经死定了,至于怎么死你可以挑,这个条件很划算,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先生从来不会连累家人,当然不连累家人也是有限度的,你说是吧汪六?”

    听到汪六这两个字,那家伙的眼睛猛然睁大,随即变得黯淡无光。石宝道:“你家在济北汪家庄,家里还有老娘和妻子,一双儿女老大今年不过五岁,老二才三岁,汪家庄的人都是你的族人,那地方虽然隐蔽但是却是个放火的好地方,只要堵住村口,一把火下去,我估计……”

    “别说了!我说,我全说……”汪六昂起的头耷拉了下来,眼泪顺着鼻尖滴到地上。

    石宝呵呵一笑:“这就对了,一个人死总比一家人死强得多,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们保证不连累我的族人?”

    “我保证!”苏任站起身,站到石宝身旁。

    汪六看了苏任一眼:“苏先生一言九鼎,我相信!”

    墨雨急匆匆跑进皇宫后花园,对于那些宫女和妇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一只脚埋进月亮门的时候,就看见墨聪正背着手赏花。那是一株腊梅,不高大也不粗壮,开的花更是稀稀拉拉的没有精神。但是,墨聪看的很仔细,每一个花瓣,每一个花蕊都要多看两眼。

    “巨子!”墨雨站在墨聪身后一丈远的地方行礼。

    墨聪没有回头:“如何?”

    “汪六已经说了,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才说的。”

    墨聪微微一笑:“那你说苏任信不信?”

    “不知!”

    墨聪回头看着墨雨,沿着小路走进凉亭。今天的天气很好,刮了好久的风竟然停了,太阳挂在天上,被照到的地方积雪正在融化,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春天不远了。但是,谁都没有立刻脱了身上的裘皮,因为这里是西域,即便是春天也非常冷。

    墨聪一边走一边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用这种方法有些残酷?”

    墨雨没做声。墨聪接着道:“这也是迫不得已,苏任性情狡诈,而且眼光极大,一般的消息他会分析原因,只有用这种死奸才能有所收获!当然为师也不敢保证苏任是不是真的会相信,但是只要苏任信了一半就够了。”

    墨雨还是不吭声。墨聪无奈的点点头:“赢广济和荆棘有什么动静?”

    “这两人很安静,自从城里出事之后就一直留在他们自己人身边,再也没有离开寸步。”

    “呵呵,这两人比起苏任还是有些不足,如此大好局势正是他们奋力一搏的好机会,却偏偏龟缩,难怪他们不是苏任的对手。”墨聪道:“去告诉邵兄,就说开始了!”

    “诺!”

    墨雨转身要走,墨聪忽然叫住:“对了,还有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你的那个好友现在在车师国,而且是跟汉使在一起,据说是从阿拉山口过来的,最迟下个月就会来到千泥城,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匈奴人盯上,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墨雨低着头表现的格外恭敬。墨聪叹了口气:“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就当这次是还你对你那个好友的道歉,西域的事情到最后谁知道是什么结果,说不定为师将来还需要你的庇护,这就算为师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吧?”

    墨雨噗通一声跪在石子路上,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墨聪转过身摆摆手。墨雨对着墨聪的背影磕了个头,起身出了王城的后花园。两人说的忘情,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丛紫竹后面有一双眼睛将两人的行踪看的清清楚楚。

    墨雨刚刚离开,那一双眼睛也消失在竹丛里。那人走了,墨聪摇头苦笑,看都没看那个地方一眼,端起石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冬天茶水凉的快,刚刚倒的茶水已经变得冰凉,喝进嘴里味道很不好,没有甘甜只留下苦涩。但是墨聪坚持将那杯茶喝干净,冰凉从喉咙直冲进胃里,除了味道不怎么样之外,清凉的气息很不错。

第817章 围

    死人越来越多,就那么被扔在大街上,经过一夜之后全都变成了冰棍。.org千泥城已经不再适合居住,出现了大批大批逃离的现象,哪怕是城门都有人闯的。让事件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中突然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直接冲进已经关门的店铺,直接开抢。店铺的掌柜不敢阻拦,只求这群暴徒别害了他们的性命。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一波就会有第二波。西域人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群体,在这群群体中,一部分人暴虐,一部分人仁义;一部分人残忍,一部分人胆小;一部分人为了活命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包括他们的性命,一部分人为了活命,甘愿当牛做马被人奴役。

    这就是西域,奇怪的西域。这样的两极分化和他们种族的来源多样有关,一旦一个地方的种族中谋一个族群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自然就会成为这里的霸主。就连横行西域的马贼也是如此。

    所以,当千泥城中的暴徒越来越多的时候,本来胆小怕事的底层百姓,摇身一变成了城中最恐怖的一群人。原本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和富商比鹌鹑还要听话。

    这些暴徒在千泥城横行,唯独一个地方他们不敢去,那就是位于王宫旁的那家客栈,甚至连名字都没人敢说出来。自然这样怪异的事情是有原因的,当一支不明情理的暴徒刚刚冲进客栈大堂的时候,一阵箭雨几乎让他们全军覆灭。当第二支暴徒队伍离着客栈还有五六十步的时候,披着黑甲的骑兵毫不留情的从他们身上奔驰而过。从此之后,这里就成了死地,至今那些被踏成肉酱的尸体还在街面上摆着。

    对于这样的地方,暴徒们闭口不言,可是有人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和这个硬骨头掰掰手腕。从昨天中午开始,千泥城中仅有的五千兵马将客栈前后堵了一个严严实实,任何人不得出入,哪怕你是出去买菜,也会被飞舞的箭矢射成刺猬。

    老王很紧张,他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可是他又不敢问,只好将所有的担心全都压在肚子里面。

    “王掌柜,有话就说,我这里可不是你们崔家,所有人都能发表自己的意见!”苏任端起酒杯冲着老王呵呵一笑。

    老王连忙站起身,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下手的那几个商贾,一咬牙:“先生,咱们这次是不是出不去了?”

    苏任微微点头:“是呀,被五千兵马围住,靠咱们手里这点人估计悬!”

    “这可如何是好?鄯善国王放着城里的暴民不管,为何偏偏围着我们?”

    韩庆接过老王的话头:“这件事未必是国王所为,诸位有所不知,现如今的鄯善国早已经不是那个国王说了算了。”

    “啊!难不成鄯善国的某个权臣已经投靠了匈奴,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苏任道:“想要致我们于死地不假,但是并非是鄯善国的那个权臣,不过呢,只要咱们不离开客栈,他们也不会攻进来。”

    “那,那咱们的粮食能支撑几日?”老王更加担心。

    韩庆道:“此事先生早有所料,来到鄯善国之后就在囤积粮草,支应个月余不成问题。”

    老王松了口气:“这就好,但愿月余时间千泥城能够好转,要不然……”

    “诸位放心,用不了月余,这围自解!”苏任说的信心满满,让大堂里的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打发了老王众人,屋子里剩下的就成了苏任的人。刚才的话不过是安老王等人的心,实际上的情况很糟糕,那个被处死的汪六说过墨聪和邵翁要对苏任不利,可是汪六说墨聪会派人去玉门捣乱,所以苏任将他手里仅有的一半兵马派往玉门应急,谁料事情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人数上的劣势已经让客栈岌岌可危,更危机的正是老王担心的粮草。按照现在的人口计算,客栈中的存粮只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不能想出办法,自己这群人很有可能就会葬送在这里。

    韩庆叹了口气:“这一次墨聪和邵翁是下了决心要将咱们置于死地,五千兵马不过是明面上的,隐藏在周围的人恐也不少,天罡地煞都无法冲破,足见这些人的实力有多强。”

    “那就杀出去,大哥放心,有我小金子在一定护着大哥平安!”

    韩庆连忙阻止:“此乃下策,咱们现在就五百人手,面对五千兵马尚且不敌,更要面对躲在暗处的那些人,人家之所以没有攻进来就是想看着咱们自乱阵脚,这一次人家可把我们当做老鼠,咱们要面对两条老猫。”

    霍金一拳砸在桌上:“守不能守,走不能走,那怎么办?”

    苏任瞪了霍金一眼:“你给我坐下!”

    霍金嘟囔着嘴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苏任扭头对韩庆道:“信鸽可放出去了?”

    韩庆点点头:“放是放出去了,有几只能冲出去就不好说了,刚放出去就看见一阵箭雨,大部分被射杀。”

    “冲出去一只就好,剩下的就是等!我相信三天足够,且看着吧!”苏任皱起眉头:“不过,也不能太过大意,虽然咱们是老鼠人家是猫,也不能被猫随便一口就吃了才行。”

    客栈百步之外是城中唯一还在营业的酒肆,并非掌柜愿意开门,而是不开门不行。门板已经被人给拆了,在十几个黑衣人冷冰冰的眼光中,店掌柜战战兢兢的伺候坐在窗边的两个老头。这两个老头一看就大有来头,身上的衣服很华丽,就披在外面的皮裘,就算把他这个酒肆卖了也买不起。

    店掌柜放下盘子,一名黑衣人挥挥手,店掌柜识趣的立刻离开,急匆匆回到后院和老婆孩子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邵翁一仰脖将冰凉的葡萄酒灌下去,一脸的笑容:“这一次看他往哪里跑,还想求援?方圆百里老夫已经派人打探过,没有汉朝的一兵一卒!”

    墨聪一笑:“打探不顶用?你忘记了那个藏在我们鼻子地下的屠夫了?据说他的主子原本就藏在乱石坡。”

    “放心,这一次老夫搜查的很仔细,就差把戈壁滩上的每一块石头搬起来看了!”

    “这就好,邵兄辛苦!”墨聪亲自给邵翁斟了一杯酒,扭头看向窗外。

    街道上很冷清,住户们都没有开门,更不要说行人了。骑着马匹的骑兵全身装备,来来回回在街面上寻索。客栈门口更有一大群弓箭手就隐蔽在对面的房舍内。这样的安排是担心苏任狗急跳墙,只要苏任敢突围,漫天的箭矢能让他的手下跑不出巷口。

    又等了三天,双方依旧没有动作。客栈中安静的可怕,没有丝毫的声音。昨天邵翁派人爬上王宫顶观察过客栈,看见院子里有好多人巡视,就算是晚上也十分警惕。对此,邵翁只是笑了笑,用一句故作镇定概括。

    墨聪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邵翁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自己的手下尽量离客栈远一点,万不得已在出手不迟。

    韩庆找到苏任:“先生,咱们的屯粮完了,明天早上就没吃的了。”

    苏任叹了口气:“这一次大意了,被人家困在此处真不应该,日后这种以身范险的事情决不能再干了!”

