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救人的刽子手
边通想死,他下了好几次决心,甚至解下自己的要带拴在牢门的横梁上,已经套在自己的脖颈,当最后一丝气要被挤出来的时候,他又站了起来。那种感觉太恐怖了,边通自认为自己受不了。又想用摔碎的瓷碗割破自己的脖子,刚刚划开一个小口就疼的他呲牙咧嘴。
牢房中没有时间概念,除了头顶上那个小小天窗每日有几缕光线进来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黑乎乎的。听着隔壁那些家伙疯狂的叫声,边通浑身都在打颤。自己进来应该有半月了,没有审问也没有人来看他,孤零零的关在牢中,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狱卒将一碗不知道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塞进来转身就走,边通立刻爬过来,冲着狱卒喊:“兄弟,稍等,请您……”
边通不知道这样的话他说过多少次,就算自己吹嘘出多大的好处,那个狱卒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因为他住在地字号牢房中,这一排牢房里关着的人绝没有走着出去的,最低的惩罚就是永远别想再离开。
通道里的火把很昏暗,已经烧到了最后,火苗就更加小了。端起那碗饭,边通机械的往嘴里送,不算好吃可为了活命除了它没别的吃食。廷尉府的牢房有两间,一间是关普通犯人的,另一件是关像他这样触怒皇帝的犯人,想要从这间牢房中出去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放人,即便是廷尉都没有权利。
自从进来之后,边通将整件事从头至尾想了好几遍,得出的结论让他更沮丧,盟友的抛弃和利用,甚至于天师的谎言全都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多想几遍,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总是低朱买臣一头,凭什么现在他要坐牢,而那个家伙却在外面逍遥。
边通已经喊了好久,将朱买臣这个名字告诉过他所见过的所有人,只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那个家伙被押进来。狠狠的将瓷碗摔在地上,碗摔成了七八瓣,而里面的东西竟然还是碗的形状,连插在上面的竹筷子都没有倒。
对于边通的愤怒招来的只会是狱卒。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家伙手里提着一根棍子正在开门,最里面骂这很难听的话:“娘的,畜生又把碗摔了,阿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竟然还摔碗!”
一棍子敲在边通脑袋上,边通本打算将最致命的脑袋两侧迎上去,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棍子打在身上太疼了,要是打在太阳**岂不是要疼死。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边通立刻蜷缩成一团,两只胳膊死死的护住脑袋,任凭粗壮的棍子在后背上发出嘭嘭的响声。
一脚将边通踢翻,狱卒喘着粗气:“不吃嘴还,还给阿爷剩下了,有本事三天不吃试试?”
牢门打开又关上,锁牢门的铁链子发出金属的声音,边通躺在地上好久都没有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后腰要断了,伸手摸索了好久,才扶着腰翻身坐起。被保护起来的吃食就在自己面前,既然那个狱卒说了三天不给吃饭,那就一定是三天没有吃食,所以眼前这一堆还不能浪费。
天窗上的光线没有了,边通躺在墙根缩成一团,尽量将身上的衣服裹的紧一点,免得晚上被冻死。在他没进来之前,谁能想到七月份的天气会这么冷,当初在外面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脱光,现在不行了。
一阵脚步声从通道的那一头传来,停在边通的牢房前。边通没有丝毫在意,依旧面朝墙壁躺在地上装死猪,天牢里经常有人来,从来没人看他,他自然就没必要起来。
一双脚狠狠的踢在牢门上:“起来,边通起来,有人来看你。”
边通没动,狱卒就要掏钥匙进去收拾人。苏任伸手拦住,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狱卒连忙弯腰行礼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牢房中竟然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火把烧的啪啪响。
苏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难道你就不想见见我?或者说你不好意思见我?”停顿了一会,边通没出声,苏任接着道:“给你送些吃的,这里面肯定过的不舒服,站在门口的时候本不打算进来,太臭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里面待半月的,哦,你就算不想待也不行。”
“你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苏任又问了一句,边通依旧不声不响:“没脸了是吧?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承诺,回答我一个问题,免你家眷一条命如何?”
“你……!”边通猛然间翻身起来,如饿狼一样扑过来,两手抓着栏杆,本打算伸出手抓苏任,不知怎的手已经出了牢房硬生生又收了回去。
苏任笑了笑:“原来你会说话呀!还以为你是哑巴呢!你家共有十一口,加上九族那就多了,估计我想知道的你全得说,因为杀人就要从离你最近的人开始,妻子就算了,你的两个孩子应该最亲,你说呢?”
边通哭了,趴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苏任就站在牢房外面静静地等着边通哭完,将食盒里的酒菜一样一样的摆在边通面前,叹了口气:“我回来的路上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说他叫邵翁,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按照我的理解他已经放弃你了,条件是让我不要动朱买臣和王朝,我答应了。”
边通收起眼泪,惨淡的笑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很好,这样的态度就很好,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肯定得死你的家人我不会去动,这算是我对你的承诺。”苏任说完这些话,给酒杯里倒上酒:“第一个问题,邵翁是谁?”
边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邵翁,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七王之乱的时候我还年轻,在吴王府碰见此人,觉得此人有仙术,本打算和此人修仙,这一走就跟了他三年,王朝和朱买臣也是后来才跟他的,此人在诸王府都是座上宾,但是并没有教我们什么仙术,也没有将我们推荐给诸王,后来让我们三人来长安拜在庄青翟门下,就是这样!我们做什么事情都是此人派人送来消息,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苏任点点头:“你跟了他三年就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边通摇摇头:“不知,我们只是他的外门弟子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告诉,不过据我的观察此人身后有庞大的势力,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很多,却都是朝廷和诸王的秘密,想必他在诸王和王公大臣身边都有眼线。”
“这么厉害?”苏任呵呵一笑:“很好,第二个问题,就你知道的,在长安城中除了你们三个之外,你还知道谁?”
边通摇摇头。苏任一笑:“那他们怎么和你联系?”
“不用我去联系,有事的时候就有人提前在我家里放好竹简,至于谁放的不清楚。”
苏任看着正在猛吃的边通:“你们还真是……,这样就被人家利用了,你们这么干总得有好处吧?”
“呵呵呵。”边通看了苏任一眼,又看看自己:“这就是我的好处。”
苏任有些无语,面对这样一个蠢蛋,他没了再问话的兴趣。边通就是人家抛出来的一个弃子,正因为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那个邵翁抛弃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看了一眼大吃的边通,苏任转身就走。当身影刚刚进入黑暗的时候,听见边通在后面大喊:“记住你答应我的话!若你想知道朱买臣是个好目标!”
狱卒就在门外等候,等苏任出来给苏任施礼,苏任看了那个狱卒一眼,狱卒微微一笑,苏任点点头便往外走。在他来之前,牢中的狱卒已经得到了命令,为此苏任花了一千钱。这种事情不需要和皇帝商议,无论如何边通最后的结果就是个死,怎么死的无所谓。
出了牢房大门,廷尉翟公背着手站在外面,老头脸色不好,他知道苏任来干什么。虽然翟公和苏任并没有怎么接触,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是苏任凶名翟公还是略有耳闻,他不会相信苏任来牢房只是看看,虽然说边通必死无疑,那也得他廷尉或者皇帝下令才行,私自处理犯人那可是犯法的。
苏任对翟公施礼,翟公冷哼一声。如果从官级上来说,苏任现在是将军,虽然比廷尉第一点也不会太多。若论年纪,翟公的年纪做苏任的爷爷都够,所以苏任行的是晚辈礼,并没有从官职上来论。
“苏将军就不怕大汉律法吗?”
苏任呵呵一笑:“廷尉此言从何而来,小子自认没有犯罪,为何要担心大汉律法?”
“哼!苏将军干了什么事情你与老夫心中都清楚,何必装模作样?”
苏任道:“若按大汉律法,边通该是个什么样的罪责?”
“诬陷大臣,对陛下大不敬,按大汉律腰斩,夷灭三族!”
苏任撇撇嘴:“这么算下来,因为边通一人,至少会死百十来口呀!老先生听我一言如何?”
“哼!你还能说什么?”
苏任道:“边通一人犯罪怎么死都不为过,然他家中老母妻儿有何辜?当然,我不是为他们开拓,更不是可怜,只因为他是大汉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我觉得边通还是死在牢里比较好,人死之后一切罪责烟消云散,至少不会连累旁人,廷尉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翟公有些愣,他明白苏任说的话,但是却想不明白,苏任私自处置犯人犯了法反而是救人,而自己按照大汉律堂堂正正,却成了杀害一百多口老幼的刽子手。看着老头落寞的身影,苏任笑呵呵的给翟公行礼之后,出了廷尉府。至于边通是吊死还是碰死他不在乎。
第782章 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首直白的诗歌是大汉开国皇帝刘邦在平定鲸布叛乱之后,路过沛县与老家的父老乡亲喝酒的时候,临时创作出来的诗歌。虽然粗陋无比,但是意境却雄浑无比,流传两千多年来,被人们津津乐道。因为没有刘邦在唱的时候没说它叫什么名字,后人便起了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大风歌。
刘邦不过一个亭长,既不是王侯之后,也不是世家大族,肚子里的墨水也就只够看个奏章写个名字。很难想想一个让一个村长都算不上的官去管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能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大汉朝却在刘邦的手上一点点建立,然后走向辉煌,最终将汉这个字烙在我们这个民族的脊梁上。
大军通过朝阳门的时候不知道谁吼了一句,一传十十传百,数万人全都开始唱大风歌,那气势可谓是惊天动地,撼山跺地。全身铠甲,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每唱一句剑刃狠狠的敲击在盾牌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声音,这就是大汉的军卒,威武而雄壮,不畏死骁勇善战。
在苏任回到长安十天之后,韩安国的大队人马这才返回。不是韩安国走的慢,而是苏任跑的快。二十万大军从马邑回到长安,每天走不到三十里,因为是大胜战利品和俘虏彻底拖慢了大军的步伐,就算他们想快也没办法。
刘彻一身冠冕站在城楼上,眯着眼睛看自己的大军进城。当开路的五千骑兵通过之后,韩安国的中军抵达城下。窦婴代替皇帝在城门口迎接,繁琐的礼仪让苏任觉得有些无聊,所以他就寻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在地上休息。本来按照刘彻的意思,苏任既然是一路主将,这时候应该在下面的马队中才是,但是苏任拒绝了。有人觉得苏任傻,自然也有人明白苏任这么干其实最聪明。
站在城门口接受皇帝检阅的确风光,自然也就将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以后再想干点什么事情就不得不考虑后果。作为大功臣不得私有兵器,亲卫数量不得超过一百,为了避免皇帝猜忌,还不能随随便便出入丞相之类的高官府邸,因为大家的眼睛全都盯着你。现在苏任不去,自然很多人就把他忽略了。
灌夫凑到苏任身边,一脸的歉意:“小子,这一次是老夫对不住你,欠你一个人情,你没有在陛下面前告老夫的黑状,情老夫领了,明日就将城外三百亩好地送到你府上。”
苏任一笑:“老将军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看的是情谊,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并非老将军不尽力,这一点小子还是明白的。”
灌夫眼睛一转:“你到底看上老夫什么了?说出来,只要老夫有!”
“嘿嘿,听说颍川发现了一座黑石矿,小子准备做这个生意,当然老将军不能白合作,咱们对半分如何?”
“哈哈哈……”灌夫刚笑了两声,立刻引来了御史的眼光,慌忙闭嘴,指着苏任道:“就知道你小子看不上那三百亩地,也罢!此事就以你,黑石不仅颍川有,河北一带更多要不要老夫给晋阳太守和中山王去个信,别这么看着我,老夫不占一分一毫,权当赔偿你了。”
“那就有劳老将军!”
两个人谈完生意,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屁话,城下的仪式还在继续,献俘才是这次凯旋的重头戏。俘虏很多,人头也很多。当一车车已经发臭的人头从朝阳门运进长安城的时候,就算是感冒鼻塞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好在终于送完了,这些都是军功,需要军曹司马一个个核对之后全部处理。
接下来就是俘虏。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韩王、琅邪王、当归王苏任全都见过,和当初在狼居胥时的飞扬跋扈相比,现在这些王一个个比鹌鹑还乖巧。特别是琅邪王已经傻了,走在人群中昂起头看着城楼,一笑嘴角的口水都拦不住。
俘虏真不少,除了崔久明弄走的那些之外,留下的最起码也是百夫长,按照匈奴人的兵制,十几万人从百夫长开始一层层上去还有千夫长、当户、裨将、小将、相、都尉,再到王,以苏任的眼光看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五,排了四个纵队绵延一里多长,一个个走的有气无力,真正如斗败的公鸡一样。
等到中午十分,韩安国率领此次出战的主要将领跪在城楼下:“臣等奉命出战,特向陛下交旨!”
刘吉庆操着操着公鸡嗓子大声问道:“陛下旨意,尔等胜否?”
“大胜!”
“阵斩多少?俘获多少?”
“阵斩两万八千,俘获七万余,牛羊兵甲无数!”
“诸位将军辛苦,陛下旨意,大军卸甲!”
这一通屁话就是给百姓听的,让百姓感受一下大军的威猛。军报上的数字可比韩安国嘴里说的详细,除了杀的和俘虏的,自己人也多有损失。冷兵器战争就是这个样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绝对不夸张。说白了,古代的打仗就是打群架,只不过人数众多有些章法而已。
大汉建国以来,对于匈奴从来都是低头认输,不惜将公主送去和亲,以保护自己不受匈奴骚扰。北方的匈奴就好像压在汉人头上的一座山,时时刻刻都想把山搬到,只可惜没有愚公的运气,上天没派黄巾力士帮忙。这一次的大胜让所有的汉人扬眉吐气,司马相如掌管的大汉报明日会有专版介绍马邑之战,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知道。
今日的建章宫灯火通明,皇帝设宴为得胜归来的将军们请功,作为三路主将,韩安国、李广、程不识、苏任最然是这场宴席的主角。一遍遍的大风歌在建章宫的上空传唱,虽然只有那么三句,却唱的荡气回肠,无论是长乐宫还是未央宫都听的清清楚楚。
卫子夫也在设宴,她代表皇帝款待出征将士的家属。听着建章宫传来的声响,卫子夫微微一笑:“今日乃是我大汉军臣最高兴的一天,诸位虽然没有上战场杀敌,却在家中替父兄丈夫护佑家族,劳苦功高,我在这里替陛下替出征的将士谢过诸位,我等乃是女儿身,虽不能上阵杀敌,也当站在父兄身后支持,有了我们的支持,我大汉男儿自然没有后顾之忧,定能将匈奴彻底击溃,永绝后患,饮!”
女眷们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个个豪爽的像汉子。卫子夫放下酒杯,转头对平阳公主笑道:“有些话陛下不好说,我在这里想问问姐姐,卫青虽然粗陋了些,作为他的姐姐还想问姐姐一声,若姐姐愿意明日我就让卫家派人去平阳提亲,可否?”
平阳公主一笑:“卫青现如今乃是将军,虽然出自我平阳,不过吾看中的是卫青的人品,自然不会推辞!”
卫子夫连忙谢过,与平阳公主喝了一杯。又转过头看了董倩一眼,笑道:“咱们两人也算姐妹,虽然健儿不是你所出,但总归是苏家之后,你作为嫡母也当得起一家人,昨日当利回宫之后便很生气,我也知道这孩子不想回来,如果你不嫌吵闹,吾明日就派人将当利送到楼观如何?”
董倩连忙施礼:“一切全凭夫人做主,当利公主聪明伶俐,臣妾当自家女子疼爱!”
卫子夫虽然还是夫人,就凭现在这场酒宴能看出来皇帝已经将其当做皇后了。这一次让她明目张胆出来,就是让这些朝臣的家眷回去给朝臣透个口风,免得皇帝提出立后的事情时有废话。从卫子夫应付自如的情形判断,这个女子有本事也有手段,是个做皇后的料。
卫子夫春风般的话语中,本来还拘束的女眷们慢慢也就放开了。不知不觉间有些眷属也学着建章宫内的男人们唱起了大风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任今日喝的有些多,虽然皇帝的酒没有自己家里的二锅头劲大,喝多了也不舒服。趁着出恭的机会,公孙贺跟了出来:“你真的遇见了那些家伙?”
苏任点点头:“看样子你知道他们?”
公孙贺没有隐瞒:“前些年那个邵翁曾去过我家,与家父有过一场谈话,当时年纪小,并没有在意,不过现在想想那些人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哦?怎么说?”
公孙贺扭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可听过方仙道?”
苏任摇摇头。
公孙贺继续道:“方仙道起于春秋时期的燕国,到了秦时盛行,徐福等人就是他们,更早的话扁鹊也算,别惊讶这只是其一,若论起来出了儒家的六艺之外,其余所有行业都可算作方士,这些人与墨家关系最好,因为他们都希望得到皇帝的重用,只可惜现在有些没落而已。”
苏任看了公孙贺一眼:“你……!”
“我不是,我家也不是,不过你要小心,得罪了他们后果很严重,那些人最为歹毒这一次既然与墨家一起出现,你就不得不防一下,免得被人家算计。”说完,公孙贺提起裤子,手都没洗在苏任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还有,淳于意既然是和扁鹊一样的神医,你可得小心一点。”
第783章 皇帝的大动作
入城和献俘结束了,皇帝的庆功宴也结束了,终于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頂點小說,当所有人眼巴巴的等着朝廷封赏的时候,皇帝却下了一道奇怪的旨意。按照老百姓的说法就是,皇帝为了庆祝这场大胜仗,要祭天,而且还是少有的大祭祀。于是乎,背着皇帝圣旨的内侍在羽林卫的保护下,从长安城的东门出发,奔向关东的诸侯府邸。
衡山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哀声叹气,喝一口酒看一眼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上一次淮南王谋反的案子,他算是侥幸逃脱,本以为自己回到衡山国醉生梦死,皇帝就不会再注意到他,可惜他想错了。
刘无采扭动腰肢走了进来,坐在衡山王下手:“父王不用忧虑,皇帝的旨意在这里算什么?且看别的王去不去,只要他们不去,父王不去就是。”
刘赐瞪了刘无采一眼,特别是刘无采那一身几乎将所有肉露在外面的衣服,让刘赐更加生气:“管好你自己,刘爽这个逆子已经将罪证给了苏任,不去你父王我只有死路一条,你看看我们边上,别家不说就那个江苏城现在是什么样子,除了那些越人之外更有大军数万,信不信只要父王稍有一点不恭,他们立刻就会发兵过来?侯勇现在就是苏任的一条狗!”
“那就让二哥去,他既然是世子,就该替父王分忧。”
“呵呵!”刘赐笑的比哭还难看,将手里的圣旨扔给刘无采:“一个世子还满足不了咱们皇帝的胃口,你看看,这上面说的清清楚楚,皇帝是让咱们把家搬去长安。”
“我也得去吗?”刘无采一惊,连忙将圣旨展开,看过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这也做的太……”
“太什么?马邑之战大胜,皇帝的威严布于四海,诸王谁敢与其争锋,稍有不愿意,立刻就是大兵压境,据说程不识已经率兵守住了虎牢关,李广也率兵驻守武关,人家就等着诸王们不去呢!”
“那可如何是好?前几日吴王派人邀请父王,父王为何不去与吴王商议一下?”
“哎!”刘赐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太傻完全不能和他说话,挥挥手将其赶出去。自从淮南王死了之后,朝廷没有再封王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现如今不是当初,当年七王何等厉害,率兵数十万都已经打到长安城下,也没能攻破,现如今诸王们一个个混吃等死,早没有先祖的风光,别说和朝廷打仗,就算是自保都没有勇气。
刘赐在王座上整整坐了一天,天亮的时候下达了最后一次王命,奉旨去长安。话一出口眼泪就留下来,跪在地上朝着蜀郡方向磕了三个头,喊叫一声,孩儿对不去父王便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那边是他父王也就是前任淮南王刘长死去的地方。
请诸王来长安祭天只是其一,第二章圣旨是有关宫内的,已经五岁的皇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并被皇帝安排在苏任门下,于是乎苏任就有了一个新官职,太子太傅。这个官职有些奇怪,既不在三公九卿之列,也不在皇帝的内朝官中,属于宫官。一般来说太子太傅只是某些大臣的虚衔,现在被苏任弄成了实衔。
但是太子太傅的俸禄却又两千石,基本上和郡太守差不多。要知道苏任在马邑之战的时候便是将军,而且还是一方主将,马邑大胜,从表面上看虽说和他关系不大,该有的奉上应该有。最起码列侯的封地应该再大一点,可是只给弄了一个太子太傅,让很多人不理解。
坐在窦婴家的大堂里,一壶酒,一盘芸豆,再加上灌夫。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作为丞相,此次勘定战功他自然很有说话的权利,但是结果只有苏任一人吃了亏,窦婴的老脸颇有些尴尬,亲自给苏任倒了杯酒:“此事乃是老夫所为,你还年轻,过早的加官进爵不是什么好事,万万不要觉得陛下对你有何亏欠,以后立功的机会尚多,以子恒的本领,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灌夫一口将酒喝干,冷哼一声:“此次马邑大胜旁人不知道,丞相应该知道功劳最大的是谁才对,若没有这小子从中调动,哪来这场大胜,别说苏小子不高兴,我也觉得这样的封赏有些偏颇,韩安国封侯、李广、程不识封侯,凡是参与此事的人全都加官进爵,只给了苏小子一个不痛不痒的太子太傅,这他娘的是个什么官?”
苏任笑了笑,端起酒杯对灌夫的抱不平表示感谢,仰头喝酒:“丞相和灌老将军不用演戏,况且你二人演的并不好,此事陛下就算不这么干我也不会接受封侯的,二位可以想想我从蜀郡出来,到长安多久?满打满算还没有五年,五年时间从一个后补都尉爬上将军,这得多少人眼红?”
“别的不说,和陛下一起从小到大的李当户等人更是将门之后,现如今也不过得了一个侍中的虚衔,我比这些人如何?能得个太子太傅已经不错了,何况太子还是我的学生,从长远来说,其实陛下还是很信的过的我。”
窦婴连连点头,拉着苏任的手重重拍了两下:“子恒能这么想,老夫甚是欣慰!”
灌夫哈哈大笑:“看来是咱们两个糊涂了,后生可谓,再过几年你我二人直接隐退算了,和这些小家伙们在朝堂上辩论可不是我擅长的事情,你说说打仗不如人家,想事情也不如人家,咱们真是老了。”
笑声在窦婴家的大堂里不断想起。不知道苏任给两个老头子都说了些什么,总之站在街道上偶尔都能听见灌夫的笑声。苏任没有反驳,其他人自然不会多少,整个朝堂都沉积在马邑大胜的氛围之中。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的大手笔结束的时候,接连两件事让长安又一次震动不小。
第一件,刚刚做了侍中、建功将军的卫青得到皇帝赐婚,守寡三年的平阳公主下嫁卫青。第二件,在先皇后陈阿娇死在长门宫之后一年,太子生母卫子夫要被立为大汉新皇后。很多人从这两件事上看出了一些问题,都是两件喜事不假,而接受两件喜事的人是皇家和卫家,这就说明皇帝在有意识的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苏任一边喝酒一边挠头。公孙贺奇怪道:“怎么?知道你爱干净,这才一会就觉得卫青家中做不成了?”
苏任摇摇头,看了卫青一眼:“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卫青连忙道:“苏兄请讲。”
“你要娶平阳公主。”
卫青点点头,脸上竟然还带着红晕。
苏任接着道:“那我就有些奇怪,以后你见了陛下该称姐夫还是舅子?或者陛下见了你也是一样,还有,你姐姐也就是未来的卫皇后见了你该称弟弟还是姐夫?这些关系都弄清楚,不然去病那小子就有些乱!”
公孙贺和公孙傲已经笑的躺到了地上,李当户如此古板的人也是面带苦涩。卫青摇头苦笑:“苏兄何必如此挖苦我,来来来,饮酒!”
今日是来给卫青道喜的,当初在平阳候府的时候,卫青就有意平阳公主,不过那时候几个人人微言轻,前面又有太后阻拦。多亏平阳公主说了那句要为平阳候曹寿守孝三年,才将这事情托下来,如今总算抱得美人归,诸位兄弟自当恭贺。
公孙贺连灌三杯,将胸前的衣服敞开,露出自己的胸膛:“陛下这一手做的好,将平阳公主嫁给卫青,又封卫夫人为皇后,那就说明咱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你们等着将来不做到丞相决不罢休。”
李当户看了公孙贺一眼:“你这样的性子做丞相恐怕……”
苏任连忙拦住李当户没有说出口的话,冲着公孙贺伸出大拇指:“有理想,咱们还年轻就该有远大的目标,过些年公孙贺为丞相,卫青为大将军,公孙傲为太尉,当户兄这脾气做个御史大夫最好不过,至于我嘛就要仰仗诸位兄弟,好在长安城横着走!”
公孙贺大笑数声,端起酒杯:“那就这么说定了,有咱们进入的交情,我公孙贺答应苏兄可以横着走!哈哈哈……,饮酒!”
朝廷的重大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日子就过的有些辛苦。作为大汉报的总编纂和副总编纂,这几日每天都需要加班加点,已经连续加了三个特刊,依旧不能将朝廷的事情说透彻。准备明日在刊印第四个特刊。
埋首在案牍之后,司马相如奋笔疾书,他的对面就是夫人卓文君。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总算将特刊的内容审定完毕,司马相如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卓文君连忙将一杯茶放在司马相如案头。司马相如抬头看了卓文君一眼,一只手放在卓文君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满心都是幸福。
“夫人怎么还不安歇?你现在有了身孕不宜熬夜,要不然淳于先生又要说我了。”
卓文君微微一笑:“不妨事,见你操劳我躺在榻上也说不安稳,朝廷这些天的事情很多,几乎每天都需要做一期专刊,夫君辛苦了。”
司马相如喝了口茶:“这是好事!苏任当初就说过,等到咱们每日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就是咱们发挥作用的时候,陛下如此频繁的发布圣旨需要咱们给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对朝廷对百姓都没有好处。”
苏任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哈哈大笑:“看来司马兄这几年在大汉报没有白待,总算看明白这报纸的厉害,要不要我向陛下建议,将你们夫妇二人的大汉报弄成日刊,陛下估计也看出了大汉报的好处,应该不会拒绝。”
第784章 一天
来福回来了,只有他一人回来,而且身上还带着伤,是被阿巽送回来的。︽頂點小說,苏任看见来福那一刻被吓了一条,来福竟然昏迷不醒,看了来福一眼,苏任立刻让蛮牛去请淳于意。这是文党的在长安的护卫,也可以说是文党的子侄,他有个三长两短不好给老师交代。
淳于意看了看又号脉之后,便皱起了眉头:“皮肉伤倒是不太严重,中的毒却很古怪,老夫需要研究研究。”
苏任问道:“可有解?”
淳于意道:“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虽然这毒很霸道,幸好在中毒之初便服了些解药,如今留在体内的毒只有少许,只是麻烦一些而已。”
苏任长出一口气,给淳于意施礼,没敢打扰淳于意救人,带着阿巽等人退出了来福的房间。一出门便吩咐黄十三和蛮牛,暂时不要将来福的事情告诉文党,必定文党老了,若被吓个好歹来不划算。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回到自己的房间,苏任立刻问阿巽。
阿巽连忙道:“我们是在洛阳发现的,至于怎么受伤和中毒不知道,根据鼓上骚和白日鼠的报告,墨家人和方仙术的人都在洛阳停留过,从时间上推断,方仙术的人下手的可能行更大。”
苏任的眼中露出寒芒:“继续查,一定要弄清到底是谁下的手,对了,只有来福一人吗?”
阿巽点头:“发现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墨雨不在身边。”
“对墨家和方仙术加大监视力度,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其他的可以放一放,明处的敌人不可怕,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些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家伙!”苏任一扭头,对黄十三道:“现在你就回楼观台,告诉冷峻和霍金、石宝几个要格外小心,防备这些家伙暗中下手!”