    韩庆深施一礼:“此言甚是,不说先生如今身份尊贵,就算是替属下考虑也不应该再范险,说句不好听的,若这一次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会有很多人跟着先生一起倒霉。”

    苏任笑道:“韩先生这是在教训我?”

    “不敢,实话实说而已。”

    苏任摇摇头:“昨日让霍金射出去的书信可有回应?”

    韩庆摇摇头:“看来这一次那些人是铁了心了要将我们留在这里,对我们说的话充耳不闻,就等着我们饿死之后冲进来。”

    “哎!本来不想这么干,现在看来不干是不行了,那东西有伤天合,用在人身上实在不妥,在岭南和马邑我都没用过,在这里要破例了,但愿那两个老头子不要害怕才是。”

    韩庆立刻睁大眼睛:“先生准备……”

    苏任微微点头:“让石宝准备吧!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让兄弟们饱餐一顿,明日一早咱们走!”

    太阳慢慢落山,阳光从城墙上面消失,天上的云彩照出了一片火红。西域的天空中云很少,就算是有也会被大风吹走,出现火烧云的机会少的可怜。今日突然出现,让不少人陶醉。其中就包括在客栈门前执勤的兵卒,和在王宫后花园凉亭中喝酒的墨聪和邵翁。

    “墨兄,这样的天气在这里可不多见!此乃好兆头,预示着咱们定当大胜!”

    “何以见得?”

    邵翁一笑:“红色,天火也,鲜血也,明日一战定让苏任和他的那些手下血流成河,正与如此景色相匹配,老夫算过不会有任何问题。”

    墨聪点头笑道:“那就好,来预祝明日一战全胜,盛饮!”

第818章 战

    夜色正浓,千泥城中寂静无声,除了回春楼客栈门前的街道。这里被点起了几十处火堆,将整个街道和两边的房舍照的透亮,没有一处阴影。回春楼的大门紧闭,五天来从未敞开过。十几个抱着兵器的鄯善军卒,围拢在火堆旁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偶尔还有笑声传出来。

    与街道只有一墙之隔的回春楼内黑洞洞一片,被外面的光线刺激之后,人的眼睛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还留在回春楼中的人正在忙活。护卫们全是皮甲,马匹也被带上嚼子,用笼头围住嘴,不让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的步伐都很轻,石宝带着人的人更加的小心翼翼。

    大门内的廊下堆积了一大堆石子,背后用的是能找到的布袋装着沙土阻挡,这一堆石子足有一人高。石宝还不断下令,让人再那些来,生怕小石子不够多。

    老王站在苏任身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连忙扭头看向苏任。苏任就站在大堂的屋檐下,静静的看着院子里忙活的人群。

    天色渐亮,回春楼的门外也有了动静。整齐的步伐和有节奏的马蹄说明外面的街道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队率的叫喊声。懂得西域话的商贾一听之下,差点瘫软在地:“不好了,他们准备攻进来!”

    霍金冷笑道:“就怕他们不来,正好!”

    敲门声响起,一个声音在外面高喊:“里面的人听着,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投降,要不然血洗这回春楼。”

    “哈哈哈……”有大片的笑声传进院子。黄十三从屋顶上跳下来:“外面的人马很多,已经排到了巷子口,前后门都一样,左右两邻居的院子里也全都是人,刀出鞘弓上弦,想要冲出去恐怕很难。”

    苏任看了石宝一眼:“可准备妥当?”

    “先生放心,一切就绪!”

    “好,那就开门,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吱呀……”紧闭了五天的大门被打开,这几天没人去给大门上油,所以开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很大。门外那群人如临大敌,连忙将手里的兵器举起来,对准大门里面。

    苏任穿着皮裘带着黄十三和蛮牛出现在大门口。.org黄十三高声道:“让那两个老家伙来,我们家先生有话要说!”

    没人理会黄十三,只是警惕的盯着苏任。一名穿着皮甲的人骑着马从队伍中出来,一脸的傲气和不屑:“你们谁是苏任?太师和国丈说了,只要你们不投降就别想离开,见谁都没用,这里我说了算。”

    “你是何人?”

    一名小卒子连忙道:“这位乃是我鄯善国大将军!”

    “原来是大将军呀,失敬失敬!”苏任将裘皮裹了裹,微笑道:“两位老先生不出面,派你来送死,既然如此不谈也罢,那就等哪一柱香烧完就动手吧。”

    “哈哈哈……,好呀!”那位大将军大笑:“听说你这个年轻的后生也是带过兵的人,本将军再劝你一句,就你那点人手可不是本将军的对手,还是投降吧?再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能多活一会是一会,我也是人自然怕死,不过还是感谢大将军提醒,这个恩情一定报道,一会开战的时候,希望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

    “在本将军面前不用耍嘴皮子,香还有一半,本将军不介意再等一等!”

    苏任抱拳施礼,退回到客栈之内。这一次黄十三和蛮牛没有关大门,就这么敞开着,像是在告诉那位那将军,你来吧。

    太阳出现在地平线,泛黄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毫的暖意。晨雾被太阳升起,慢慢上升,直到将整个千泥城遮挡住。一名军卒跑到大将军身旁:“报告大将军,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发起进攻!”

    “轰!啊……!这是什么?”

    惨叫声在一瞬间便扩散开。站在整个队伍最前面的大将军已经找不见了,高速飞行的十块碰见一尺后的土墙都能打个对传,人类单薄的身体完全不是什么满体。石子来的很蹊跷,从方向上判断就是从回春楼的大门里面飞出来的,可没人知道里面的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杀……!”霍金一马当先,握着手里的长戟便冲了出来。

    西域人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漫天的飞石和天雷般的响声,将回春楼的大门都炸塌了。从东墙到西墙成了无遮无拦的一片空地。对面的房舍也是损失惨重,有些坚固的房屋没有被冲击波摧毁,却被飞来的石头砸了一个稀巴烂。

    房屋如此,人自然不必说。满街道上躺的都是人,站在最前面的弓箭手遭受的攻击最为严重。他们没有厚实的甲胄防身,石块飞来的时候无遮无拦,这时候能站着的人已经没有了,即便是躺在地上的也不多,其他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已经变成了碎肉。

    刀盾手能好一些,哪怕是木盾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小小的木盾护住了上半身,留下的下半身却没有任何防护。惨叫的就是这些刀盾手。鲜血染红了地面,和尘土一起混合成一滩滩暗红色的稀泥。没了双脚和双腿的人努力的想要找到自己的脚,只可惜翻遍了周围都没有发现。

    骑兵受到的冲击最小,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往前凑,而是战马灵敏的感觉救了他们一命。霍金带着人冲出来的时候,那些坐在马上的骑兵如何喝醉一样动摇西晃,面对冰冷的刀剑却视而不见,任凭泛着寒光的兵器刺进自己的身体,然后笑呵呵的栽倒马下。

    “这!这!这是什么巫术?”

    邵翁和墨聪藏身的酒肆也被波及,幸亏他们离回春楼的大门比较远,只是外墙上挨了些许的石头,没有多房舍造成损害。邵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办。

    墨聪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是天罚,当年在温水发生过一次,第二次发生在长安,如今长安北门依旧塌着半边!按照长安人的说法,凡是要致商神苏任于死地的一定会受到天罚的惩处,看来这话是真的!”

    “天罚?”邵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晴空万里,何来天罚?定然是苏任搞出来的巫术!”

    “轰轰轰……”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长街上又发出一连串的响声,这一次声音小了些,却密集不少。守在巷子口的鄯善国兵卒死的死跑的跑,每一个人敢站在街口。围困了五天的回春楼被一连串的爆炸声彻底破坏,聚拢在远处的人眼睁睁看着苏任带着他的五百兵马,将鄯善国都城千泥城搅的天翻地覆,然后扬长而去。

    邵翁要被气疯了,锤着小几咆哮:“真是一群废物,那东西就是吓唬人的掌心雷,这些家伙竟然逃走!”

    “邵兄看出来了?”

    “老夫又不瞎,岂能看不出这样的小把戏?”

    墨聪道:“你的掌心雷可有这样的威力?一声爆炸就能让回春楼门前血流成河?”

    “这……”

    墨聪挥挥手,示意邵翁坐下:“放心,他们跑不了,城内地方狭小,掌心雷的威力巨大,一旦到了城外,进了戈壁滩就算他苏任有再多的掌心雷也没用。”

    “墨兄已经有了计较?”

    墨聪笑而不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总算逃出了千泥城,跟着苏任的人全都长出一口气,霍金已经被血肉覆盖,刚才杀的兴起,已经顾不得挡在自己马前的百姓还是军卒,只要看见人影一剑下去宰了再说。这是苏任交代的,现如今他们势单力薄,再讲究道义的话,那纯属扯淡,能安全脱身才是上策。

    蛮牛带住马缰,苏任从车内露出头:“可有追兵?”

    霍金大笑:“还敢来?有天罚在,来多少死多少!”

    苏任站在车辕上朝后看了一眼,千泥城一片死寂,大开的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长出一口气,挥挥手:“快走,只有进入白龙滩咱们才算安全。”

    韩庆问道:“既然没有追来,想必在城外定有埋伏,咱们还是小心些,我觉得绕道吧?”

    苏任摆摆手:“绕到更危险,就咱们这点人若是被马贼盯上必然损失惨重,尽快抵达玉门才有一线生机,哪里是匈奴人的底盘,西域人不敢胡来。”

    一声鹰啸突然响起,孤独的老鹰在天空中盘旋,久久没有落下去。这只鹰很大,低空飞行的时候遮天蔽日,扬起的尘土让大口喘气的护卫们连连咳嗽。苏任大喜:“看见没有,跟着那只鹰,加快速度出发!”