苏任本不想和这些人有什么牵连,隐秘门派几百年来即便是没怎么露面,也是根深蒂固,不像那些皇亲国戚好收拾。这些人有胆子有手段,最可怕的是没有底线,干什么事情靠的就是自己的好恶。来福的伤势估计就是人家给苏任的一个警告,但是苏任决定将警告当成挑衅来看。
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蛮牛送饭进来的时候被苏任的脸色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转身出去给苏任打水洗脸。冰凉的井水透着彻骨的寒意,苏任将脑袋埋在里面足足有两分钟,这才吹着泡泡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接过蛮牛递过来的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一声不吭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苏家今天格外安静,都知道家主心情不好。长安城里的房子只不过就是一个住处,里面的下人和仆役全都是临时从街上卖来的,所以没人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吃罢饭,去后院看了看来福。虽然还没有醒来,气色至少比昨天强的多。淳于意也是一夜未睡,老头坐在太师椅中歪着脑袋打盹。阻止了徒弟要将淳于意叫醒的举动,苏任又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既然要和那些人斗,那就得找个战场,无论是长安还是楼观都不是苏任心中的战场。
出了家门,抬腿上了马,一带马缰,白马迈开四蹄朝前走。苏家的院子处在长安城的东南角,这里是商贾的聚集区,苏任在商界名声很高,一路上全都是打招呼的熟脸。苏任面带笑容一户户的打招呼,偶尔停下马和相熟的几个商贾说几句话。
逛完了西市,下马进了翠香楼。掌柜自然认识苏任,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招呼。拒绝了掌柜要将自己安排进雅间的举动,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大厅中央的桌子上。正对门的舞台上,一个满嘴白沫的先生正拿着一张大汉报给堂中的商贾们读上面的文字。司马相如文绉绉的文章没人听得懂,所以那个说书的先生就还需要自带翻译功能。
“……此次马邑大胜,斩杀匈奴三万一千人,俘虏四万多,缴获的战马更有上万匹,这一次的大胜,保证匈奴人在十年之内再不敢往南一步,但是朝廷为了防备匈奴人,分别在雁门关、嘉峪关修建了堡垒,以长城为防护,并派北军驻守晋阳,南军驻扎虢国,只要匈奴敢来,又是一个马邑大胜,……”
“好……!”堂下的人一阵叫好,有几个识趣的还相互议论几句,搞的好像他们对朝廷大事了如指掌一样。
苏任也叫了一声好,声音奇大,引起了附近几桌的主意。一个头上带着帽子的商贾眼睛一转,给同桌的人打了个招呼,拿起酒壶起身来到苏任桌边,腰弯的很低:“敢问足下可是苏先生?”一口的蜀中强调,听了就让人舒服。
苏任看了看那人,那人连忙道:“小人也是蜀中商会的,不是第一批加入的商贾,苏先生自然不认识,上个月才来长安本打算去拜访先生,后来听说先生在马邑,回来之后又有朝廷大事要处理就没敢打扰,今日偶然相见过来敬先生一杯酒,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苏任笑了笑,示意那人可以坐下:“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买卖的?”
“哦,小人洪城,做香料的,生意太小上不得台面,蜀中人喜欢熏肉,对香料用的少,这才来长安碰碰运气。”
“说的也是,不知你做那样香料,是从岭南送来的肉桂那种还是……”
“小人和西域人有些联系,所以小人做的是西域的香料,成本太高,做起来很吃力,商会中我们做香料的只是很少的人,所以不好做。”
“西域?你熟悉吗?”
洪城连忙摇头:“不是太熟,都是西域人送货过来,听他们说一路上盗匪横行,走的很艰难,完全是用命在拼,前年小人本打算去,筹集了些货物,刚出玉门关就碰见了盗匪,哎!可谓是血本无归。”
苏任点点头,端起酒杯和洪城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据我所知西域的货品很多,宝石、银器、兵刃,甚至是西域马都是很好的买卖,为何你只做香料一途。”
洪城无奈道:“不瞒先生,好东西的确不少,他们也需要我们大汉的食盐、棉布、丝绸、瓷器,还是因为路途远,盗匪多,也就只有香料引不起盗匪们的兴趣,这才好做一天。”
苏任表示理解,两个人就在翠香楼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好长时间。等苏任喝完了酒,洪城很识相的告辞,并告诉掌柜的苏任这桌的饭前算他的。苏任没有拒绝,邀请洪城有空的时候去家里坐坐,引得洪城一阵激动,连连表示感谢,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出了翠香楼,又去城南的太学那边转了转,当年盖的小楼如今变得更加漂亮。太学虽然没落,依旧人来人往。在世家大族眼中,楼观书院教授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奇**巧计,木匠手艺怎么能和圣人学问相提并论?军汉厮杀也没有治理天下的道理重要,所以太学学习的全都是世家大族的优秀子弟。
世家学生自然有世家学生的爱好,高档酒楼,刚到歌舞,高档妓院便成了太学外最亮丽的风景。商贾们全都是最聪明的人,学生需要什么他们就会提供什么,完全能做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标准。一路过来,没有听见读书生,更多的是推杯换盏和**词浪调,苏任瞬间就失去了继续看的心情。
陈娇竟然就住在太学边自家的那栋小楼里。现如今窦太主已经失势,在家里从不出门。继承堂邑候爵位的陈须瘸着一条腿,依旧在长安城猖狂,没人理会陈家这一家子,他们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只等着窦太主一死,陈须也就没有几天好日子,之所以现在没有动陈家完全是估计皇帝姑姑的面子。
陈娇瘦了很多,又流了胡须看上去更加清瘦。见到苏任陈娇很高兴,很不好意思的邀请苏任去他的小楼坐坐。既然是熟人就不好拒绝,跟着陈娇进了他的小楼。小楼真的很小,三五个人进来之后感觉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陈娇亲自给苏任上茶。
“隆虑候一直住在这里?”
陈娇点点头:“虽然乱了一点,至少有自己的一块地方,住在这里心里舒服。”
苏任很理解陈娇的心情,便没再多问,喝了一口茶。陈娇呵呵一笑:“苏兄现如今可谓飞黄腾达了,当初第一眼看到苏兄的时候就觉得苏兄不是一般人,今日更觉得苏兄更不一般,只可惜在下没有那个福分,若当初母亲和大哥能结好苏兄,今日我们喝茶就会另有一番情趣。”
苏任笑了笑:“隆虑候算是在下的朋友,我可还记得当初太学这边的房舍隆虑候可以第一个过来想我求购的!这份情谊永不会忘。”
陈娇抱拳相谢:“苏兄是个念旧情的人,日后若有什么好事,还望苏兄记着点在下才是,都说苏兄是商神,我这个隆虑候也想沾点苏兄的光,不知可否?”
“哈哈哈……”苏任大笑,笑罢神秘的对陈娇道:“正好有个好事,不知道隆虑候有没有兴趣?”
第785章 张骞的笔记
在长安城游荡了三天,苏任回到了楼观台。这一次出去又是一年多,回来团聚没有两天便又去了长安,现如今也该到了陪陪家人的时候。苏任回来,让众人格外高兴,家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为了弥补家人和妻子,苏任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苏康和刘据两人偷了一盘子红烧肉躲在门背后吃的满身都是,苏任进来的时候两人连忙捂着嘴巴不吭声。苏任便假装没有看到,站在桌旁一个劲的寻找自己丢失的红烧肉,引得两个小子一阵阵的偷笑。
当利是个好孩子,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领,将两个人拎出来,向阿公报告。苏惠儿则眼泪汪汪的求父亲别处罚哥哥和据弟弟。在苏任再三保证不打两个臭小子之后,自家的小女儿这才止住眼泪。
哄完了孩子就该哄大人。董仲舒、文党进来之后,四个孩子就和猫一样乖,只有苏惠儿赖在外公董仲舒怀里,将刚才自己的先进事迹做了好长好长的报告。董仲舒抱着苏惠儿一个劲的夸奖,听得苏任浑身起鸡皮疙瘩。
董倩带着冷月、十二娘、十三娘也走了进来。苏虎立刻趴在苏康和刘据身上和狗一样不断的闻,又是威胁又是利诱,问他们两个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没有叫他,然后三个人就前后脚跑进了院子胡闹。只有冷梅缩在十二娘背后,瞪着大眼睛偷看家中这个陌生人。
苏任摸摸鼻子对冷峻道:“哎!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看看你家闺女,我将来的儿媳怎么如此认生?见了阿公连行礼都不会?”
冷峻冷哼一声:“哼,一走就是一年,几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你陪他们的时间加起来没有一半,还认生,没把你赶出门就算不错了。”
“我可是这个家的当家的,谁敢把我赶出去?”
冷峻鄙视了苏任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看你可怜的份上董倩妹子和小妹没有难为你,若放在平日你能有好日子过?别指望今日这一顿饭我就给你说好话,最起码的吃一个月才行。”
霍金、霍去病、石宝来了之后,家里就住不成了。三个大小子带着三个小小子能把屋子拆了,苏任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几个人都摁在桌边。端起酒杯,苏任站起身:“岳父、老师,还有诸位兄弟姐妹,以及二位夫人和孩子们,说实话,我苏任不是个好女婿、好学生、好朋友、好兄长、好夫君、好父亲,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情没有怎么管过,若不是诸位一直留在我身边,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家的感觉。”
“今日借着这杯酒,给诸位赔礼道歉,以前的不是希望诸位能够原谅,以后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保证尽量留出更多的时间在家中,有了你们我才有家,当初从山里出来,二弟和二妹收留了我的恩情我当牛做马都还不完,这些年在外有时候我也想,我的根在哪?自从师父他老人家死了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孤儿,没人管没人疼,后来遇到了你们,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苏任一口将酒喝干,重新倒了一杯:“岳父大人总是训斥我,我知道岳父大人是为我好,他是怕我走上歪路,老师教导我做人,像父亲一样护着我,二弟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很多机会,这些我都记在心里,还有倩儿和二妹她们不但给我生了孩子,还替我孝敬老人,将这个家给我守住,让我有个温暖的窝,更有十二娘和十三娘两位一直住在家里,陪着倩儿和二妹,还是那句话这样的恩情没法还,也还不完。”
又一口喝光,第三杯满上:“霍金、石宝、老黄、蛮牛跟着我出生入死,他们图的不是军功和富贵,就是为了照顾我,老刘和老胡千里迢迢跟着我来到长安,忠心耿耿,诶!怎么没叫老刘和老胡,蛮牛快去,就说怎么觉得少点人呢?”
蛮牛还没出门,刘高和胡济眼泪鼻涕的进来。苏任一把拉住两人,摁在座位上,呵呵笑了两声:“这才是一家嘛!”
苏康拉了拉父亲的衣角:“还少人,健哥哥和绿倚姨母没在!”
苏任在儿子后脑勺上拍了一把:“就你小子知道,总是揭你爹的伤疤,不说了,吃饭!”众人一阵笑。
这顿饭苏任很忙碌,只要有人喊一声,苏任立刻殷勤的过去招呼,给孩子喂饭,帮着倒酒,转换杯盘,苏任几乎是围着桌子团团转。刘高要起来帮忙,被苏任拒绝了。他只是在恕罪,所以冷峻、霍金几个家伙就更加频繁的喊叫。饭吃了好长时间,当一切结束,苏任也和狗一样躺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董倩站在苏任背后帮着苏任捏肩膀:“你何必如此,都是一家人。”
苏任伸手拉住董倩的手:“我喜欢,这样心里能好受一点,原以为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就注定一辈子孤单,现在好了有岳父,有老师,有朋友,还有你们和孩子,以后还会有孙子,有孙子的孙子,呵呵,这就是个完整的家。”
冷月吃了一顿饭哭了好几回,这时候一边帮苏任捶腿还在一边哭。苏任心满意足,手里端着酒杯享受着两个女人的服务,万恶的封建主义就是好,不但能娶两个老婆,还能平安无事的过一辈子。苏任就想这么一辈子舒舒服服的过完,不怪外面风云变幻。但是他知道那只是梦,人活着就得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门口飞来一直燕子,熟练的从门里钻进来一头扎进大堂房梁上的窝里,窝里面立刻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苏任看见刚刚那只燕子嘴里叼着一条虫,他不知道燕子会把虫放进那个小燕子的嘴里,想想应该会切成好几段,给每一只小燕都喂到。
今日苏任是累坏了,扶着董仲舒和文党去休息,又探头看了看被奶娘抱走的孩子,回到后院的时候董倩和冷月还都没睡。苏任使劲**了几下自己的脸,将疲惫隐藏,换上笑容这才推门进去。
“怎么还不睡?”
冷月过来帮苏任脱衣服,董倩也打来洗脚水,一阵忙碌之后,冷月回自己房间,董倩有些不好意思。苏任将董倩搂进怀里,两个人抱了一会。苏任抖擞精神:“去睡吧,我去书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董倩没问什么事,只是乖巧的点点头。
书房的正中间放着一口大木箱,上面贴着皇家的封签。这是昨天苏任从长安带回来的,里面装的是张骞对上次出使的见闻。虽然张骞上次的出使很不成功,但也去了不少地方,特别是西域的形势见解很透彻。张骞就不是一个很好的外交家,实际上他是个探险家。
木箱没有钥匙,苏任用小刀将封条撕开,打开箱子,整整齐齐的纸片静静的躺在里面。这是张骞的心血,苏任很郑重,特意重新洗了手,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第一页。或许张骞在写这东西的时候没有在意,不过刘彻安排保存的人很尽心,对已每一页都做了目录,想要找相关信息也方便。
后世经常说的西域三十六国那是大唐时期才有的词汇,大汉朝的西域还没有那么高度集中,在西面的隔壁中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部落,能称之为国家的寥寥无几。精绝古国,楼兰古国这时候还都存在,不过也已经到了灭亡的边沿。就拿楼兰来说,严重的沙漠化已经将他们的国家压缩在很小的范围内,只要国中的沱沱河消失,只有灭亡一途。
按照张骞的描述,西域以天山为界分为南北,天山以北已经成了匈奴人的地盘,生活在那片地方的西域人如月氏等国不得已只能西迁,翻过大山进入康居境内,如今已经便的格外衰弱和渺小。天山以南因为气候和地里条件的关系,剩余的西域国家在匈奴的铁骑下苟延残喘。
一路向西,鄯善国堵在玉门关口,北面是浦类南面是若羌,这几个小国不但要提防匈奴还要提防大汉,可谓是生不如死,谁也不敢得罪是谁也惹不起。精绝在若羌西面,地处沙漠边沿,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车师国和焉耆难兄难弟,每年都要去拜见匈奴浑邪王以求日子能过的好一点。
再往西还有龟兹、于阗、乌孙、疏勒、大宛等几十个小国家,他们有天山保护,离匈奴和大汉都很远,日子到也过的滋润,比起鄯善、浦类几个国家来说要好很多。当然这种好也是相对的,沙漠和严寒本就是生活最大的敌人,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福。
张骞的笔记很详细,从这些国家的生活到人口以及驻军城郭全都做了记录。苏任大概算了一下,西域这么多国家加起来有名有姓有城墙的城郭也不过三十六处,难怪都说西域三十六国。总兵力更是少的可怜,若不是地方贫瘠广袤,早就被人家占领或者统一,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乱七八糟国家。
苏任一页一页的看,一边看一边记录整理,他需要尽快在自己脑子里对西域形成一个概念,要不谈等自己过去的时候两眼抓瞎,那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第786章 成长和阴谋
苏任在楼观一待就是大半月,自从那天之后便足不出户,准确的说连书房都没有离开。吃饭喝水也都在里面,出了蛮牛和黄十三之外任何人不准进去。董倩和冷月有些不忍心,想要将苏任叫出来,站在门口喊了两声,里面只答应一声,再喊就没了声音。
董倩无奈,只有将董仲舒和文党请来。面对两个老头子要闯进去的举动,蛮牛和黄十三没敢阻拦。房门被推开,苏任披头散发席地而坐,屋子里全都是纸张,墙上、桌上、床上、地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苏任顶着黑眼圈一手握着笔,一手拿着纸愁眉苦脸,整个人都瘦了好多。
文党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看了看递给董仲舒。董仲舒只看了一眼,随手便扔了,一声不吭出门而去。文党还要说话,也被董仲舒拉走。蛮牛连忙将那张被风吹走的纸捡回来,重新放在原来的地方,轻轻关上房门,继续站在门外。
董倩一脸的焦急:“父亲!”