    众人不解,然而苏任已经下令,连忙收拾行装追着老鹰而去。等苏任的人马走远,城门楼的女墙后面露出两颗白色的脑袋。望着苏任远去的方向,邵翁不解道:“那只鹰是怎么回事?”

    墨聪道:“那是人家的援军!”

    “援军?不可能,老夫已经派人查探过,城外五十里没有一个汉人!”

    “没有汉人不假,匈奴人或者羌人应该有吧?最不济马贼应该还有一支!”

    “你是说……”

    ...

第819章 逃

    白龙滩是块死地,没雪的时候是一片荒漠,既没有水源也没有之背,能在这里生存的全都是极度耐旱的东西。蝎子、蜈蚣、沙漠蛇就是这里的特产,若是夏天进入白龙滩后果非常严重,即便是没有被热死,弄不好也会被突然冒出来的蝎子、蜈蚣之类的咬死。

    冬天进入白龙滩更加危险,大雪掩盖了隐约的道路,没有向导绝对会迷路。而且,积雪将原本很明显的流沙一并隐藏起来,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踏出去会是什么状况。

    荆棘和赢广济站在白龙滩入口,身后是数千马贼。天气还是太冷,一个个缩在马背上,就好像马戏团里的猴子。荆棘扭头看了看赢广济,见赢广济努力的想要将裘皮裹紧,可惜依旧挡不住呼啸的寒风,嘿嘿一笑:“这点风算什么?想当年跟着长老去极北之地的时候,那里的风和刀子一样,吹到脸上就是一到口子!”

    赢广济翻了个白眼:“吹吧?也没看你满身的伤口。”

    荆棘笑了笑:“你还别不信,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冬天,和苏任说的一样,那地方全是晚上,就算有太阳也不过在远处的地面上一划而过,冷风中夹杂着冰粒子,打的剑鞘铛铛的响,后来才发现,如果夏天去,那地方全都是白天,冷风也小得多,你说怪不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奇怪,苏任知道只能说明苏任去过而已。”赢广济跺跺脚:“别废话了,省点力气,等苏任来了有的是事情要处理,对了,你的人怎么还没有信?该不会……”

    “不可能!刚才没听见天雷的声音吗?西域这些笨蛋何时见过震天雷,一大群扔下去就算不被炸死也会被下个半死,等着就是,应该不远了,好久都没有听到那动静了。”

    赢广济叹了口气:“咱们两个就是替人家卖命的命,这么冷的天,一只信鸽就让咱们等了整整两天,我可记得不久前那个霍金可是在白龙滩白了你一刀?”

    荆棘连忙摆摆手:“不说这些,老子识人不明,该!”

    “下次可要注意了,如果真被苏任猜忌,你留在金城的那些家眷可要遭殃?听说大汉已经朝金城派兵了,等大军到来你的那些老婆孩子可就出不来了。”

    “哼!老子忌惮苏小子,可不忌惮狗屁大汉!真惹急了老子,老子带着人杀进大汉,看皇帝老儿怎么办!”

    “苏任可是支持皇帝的,绝不会让你这么干。”

    “那就给老子把家眷照顾好!”

    一匹快马从雪堆后面突然冒出来,狂奔着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舞手里的旗子,左摇右晃的看的人眼晕。爬山虎驱马来到荆棘身旁:“狼主,来了!”

    荆棘点点头,扭头大喊:“孩儿们,准备起来,咱们出发!”

    荆棘一声令下,身后的马贼立刻行动,一架架雪橇从积雪下面拉出来,三两下将积雪清除干净,再将自己的坐骑扶进车辕,掉头之后等在原地。另有几十架大雪橇扔在路边,这是专门给苏任准备的。西面的天空出现了飞鸟,一般情况下,下了大雪之后鸟儿是不会成群结队飞起来的,唯一的原因是因为来人了。

    苏任缩在马车里,在雪地里跑马很危险,即便是马蹄子订了铁掌也于事无补。马车就更不用说了,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的下场。黄十三的驾车技术非常高超,也不知道是从谁哪里学来的,从马邑回来之后,苏任的驭手就成了黄十三的另外一个工作。

    一带马缰,快速奔跑的战马人立而起,马车在地上滑出去好远,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蛮牛打开车帘,苏任从里面探出脑袋。白龙滩无遮无拦,冷风吹在身上很快就让苏任在车里聚集起来的热气散失干净,不由的抖了一下,连忙将白熊皮披风裹紧一些。

    “荆兄、赢公子!”

    荆棘撇撇嘴:“用得着老子的时候就叫荆兄,用不着的时候杀老子的人杀的可真够痛快的!”

    赢广济给苏任还礼:“一年不见,苏兄越来越厉害了,这手都伸到西域来了,这世上只要苏兄伸手的地方自然没有好事,这一次看来西域人要倒霉了。”

    苏任笑了笑:“哎!西域人倒霉不倒霉,我现在是倒霉了,还需要借助二位的力量才能脱险,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车里说?”

    “哼!”荆棘冷哼一声:“老子是马贼,喜欢骑马,车子是娘们坐的。”

    赢广济连拉带拽将荆棘弄进苏任的马车。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苏任的人一刻都没有偷懒,套雪橇的套雪橇,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黄十三带着人将苏任的马车轮子拆了,熟练的将一整块木板卡在车底,原本的马车很快就变成了一座带着顶棚的雪橇。

    赢广济揭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苏任的人仅仅只有五百,大多数都有马匹启程,只有少数商贾需要荆棘准备的雪橇。留下的十几架雪橇连一半都没有用上,赢广济道:“看来这一次苏兄真的很狼狈,所有的货物全都留在了千泥城吧?”

    苏任叹了口气:“迫不得已呀!两个老家伙动用数千军马,不留下货物恐怕跑不出来。”

    “那些可是好货,苏兄这次的生意亏了!”

    荆棘翻了一个白眼:“亏?这小子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震天雷吧?要是老子有这东西,带着我的手下就能踏平西域!到时候称王称霸谁也不敢说个不字,这小子就是小家子气,好东西老是揣在自己怀里,谁都不让见,这一次老子帮了你,总得给些报仇吧?”

    苏任笑道:“荆兄若想要,给你些就是,但是咱们先说好,这些东西决不能用在汉人身上,要不然……”

    荆棘的脸又红了,赢广济连忙拦住:“好了好了,快走吧!你的那个震天雷再厉害,墨聪定然有破解的办法,说不定追兵就在身后,为了引人耳目,我们带来的人也不多,若是被墨家的人包围,咱们会更危险!”

    马匹开始加速,雪橇在雪地里拉出长长的痕迹,大风一吹被别处的积雪立刻掩埋,所有人都准备了厚厚的衣服,将全身能包裹的地方全都包裹起来,驾车的驭手带着苏任分给他们的防风眼睛。几十辆雪橇一个跟着一个浩浩荡荡的钻进白龙滩。

    刚刚离开停留的地方,十几个黑衣人便纵马赶到。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下马寻索一番,对为首的黑衣人道:“刚刚离开,用的应该是雪橇,就是苏任在漠北用的那些东西。”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用什么都没用,这一次他们插翅难逃,你立刻返回向巨子报告,其他人给我追!”

    霍金也发现了身后的追兵,但是没有力量堵截。现如今能多走一步就离着玉门更近,只要和留在哪里的人会和,再加上匈奴休屠王的保护,至少不用担心被困死。毁掉千泥城就是苏任和休屠王共同制定的计划,千泥城和玉门一样,都是西域的门户,只不过一个在白龙滩西面,一个在白龙滩东面。只要千泥城还在,想要将玉门打造成西域商贾的集散地门都没有。

    毁掉千泥城的计划苏任没有彻底完成,他的人手实在有限,更何况还有墨聪和邵翁两人在千泥城内。听到霍金的报告,苏任点点头:“发信号,让留在千泥城的人动手吧!要不然咱们很有可能回不去!”

    “诺!”

    赢广济疑惑道:“怎么?你在千泥城还有动作?”

    苏任一笑:“日后赢公子想要西域的货物到玉门就可以,千泥城不来也罢!”

    “你这是要毁掉千泥城?”

    荆棘立刻抬起头:“那里还有数万百姓呢!这么做会不会……”

    “吆,两位什么时候变得悲天悯人了?千泥城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千泥城了,墨家和方仙道控制了那里,就连鄯善国王都无能为力,鄯善国可以说已经名存实亡,我来西域自然不仅仅是只和墨聪、邵翁作对,要想进入西域,就得把挡在门口的石头搬开。”

    “你够狠!”荆棘深吸一口气:“难怪我不如你,就你这份狠心老子就下不了,还说我们杀人不眨眼,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追兵越来越近,霍金已经率人去阻拦了。可是白龙滩的地形太过复杂。发现第一批追兵的时候,霍金派出去十五个人,回来的只有十个。当第二批追兵来的时候,霍金又派出去十五个,这一次一个都没有回来。而且,不仅仅是身后,左右和前面也都发现了墨家的人。

    墨者最擅长的就是追踪和刺杀,白龙滩正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场所。厚实的雪地极其适合隐藏,只要把自己埋在雪里,谁也发现不了,而刺客随时可以冲出来来一下。墨者的武艺都很不错,单打独斗训练的再精良的军卒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墨者就是狼,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苏任这只肥羊只深入白龙滩三十里,就已经遍体鳞伤。损失了二十几个手下不说,还被一堵雪墙挡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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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白地里的黑风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下起了雪,而且风也更大了。这一次的风不是西北风,而是从东南吹过来的。荆棘用舌头舔了一下掌心,将手伸到空中,等缩回手的时候脸色变的苍白。

    “怎么了?”赢广济连忙问道。

    荆棘道:“这一次麻烦大了,恐怕咱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快说,都这时候还磨叽,到底怎么回事?”苏任看着荆棘,脸上也是急躁的表情。

    荆棘咳嗽一声:“四面被围都是小事,按照我以往的经验,这场风来的很古怪,按道理不该有东南风,但是偏偏起了东南风,唯一的解释就是要起风暴。”

    “风暴?大冬天的起风暴?向导可不是这么说的。”

    荆棘一听急了:“那也叫向导?就是个带路的而已,他可去过极北之地?冬天的事情老子比他知道的多!”