董仲舒冷冷道:“全都是没脑子的,去把小康儿和太子、苏虎弄来,我看看他还在那破屋子里面怎么待!”
“这……,夫君这是大事,几个孩子来了如何是好?”冷月有些不敢。
文党呵呵一笑:“子恒如今钻了牛角尖不能自拔,只有靠这几个孩子了,这已经过了半月,若再不出来走走恐怕……”
董倩把牙一咬,对冷月道:“就听父亲和老师的,出了事我担着,要打要骂让他冲我来!”
冷月还要客气几句,被董倩看了一眼,连忙出去按照董仲舒说的准备。
几个小子听说父亲、老师、先生找他们,提着手里的竹竿就冲了过来。对黄十三和蛮牛的阻拦视而不见,两人想要拦又拦不住,更加不敢出手,哀求更是没有效果,眼睁睁看着苏康一脚将父亲书房的们踹开,冲了进去。黄十三和蛮牛对望一眼,快步朝大门外走,免得殃及池鱼。
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纸片在屋子里乱飞,几个小子叽叽喳喳的拥到苏任身边。苏虎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苏任铁青的脸对苏康道:“你完了,先生现在很生气,我父亲这脸色的时候就会打人,你赶紧将屁股准备好!”
苏康冷哼一声:“我父亲可不是苏伯伯,我父亲从来不打我,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一句话就让苏任泄了气,叹了口气:“谁让你们来的?”
刘据连忙道:“是师母说太傅找我们,所以我们就来了,学生知道闯了大祸,请太傅责罚。”
苏任笑了,将刘据拉起来:“你承认错误倒是挺快,这是宫里的师傅给你教的吧?”
刘据点点头:“几个师傅和丞相、洗马等人都说,做错了事就要承担,推卸责任不是为君之道,我是将来的大汉皇帝,更应该以身作则,母后也告诫学生,要好好向太傅学习,不可顽皮”。
苏任一指旁边的苏康和苏虎:“那你觉得这两个臭小子要不要教训一下?”
不等刘据开口,苏康起身就跑。苏虎稍微犹豫了一下,跟着苏康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刘据没走,规规矩矩的站在苏任面前:“太傅要处罚就处罚学生,学生愿意替康哥哥和苏虎受罚。”
苏任叹了口气,在刘据头上摸了两把,有在屁股上拍了一把,喊了一声滚蛋,便开始收拾自己乱七八糟的书房。这半月可把自己折腾坏了,一门心思全在西域的形势中。看的越多想的就越多,对西域的了解自然也就越多。但是他忘记了,这东西都是张骞几年前看见的事情,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说不定某个小国的国王都换了好几个了。
苏康和苏虎的脑袋从门外谈进来,苏任瞪了一眼。苏虎嘿嘿一笑:“先生不生气了把?”
苏任道:“说,该怎么处罚你们?”
苏康道:“是母亲让我们来的,说是父亲快要疯了,为了不让父亲发疯我们冒死前来,如果父亲生气那就去处罚母亲,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真的?”
苏康连忙点头:“我们本在前院玩的好好的,才不愿意过来,蛮牛叔叔不让我们进来。”
苏任招招手,几个孩子来到近前。苏任面带微笑:“这半月是父亲有些不对,你们母亲做的很好,刘据都吓成那样子,依旧硬着头皮来,足见你们是爱我这个父亲、伯伯、老师的,既然来了那就别闲着,帮我收拾吧?收拾好了,咱们出去吃叫花鸡。”
“好嘞!”苏康和苏虎答应一声开始收拾,刘据也连忙帮忙。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全都装进箱子,至于还给皇帝的时候和原来不一样,苏任才不在乎。比起替皇帝整理里面的东西,哪有陪自己儿子吃叫花鸡重要。收拾完了,洗了脸,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刺眼的厉害,苏任做了好几个长呼吸,又伸了好几个懒腰,这才浑身舒坦。
带着孩子们去附近的山民家里偷了一只鸡,四个人嘻嘻哈哈的向小河边跑,对于背后村妇的咒骂就当是耳旁风。苏康和苏虎还好,刘据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一张小脸张的通红,能看出来这小家伙很兴奋。和苏任在一起一定比宫里好玩。
就在河边,苏任将鸡洗剥干净,掏出随身带的调料包,将那只可怜的鸡收拾妥当。苏康和苏虎早已经弄来很大以堆柴禾。和泥是刘据的任务,这孩子做什么都认真,和个泥都和的希稠合适,里面一块土疙瘩都没有。苏任好好的夸奖了一番,让刘据非常高兴。
将鸡用泥巴裹住,随手扔进火堆中。又去附近的地里偷了写颗粒饱满的豆子和麦子,一边烧一边吃,不大一会几个人全都变成了黑嘴巴。吃完了豆子鸡也就烧熟了,砸开外面的泥土,阵阵的香气扑鼻而来,三个小子蹲在苏任身旁流着口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只鸡只有两个鸡腿完全不够分,苏任便将这个难题给了刘据。看着手里的鸡腿,又看看苏康和苏虎。刘据将一只鸡腿给了苏任,另外一只给了苏虎。苏任对这样的分法很满意,便将手里的鸡腿塞到哭闹的苏康手里,对刘据道:“分的不错,说说为什么给我和苏健,不给苏康和你?”
刘据道:“太傅是先生是长辈,我们应该孝敬,苏虎兄长出力最大,所以分一只。”
苏康一边吃鸡腿一边道:“错,咱们就该偷两只鸡!”
苏任哈哈大笑:“这才是最正确的,东西太少的时候怎么分都不会让人满意,所以你要有更多的东西,你父皇为什么一心一意要和匈奴开战?匈奴屡犯大汉边境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大汉的土地不够分,那就只有去抢匈奴的,皇帝没必要和咱们一样去偷,所以那就去抢,明白没有?”
刘据摇摇头,苏任一笑,将鸡胸脯递给刘据:“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不但要强越人的,抢匈奴的,还要抢西域人的,凡是我们没有的,我们需要的那就抢过来,国家就是这样,谁的拳头硬,谁的军马勇猛无敌那就全都是谁的!”
吃完鸡,又在河里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苏任打发了几个孩子,将黄十三、韩庆等人叫道自己房中,开始布置任务。下午带着孩子们在河边玩的时候,苏任已经发现自己被人家盯上了,那就不敢再迟疑,楼观可有一大家子人,稍有不慎自己会追悔莫及。
“让阿巽开始动手,只要确定就不能手软,现在将他们打疼,他么才会老老实实跟着咱们去西域,要是让他们暂时放过咱们可就后患无穷!当然,家中也加强戒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手能留下的尽量留下,去西域的人不足就从蜀郡调。”
韩庆点点头:“是该开始了,托的越久越危险,那个洪城已经查过背景很复杂,和很多人都有交情,而且不是蜀郡人,听说是从淮南来的,我已经派人查了,应该还是假的。”
“陈娇呢?他最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陈娇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注意到一个问题,陈娇家中从年前多了很多门客以方士最多。”
苏任呵呵一笑:“看来这一年谁也没有闲着,这长安城越来越有意思了,陛下就不管一管?”
“苏凯也在忙碌,他们也找到了一些问题,只是他们针对的目标太大,天下所有事情都要关注,虽然长安也有不少人手,必定力量有限。”
“给苏凯提个醒,让他给陛下说一声,免得到时候陛下被人家算计。”
韩庆一愣:“这样以来不就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无妨,咱们留在长安的时间不会太久,崔老先生正在准备货物,只要筹集妥当立刻动身,人家在长安布置了这么多年,咱们不触那个霉头,找一片谁都不熟悉的新战场对咱们最有利。”
韩庆道:“但是从阿巽的消息知道,那些人在西域也有势力呀!”
“那又如何?你等着,这一次就算不能让墨家和方仙术死也得让他们脱层皮!”苏任说这话的时候,牙齿咬的很紧。
第787章 无边黑夜
在长安城办事有个很大的好处,每天晚上都会关闭城门,而且街上不许百姓走动,所以要抓人晚上最合适,弄开门冲进去保准一抓一个准,就算是想要跑也逃不出京兆尹的公人和执金吾的守卫之手。
苏任披着斗篷,站在小巷的阴影里,苏凯就站在苏任身旁:“这里可是清河郡主的别院,他父亲济北王是陛下的叔叔,再说……”
“再说什么?窝藏朝廷要犯这是杀头的罪过,本将军替济北王清理门户他应该高兴才对,清河郡主放浪成性,和墨家以及那个方仙术都有瓜葛,上个月送进宫的那个方士就是他的人,若不是皇后发现的早,这会说不定陛下已经被那家伙迷惑,你想看着咱们的陛下被这些方士操纵?”
“那也得请示陛下,您这是……”
苏任冷冰冰的看了苏凯一眼:“陛下让你配合我,那就好好配合,把你的嘴闭起来,本将军知道自己干什么!”
两人还在说话的时候,霍金已经带人摸到了清河郡主家的院子外,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不声不响的酒杯放倒。三个黑影一伸手攀上墙头,熟练的翻过去。只用片刻功夫清河郡主的院门就被打开。隐藏在街角和阴暗处的人呼啦啦全都出来,一股脑的钻进院子,院门缓缓的闭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和清河郡主家一样,子午路边上的十几家王公贵胄的府邸都出现了数量不等的黑衣人。这些人行动迅速,手法熟练,一看就知道这种事情没少干。
一朵黑云遮挡了明晃晃的月亮,黑暗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早早睡觉的人没人知道就在他们家附近发生的事情,连京兆尹的公人和执金吾的守卫们也没有一人出现在这里。他们已经接到了命令,今天晚上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在子午路出现,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翟公坐在自家的大堂上一大口一大口的喝酒,没喝一口脸上就会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是个很正统的人,对大汉律的理解虽不能算登峰造极,也是倒背如流。当接到朝廷旨意的时候他就明白今天晚上会出现什么事情,他认为没有经过审判就私自行刑这是对大汉律和朝廷乃至陛下最大的羞辱,只可惜自己无能为力。
执金吾来的时候,翟公已经有些微醉。一把夺过翟公手里的酒壶,执金吾愤愤的坐在椅子上:“好我的廷尉呢,这种事情本就是咱们的职责,既然陛下已经下令不让咱们管,说明陛下已经不信任咱们了,明日朝堂之上你我如何应对?”
翟公看了执金吾一眼:“京兆尹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陛下既然下令自然不管我们的事情,明日闭口就是。”
“可,子午路住的全都是王公贵胄,万一死伤太重,咱们如何向天下交代?”执金吾负责长安城内的治安,说起来如果出了大事他的责任最重,若皇帝要想天下人交代,他的脑袋也最合适。
翟公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你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敢派人去子午路?说起来出这种事也是因为你的放纵所致,那些王公贵胄虽然有所收敛,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蓄养死士,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门客和护卫都是朝廷允许的,我也不好下手。”
“呵呵!”翟公笑了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说好坏,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前就是太放纵了,听说清河郡主府上的宴会你每次必到,别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是长安,陛下要知道的事情谁也不敢瞒着。”
执金吾害怕了,噗通一声跪在翟公面前:“还请廷尉救我!”
翟公叹了口气:“哎!自作孽不可活,你也只能搏一搏,明日你就辞官吧,若陛下准了那就是放你一马,若陛下不准谁也没有办法。”
苏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对面的院子里也没有任何灯火异常。只是刚才有些喧闹的酒宴似乎停了下来。霍金打开院子的们急匆匆走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立刻飘进苏凯的鼻子,苏凯看了看霍金身上的血,皱起了眉头。原以为自己心狠手辣,看来自己高估了自己。
霍金对苏任道:“有三十二个门客,已经确认身份的人全都在其中,另有九个方士和消息中的十个不符,问过了只有九个人,不是十个。”
苏任点点头:“伤亡几何?”
“咱们的人伤了三个,不过都是皮外伤,”
苏任没问清河郡主别院中死了多少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苏凯头上冒出了汗,自从他第一次见到苏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苏任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时候,看来随着时间和身份的变化,人也是会变的,就好像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一样。
苏任道:“全部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霍金嘿嘿一笑,转身又进了清河郡主的别院。
苏任从黑影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披着斗篷,没有带帽子。瘦弱的身躯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任凭谁看了都会用落寞两个字来形容。当然这得先去掉他身边那两个彪形大汉。从子午路的南头一路往北,走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从旁边的高门大院中出来和苏任说几句话。有时候苏任只是点点头,有时候也说几句。无论苏任是什么样的表现,那些人全都立刻转身进到院子里,不再有任何动静。
苏凯三两步追上苏任:“你这一次有些狠了!”
苏任淡淡的一笑:“这一次我就是想要狠一点,他们抓我,还打伤了来福,不给他们一些教训,这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谁知道下次会干出什么事情。”
“那你还激怒他们,就不怕……?”
“怕,能不怕吗?所以我准备明日一早就离开长安,对了,我的家眷也会搬回来,我走的这段时间就有劳你多多照顾一下。”
“去哪?”
苏任笑了笑:“这个你没必要知道,只要等我回来就好,当我回来的时候就说明这些人再也不会成为大患就成。”
苏凯没有跟着苏任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做。这一次对于王公贵胄的们的打击一定非常大,他需要在第一时间将子午路的情况报告给皇帝,让皇帝做好准备,只要天一亮就算苏任做的再如何隐蔽也会惊动整个长安,看架势这一次一定是滔天巨浪。
丞相窦婴家中的灯火也一直没有熄灭。窦婴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脸上平静的让人害怕。灌夫来回在大堂里踱步,低着脑袋愁眉不展。一个家仆急匆匆从外面跑起来,形色匆忙却也显的不是那么惊慌,进门之后尚未说话,灌夫已经迫不及待了。
“什么情况?”
家仆给窦婴和灌夫施礼道:“子午路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可怕,小人偷偷溜进去看了一眼,清河郡主别院、莱阳王别院、临河候家以及十二家侯爵以上,更有大宗正、大行丞、裘司马等三十九家大臣,以及大大小小二十几家平民和商贾家中出现了人。”
“没有死尸运出来?”
家仆摇摇头:“没有,连抓到的人犯都没有,整条街道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灌夫的头皮有些发麻,正要对窦婴说话,窦婴猛然间睁开眼睛,挥手让家仆下去。家仆刚走,灌夫立刻道:“这也太……”
“太什么?太狠毒还是太血腥?”窦婴看了灌夫一眼:“你也是打过仗的人,什么样的血腥没有见过,何况这件事陛下和咱们也说过,国家的毒瘤不得不除,只有挖除了这些毒瘤我大汉才能好,现如今可能会遭受一些非议,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总比一直这么烂下去好吧?”