    苏任连忙让人将向导喊了,再三询问。向导低着头不敢看苏任的眼睛。从向导的表情中苏任已经猜出,十有**荆棘说的话可能是真的。西域这里的天气就好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何况这里处在沙漠地带,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西域本就多风,来一场风暴也不是什么事。

    不用苏任招呼,所有人都下了雪橇,用雪橇搭了一个简易的营寨,兵卒们守在外围,商贾和马匹被圈在最里面。石宝将所有的轰天雷都拿了出来,这时候不是节约的时候,能不能逃脱就在此一举。墨者垒起的冰墙算是办了一件好事,躲在墙下至少不用担心后面的袭击。

    墨聪和邵翁穿着皮裘,抱着双手从雪橇上站起来,看着缩成团的一群人面带微笑。邵翁道:“墨兄果然有办法,在这空旷之地,苏任的轰天雷作用不大,只要将人手散开,老夫就不相信他能用轰天雷炸死所有人?神射手可准备妥当?”

    栾大连忙回答:“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动。”

    “甚好,开始吧?”

    墨聪连忙伸手拦住,抬头看了看天:“这样的天气对射手不利,还是等风雪小一些再动手不迟,他们已经跑不了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给雪橇上堆了一层白色。风也越来越大,能看见雪花被风吹的四散。躲在冰墙下面虽然能阻挡一些寒风,却阻挡不了寒冷。大战在即,既没有柴禾也不能生火,包括苏任在内都被冻的哆哆嗦嗦。霍金已经三番五次请命想要杀出去,都被苏任严厉制止。

    荆棘笑道:“让他去,就当给老子的那些手下报仇了!”霍金对荆棘怒目而视。荆棘道:“怎么?还想和老子动手?你小子再练十年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黑云从东面压过来,很低,感觉一伸手就能摸到。阴沉的天空下,将风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悬挂在雪橇上的旗子被吹的呼啦啦乱象,已经有好几个没有捆结实的布袋被风雪卷走。战马群也不安宁,马匹努力想要挣脱缰绳尽快逃出这个地方。

    墨聪和邵翁也感觉到了不对,立刻吩咐将向导带来。他们的向导是鄯善国的御用向导,对鄯善国境内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听到墨聪的问话,向导官噗通一声跪倒在两个老头面前:“太师、国丈咱们赶紧走吧?黑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黑风暴?什么黑风暴?”

    “按照记载,黑风暴是沙漠中最恐怖的东西,他起来之后遮天蔽日,拳头大小的石头都能被吹上半空,黑风暴所过之处片甲无存!黑风暴没百年来一次,算起来也就在今年,没想到会出现在冬季。”

    “嘶……”墨聪倒吸一口凉气:“黑风暴还有多久?”

    向导官抬头看看天:“大约半个时辰,如果我们不现在离开白龙滩,恐怕凶多吉少!”

    说话的时候,东南方向传来阵阵的怒吼,如万马奔腾,又如一堵墙铺天盖地而来。果真如想到所言,真的是黑的,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堵几十丈高的黑色城墙。没见过的人无不心惊胆战,若不是墨聪和邵翁就在身旁,这时候早已经转身跑了。

    “可有何法躲避?”

    向导官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黑风暴无法躲避,太师、国丈快走吧!”

    墨聪和邵翁对望一眼,邵翁首先说话:“要不走吧?既然黑风暴如此凶险,想必那小子也难逃一死!”

    墨聪皱起眉毛,扭头看向对面的冰墙,风搅雪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多面的人在干什么。不过他可以确定,对面那些人没走。既然苏任没有逃走那就说明人家有办法,如果这一次让苏任回到玉门,接下来的报复恐怕难以承受?至少鄯善国看来是保不住了。

    “墨兄,还等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这么大的风暴,那小子死定了!”邵翁一低头钻进马车,催促车夫掉头。墨聪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强辩,钻进了马车。

    主子都走了,下人们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呼啦啦一下子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前哨将墨家人撤走的事情反馈回来,临时的营地里并没有人太过高兴。黑风暴的事情已经传开,特别是那些商贾一个个的脸色比死了爹娘还难看,不断的撺掇老王赶紧离开,他们可不想死在这地方。

    赢广济紧锁眉头,阿大几人将赢广济护在身后,希望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替他们的神王挡住可怕的风暴。老黑塔几个也是差不多的动作,只有苏任身前空荡荡的,就连黄十三和蛮牛都站在苏任身后。

    韩庆急匆匆跑过来:“按照黑风暴的速度,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经过这里,先生,咱们……”

    “不要慌!说白了就是一场大风而已,立刻命人将自己拴在雪橇上,马匹也一样,拴结实一点,被吹走就真的会死!再将所有的雪橇拴在一起,这么多人这么多马匹加上雪橇的重量,我就不信会被吹走!”

    韩庆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令。黄十三和蛮牛找来绳子,现将苏任牢牢拴在雪橇上,生怕自家先生被大风吹走,绳子勒的很紧,两人一使劲都能听见苏任骨头摩擦的声音。

    “松点!你两个想要勒死我?”

    不等所有人将自己固定好,漫天的黑沙劈头盖脸就下来了,其中夹杂这冰冷的积雪和石块,甚至还有剑一样锋利的冰溜子。苏任真真切切的看见,和自己绑在一个雪橇上的家伙,被全都大的石块砸中脑袋,立刻变得血肉模糊,半个脑瓜盖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冰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很疼,苏任刚一张嘴就吃了一口沙子。一块小拇指头大小的石头迎面飞过来,不偏不倚砸在苏任嘴上。英俊的脸颊立刻就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滴到胸前,甚至于吐出了两颗牙。一个被吹上天的家伙死死抓住手里的绳子,惨叫连连。

    这时候谁也帮不了谁,哪怕是荆棘想要将那个天上飞的家伙拉下来,一伸手反倒将自己也给带了起来。黄十三和蛮牛在绑苏任的时候非常的缺心眼,竟然将苏任的脸冲着风暴,时间不大就感觉全身上下都麻木了。有被石头砸的,也有被冷风吹的。风里面全都是沙子,既不能张嘴也不能睁眼睛,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祈祷这场风暴赶紧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任觉得好像过了一年。当他被解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形了。锦袍破了,裘皮破了,披在最外面的白熊皮披风变得千疮百孔。身上、手上、脸上到处都是口子。不知道的人以为苏任干了什么,好像有人用针将苏任划成一道一道的。

    赢广济和荆棘也好不到那里去,荆棘最惨,门牙没有了,胡子头发也不见了一半:“趁着间隙,赶紧走,风势稍减,等到太阳落山这里就会变成修罗场,绑在雪橇上也没用。”

    “还有?”赢广济不解。

    荆棘一笑:“这才是开始,黑风暴一起,至少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愿这场黑风暴小一些,没有将整个白龙滩卷进来,要不然全都得死在这里!”

    经历一次生死,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护卫们立刻忙碌起来,能扔的东西全都扔掉,多余的雪橇也不带了。出了骑兵和斥候之外,所有的马匹都塞进车辕里。驭手不断的抽打手里的鞭子,催促马匹奋力前行。死亡是最好的鞭策,在如何懒惰的人这个时候都比大力士有劲。

    苏任敷了药,被裹成了粽子。淳于意的金疮药不要钱的给自己身上涂抹,生怕留下疤痕,那样的话自己就变成棋盘了。他们选择了继续赶路,挡路的冰墙已经被风暴卷起的石头和细沙摧毁,一点渣都不剩。积雪也被吹走,露出了光秃秃的沙漠。

    雪橇在细沙上和雪地里差不多,一口气赶出去十几里,太阳也终于落山。右面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黑洞洞的就如同地狱,能看见闪电不断的在黑暗中滑过,低沉的吼叫震的脑仁疼。黄十三的鞭子抡的很欢,给苏任驾车的马都是最好的马,很快就超过了所有人,冲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天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能闻见风里面的土腥味,竟然还有丝丝的咸味,能吹到这里的海风那得多大?

第821章 一个人一座城

    来福不知道打了多少场,十几天来他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原本庞大的汉使队伍,如今活下来的不到一百人,就这一百人大多数还都是些没有多大用处的随侍。仅存的三十名军卒全被来福派了出去,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附近十里村镇和城池以及武装探查清楚之后报告,剩下的就是来福自己处理。

    朗日趴在张骞怀里睡着了,昨夜被马贼偷袭,虽然将马贼赶走,自己的伤亡也不小。原本用来装礼物的大车已经变成了伤兵营。只有走不动的人才有资格坐上去,就这都不够用。

    第一个回来的是去北面探查的张通。张通是典型的西北汉子,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扶风郡,十八岁入军籍,二十年来大大小小和匈奴人打了的仗,他已经掰着指头数不过来了。张通本事个伍长,跟了张骞出使之后就成了一个队率。他手下的五十个兄弟,现如今剩下不到十人,不少人都死在张通面前。

    当张骞要求手下的人全听来福的命令时,张通是第一个不服气的。然而一路向西,来福几次出生入死之后,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受到了张通的尊敬,过了穆伦河,来福的话张通言听计从,别人要是敢有反驳,第一个跳出来的指定就是这个张通。

    “公子!北面十里没有危险,我们纵马跑了半天也没发现城镇,更没有发现马贼的踪迹。”

    来福点点头:“有劳,让诸位兄弟休息吧!”

    最后回来的是前锋斥候,他们是仅存的精锐。如果没有身后的累赘拖累,这些人可以骑着马一口气跑回大汉。武撅就是这伙人的头,他来自长安,具体的说是来自皇宫。本来这个武撅应该在建章宫当值,但是因为他父亲没有眼光,在馆陶公主最倒霉的时候投靠过去,所以现在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家伙。皇帝见武撅可怜,给了他这个挣命的机会,只要能护着张骞完成使命,回去之后他们武家的辉煌还有可能继续,但是走了一半张骞掉头了。

    武撅没有下马,坐在马上冲着来福拱拱手:“前面三里一处城池,有兵卒,没敢靠的太近,人数不详,城池是西域人的,应该是车师国的,来的时候没发现。”

    张通瞪着眼睛:“武撅,你他娘的这就是斥候?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不去!”

    武撅冷哼一声:“就我们现在这点人,看见城镇就得绕路,知道城内是什么东西有必要吗?怎么,你还敢攻城不行?”

    “老子……!”

    来福拦住张通,对武撅道:“兄弟们辛苦了,休息吧!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宿营,明日再商议城池的事情。”

    武撅一带马缰朝后走去。这一切都看在张骞眼里,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既然苏任能派一个人来劝说自己回头,回头的危险苏任肯定能想到。等武撅回了自己的营帐,张骞轻轻将朗日放在枯草上,又将自己的外衣盖在朗日身上,来到来福身旁。

    “来公子,你不要介意,武撅是从御林军出来的,若能完成这此任务,回到长安便可以恢复家族荣光,咱们就这么回去,别说功劳,连苦劳都没有。”

    “难道在玉门建城不算功劳?”

    张骞微微一笑:“那也是苏将军的功劳,作为汉使,我们的任务就是联合西域诸国一同对抗匈奴,此事办不成,汉使的任务就没有完成。”

    “那汉使还愿意随我回去?”

    张骞又是一笑:“那是我相信苏将军,觉得玉门或许是个机会,武撅不相信,所以……。”

    来福点点头:“多谢汉使解惑,在下明白怎么做了。”

    张骞笑呵呵的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先将朗日踢掉的衣服重新盖好,然后合衣躺下。两人谈话的时候,张通一直就在旁边。张骞一走,张通道:“公子,下面我们怎么办?”

    来福在张通肩膀拍了两下:“今晚可愿意随我去前面的城池看看?”

    张通大喜:“好嘞,我这就去叫人。”

    “就我们两个!”

    “啊!咱们两个?能行吗?”

    “怕了?”

    张通连忙摇头,来福微微一笑:“去准备吧,早去早回,天气太冷,早些进城暖和暖和也好。”

    武撅虽然不喜欢来福,对于来福表现出来的战力还是很清楚的。这一路过来,一多半的敌人都是来福杀掉的,他们更多的作用还是保护使团的人。前面城池里面有五百兵马,城主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们三五人就能吓的城主闭门不出。从城下通过没有什么问题,若要攻城谈何容易?

    来福带着张通离开大营,武撅看的清清楚楚,随他回来的几个军卒也探头过来看。武撅撵着自己的胡须,自言自语,一旁的军卒问道:“将军,他们要跑吗?”

    武撅摇摇头:“要跑早跑了,以我看他们应该是去前面的城池了。”

    “怎么,他们还敢真的攻城,虽然那个城主是个胆小鬼,可是他们也只有两人。”

    武撅想了想:“立刻把兄弟们叫起来,留下十个人,其余人随我跟去看看,万一……”

    “将军何必管他们,要不是这两人,翻过阿拉山口就能进入月氏国,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被那小子几句话就回来了,将军的功劳成了泡影,现在还去管他们死活?死了才好,汉使就会继续西去。”

    武撅瞪了那家伙一眼:“废什么话,快去准备,你愿意睡在野地里?打下城池睡个好觉!”

    来福两人在前,武撅带着十几个人远远的跟在身后,隔得距离不远,但谁也看不见谁。来福和张通走的很快,三五里的路很快就走完。的确不是一座大城,黑乎乎的矗立在一座山边,城门只有两个,城墙也并不高大。因为天气太冷,城楼上既没有火把也没有灯笼,至于兵卒反正没有看见。

    来福和张通下了马,望着眼前的小城。张通嘿嘿一笑:“竟然没有守卫,这下好办多了。”

    来福摁下准备出发的张通:“你在外面接应,我一个去就行。”

    “啊!你一个人?”

    “放心,我能行!”

    “可……”

    不等张通说话,来福从马上解下自己的长戟,已经冲向城墙。张通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再看见来福的时候人影一晃,已经在城墙上了。张通在赞叹之余,也开始担心。城里面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贸然进去危险行很大,万一人家设了一个圈套,这一下正好撞在。

    城内很快有了动静,喊杀声和火光起来了。武撅已经来到张通身旁:“看来被发现了,里面可有五百军兵!”

    张通的弯刀已经出鞘,发现是武撅,狠狠瞪了一眼:“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五百军卒?”

    武撅看着城内的火光,听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喊杀声:“下午探到的,这个城主是胆小鬼,如果能杀了他,那些军卒就能不战自溃,不过现在他已经被人家发现,再想杀人就不容易了。”

    “那我们冲进去!”

    武撅还是摇摇头:“咱们这几个人冲进去非但起不了作用,还会成为他的累赘,一个人想走就走,这时候他还没有出来,那就说明他觉得没必要逃走,等着就是。”

    张通越来越着急,好几次都要冲进去被武撅摁住。城里的战斗持续了好久,等喊杀声停的时候,城门被打开了。一大群人从城门里疯狂的朝外跑,被绊倒的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人群已经疯了,哪怕外面天寒地冻也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好像城里有什么格外危险的东西存在,一刻都不愿意多留。

    武撅和张通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离开城池,他们这十几个人也没办法拦住,只能看着那群人消失在黑暗里。从衣着上看那些人并不是军卒,而是城里的百姓。等到再也没有人从城里出来,张通第一个骑马冲进城门,大火已经吞噬了半个城,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几个没死的躺在地上哼哼。

    “来公子……!来公子……!”张通一边走一边喊,他想知道来福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沿着死尸一路向前,前面就是城主府。城主府倒是没有着火,大门上就挂着两个人,往里面走尸体越多,站在门口看,里面就是修罗地狱。大殿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血丝拉忽的人,身边放着好几把破破烂烂的兵器。头盔摘下来了,头发都被鲜血染红。

    那人面前跪了一大片,就跪在死尸堆里,没人敢发出一声,哪怕是最调皮的孩子。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武撅认识,就是下午在城上露过脸的城主,臃肿的身子如同筛糠一样趴在地上。

    张通怯生生的来到来福身旁,这时候的来福就好像一个鬼,全身带血的鬼:“来公子?”张通喊了两声,来福没有反应。武撅走过来,轻轻拍了来福一把,来福的身子跟着武撅的手向后倒去。几个人被下了一跳,张通已经联想到了某种不好的事情,被武撅一脚揣在屁股上:“睡着了!闭上你的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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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大汉旗帜

    千眼城的事情如同西北风一样,很快就在荒漠戈壁上吹散开。魔鬼这个字眼被西域人按在了那个以一人之力杀了千眼城五百军卒的人身上。开始的时候没人知道那人是谁,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人干的事情。然而,随着千眼,群马,五龙等好几个不大不小的城池被攻破之后,消息自然就多了起来。

    阿米尔说他看见那个人,那的确是个人,单枪匹马,冲进一大群军卒组成的军阵中,那些凶狠的军卒就和纸糊的一样,就好像狮子进了羊群,任由那个人宰杀。而且阿米尔反复强调,那个人会魔法,杀人能让他充满里面,只要被他杀了,你的力量就会变成他的。

    吾木里说,那人率领的是一直队伍,大旗上绣的字不是西域字也不是匈奴字,而且旗子是黑色的,整个西域就没有谁用黑色旗子的。铁花犁说他认识那个字,那是汉字,大汉的汉字。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汉人,汉人中竟然也有如此勇猛的。

    自从消息越传越确切,越传越明了之后。汉使的车队不用在晓行夜宿,也不用在偷偷摸摸。只要有人远远看见那一面黑底红字的旗子,能跑的全都跑,不能跑的也要跪在路边,让自己显的谦卑而随和。无论有没有能力防卫自己的城池,全都打开城门,欢迎汉使到来。西域最嚣张的马贼见到这只由老弱组成的队伍之后,也避开,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

    来福现在是这支队伍当仁不让的首领,一匹汗血宝马,一柄长戟,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张通擎着大汉的旗子紧随其后。破败的马车换成了暖和舒服的马车,衣服也换了暖和好看的。张骞坐在马车里,穿着皮裘抱着节杖,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般像个使者。

    武撅走在最后,他带着十几个人看守的可是整支队伍的重中之重,粮草。要想回去没有这些东西可不行,这些粮草有些是动手抢的,有些则是那些城主送的,反正已经多的比原本来时从长安拉出来的多。武撅虽然嘴上还有些牢骚,心里却觉得不错,对来福也有了几分笑模样。

    墨雨站在远处的雪原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按照他原本想象的结果不应该是这样。在他的印象里,这队人马应该已经疲惫不堪,至少也是伤亡惨重。可是他看到的是高昂的斗志和高高在上的勇气,特别是那面迎风飞舞的旗子,最让他不舒服。

    大汉的旗子,高高飘扬的大汉的旗子,在西域这种地方横行的大汉旗子。所过之处所有人给他让路,甚至有些人竟然跪拜。墨雨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来福一个人攻下了几座不起眼的城池,杀了几个不长眼的马贼?要知道他们墨家在西域干的事情可比这些多多了,至少鄯善整个国家都是他们说了算。

    墨雨没有过去,只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看着那面旗子进了城,看着那面旗子在城头高高飘扬。听见城里面的人欢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域人竟然这样喜欢汉人。墨雨不喜欢这样,至少不喜欢和神一样的来福,想当初他们才是一路人,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了。

    张骞很喜欢现在的节奏,他这个汉使终于得到了西域各国人的尊重,至少眼前是这样的。汉使的名头已经传遍了附近几百里,所过之处都有人说他这位大汉使者。城主待他如上宾,平民待他如神佛。当然,张骞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给的,别人给他跪拜,其实不是他。

    有崇拜的自然也就有仇恨的,汉使的排场让百姓们赞叹,却在某些城主和上层阶级中引起了仇恨。但是他们不敢表现出来,至少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还有家人,还有城池,一旦激怒了那个魔鬼一般的人物,千眼城的悲剧就会降临到他们的身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有一队人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他们就是马贼,而且还是戈壁大漠上最凶狠的一支马贼,骇胡儿。墨雨现在就和骇胡儿在一起,他们是半路上碰见的。两方也算是熟人,都想来看看大汉使者的天威,自然而然就结伴而行了。

    “果然好威武,比当初去的时候强多了。”刘宏脸上带着冷笑,他的身后是三百名最彪悍的手下。

    墨雨一直看着前方:“你准备在什么地方动手?从这里往东不远就是天山,哪里是个不错的地方。”

    刘宏摇摇头:“谁都知道是好地方,那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天山虽好,马贼自然最多,如果不在别人动手之前出手,到时候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那你是要杀人劫财,还是只劫财不杀人,或者是干些别的?”