窦婴叹了口气:“这件事也只有苏任敢干,放在你我手里谁有这么大的魄力?,十二家侯爵以上的王公贵胄,三十九家大臣,大大小小二十几家平民,死的人恐怕不下五百口,不过可以说是对那些人在长安的势力是一个深深的打击,至少十年内他们再也别想翻出什么浪花,陛下现在的难处就是时间。”
“那苏小子怎么办?他这可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了!”灌夫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窦婴起身:“苏任既然是我大汉的臣子,他就应该有替我大汉牺牲的准备,这件事是他提出来的,应该早已有了对策,咱们不仿看着就是,对了,明日他的家眷就要回到长安,你现在是卫尉,虽然只是护卫皇宫的责任,他的家离皇宫也不远,顺便帮着照看一下。”
灌夫点点头:“这是自然。”
窦婴转身往后远走:“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朝堂上谁知道会吵成什么样子!”
夜色很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光也没有。长安城笼罩在极度的黑暗中。灌夫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样黑漆漆的夜色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头一次见。南面的秦岭黑压压的压下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长安城埋掉。
第788章 做好报复的准备
洪城很高兴,从苏任答应他支持他和西域做生意的那一刻就格外激动。为了筹集自己的货物,洪城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如今走在路上依旧精神抖擞。以前都是他和长安城里的西域商人交易,这一次他要亲自去西域,他自然知道这一次的利润有多大,如果能或者回来,这一辈子都花用不尽。
当洪城看见苏任的商队的时候,彻底傻眼了。在苏任的商队面前自己的那些货物完全微不足道,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压上店铺和房产从蜀中商会借款才筹集到的货物,连苏任商队的零头都不到。洪城终于明白,商神苏任为何能够成功,人家的魄力和能力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给苏任行礼毕,洪城激动的脸上带着红晕:“先生这一次的货物这么多,到了西域一定能挣大钱,跟着先生是小人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苏任慵懒的躺在马车里,冲着洪城笑了笑:“你找的向导是否可靠?此去路途遥远,决不能出任何问题。”
洪城连忙道:“先生放心,此人就是西域人来往这趟路不下十次,是小人花重金请来的。”
“钱不是问题,人可靠就好!”
“先生尽管放心,小人用脑袋担保!”
“如此甚好,你的人手少,一路上谁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你就带着你的人留在我的左近,就算碰上什么事你的损失也会少一点。”
洪城大喜:“谢先生,谢先生!”
苏任挥挥手,洪城恭敬的退下去,急匆匆的将自己的车队带到苏任的中军附近。看着洪城的背影,陈娇微微一笑,扭头问苏任道:“既然知道此人有问题,为何还要留在你附近?”
韩庆笑道:“隆虑候有所不知,正因为此人有问题所以留在身边最安全,若将此人放在外围岂不是不好监控?先生的中军护卫最是严密,就算他想有什么动作也的小心些。”
“哦!原来如此,看来还是在下不懂了!”
苏任举起自己的酒杯与陈娇碰了一下:“此去西域万里之遥,我们是商贾为了钱没有办法,你堂堂隆虑候这又是为了什么?”
陈娇仰起脖子一口喝干:“长安城死气沉沉,留在这里迟早会被闷死,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变卖了所有家产,若西域可留我就不打算回来了。”
“那估计会让你失望。”
“为何?”
“有我在的地方永远都不适合居住,除非等我走了以后,岭南如此,马邑如此,想必西域亦如此!”
“呃!哈哈哈……”
霍金大喊一声,长长的车队有了动静,一辆接一辆的大车缓慢启动,相互跟随沿着官道缓慢向前。三百名护卫骑着马在道路两边来回寻索,胆敢有居心叵测之人立刻会找来凶狠的眼神,稍微有些不服气的,鞭子立刻就会下来。这群人根本不像护卫,更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来福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但是他执意要跟着,苏任不好拒绝。躺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风景,来福的脸上没有喜色,紧皱的眉头这些天从来没有散开。苏任曾经和他谈过话,只可惜来福什么都不说,苏任也不好逼问,只能等着。他知道像来福这样的人,到了他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他。
苏任走了,留在长安的人却慌了心神。子午路是什么地方,他正对秦岭子午谷,是长安通往秦岭深处的一条笔直的官道,自南而北穿城而过,在通过长安北门,经中渭桥通往咸阳。说起这条路也是有渊源的,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修建大名鼎鼎的秦直道,世人皆知秦直道是从咸阳通往朔方北地一带,为秦朝运送兵马粮草方便,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秦国的粮仓修建在何地,作为渭水平原上屏障秦岭一直都是最大的保护。
正因为这条路特殊,长安城在建城之处这两条路就是基点,无论是两边的房舍还是皇宫几乎都以子午路建设。到了汉朝,子午路被从中隔断,建章宫雄踞路中间,但是这非但没有让这条断头路失去往日的辉煌,反而让其转变成更加繁华的街市,大汉朝一多半的王公贵戚都在这条路的两边有房舍,整个长安都以居住在这条路上为荣。
一夜之间子午路变成了鬼路,当排着队往王公贵戚家送东西的货郎们发现今日那些熟客们没有出门,甚至于连大门都没开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但是谁也不敢进去,因为每家的大小门口都有十几个京兆尹的公人或者执金吾的卫兵把守。有些甚至从门缝里看到里面来来往往的人,而且还有尸体。
担着菜担子的老农用肩膀碰了一下卖柴禾的年轻后生:“怎么回事?今日怎么这么多公人,谁家有又出事了?”
作为长安人,对于政治还是知道一些。王公贵胄虽然显赫,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全家身死的下场。前年的淮南王不就是这样,一夜之间以为王爵连根拔除,到现在淮南国还没有再分封,这就是很好的例子。
担柴的后生摇摇头:“好像是清河郡主家,不过大行丞家也不太对,以前我的柴禾这两家抢着要,今日全都不见人影。”
卖菜的老农呵呵笑着拍了一把年轻后生的肩膀:“你又少了两个客户,我老头子的菜只送给翠香楼,只要那栋楼不倒永远不会亏了我,告辞!”
长安城的人议论纷纷,朝堂上也开了锅。这里的人知道的更清楚更详细,杀人越货在长安很少见,何况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京兆尹和执金吾已经被弹成了筛子,有几个和那些府邸有瓜葛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皇帝替他们的亲戚报仇,那叫一个凄惨。
刘彻黑着脸坐在上位一声不吭,他也没有料到苏任会做的这么绝,那几十户家中可谓是鸡犬不留,从看门的门子到内宅的妇人,甚至于是襁褓中的孩子全都没有放过。按照他们当初的计划,那些和墨家、方仙术有关系的人的确是在处决名单中,可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会有什么罪过?
刘彻看向窦婴,窦婴知道自己不能在做事不管了,咳嗽一声起身:“诸位,此事发生在长安,还发生在子午路的确让人难以想象,京兆尹、执金吾罪责难逃,来呀,将两人押进大牢,既然凶案已经发生,那就必须侦破,给诸位也给天下一个交代,廷尉,你觉得呢?”
翟公的胡须抖的很厉害,起身伏跪余地:“臣老迈,如此大事恐难以应付,还请陛下另选贤能主持廷尉,臣意欲辞官归隐,还望陛下念臣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准臣辞官。”
窦婴扭头看了刘彻一眼,对翟公道:“老大人一心为国,如今上了年纪要辞官本无可厚非,但子午路血案迫在眉睫,老大人就算要走也得将此事了了,要不然何人能够胜任?”
“老臣向陛下推荐廷尉史张汤可也,此人深谙刑律,办案认真,老臣本打算向陛下推荐此人,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窦婴道:“张汤任廷尉史不过半月,现在擢升恐不妥,老大人就再辛苦些,等张汤可以接任之后再走不迟,子午路之事由廷尉查办,京兆尹、执金吾、卫尉三方协同,限期十日破案不可迁延,陛下以为如何?”
刘彻道:“准!”
不等翟公再说话,刘吉庆的公鸡嗓子便响了起来:“退朝!”
回到宣室的刘彻非常生气,抬脚踹翻一盏烛台,又摔了两个笔筒,一把抓起砚台就要砸向跪在地上的苏凯,犹豫了一下深吸两口气,将胸中愤怒压了下去:“起来回话,这次之事不怪你,他这个人从来都是凭好恶做事,那些人对他屡屡出手自然怀恨在心,这一次不将那些人打疼,那些人也不会乖乖的跟着他去西域。”
苏凯没敢起来:“臣做事不周,让陛下为难,臣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呵呵,你还担不起,十二家王亲,三十几户侯爵以上的大臣,更有几十户别的臣子,林林总总不下七百人,这样的一件事不是你能担起的,就算朕将苏任交出去,天下人依旧会认为是朕所为,也只有朕能扛得住!”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凯:“去把,严密监视诸王,谁要有异动可先斩后奏,这一次决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明白没有?”
“诺!”
打发了苏凯,刘彻平复一下心中的愤怒,摇头叹息一声,对刘吉庆道:“去把丞相找来,朕有话和他说。”
长安就没有秘密可言,早朝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有关子午路的消息已经漫天飞了,很多人都在猜测是谁干出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不约而同和不久前皇帝下旨让诸王来长安祭天的事情联合到了一起。于是乎,好像真相就一目了然了。那么多王公贵胄和大臣一夜之间被杀的鸡犬不留,天下间除了皇帝还会有谁?
景福轩二楼的一个隐蔽小间中,墨聪和邵翁对面而坐。墨聪的身后是墨雨,邵翁的身后是栾大。四个人身上还带着尘土,先让都是赶了远路而来。桌上没有酒菜,只有两杯茶水。屋里的空气也很压抑,因为墨聪和邵翁的脸色都不好,特别是邵翁冷若冰霜,眼睛里全都是杀气。
“他真的走了?”
墨聪点点头:“今日一早就出城,带着大量的货物,三百护卫严密保护,一路向西,按时间推测,如今应该已经过了咸阳。”
“哼!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将其碎尸万段!”
第789章 渭城雨
蒙蒙细雨在春季多发,到了现在这个季节几乎是没有的,但是今天却下了,而且是从苏任离开长安之后就一直在下。秋季的雨带着寒气,不像春雨那般下到身上舒服。那些容易发霉变质的货物用油布包裹,免得被秋雨浇头发霉变质,尽管如此洪城还是不放心,来来回回的在车队中检查。
足足一百三十两大车,浩浩荡荡的连绵五里,最前面的已经到了渭城,后面的车队还在渭河边。下了雨就不能再赶路了,一则道路实在是不好走,已经有好几个车陷进水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出来,再走下去估计到不了玉门关人都得累死。
第二个原因还是雨,这一次苏任带来的货物中最多的就是丝绸和茶叶,以及盐,这些东西大热天的都有吸水作用,更不要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渭城其实没有城,因为紧挨着渭水,才成为商贾和行人路过的一个落脚点。以前还有咸阳这个秦国都城的庇护,现在商贾们大多都在长安歇脚,渭城已经变得萧索下来。能来这么大一个商队在渭城暂住,让渭城的百姓兴奋不已。从来没有过大客户的客栈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于是乎附近的百姓自居的将人领进自己家中,多少也能落些好处。
苏任让客栈的掌柜熬了一大锅姜汤,每个人必须喝一碗去去身上的寒气,这才回到给自己准备的客房中休息。昨夜就没有怎么睡觉,今日有忙碌到现在,若不是这场雨他还没有这个休息的机会,正好趁着现在的可以补个觉,自己的身板自己最清楚,这样的日子不用多,有三天自己绝对会垮。
躺倒膈应脊背的榻上,苏任却没了睡意,扭头看着外面蒙蒙的细雨,苏任忽然想起了王维的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首诗的名字叫送元二使安西。虽然现在的情况和王维描述的相差不大,但人家元二有人送,自己却没有人。因为墨家和方仙术的事情,苏任严禁自己的家人在野外活动。
雨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苏任也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跟着几个人在攀登一座山,走的很快,行囊虽然重,心情却很好。但是他不认识那些人,只知道其中有个家伙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不是凶狠也不是友好,就好像调笑一样,还带着点玩味。
画面一转,一群人到了一座天坑口,巨大的天坑非常大,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燃烧的信号梆被扔下去之后竟然再也看不见了。那些人打开仪器,非常专业,有无人机,有迷你探测器,还有据说是声呐,这东西是高档货他从来没有见过。
对着天坑一阵探索,那个总是看苏任的家伙说没事,让大家准备下去。苏任不是第一次和不认识人的一起探险,他知道这里的人靠谱的不多,所以他对自己的装备进行了反复检查,固定绳子的树根,绳子是否有问题,锁扣链接是否合适,一切都进行的非常完美,没有任何问题。
苏任没有第一个下去,他也不会最后一个下去。苏任的速降和探险经验还算丰富,学校的登山队都有他的一席之地,虽说没有攀登过珠穆朗玛这样的世界高峰,北方的名山大川他算是爬完了。
当自己在空中展示自己高超的技艺的时候,绳子竟然断了。这一次苏任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坏笑的家伙割断了自己的绳子。绳子一断,自己快速下落,那一双眼睛却始终在自己面前格外明亮,眼神依旧是奇怪的看不出名堂。
苏任猛然间做起来,全身已经湿透,窗外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似乎又大了些,苏任努力回想刚才的梦,他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有过类似的经历。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里,这是第一次,而且和现在的生活完全不搭边的一次。
蛮牛闯了进来,手里提着宝剑一脸的杀气。苏任问道:“怎么了?”
“镇子外面发现十几个人,小金子已经带人去追了。”
苏任连忙收拾一下心情,刚才的梦他已经想起来是什么情况,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当初他也去看过那个地方,并没有梦里见到的那么深邃,不过就是几十米高的一个天坑而已,更没有特别之处。这一次回来之后还得去看看,要不然心里不踏实。
能听见马蹄声,和嘈杂的声音。镇子虽然不大,三百名护卫想要严防死守却也不可能。在出发之前苏任就给霍金下达过严命,绝不允许追敌,只能等敌人靠近他们只做防守,现在看来霍金并没有执行他的命令。
等苏任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商队的人几乎全都出来了,就连来福也带着伤出现在苏任眼前。最先过来的商贾竟然是在最外围的洪城,这让苏任有些意外。见到苏任之后,洪城明显舒了口气:“先生没事就好,这才刚离开长安盗匪们就追出来了,这一路肯定不好走呀!”
苏任点点头:“洪掌柜的货物在最外围,没有遭受损失吧?”
洪城摇摇头:“护卫们很得力,那些人还没有靠近酒杯发现,霍将军已经追出去了,想必很快就能抓住那些盗匪,先生不知,这一代靠着渭河,又与北面的高原相连,那里面沟壑纵横,一直都是盗匪们的安乐窝,以小人只见咱们应该走渭河南岸才妥当。”
韩庆看了洪城一眼:“渭河南岸靠近秦岭,那里面的盗匪恐怕更多,咱们这次带的货物很多,被盗匪盯上不足为奇,到了陈仓就好了。”
“哦?先生早有那排,这就好,这就好!”
几人正在说话间,黄十三又匆匆而来,身上的雨水滴在地面上很快就成了小河。全身上下的泥点子几乎糊住了脸,眉毛胡子都分不清,一边走一边骂:“娘的,又来一伙,幸亏石宝激灵没跟着小金子跑出去,要不然就被这伙人钻了空子。”
韩庆道:“这些人应该是来试探的,就是看看咱们的护卫如何,如果真的攻打,就这镇子恐怕挡不住,现如今咱们的实力已经暴露,很快就会有更多人跟来,还是尽早离开为妥。”
苏任黑着脸问道:“谁让小金子去追的?我不是说过不让追击吗?”
黄十三和蛮牛都低下头。韩庆一笑:“小金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的话他还听谁的。”
“哼,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苏任冷哼一声,接着道:“吩咐石宝注意防守,今日下雨火攻应该不行,派人去探路,若没有问题咱们连夜走。”
洪城连连点头:“小人这就去传话。”
雨还在下,没有停下的意思。渭城的居民们根本不敢出来,胆大的也就趴在门缝往外看,这时候才觉得赚这些商贾的钱实在是不划算。幸亏这个商队的护卫多,要不然钱赚不到事小,整个镇子还能不能有活人就不知道了。
阵阵的马蹄声打破了小城的寂静,霍金带着十个人纵马冲进镇子,在客栈门口才停下。翻身从马上下来,伸手将马脖子上的家伙夹在胳膊下面进了客栈。有马就是好,这些靠着两条腿跑路的人根本不是四条腿的对手,只追了两里地就被追上。那些盗匪也聪明,见已经追上,发一声喊四下奔跑,霍金还算有些脑子,并没有将自己的十几个人分开追击,只抓了一个活的就匆匆回来了。
那家伙早已经被马颠的快死了,扔在地上的时候一动不动。霍金踢了一脚,对苏任道:“大哥,抓了个活的,他说自己是花马的手下,这一次花马纠结了十几家山匪准备打咱们的主意。”
苏任一掌拍在小几上:“谁让你追击的?我下过严令,别以为这里不是军营我说的话不算军令,来人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霍金有些不悦:“不是没事吗?有石宝……”
“看着干什么,拉出去!”
见苏任来真的,霍金有些着急。二十军棍虽然不重,打在身上也得躺几天。霍金看着韩庆,希望韩庆给自己求个情,但是这一次韩庆却没有开口。洪城左右看了看,站出来道:“先生息怒,霍将军也是一片公心,他也是追剿盗匪情有可原,何况还抓了个活的,也算将功赎罪,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苏任鹰一样的眼睛看过来,洪城打了个冷颤。苏任的眼睛很毒,看的洪城浑身不舒服,慌忙低下头。有洪城开口,其余几个掌柜也是纷纷求情。韩庆瞪了霍金一眼,也道:“这一次就先记下,若再犯再处置不迟,既然盗匪已经盯上我们,咱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妥,到了陈仓再说。”
苏任过了好半天道:“暂且记下,再敢胡作非为,一刀砍了!”
霍金不敢说话,黄十三连忙将他拉了出去。天已经亮了,折腾了半晚上大股盗匪始终没有出现,不过商队中的气氛格外压抑,总是被人盯着心里绝对不舒服,离开渭城的时候谁也没有抱怨,哪怕路再难走也是一声不吭,都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渭城不远的山坡上,两老两少静静的站在雨中。墨雨看了邵翁一眼:“仅凭盗匪恐怕难以完成你的目标!”
邵翁冷笑道:“路还长,不着急。”
第790章 老军
盗匪们不敢正面冲突,所以总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特别是晚上,稍不注意就会出现问题。这是盗匪们惯用的伎俩,他们就是狼,看到肥美的羊之后如果能一口吞掉最好不过,若不行那就一直跟着,只等着羊群稍有疏忽,便会逮住空子来一下,无论大小也是肉。
只两天时间,苏任就损失了十匹丝绸和三个赶车的车夫。货物中丝绸很多,损失十匹无疑是九牛一毛,但是赶车的车夫却是有数的,损失一个那一辆马车或者牛车就没办法跟上队伍。这一次远行,苏任考虑的很周到,挑选的车夫也都是最善于驾车的,这样的人本就是宝贝,何况找了一百多个,几乎将长安城中驾车的把式全都带走了,如今损失了三个让人心疼。
既然死了人,车队中的气氛就变的奇怪起来,再也没人敢在晚上离开营地,也没人敢单独离开,哪怕是护卫出去也是成群结队。对于这样的情况苏任很欣慰,在出城的时候他已经三令五申过,不可以单独行动但是没人听他的,这下总算大家都学乖了。
每天晚上都会抓住一两个想要偷袭车队的人,无论是在镇店住宿还是在野外露营,总有些人突然冒出来,甚至以有人假扮乞丐、摊贩趁机作乱。
霍金很生气,重重的将一个黑瘦的家伙扔在地上,又踢了一脚:“这狗日的刚才想要摸进来,要不是发现的早恐怕就得逞了,扮成送柴火的挑夫混进来的,被抓住还反抗,什么都不说。”
苏任看了那个家伙一眼,人很猥琐嘴巴大眼睛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苏任蹲下身子仔细研究了那个人,抬头问霍金:“搜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霍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连牙齿都看了,没有武器没有藏毒。”
“难道真是个送柴禾的?”洪城疑惑的看着那个家伙。
霍金冷哼一声:“这家伙双手粗糙不假,看上去的确是砍柴的人,可那一双眼睛看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杀过人,杀过人的绝没有好人。”
苏任左右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穿着麻衣,脚上是草鞋,肩膀上有担子压过的痕迹,一双手又大有粗糙,无论从哪方面看和砍柴的没有丝毫诧异,唯独左臂挽处的一道伤口有些奇怪。臂弯是人身上关节中最薄弱的地方,无论怎么受伤都不会伤到这里,就和人的脖子一样,一旦这两个地方受伤,这个人里死就不远了,但这个人的左臂却伤在臂弯。
那人被捆的很结实,胳膊扭曲的程度正好将臂弯漏出来。苏任伸手摸了摸,从怀中掏出短剑,在那人的伤口处轻轻划了一下,鲜血立刻从伤口中流出来。血是黑的,里面还家在这黄色的脓水,看上去有些恶心。这道伤疤很奇特,三寸长而且规整。
那人在地上不断的哼哼,嘴里还在喊叫自己是百姓,就是个卖柴的,甚至叫嚣着要去官府告苏任他们。
伸手在那人的臂弯除摸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苏任将两根指头塞进那人的伤口,很快便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上面带着血水和碎肉。那人疼的满头大汗。苏任稍微看了一眼,便将那个东西攥在手里,对霍金道:“去,把这些天抓住人的都搜一遍,这一次仔细些。”
霍金大喜,嘿嘿笑着下去干活。洪城伸长脖子想看清楚苏任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但苏任一直攥在手里,洗手的时候都没有放开,这让洪城有些失望。苏任依旧说了一下商队的规程,还是那句话,各家的掌柜看好自己的人手,绝对不许单独行动,护卫们出去必须三人一组,其余的至少五个人。
霍金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当霍金回来的时候,大帐中的人都走了,只留下韩庆一个。霍金一伸手将手掌里带血的几个东西扔在苏任的桌案上:“竟然每个人都有,藏的地方不同,上面的花纹也不一样,大体上分为两类,飞禽和走兽,而且以走兽居多。”
苏任看着摆在桌上的那几个东西:“这就对了,两股人才是正确的。”
韩庆道:“既然不是盗匪,那盗匪们去了那里?这一次咱们可没有荆棘这样的人手替我们收拢,这些盗匪恐怕已经联合,在前面险要的地方等我们。”
苏任道:“这就是我准备在陈仓停留的原因,那些人绝不会放过利用盗匪们的好机会,他们最像看到的是我们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在渔翁得利,在临走之时我已经想蜀中飞鸽传书,等我们抵达陈仓的时候,会有更多的援军。”
“那这些跟在身边的苍蝇怎么办?”霍金对最近的事情非常烦躁,偷偷摸摸干事情的人他最不喜欢。
“没办法,只要他们不成群结队咱们奈何不了人家,忍着就是!好在离陈仓也不是太远,也就这么几天。”
“这也太憋屈了,咱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韩庆笑道:“先生在长安几乎断了这些人的根,让人家报复一下也就是了,再说这车队中没有咱们一丝一毫的货物,就算被人家全部抢了咱们也损失不大。”
“那也不行,我就咽不下这口气!”霍金愤愤的出门而去。
苏任摇摇头,在水盆中将霍金带来的东西洗刷干净。加上自己手里的那一块,一共有八块,六块竹片制作的徽章,不是圆的而是放的,图形比较方正,上面以走兽为主,老虎、狗熊、兔子什么都有。另外两块就制作的非常精细,是玉石雕刻而成,当然不必乌木崖的玉牌漂亮,做工还是比较精细的。无论是玉牌还是竹牌全都是拇指盖大小的薄片,正好可以塞在身体里不会出现意外。
韩庆道:“这些人的动作真够快的,咱们刚出城就被咬上了!”
苏任摇摇头:“不是人家速度快,而是人家早早就在准备,咱们就算不走,人家也会在长安和咱们较量,这一次是咱们先发制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等到人家先发动那可就不妙了。”
韩庆点头道:“及时雨送来消息,那两个老家伙就在周围,问问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苏任道:“还不是时候,这里离长安还是太近,出了玉门关再说。”
自从发现了那些玉牌和竹牌之后,袭击商队的事情立刻减少下来。一路走到陈仓都没有在发生商队被盗或者死人的事情。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彻底放下,从陈仓开始也就离开了渭河平原,再往西就会进入茫茫戈壁,也就出了北原盗匪的势力范围,所以大家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苟天明带着秃鹰和花豹子在陈仓已经等了好久,他们接到苏任的消息之后,星夜兼程的赶到陈仓,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五百郡兵退下来的老兵。按照苟天明的说法,他们现在老了,上不了战场也打不了仗,只能跟着苏任去西域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混些钱财好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
苏任哈哈大笑的和苟天明拥抱,原来的盗匪二当家现如今头上也有了些许白发,身子虽然佝偻些,显的更加丑陋外,眼睛里的精光却更加清凉。弯着腰,站在哪里,手里提着宝剑,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这个老家伙不好惹。
跟着苟天明来的人基本上全都是随着苏任起家的那些盗匪,这些人骨子里依旧不愿意过安生的日子。虽然这些年生活好了,有些还有了妻小,但心里的空虚也越来越强。苏任一纸书信立刻让他们的野性迸发出来,苟天明一声招呼,无论是经商的还是做小买卖,又或者当小官的立刻扔下手里的事情,提着刀子骑着马从蜀郡一口气跑到陈仓。
和苏任寒暄一会,苟天明一招手,两个老卒压着一个胖大的汉子走了过来,嘴被堵的严实,人还在挣扎。苟天明道:“刚来陈仓这家伙就在附近,一合计就抓了,不知道是不是先生要的人。”
“花马?”
苟天明摇摇头:“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
韩庆给苟天明施礼:“据说花马联合了十几家盗匪不下八百人,几位就如此轻易抓住了?”
苟天明呵呵一笑:“这些也叫盗匪?你问问先生,当年的元山盗何等勇猛,不说他们,咱们蜀中的山匪都比这些家伙有血性,我带着人还没冲,有一半就跑了,真的杀起人来,留下的就不到一成了,这家伙还有些血气,所以就抓了个活的。”
听苟天明说的轻松,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霍金哈哈大笑:“苟叔果真宝刀未老,十万元山盗咱们都没放在眼里,这北原上的盗匪就他娘的是妇人!”
花马很想反驳,却说出来了。一双眼睛凶狠的盯着苏任,胸膛一起一伏,看上去格外生气。眼角都瞪裂了却没有人搭理他,这让高傲的花马难以忍受。
秃鹰一脚踢在花马的腿弯处,花马不由自主的跪下。秃鹰对苏任抱拳施礼:“先生,这些家伙怎么办?”
苏任一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既然敢打咱们的主意,就应该料到下场。”
秃鹰嘿嘿一笑,看了花豹子一眼,两人笑呵呵的拉着花马下去了。
第791章 边城
有了苟天明带来的五百人,商队的护卫立刻富裕起来。加上苏任的三百以及各家商贾自己组织起来的人手,这支商队的护卫达到了空前的一千人。这样一直装备精良,凶狠无比的一千人打仗都没有问题,更不要说护卫一个一百多辆车的商队。
盗匪们也非常识相的笑声密集,都是聪明人,花马的下场非常凄惨,现如今还矗立在陈仓旁的官道上,无论谁从哪里路过都会不自觉的绕开一点。因为死相实在是太惨了,一根一丈长的木棍,削尖之后,从**进去从嘴巴出来,看上去就像望天吼一样,长着嘴巴瞪着眼睛。据传闻所说,花马足足哀嚎了半天才死,这样的死法谁都不想当第二个。
从陈仓到金城的路走的格外顺利。金城郡是地地道道的边郡。从理论上来说,这里是大汉的国土,但是大汉在这里并没有驻军。进了城之后你会发现一个奇怪的情况,金城的百姓以汉人为主,而郡兵却是羌人,最离谱的是建造的属衙和收税的官吏竟然是匈奴人。
金城被两条路分成四个部分,东南角住的是匈奴人,这里是属衙的地方。这里的人各个生活幸福,人人脸上带着微笑,经过之处所有人让路弯腰施礼。西南角是军营,驻扎了大约三百名羌人,他们是金城唯一的武装,负责治安和保护城池安全。西北是一块空地,南来北往的商贾就占据了这里,也是整个金城最热闹的一处。
东北角是金城最破败的一处,几乎所有的金城百姓全都住在这里,这些人一脸愁苦,衣着破烂不说,有些人家甚至连安身立命的茅屋都没有,无论春夏只能躺在地上。无论是匈奴人还是羌人对这些人都没有好脸,轻的大骂一顿,重则杀了都没人管,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汉人。
苏任的商队来到金城的时候吓了金城人很大一跳。远远的看见滚滚尘土和上千人的兵马,金城郡的匈奴太守木纳塔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作为匈奴休屠王留在金城的亲信他的作用就是在这块三不管又三家都管的地方当眼睛,木纳塔自然知道这个眼睛不好当,无论哪一方想要拿下金城,他就得飞快的将消息送到休屠王哪里,然后自己死在金城。
木纳塔是金城的太守,可是没有调动羌人兵卒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浩荡的队伍来到了城下,依旧没有和羌人达成共同防守金城的协议。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很好的计划,那就是尽快离开,这些年在金城他已经捞够了养老的资本,只要活着回去向休屠王上交一大部分后,自己不会有任何责任。
但是木纳塔没有跑多远,就被骑兵追上。胖大的木纳塔已经骑不了马,坐车的后果自然没有马匹快速,何况他还带着数不清的财宝。
当最底层的汉人发现进城的竟然是汉人的时候,一直被压迫惯了人瞬间就彻底爆发了。匈奴人一个没走成,连带着羌人也没有逃离汉人的魔爪。汉人不缺乏血性,他们缺乏的是信心。苏任和他的庞大商队的到来,给了这些备受压迫的汉人强大的自信,所以才会爆发前所未有的力量。
历史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班超,他创下的一人灭国的事情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班超带着几个随从在西域大杀四方的时候,无论是强大的西域诸国还是骁勇的北匈奴竟然谁都不敢动他一下,原因就在于东汉的强大后盾。只有一个国家富强之后,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敢朝着雄兵百万的国家冲锋,这就是后盾的力量和自信。
飞扬的汉字大旗是苏任亲自插在金城城头的,这是一个历史进步,是大汉已经做好战争准备的宣言。苏任自认有这个信心将金城重新拦回大汉的怀抱,让生活在金城的汉人扬眉吐气一把。
木纳塔非常嚣张,虽然他已经吓的两腿发软,但是匈奴人的骄傲让他把脑袋仰的高高的:“无耻的汉人竟然敢偷袭金城,就不怕我匈奴休屠王打进长安,向你们的皇帝问一问谁才是金城的主人吗?”