    刘宏哈哈一笑:“干些别的,墨兄口中的别的指的是什么?”

    墨雨没有说话。刘宏调转马头大笑着朝雪地里跑去,他的身后跟着三百手下,为首的一个虬髯大汉手里也擎着一杆大旗,黑底红字,血红的汉字格外醒目。墨雨也调转马头,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千眼城,叹了口气跟着刘宏走了。

    千眼城的城主非常好客,对汉使尊敬有加,不但安排了舒适的住宿,送上精美的食物,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不少戈壁特产。车队又增加了三辆,武撅非常高兴,第二天离开千眼城的时候特意让人将那些东西捆的再结实一点。在千眼城主殷勤的相送下,汉使张骞的车队又启程了。

    一夜的休息让来福精力充沛,火红的披风是张通特意准备的,穿在身上的确很威风。但是在这种天气下,不将披风裹紧,让冷风从甲叶子下灌进身体里面,走不了多远就会变成冰棍。来福想要将披风裹紧,张通连忙制止,告诉来福至少也得让这些西域人看看大汉威猛将军的风采再说。

    带着大量的钱财,本就没有多少青壮的队伍没办法走快,更何况在雪地里行军那就更艰难。好不容易走出去三五里,人还好,牲畜已经累的不行了。这段路非常难走,积雪下是输送的沙土,哪怕冻出来一个硬壳子,一脚踩上去立刻就碎了,完全无法承受力量,更别提沉重的车辆。

    四周一片白色,只有大汉的旗子高高飘扬。今日的旗子张通举的很高,离着老远都能看的见。朗日猛然间醒过来,警惕的看向四周。昨天夜里这孩子玩的太疯,后半夜才去睡觉,早上出发的时候还没有醒来,这时候突然惊醒,不知道怎么了。

    张骞看了看朗日:“怎么了?”

    朗日皱着眉头仔细的听了好久:“先生,我听见了马叫,就在东面不远的地方。”

    “哦?”张骞立刻凝神细听,却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张骞没有大义,在西域出生入死,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连忙吩咐人去找来福。

    来福听了朗日的话,问道:“那些人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他们故意让马匹不发出声音,好几百人呢!”朗日献宝一般将自己听到的情况一样一样往外说。

    张通有些着急:“还有什么,能一口气说完不?你这孩子,急死人了!”

    来福面色阴沉,朗日连忙摇摇头:“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张骞宠溺的在朗日脑袋上摸了两下,抬头对来福道:“怎么办?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以老夫对西域的了解,这风陵渡不应该有马贼,这里的沙子细软,战马不能奔跑,马贼的优势在这里无法发挥,所以他们绝不会在这里打劫!”

    来福微微点头:“那就说明不是普通马贼,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就杀过去,以公子的武艺,来多少马贼都是个死!”张通全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现在来福在他心中就是战神。

    张骞呵呵一笑:“人力终有不殆之时,来公子这些天不眠不休已经不能再大战了,三百马贼可不是小数目,再说咱们不能碰见谁都大战一场,有时候智取才是上上之策。”

    来福想了想,突然呵呵笑了,给张骞行礼之后,转身对张通道:“去,将大汉的旗子再举高一些,让那些宵小看清楚!”

    张通眉飞色舞的大喊大叫着去找旗子。来福微微摇头,骑马走向后队。车队突然停下,武撅便感觉到了问题。见来福过来武撅连忙迎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来福点点头:“可能咱们要分开走了!”

    “这些天竟然还有人干和咱么作对?”

    来福点点头:“而且这次来的人很不一般,这些人目标坚定,已经给咱们布好了阵势,就等我们钻进去。”

    “那就和他们拼了,让这些马贼看看,咱们汉军可不怕任何人!”

    来福连忙拦住,摇摇头:“不,我和汉使制定了个计策,需要你现在带着人和物资立刻改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你还要闯?!”

    来福笑道:“闯一闯也未尝不可,三百马贼而已,比起千眼城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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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谁敢一战

    一面飞扬的大旗,两匹精壮的战马在雪地里狂奔。西域马有西域马的好处,腿脚长蹄子大,走这种松软的路最合适。前面红马上骑的是来福,后面黑马上骑着的是张通。就他们两个人一面旗,毫无畏惧的冲向朗日发现有马贼的地方。

    刘宏已经看见了飞扬的大旗,用手指着对身旁的墨雨道:“来了,不过只有两匹马,你猜是来谈判的还是故作迷阵,引诱我们上钩的?”

    墨雨冷冷道:“你打算怎么做?埋伏已经被人家发现了,要想突袭肯定不成,能跟着汉使来西域的无不是精兵,又被来福激起了血腥,三百马贼想要拿下恐怕需要付出些代价。”

    “代价那是一定的,就看值不值而已!”

    “哦?你没打算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刘宏好像听见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这些人是苏任要的,赶尽杀绝你觉得苏任会放过我?我可没有本事将那些人全部留下,就那个来福就留不住,一旦被苏任知道是我出的手,这西域我恐怕也待不成了!”

    墨雨道:“你就这么怕苏任?”

    “哎!”刘宏叹了口气:“不得不怕!在蜀中的时候我被人家活捉,在衡山国被人家撵的和狗一样,在长安又成了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到了匈奴,结果如何?这么些年我算是看清楚了,只要有苏任在的地方我还是离远点比较好,能走多远走多远。”

    “如果这时候我告诉你,苏任已经死了呢?”

    “死?就凭你们墨家?”不等墨雨开口,刘宏接着道:“我知道鄯善国现在已经被你们控制,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们不是苏任的对手,苏任此次来西域为的是什么?你们巨子还没有看出来?”

    两人正说这话,来福和张通已经出现在沙丘后面。孤零零的两个人在白雪中间格外醒目,丈二长的旗杆顶上挑着汉字大旗。虽然只有两个人,看上去更像有千军万马。来福手里擎着长戟,全身甲胄,面甲也已经放下来,是一张鬼脸,眼睛地方黑洞洞的格外恐怖。

    马贼们在刘宏身旁列队,三百人的队伍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站在沙丘顶上一个挨着一个,非常壮观。来福没有过来,张通举着大旗冲下沙丘,冲着对面大喊:“对面的人听着,汉人来福再次,那个不怕死的就下来!”

    刘宏的马贼没有一丝声音,刘宏和墨雨也都停下谈话,看着张通在下面叫嚣。一名头领就要放箭,却被刘宏制止:“派人告诉他,就说我请那个汉人来福上前说话。”

    张通在下面非常嚣张,嘴里的话越说越难听,将马贼的八辈祖宗全部问候了个遍。好不容易得到回应,张通哈哈大笑,调转马头,举着大汉旗子朝来福驻马的地方奔去。

    刘宏对墨雨道:“不去看看你的朋友?听说你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如今怎么成了敌人?因为你还是因为他?”

    墨雨瞪了刘宏一眼,一带马缰先下了沙丘。刘宏也不生气,笑了笑,跟在墨雨身后朝沙丘下面走。

    两面的沙丘都格外高大,中间形成了一处半圆形的避风港,还没有下到底,凉飕飕的西北风已经小了很多。刘宏一直站在墨雨身旁,他的马头离墨雨的马头自始至终都差了一点。这样造成的效果,让人觉得马贼队伍领头的应该是墨雨而不是他刘宏。

    来福的红马也从沙丘上面下来,墨雨没有穿铠甲戴面具,所以来福一眼就认了出来。离着墨雨一丈远的地方,来福停下战马:“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墨雨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刘宏摆了一道,但是这时候也不是退缩的时候,要不然自己这脸就丢大了,只能硬着头皮忍了:“正是!你还有什么话说?”

    来福将自己的面甲掀开,露出自己的容貌:“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说吧,你们的条件是什么?只要能放过后面的老弱,要什么都成。”

    不等墨雨答话,刘宏突然道:“留下你那面汉字大旗,可以放你们过去。”

    “你是谁?”刘宏这么多年风餐露宿,早就不是当初淮南王家公子的模样。来福与刘宏的接触不多,自然就没有认出来。

    墨雨道:“他是我的军师,留下大汉的旗子,就可以放你们前行。”

    张通不由的抬头朝上看了看,汉字大旗迎风飘扬,哗啦啦的声音格外清脆。来福也转头看了一眼旗子,沉默了好一会:“此旗乃是大汉旗子,不能给你们,换个变得吧?”

    墨雨道:“既然不愿意交出旗子,那就说说你们的底线是什么?拿出诚意来也有可能放你们过去。”

    来福长戟一挥,指向远处他们来的方向:“我们队伍的财物已经三十车,留下十五车,如何?”

    墨雨看了刘宏一眼,刘宏呵呵笑道:“财物什么的等杀完了人自己取就是,而且还是三十车,旗子不一样,抢来的旗子他这位西域人嘴里的战神,他们自己嘴里的汉人来福就是英雄,自己交出来那是投降,所以还是要旗子好一点,至于财物不着急。”

    来福道:“是吗?你觉得就凭你手里这点人手就能将我们击垮?虽然汉使队伍中的多是老弱,真的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墨兄,这位军师的话你可得好好想想。”

    墨雨摆摆手:“不用想,军师怎么说就怎么办!”

    张通大怒:“那就没得说了?既然如此,那就开战,看谁能笑到最后。”

    来福和张通拨马就要走。刘宏连忙喊住:“二位且慢,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就走?我手下也有一人,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竟然碰见西域战神,何不趁此机会切磋一二,若你应了就按照你们说的办,若你输了,俺就按照我们说的办?如何,如此最为公平!”