苏任还没有说话,霍金一脚将木纳塔踢翻踩在背上,将木纳塔的脑袋摁进泥地里。木纳塔喘着粗气,每呼出一口气便将地上的尘土吹起来,嘴里的唾沫很快便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糊的满脸都是。苏任挥挥手,让霍金将木纳塔放开。当木纳塔抬起脑袋的时候鼻子已经歪了,嘴角还有血,可见霍金刚才那一脚踩的又多重。
“休屠王?他没有参加匈奴的战争吗?”苏任看着木纳塔。
木纳塔将嘴里的血吐出来,还想要骂人,看见霍金的眼神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苏任呵呵一笑:“要骂就骂,当你被抓回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骂两句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在匈奴人中找一个会汉话的人不容易,你是我见过说的最流利的一个。”
木纳塔不吭声。苏任又问了一遍:“再问一次,休屠王没有参加匈奴的战争吗?”
木纳塔摇摇头:“休屠王的任务是驻守西方,只要你们汉人敢踏入西域一步,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哦,这么说休屠王已经参战了?看来伊稚邪和于单的战斗打的很激烈,据我所知休屠王的王庭更加靠西,伊稚邪还真有些手段,估计他已经知道我们会来吧?”
“我们单于……”
苏任摆摆手,不等木纳塔在说话,便给霍金一个眼色:“这人可以死了,他装的很强硬,那就让他强硬一把,留个活的将他们的人头送到休屠王账下。”
木纳塔被拖了出去,羌人的首领被带了进来。他是站在外面看着木纳塔被斩首之后带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汗水。汉人的勇猛他没有见过,但是他听说过现在西羌无休止的战争原因就是因为汉人。虽然他们部落的领地离那个地方还很远,可是当他看见汉人来到的时候,脑子里总有激战的影像不断闪过,说是直觉也好或者也可以叫做猜测。
对于这个羌人苏任很有礼貌,不但赐坐还让人拿来精美的食物。在这个羌人首领的屁股刚刚挨到椅子上的时候,临时从蜀锦上撕下来的一块洁白的丝绸便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吓的那个羌人以为汉人要将他勒死,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羌人并不是害怕汉人,只是这个羌人怕死。千年来羌人生活的地方困苦不堪,在他们的习俗中只有骁勇善战的战士才能活下来,那些懦弱的怕死的人会被人在脖子上绑上狐狸尾巴嘲笑他们的软弱。但是留在金城的羌人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到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于是他们也就变得软弱了。
金城是边城,汉人的地位虽然地下,却胜在人口众多。人口多的好处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身边的人,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几十年上百年下来,也会在习惯和生活方式乃至于思想上朝着汉人靠拢。这也是原本骁勇善战的羌人被死亡吓住的第二个原因。
舌人的话翻译的很慢,他听不懂羌人的语言,只能与那个羌人首领用匈奴语言交流,两个半瓶子水就这么谈论起来。在得知那个羌人的部落已经全部居住在金城周围的时候,苏任格外高兴,并希望眼前这家伙能够引荐一下他们部落的首领,顺便做些生意。
再怎么说金城还是个边城,还是被大汉放弃的边城,无论是生活在这里的汉人还是羌人、匈奴人,他们过的日子依旧没有陈仓以内的汉人舒心。物资短缺就是这种边城最大的问题。按道理说羌人控制着青海湖附近几千里的盐,但是他们最缺的还是食盐。
在得到苏任承诺能够用他们手里的毛皮和宝石兑换食盐的时候,那个羌人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两手摊开弯腰施礼:“尊贵的大汉将军,只要你真的愿意和我们交换食盐,我可以代表我们部落承诺,您的商队可以安全的经过金城郡。”
“瞎药我的朋友,你的保证我非常相信,作为对咱们友好的见证,我将对于你做出奖励,请你不要嫌弃,一定要收下,这是朋友之间的馈赠!”苏任将一袋子布袋盐双手捧给瞎药,瞎药恭恭敬敬的接过去,再次施礼,保证一定让首领到金城来。
看着瞎药高高兴兴的出了苏任的大帐,陈娇疑惑的看着苏任:“都是异族,你为何厚此薄彼?”
苏任一笑:“人和人都是不同的,何况是两个种族,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你慢慢学吧!”
陈娇想了好半天依旧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想明白,苏任也不过多解释,便吩咐霍金带人,将金城中的所有匈奴人抓起来吊死,并将尸首掉在城墙上。同时严令对于羌人骚扰,只要这些羌人老老实实,便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甚至以还将府库中的部分粮食送到羌人驻地,大方的超出了羌人预料,完全是一个好客的主人对远方来的朋友的礼遇,一瞬间便让羌人对汉人的好感升了不是一个档次。
第792章 十五天的欢乐
涌泉部落的首领是个年迈的老者,满头的白发衬托着矫健的身姿,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生活在这里的人能活到五十岁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所以这个叫尔马老头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涌泉部落的首领。
尔马有严重的西域人血统,单从他深邃的眼窝中就能看出来。老家伙的鹰钩鼻更是奠定了他不是纯种羌人的标志。尔马的个字不高,常年骑马两腿有些罗圈,一身皮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哪怕是大中午的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肉来。
作为领路者瞎药非常负责任的对两边的首领做了介绍。尔马眼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年轻的难以想象的汉人,眼神中充满疑惑。他以前见过的汉人商贾无不是一脸奸诈的阴损人,似眼前这个文弱少年的非常少。
苏任捧着洁白的丝绸,恭恭敬敬的挂在尔马的脖子上,微微一笑:“远来的客人,这是采子西面雪山上的云彩,只献给最尊贵的客人。”
尔马将丝绸拿在手里看了看,柔软丝滑要说是天边的云彩也不算为过。瞎药连忙解释:“头人,这是汉人的礼节,只有将最纯洁最高贵的云彩献给头人,才能代表他们对头人的尊敬。”
尔马瞪了瞎药一眼,对苏任叽里呱啦说了好半天。舌人连忙翻译:“汉人,你真的有食盐和布匹与我们交换?只有满足了我们的需要,你的商队才能继续向西,否则就只能等到下一趟了。”
苏任点点头:“尊贵的首领放心,这一次我带来了最多的货物,足足有二百车,相信一定能够满足你们部落的需求。”
“这就好,那现在就交易吧?”尔马一挥手,跟着他来的十几个汉子将马匹上大大小小的物件叮叮当当扔了一地,有牛皮,有宝石,当然还有他们认为最值钱的乱七八糟。
苏任呵呵笑道:“尊贵的首领,这一次我们只交换皮革和宝石,至于其他的……”
“怎么,你看不上我们的东西?”
苏任道:“的确看不上,您带来的满地货物中,只有皮革和宝石在我眼里还算的上物品之外,至于那些晃眼的银子以及更多的牛粪我们并不需要,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换只能是皮毛和宝石。”
尔马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他身后的十几个武士已经拔出了战刀。苏任依旧面带微笑:“尊敬的首领,您应该知道,交换的目的是双方获得自己需要的货品,强买强卖绝对不能长久,如果您希望下一次我带着更多的货物来到您的领地,你就应该遵守商贾的做法。”
“除了这些我们再没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
苏任笑的很诡异:“实话告诉您尊贵的首领,我之所以带着这么多货物去西域,实际上我准备去的地方是大宛,将那里的汗血宝马带回大汉才能有十倍的利润,至于和您交易纯粹是看在这么多年您派兵保护金城的汉人百姓的份上,首领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的手下有一千精兵,况且已经占领了金城,就凭你手中的那些族人恐怕留不住我,就算您的勇士勇猛无敌,大不了我转身回大汉而已,对我的损失不会太大,但对您可就不一定了,您说是吧?”
尔马的眼睛中充满冰冷,渗的人心发慌。瞎药站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倒是苏任身后的黄十三和蛮牛最紧张。苏任离那个羌人首领太近,一旦出事救援起来很麻烦。
尔马冷冷的看了苏任好久,苏任依旧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
“哈哈哈……”尔马忽然哈哈大笑:“汉人到底人口众多,自然有胆气的也不少,你是我见过最会做生意的商贾,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我再加五十匹战马,从你手中换二百斤盐巴和十匹棉布,可否?”
听到尔马的话,瞎药的眼睛瞪的老大。十匹棉布不值钱,二百斤盐巴才是关键。据他所知,离金城最近的汉人把守的城池天水,一座城都找不出来二百斤盐巴。如果有了这二百斤盐巴就能让他们整个部落一年都不会再吃淡饭。从任何角度想自家的首领的确是和汉人说话的高手,现在就看这个年轻的汉人商贾会不会答应。
在瞎药紧张的心情中,苏任犹豫了好久:“五十匹虽然不多,但是大汉缺马,勉强能够回本,可以,这个交易我做了!”
尔马冷笑一声,伸出手掌,他懂得汉人之间约定的方式。苏任伸手在尔马粗糙的手掌中轻轻拍了一下。尔马脸上的阴冷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转身招过来一个人,吩咐几句,这才笑着对苏任道:“明日中午,五十匹战马就会送到金城,希望你能准备好我需要的东西。”
苏任带来的是上好的布袋盐,打开布袋之后返青的食盐让尔马的眼睛放光。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领地内有产盐的地方,但是哪里出产的食盐只适合牲口吃,人一旦吃了非但不能长力气还会上吐下泻,如果再多一点就很有可能死于非命。涌泉部落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吃了有毒的食盐年纪轻轻就死了。
二百斤食盐不多,至少和五十匹战马的价值相比。但是苏任展现出肉疼的表情让尔马很得意。他算是一个好首领,为了整个部落的繁荣,尔马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结好匈奴,善待汉人,这才让他的部落在这种两面都是敌人的环境中没有被消灭,反而成了羌人中最大的一部。
先令羌的战争已经打了好几年,尔马觉得那些人很无聊,说起来所有的羌人都是一个祖先,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商议一下,非要用这么残酷的手段来解决。以尔马的智慧他还看不明白,汉人商贾在这场战争中起的作用,所以他才对苏任这个大商贾厚待有加。
战马都是两岁口的年轻马匹,在这一点上羌人非常遵守承诺,为此苏任有咬牙切齿的让尔马勒索了十匹棉布和一些瓷器。按照尔马的说法这是商贾在进入他领地需要缴纳的赋税,对此苏任只能接受。
首领已经和汉人商贾做了交易,牧民们也从四面八方赶到了金城。苏任做的很光棍,只要羌人愿意,他可以按照和尔马交易的比例和所有羌人交易。当然,交换的货物依旧只有牛皮和宝石,别的一些东西看都不看。瞎药被尔马留在金城,明面上是协助苏任和牧民沟通,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尔马留下来监视苏任的眼睛。
就在金城城外的空地上,十辆大车的货物被羌人一扫而空。当交易结束的时候,让洪城无法相信的,那些牧民换走的最多的东西不是盐巴和麻布,竟然是丝绸。所以,洪城就想不通了。
坐在货车后面喝茶的苏任对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人都报以微笑,若是有脏兮兮的羌人孩子经过,苏任还会从身边拿一块糕点在手里晃一晃,引诱那个孩子来到身边。苏任看着得到糕点的羌人孩子大呼小叫的去和小伙伴展示自己从汉人商贾这里得来的美味,脸上的笑容就会更加明显。
“洪掌柜的货物在这里就交易完成了,你是准备回长安还是继续和我们去西域?”
洪城弯着腰:“不知先生还会在金城停留多久,如果时间足够,我还想就地组织些货物和先生去西域,必定能多赚些也是好的。”
苏任点点头:“大概还有三天吧,等这些羌人离开之后,我们就会启程。”
洪城连忙道:“三天足够了,在开始交易的时候小人已经派人去准备了,三天后一定能筹集到足够的货物。”
“那就好,下一次你可不要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在往前就不是我们大汉的地方了,一个人可没法回来。”
“小人记下了!”
洪城见苏任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意思,拱手告辞。看着洪城的背影,韩庆对苏任道:“为何还要带上他?”
“为何不带上他?与其让所有人都躲藏在暗处,不如留几个明处的人,这样我们就能从明处人的身上判断出那些暗处的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苏任端起茶喝了一口:“还真是奇怪了,在金城停了这么多天,反倒没有动静,真是让人想不通,那个匈奴人到了休屠王的王庭没有?”
“三日前就到了,一路上马不停蹄,累死了三匹马,如果休屠王准备对我们不利,三日后恐怕也就会来到金城。”
“那休屠王准备怎么办?”