    刘宏的话音未落,一名魁梧的大汉从马贼中走了出来。这人长的只能用大这个词来形容。脸大,嘴大,肚子大,手脚也大,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好像比别人的大了一大圈。一根狼牙棒足有八尺长,三寸长的钉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若是被拿东西砸中,就算不被咋成肉酱,那也是肉泥。

    张通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看那个大汉,询问的望向来福。来福一把将面甲拉下来,双手举起长戟:“你且退后,看我如何收拾这头熊。”

    大汉一边纵马一边大笑,声音很想,整个山谷成了扩音喇叭,隔着老远正在赶路的汉使队伍都听的清清楚楚。武撅有些放不下心:“大行令,要不要派个人过去看看?”

    张骞摇摇头:“万万不可,一旦派人,咱们的行踪就会被那些马贼侦知,那样整个计划就前功尽弃,现在只能靠来公子,拖到晚上咱们就安全了。”

    大个马贼的力气很大,来福的长戟只轻轻碰了一下,就被巨大的劲力将长戟震飞,险些脱手。不过这个大个子的灵活性很差,坐在马上有限制了他的动作。来福试探了几次之后,便找到了大个子的弱点。等大个子一棒子砸下来,力气用老的时机,来福猛然纵马,红马后退发力,巧妙的从大个子的狼牙棒下钻了过去。

    站在大个子背后的马贼们没有看见战斗的结果。只看见大个子的狼牙棒碰到了那个全身盔甲的家伙,有余视觉关系,几乎所有的马贼都认为大个子将来福砸死了。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墨雨也是心中一惊。刘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手下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战斗凝固了,大个子魁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视线。叫好声还没有停止,就看见大个子在自己的站马上摇晃了两下,斜斜的倒在雪地里,没了声息。疯狂的马贼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张通一个人的声音在沙谷中回档。

    来福伸手将插在大个子胸口的长戟拔出来,抬头看着半山腰的墨雨和刘宏:“我赢了!”

    没人回答来福的话,好大一群人变得格外安静。马匹感受到了来福浓浓的杀气,不停的用蹄子刨地,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来福又说了一遍,墨雨和刘宏还是无言。这个大个子是个什么角色他们两人都知道,在墨雨刚到刘宏的马贼团时就和这个大个子交过手。墨雨自认也能杀了这个大个子,但是绝没有来福这么快。显然来福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历练,武艺更加高深了。

    “咳!”墨雨咳嗽一声,刘宏这才反应过来:“你赢了又能如何?我这里还有三百人,一个个杀下去,恐怕你的活活累死!”

    来福的笑声从面具后面传出来,瓮声瓮气的:“哈哈哈……!”笑了好久,黑洞洞的两个眼睛扫视一眼站在沙丘上面的马贼:“还有谁?何人还敢和吾一战?”那架势活脱脱一个无敌将军,问的人心里发毛。就连墨雨都不敢出声,更不要说那些呆呆发愣的三百马贼。

第824章 侥幸中的侥幸

    黑风暴吹了三天三夜,遮天蔽日。这三天整个白龙滩如同一片死地。刚才还在雪上面的营地,转眼间就有被大雪覆盖的风险。苏任将所有人分成三波,轮流清扫积雪,无论黑夜还是白天,其实他们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苏任带着自制的防风镜,用白熊皮将自己裹紧,面目也用布抱住,挥舞这手里的工具,努力铲雪。不大功夫已经全身燥热,可是不敢脱衣服。他知道,在这样的气候下,一旦脱了衣服寒风立刻就能将人的热量吹跑,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被冻成冰棍。

    腰酸疼的厉害,却不敢直起来,大风就在头顶吹过,只要抬头说不定就会被大风卷走。从黑风暴开始,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吹走。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不会得到照顾,全凭上天的喜好,看谁不顺眼就是谁了。

    苏任只将脑袋稍微太高一点,包裹脸面的布巾就不见了踪影。寒风吹到脸上,如同刀子一样,冰凉中有火辣辣的感觉。连忙把头地下,伸手拉住白熊皮将脸包起来。蛮牛连推带抱将苏任弄进雪屋子,意思很明显,你就老老实实带着,别在出去添乱了。

    韩庆是文士,细胳膊细腿的出了雪屋子就会被吹走,所以他一直留在里面。屋里很暖和,上好的麻布和丝绸浇上油脂是最好的燃料。在黑风暴来临的时候,苏任命人挖了很多很多的雪屋子,有些用来存放物资和安顿马匹,有些住人。幸亏黑风暴来的慢了一点,才没将所有人全部吹走和掩埋。

    给苏任倒了一杯水,韩庆嘿嘿笑道:“被嫌弃了吧?你我是一种人,这种时候安静的待着就是最明知的做法。”

    苏任双手抱着水杯,努力靠近火堆:“也不知道这黑风暴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如果十天半个月不停,能活下来的人不会超过一半。”

    韩庆很有同感:“是呀,荆棘和赢广济准备的粮食也不多,昨天开始就已经杀马了,一直留在这里的确不是好办法。”

    “可有好主意?”

    韩庆想了想:“这几日我也在琢磨,既然雪窝子能阻挡黑风暴,何不寻个方向挖雪前进,只要不停,总有一天能走出去。”

    “诶!这是个好办法,一会将荆兄和赢公子找来商议一下。”

    好不容易将刚刚落下的雪清理干净,暂时不会有被埋的风险。可他们这个临时营地周围已经被垒起来足有一人高,一旦那些积雪坍塌,唯一的出路就是被活埋。都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是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一个个全在心里起到,但愿黑风暴不要在加强。

    荆棘满身雪花,白的如同雪人。赢广济好一些,只是袍角被打湿,其他地方干净的让人不可思议。他是神王,那些跟着他一起来的高原羌人就算是累死也不愿意他们的神王伸手,那样做天神会让他们下地狱的。

    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积雪,没用多久荆棘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爬山虎连忙找来干燥的衣服让荆棘换上。雪屋里没有女人,荆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脱的一丝不挂,用干布擦拭身体之后这才开始穿衣服。瞪了一眼转过头的去的苏任,荆棘道:“老子都不怕被你全看见,你还转过脸?要知道老子这身字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苏任道:“那你就留着让别人看吧,我怕长针眼!”

    “呸!想看还不给你看!”荆棘穿好衣服,重新坐到火堆旁,看了看外面:“娘的,也不知道这狗屁黑风暴得刮多久,这么下去就算没被活埋也会被累死!苏小子,赶紧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赢广济也凑过来:“正是,按照向导所言,黑风暴一起一月之内绝不会停,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苏任故作深沉:“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们敢不敢冒险!”

    “快说,别吊老子胃口!”荆棘抓过一块马肉大口大口咀嚼,也不管生熟。

    “刚才我和韩先生商议了一下,既然雪道能抵挡黑风暴,我们何不选择一个方向,挖雪道前进,无论最后从什么地方出去,只要离开黑风暴,就还有生机。”

    荆棘眼睛一下就亮了:“这个办法好,在这里也是天天挖雪,挖个坑道出去也是一样,老子支持!”

    苏任扭头看向赢广济。赢广济想了想:“办法就是不错,可怎么保证方向正确,另外如何保证是直线,在这种天气下,一旦挖偏,那就很麻烦,若绕开圈子就更危险!”

    苏任道:“方向无所谓,反正咱们现在已经分不清了,只要选定一个不是迎风面就好,挖直线也很好办,在雪道中做两个标记点,只要挖的时候回头看见两个标记在一条线上就不会错!”

    “哈哈哈……”荆棘大笑,狠狠在苏任肩头拍了一把:“老子还是喜欢和聪明人在一起,他娘的碰上什么事都能解决,就这么定了,下一波开始就挖雪道!”

    活命是最能激发人能力的一种方法,但凡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愿意死。当挖雪道离开黑风暴的消息传出之后,营地里的人立刻疯狂起来,就连原本捣气的也迸发出无限的生机。雪道不能太宽,那样和没挖一样,以两人并行为妥。也不用太深,马匹能过去就成。所以用的人手就少了很多。

    每组三十人,十个人负责挖雪道,另外二十个人负责沿途建造雪屋子,保证时时刻刻大家都能待在暖和的地方。每组轮流一个时辰,三四百人的队伍,即便十二个时辰连轴赚,也能保证没人每天有十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样的分配很好,得到了所有人的用户。荆棘作为第一梯队,身先士卒开始动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便挖出了第一镐。

    雪是稀松的,即便天气寒冷有些上冻,依旧没有多么坚硬,只用了一天时间,他们已经挖出去十几里。白龙滩方圆百里而已,他们虽然刚进入白龙滩不久,哪怕荆棘选的方向是最远的一个,也用不了十天就成离开白龙滩。这让所有人兴奋不以,干起活来格外快速。

    苏任这个半吊子测量员负责雪道的方向,为了能够尽量保持直线,苏任来来回回的在雪道里面穿行,不敢有丝毫马虎。他的一言一行关乎所有人的死活,所以苏任格外小心。

    天明天黑,没有太阳更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头顶是呼啸的寒风,身旁是满身汗臭的男人。苏任已经闻不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偏左了一点,对,向右修正!很好,就是这个方向,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天,也可能是十三天,当头顶的风小了一点之后,胆大的霍金将腰直起来,偷偷朝外瞄了一眼:“大哥,出来了,出来了!”

    一声喊,引得所有人抬头向四周看。苏任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出雪道,朦朦胧胧间一处乱石堆出现在眼前。虽然还有风,却小了很多,至少不会再将帽子吹走。这里的积雪已经不是很厚,雪道也只有半人深。那处乱石堆苏任不认识,连忙吩咐黄十三去找向导,必须问清楚他们现在到底在何处。

    “好像,大概,可能是……”

    荆棘一脚踹在向导屁股上:“娘的,什么好像大概可能,你他娘的是向导,这是什么地方都不敢肯定?”

    向导战战兢兢的又仔细看了看:“应该是野狐岭,对就是野狐岭,过了前面的乱石堆,翻过一座小山就是车师国的哈密城,不错,就是那个地方!”向导越说越兴奋。

    苏任长处一口气。哈密他以前去过,哪里盛产哈密瓜,虽然没有西瓜可口,却又另外一种风味,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哈密瓜,既然来了那就得去看看。

    从雪道里钻出来,冒着漫天的风雪,一群人急匆匆朝着乱石堆走。马匹没剩下多少,除了几个头领的坐起之外,其余人的坐骑几乎全都杀了。好不容易从千泥城带出来的货物也没剩下,烧的少了用的用了,就连拉货物的雪橇都没有幸免。没有足够的牲畜和雪橇,只能将用的上的带走,至于无用的财货统统扔进了雪地里。

    乱石滩这个名字很贴切,到处都是大石头,雪橇没办法走,人拉马驮,进入野狐岭总算逃出了黑风暴的范围。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中,看着肆虐在白龙滩上的黑风暴,所有人心有余悸。原本白色的白龙滩,现在黑沉沉的,就好像天上的乌云猛然间落到了地上,将白龙滩死死罩住。闪电,大风,飞雪和怒吼就是黑风暴最常态的表现。

    十几天的折腾,大家几乎筋疲力尽。挖雪道的时候不觉得,脱离危险全都没了精神,倒在雪地里都能睡的鼾声如雷。荆棘一顿鞭子将所有人打醒,伐木的伐木,做饭的做饭。天黑之后一处简易的营寨扎在野狐岭一处避风的山谷中。天还没有黑,营寨里就变的静悄悄的,除了鼾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苏任躺在厚厚的野草上,睡的昏天黑地,嘴角却挂着淡淡的微笑:“侥幸,真是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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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章 憨奴

    现在的哈密还不是一个城,充其量连个镇子都算不上。.org雅文吧哈密地跨天山南北,昨天扎营的野狐岭恐怕就是天山的一部分。哈密很小,因为有哈密河从旁边流过,所以才有了哈密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第一代哈密人应该是移民,那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天下脚下这个地方,直到有型的商业往来开始之后,哈密的位置逐渐变得重要起来。

    哈密虽小却是个国家,在车师、焉耆、鄯善等几个国家的夹缝中生存,也正因为哈密的地理位置特殊,三国才统统将它视为一个缓冲,让小小的哈密安然的存在了这么多年。这也是为什么哈密没办法发展起来的原因,因为无论是鄯善还是车师、焉耆都不愿意看见一个他们无法控制的哈密。

    哈密国的国王就是这座小镇的镇长,他控制的范围也仅限于周围三五十里的地方。这样的距离,在西域这个跑死马都未必能找到人的荒漠戈壁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任的人马抵达的时候,热闹的镇子立刻安静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的头发和眼睛与西域人不同,而是因为他们的衣着实在是太破烂了。哈密是个商业小镇,是来往客商休息的地方,能在哈密留宿的人不是拥有几百匹骆驼的驼队,就是拥有富可敌国财宝的商贾。当然,这个富可敌国指的是西域这边的国家。

    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看着苏任他们这一队人,纷纷猜测他们来自什么地方,也在猜测他们在途中经受了什么。

    哈密最奢侈的一座酒肆既没有名字也没有招牌,却占据了哈密最好的一块地方。酒肆的后面就是哈密河,门前就是哈密的主干道,左边有巨大的牲畜棚子,右面与城主府比邻。因为这座酒肆本就是城主府的一部分,属于城主的产业。来哈密的人不在这座酒肆里吃一顿饭,就等于没有向城主交税,不会受到城主的保护。

    苏任在酒肆门前下了马,抬头看了看低矮的如同窝棚一样的小酒肆,黄土打墙,三五根粗壮的木头架在墙头,屋顶上胡乱的扔着枯死的胡杨树枝,这就算建造了一座房子,这也是西域人的传统,这地方多风少雨,盖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大风掀飞,所以不如不盖。.org

    酒肆门口一个胖子静静的坐在墙角剁羊肉,以整只羊在他的刀下三两下就被**,然后有一块块的将羊肉从骨头上剔除。那人的刀功非常了得,他剔过的骨头上一丝羊肉的都没有。显然这人干的时间不短了,身边已经堆积了好大一堆羊骨头。

    一名胖大的妇人笑呵呵的从酒肆里面出来,西域人的衣服款式根本遮不住她满身的肥肉。都说西域女人年轻的时候身材婀娜,模样迷人,一颦一笑会让人骨头发酥。但是等他们老了,那就完全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腰身粗的和水桶一样,脸盘子变成了磨盘,皮肤似砂纸,再加上身上的味道,谁见了都得吐三回。

    眼前这个妇人的身材的确不怎么样,身上的味道倒还不错。一脚将正低头偷看妇人胸脯的霍金踢走,苏任笑呵呵的对妇人道:“敢为掌柜,可有房间!”

    女掌柜的脸上乐开了话:“有有有,没了谁的也不能没了客观您的!客官一路辛苦,快快随奴家进去喝些葡萄酿解解乏!”说着话,女掌柜的两只胳膊攀附到苏任的胳膊上,使劲的将自己巨大的胸脯子往苏任身上蹭。

    苏任有些尴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胳膊抽出来:“那就有劳掌柜的,我们的马匹也需要照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刻晶莹剔透的宝石,递到女掌柜面前。

    女掌柜更加开心,收好宝石冲着苏任微微一笑,一转身又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冲着土坯房里面吼:“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出来招呼客人,老娘养你们这群野小子干什么?一个个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小小的酒肆里面呼啦啦涌出来十几个小厮,点头哈腰的将苏任他们的马匹牵去旁边的牲畜棚子,女掌柜还不忘叮咛几句:“用最好的料,客人的这些牲口走了远路,吃好些!”

    酒肆里面还不如外面。粗陋的土墙,没有琳琅满目的字画,也没有各种玉器装饰。一张弓一壶箭就是唯一的东西。屋子不是很大,除了苏任几个人之外,大多数人只能去旁边的空地上凑合。

    荆棘四下看了看:“掌柜的,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上来,别担心没人付账!”

    掌柜的娇笑着给苏任倒了杯水:“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凡人,奴家不担心,能有多美味不敢说,吃饱肚子绝不成问题。”

    所有人都饿疯了,三百人差不多吃了一百头羊,其他果蔬和酒水无算。荆棘出的力气最多,吃的最然也最多。一个人将一头羊消灭干净,连干了三大壶葡萄酒,这才打了个饱嗝,舒服的靠在墙上:“不错,就是味道重了一点,其他的还行。”

    女掌柜笑道:“客官吃的满意就好,憨奴别的不行,这一手烤羊的本事在方圆绝对没的说。”

    “憨奴?可是那门前杀羊的汉子?”

    “正是,三年前他顺着哈密河飘下来,是奴家救了他,看他有这手本事才留到现在,要不然不是喂狼也会被马贼杀了,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赢广济看了一眼在外面忙活的憨奴,门外还有二百多人等着吃饭,憨奴一个人穿行其间。三头烤好的羊撞在盘子里少说也有两百斤,而那个憨奴却健步如飞,还不忘顺手给身边的人将酒杯添满。赢广济看了阿大一眼,阿大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掌柜的可是找了一个宝呀!既会杀羊还能干活,这样的伙计可不好找。”

    “嘿嘿,客官见笑了,能干活也就能吃饭,他一顿饭奴家三天都吃不完,将来奴家这小店一定被他吃垮了!”

    女掌柜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所以大家都当做笑话来听。苏任却对这个憨奴上了心,人的力气和饭量有直接的关系,别指望一顿半碗稀粥的人能扛起一百斤的东西。吃的多自然力气就大,一般力气大的人有三类。第一类,武功高手;第二类傻子;第三类刺客。

    在古代用的都是冷兵器,没有力气就杀不了人,绝不是如电视那样俊美少年仗剑天涯的风流,而是血粼粼的杀人或者被杀的凄惨。别指望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杀死一个强壮的成年人,那只有演绎中才会出现。憨奴的力气大,来历也蹊跷,这样的人一定有说不完的故事。

    吃罢了饭,就剩下睡觉了。客房也和大堂一样,躺在胡床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明晃晃的天空。苏任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睡觉,何况还要和赢广济、韩庆几个人挤在一起,那就更睡不着了。听着周围的鼾声,苏任重新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刚过正午,阳光还不错,照在身上多少有点温度。憨奴又坐在原来的地方杀羊,眼神专注,刀法纯属,一下一下不紧不慢。每一次出刀无论力度还是角度都恰到好处,苏任记得当年学过一片名叫庖丁解牛的课文,相比现在这个憨奴的状态定能和庖丁有一拼。

    苏任蹲在憨奴身旁,静静的看着。憨奴也不理会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来。苏任看的投入,憨奴做的认真,当苏任觉得脚发麻的时候,憨奴身旁堆积起来的羊骨头都快要把自己埋了。

    “好刀法!”苏任不由的赞叹一声。而憨奴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自己干着自己的活。

    女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客官的夸奖白说了,他就是个憨子,三年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谁问都一样,即便是快被打死了也是一声不吭。”

    苏任点点头:“可惜了,这样好的刀法杀人才合适,用来杀羊大材小用了。”

    “卡啦!”一声轻响,憨奴手里的刀碰到了羊骨头。不等苏任回头,那柄刀已经修正好了方向,重新按照自己的路线继续往下走。

    女掌柜笑道:“客官说笑了,他只会杀羊,别看他长的壮实,根本不敢和人动手,就是那一次快被人打死的那一次,只会蹲在地上抱着头,任凭人家殴打,就不知道还手。”

    “哦?谁会和一个憨子动手?”

    “还能是谁?匈奴人呗!”话已出口,女掌柜就知道自己说多了,立刻笑着转身进屋:“看我,一说话就忘记了活计,天马上就要黑了,诸位客官的饭食还没有准备好,奴家这就去看看,可不能耽搁了!”

    女掌柜走了,苏任扭头盯着憨奴看。憨奴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干活,好似身边的苏任就是空气,有没有都一样。苏任看了半天,笑了笑也转身走了,他没有看见憨奴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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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大将军介绍:
谁说古代就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代?谁说古人就是淳朴厚道的代表?谁说古人的智慧和眼光没有我们远大?
苏任来到大汉,被大汉朝坑了!刘彻坑他他忍了,卫子夫坑他他也忍了,卫青、霍去病一起坑他他还忍了!
匈奴凭什么坑我?高句丽凭什么坑我?长条岛上的野人都想坑我?那就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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