“目前还没有动静。”
“这又是一个疑点,我听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为妖,这可不是好兆头。”
“我已经让天罡地煞严密关注了,苟天明也将斥候撒出去五十里,就目前的情况看似乎一切正常。”
苏任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
三天时间很快就到,最后一名羌人打马离开之后,金城延续了半个月的热闹宣布结束。这一次苏任供应的货物非常充足,再想有这样的喧闹或许就要等到明年商贾们再来的时候。苏任没有派人驻扎金城,他现在的身份是商贾,不是大汉的兵将,只需要告诉金城的汉人离开金城是最好的选择就行,至于那些受够了匈奴人欺压的家伙听不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十五天的耀武扬威已经足够。
第793章 又一记闷棍
这里是一条狭长的谷道,是从汉地进入西域的必经之地。匈奴人遏制了这里,才使得大汉没有西去的可能。按照后世地图上标记,在这条谷道南面是一直往上便会进入青藏高原,向北会走到蒙古高原。两面的高原在这里断裂,才有了一条谷道。
呼呼的西风能把人从马上吹下来,苏任不是霍金那种二百五,面对混合着黄沙的风暴依旧露着胸脯,放声高歌,也不怕一张嘴吃进去二斤沙子。
韩庆在地图上用手轻轻一点:“过了休屠泽便会进入武威,一路向西越过嘉峪关,经张掖、酒泉,出玉门关便是西域,这条路在匈奴人的控制之下,按理说休屠王要动手这里是最好的地方,休屠泽就是休屠王的王庭,他为何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监视我们的兵马都没有?”
苏任躺在马车里,吃着羌地特产奶酪,味道不好,里面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发:“两种可能,一休屠王没有参与伊稚邪争夺单于的战争,所以他提防着伊稚邪,咱们手里有以前战兵,就算要打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损失;第二,就是有人给休屠王施压,不让他对我们出手。”
“难道是……”
“怎么你也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韩庆摇摇头:“那些人太危险,长安送来的消息,已经有几波人想要闯进家中,都被击退,抓了几个还没审问就服毒自杀,京兆尹已经全力抓捕,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好消息,这些人太危险了!”
苏任也有些担心:“这也是我这次离开的主要原因,如果我还留在长安恐怕凶险一百倍,那时候咱们疲于应付什么都干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都到了这里,不将这件事彻底解决我绝不回长安!”
“呜呜呜……”牛角号的声音想起,黄十三从马车外探出头来道:“天色已晚,老苟询问先生是不是扎营?再往前走短时间内不好找到水源。”
苏任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好吧,扎营,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这里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附近十里没有人烟。在这里扎营的好处是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只要有问题立刻就能发现,而且这里适合弓弩,这也是苏任现在最大的仪仗。无论是和匈奴人还是羌人比骑马,十个汉人都不是一个匈奴人的对手,但是弓弩是苏任的强项。
用货车围成一个简易的军寨,在里面点上火,搭起来帐篷,分派好执哨的兵卒,奔波了一天的人早早的就休息了。苏任晚上吃的少,天已经黑透还没有睡觉的意思。洗了脚撒着谢,披着斗篷从他的帐篷出来。天气晴朗是个看星星的好时间,大汉的空气污染可比后世轻的多,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繁星。
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野草,这是苏任以前野营的时候最喜欢的活动。天上的星星如同点缀在黑布上的宝石,非常漂亮。苏任熟练的找到北斗星和北极星,如今正是秋天,比都行的勺子指向东方。这时候他就很佩服那些给天上星星起名字的人,特别是星座的名字,看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从北斗星身上看到大熊的样子。
黄十三突然推了苏任一把,不等苏任起身,几乎是扑倒苏任身上,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苏任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断了,想要咳嗽却咳嗽不出来。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在黄十三的指示下,看见一个黑影从左边帐篷里钻了出来,很宽便隐藏到了阴影中。
“那里是什么地方?”
黄十三道:“是我们存放食物的地方,那家伙找的很准,没有走一丝多余的弯路。”
“哦?看清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营外!”
苏任笑了:“还是忍不住动手了,我还以为他们能坚持到出了玉门关才动手,没想到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既然发现了问题,苏任就不能再回自己的帐篷了。这是他们商议好的,为了苏任的安全,每一次扎营的时候,都会为苏任准备两顶帐篷,放帐篷的地方有苟天明临时决定,至于苏任会住在哪一个帐篷中全凭苏任说了算。这就可以保证,敌人对苏任的行踪没法掌握,也能有效的避免苏任被袭击的危险。
披着衣服的韩庆和陈娇以及打着哈欠的霍金、苟天明、石宝陆续进入了苏任的帐篷。这些事情没有必要惊动已经睡下的护卫和商贾。既然那人已经得手退了出去,就算是把所有人叫醒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将这些负责人弄来,为营地的漏洞建言献策。
苏任让黄十三把看见的情况给众人说了一边。霍金的瞌睡立刻就醒了,皱着眉头道:“不可能,咱们的营地周围明少暗哨非常紧密,别说一个外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苟天明也很气愤,今夜是他执勤,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苏任没有责怪他,可他这张老脸已经没地方放了:“我这就去查看,胆敢有懈怠者,一定给先生一个交代。”
苏任摆摆手:“算了,那人的行踪非常诡异,不是普通护卫能够发现的,若不是老黄恰巧看见,估计谁也不知道。”
韩庆道:“当务之急是检查粮仓,看看那人在粮仓中做了什么手脚,如果是下毒就麻烦了,咱们带来的粮食可不多。”
一直没说话的陈娇听见下毒两个字,也紧张起来:“下毒乃是最下作的手段,匈奴人竟然敢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我这就去休屠王庭问问那个什么休屠王,他这样做完全不配做匈奴的王,一点贵族风度都没有。”
苏任笑呵呵的让陈娇坐下,对于这个天真的隆虑候无论是谁都非常无语:“相比匈奴人还不屑这么干,估计另有其人,韩先生和苟兄现在就去粮仓看看,小金子和石宝检视营地,但是都记住不可有大的动静,必定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刚刚出了大汉地界,尽量不要引起恐慌。”
几个人连忙领命出去忙活,苏任坐在帐篷里心不在焉的和陈娇说话。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情,那些墨者最是卑鄙无耻,鸡鸣狗盗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下毒的事情也只有他们干的出来,苏任非常肯定隐藏在黑影中的人就要动手了。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苟天明和韩庆没有回来,就连霍金和石宝也没有回来。营地中安静的可怕,只有最中间的那堆火烧的很旺。陈娇来回踱步,他是真的害怕了,这一次跟着苏任出来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死在这里从心里来说格外不愿意。
正当苏任准备让黄十三再出去看看的时候,来福提着宝剑闯了进来,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帐篷里,来福的表情不太好。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黄十三和蛮牛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将苏任护在身后。来福扫视账内一眼,转身面对帐口站着:“出来吧!既然这么有本事何必藏头露尾。”
没有动静。但苏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腰中的长剑抽出来。过了好久,一个声音从外面传出来:“让苏任出来,只允许他一个,要不然就开始杀人了!”
苏任稍微犹豫了一下,从刚才那人的话里他听出了一些信息,首先这些人不是来杀人的,其次这些人有话和他们说,这样苏任就放心了。黄十三和蛮牛要跟上,被苏任留了下来。账外还有一千兵卒和数百人的仆役,既然人家能够将这么多人制服,放倒黄十三和蛮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既然如何那就自己也光棍些。
隔壁上的夜晚很冷,何况这里还是山谷。风吹着山顶上的砂岩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苏任有些奇怪,刚才自己怎么没有听见,这时候提起来倒是有些毛骨悚然起来。火堆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只能从身量上看出他是个男人,至于长的是什么样子,全被兜帽挡住。
那人手里没有兵刃,双手放在小腹,这个样子和长安城中那些大户人家的仆役一样。苏任没有说话,他等着那人说,只有那人先开口,然后才可以判断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自己。
“苏先生好,我家主人有请!”那人很有礼貌,弯腰抬手动作标准,一看就是下过苦工的。
苏任呵呵一笑:“你家主人在什么地方?可有美酒佳肴?你应该知道我这人对吃的很挑剔,普通人家的宴请我可是没有兴趣的。”
那人道:“这是自然,西域的葡萄酒加上长安翠香楼的手艺想必苏先生能够吃好喝好。”
“这么说来倒还不错,能在这种喝到西域美酒吃到翠香楼的美食,的确是该走一趟。”苏任一抖自己的衣袍:“前面带路!”
第794章 精神损失费
走出营寨的时候,苏任看到了自己的手下和车辆。⊙頂頂點小說,车辆上的货物没有动,他的人马也没有太大损伤,除了几个躺在地上哼哼的见苏任过来的时候连忙闭上嘴巴,其余人倒是没有受伤。霍金被人家倒攒四蹄高高的吊在一颗歪脖树上,嘴里塞了东西,两只眼睛喷火却很难发出声音。石宝和苟天明也不好过,身上都有伤,却不在致命的地方。手脚捆在一起,窝在路边的草丛里
苏任自认为自己的一千护卫已经很不错了,虽不能高枕无忧,但在一般情况下也应该能应付才对。怎么刚刚走到西域门口就被人家狠狠的来了一下。墨家人不可能,那些人是游侠出身,会些机关消息不假,要想神不知鬼不解将一千护卫全部活捉他们办不到。自己的这些手下明面上是护卫,实际上很早以前是山匪,后来又是郡兵,大场面见过不少。
方仙道可能性也不大,他们就是骗子,似那个邵翁般武艺高强的不能说没有,那也绝对是少数,至少自己碰见的李少君就是个不会武术只会卖嘴的家伙。羌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不是羌人领地,他们忌惮匈奴人从来没有越界的可能,虽然现在匈奴在内战,浑邪王、休屠王却没有参加,两人的兵马没有动。
匈奴人?那就更不像了,匈奴人要是来报复那一定是雷霆万钧,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丝毫的余地。匈奴大军都是骑兵,不会偷偷摸摸的干,这样会被别人嘲笑,是匈奴人看不起的做法。那会是谁?西域人?呵呵,苏任笑了,借西域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匈奴人的地盘上胡来。
刨除了这么多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山贼或者马贼。只有这些人才喜欢偷偷摸摸,既然被人家盯上,估计早已经在周围埋伏,自己扎营人家动手,都没有闲着。现如今被人家抓住,苏任无话可说,但这些人也最好处理,俗话说千里为贼只为财,一般情况下只要满足山贼的要求他们是不会杀人的,这是传统。
天水最大的马贼是谁?苏任没有调查过,天罡地煞也没有报告,那就说明这些马贼来自别的地方。苏任在脑子里猜想,从羌人、匈奴人、西域人、汉人几个方面做了猜想,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马贼,还能轻松抓住他一千人马的马贼真的不多见。
夜色苍白,晚上的西风很冷,苏任的衣服单薄将身子缩了缩。离着他的营帐不远,不知什么时候又建了一个营帐,这个营帐还没有苏任的营帐大,里面的篝火也小了很多,但是苏任有种感觉,这一点篝火却能照亮方圆三五里的范围,比他营帐中的那堆篝火要温暖的多。
苏任的四周有四个粗壮的黑衣人,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可能是在他刚才想事情的时候从旁边的冒出来的。原先那个黑衣人依旧走在最前面,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在意,这人走的很快,苏任也只能加快脚步,希望早一点抵达那片温暖的篝火。
营帐中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喝酒。浓烈的酒香如同风一样从对面传过来,钻进苏任的鼻子。在这样冷的夜晚,喝一口酒是最好的选择,那样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暖和起来,免得被西风冻死。
“好酒,苏先生不来一杯?”
那个人苏任有些印象,可想了好久没有想起那个人是谁,但是他确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见苏任走来,那人起身先对苏任施礼,紧接着便将一碗酒递到苏任面前。
“苏先生请,天气太冷,让苏先生走了这么长的路,真是过意不去,喝了这碗酒,我家主人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在帐中等候。”
苏任没有拒绝,接过酒碗,一仰脖灌了下去。的确是好酒,虽然比不上二锅头的辛辣,却有股子葡萄的香味,抹了一把嘴:“西域葡萄酒果然非同一般,好酒。”
那人笑了笑,也不多说,闪身一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唯一亮着灯的帐篷离火堆不远,不等苏任走到帐篷口,四个大汉从里面钻了出来。苏任长出一口气,看见这四个人苏任的心便彻底放下了。站在帐口就想骂人,最后却摇头苦笑一下。
“哈哈哈……,没吓着你吧?”荆棘穿着皮裘,光着脑袋出现在苏任面前,大半年不见荆棘从原来的瘦高汉子变得圆滚滚,特别是肚子已经隆起,颇有些将军的风范。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还给我下套?”
荆棘一笑:“吓吓你,要不然你以为这一年我们在匈奴什么事情都没干,看见没有,我的这些手下现在也是百战之将,随随便便就能把你的那些人一网打尽,要不是老子可怜你,现在你手里的那两百车货物全都是我的。”
“你要打劫我?”
“是呀!十日前说有一队商贾从金城过来,竟然带了两百车货物,走的如此明目张胆,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老子可是马贼!”
“厉害,单单凭你将我的一千护卫生擒活捉,的确不一般,说用的是什么办法?”
“嘿嘿!”荆棘一笑:“你们的水源可不是活水哦!”
“你下了毒?”
“原本是想下毒,后来我的军师说你们可能是汉人,老子就手下留情了,用了些蒙汗药,不过你小子有个坏毛病,总是要把水烧开了才喝,这就麻烦些,为了将你的一千人全部活捉,老子将这些年弄来的蒙汗药全扔了进去,效果还是不好。”
“呵呵呵,这就对了,想害我就需要舍得花本钱,那个就是你的军师?”苏任一指火堆边的那人。
荆棘点点头:“你们应该见过,以前是于单的手下,喜欢大汉,起了个名字叫赵信。”
“原来是他,他怎么会和你们混在一起。”
“那你就别管,老子有老子的办法!”
荆棘这一年多还真没有闲着,凭借手里的三万太行盗,在短时间内组建了一群马贼,趁着汉匈之战和现如今的匈奴内战,他们这些人可谓是逍遥自在。一阵风一样在草原上奔走,所过之处席卷草原,就算是伊稚邪派出军队拦截,他们总是能逃出升天,这可不是好运气,而是因为那个叫赵信的家伙竟然在伊稚邪和于单身边都安排了奸细。
荆棘的马贼团已经过了血腥原始积累的时间,他们的目标也不再是喂饱所有马贼和留在晋阳的家眷,不知道什么原因,荆棘竟然想在天水称王。
听了这话,苏任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难道真的是人到了一定阶段就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就好比他自己,当年在温水的时候,想的是赚点钱混吃等死,后来去了蜀中想着富甲一方,再后来去了长安则变成了当官。官位几起几落之后,他现在已经迷茫了,然而荆棘的目标似乎很准确。
天水这地方看上去是四战之地,其实是个四不管的地方,只要将北面的匈奴人赶走,羌人、西域人、汉人谁在现下都没有能力控制这里。虽然说荆棘不懂得怎么治理国家,当几年国王还是可行的,大不了再当马贼,反正他们对这个行当更熟悉。
酒宴只有肉,老黑塔、飞鹞子几个作陪,而那个赵信始终没有露面。苏任喝了一口酒:“你真的打算建国?”
荆棘一笑:“怎么,你觉得不行?”
“如果你准备做几年国王玩玩,完全可以,若想长远有些难度。”
“为何?”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用不了十年,大汉的军队就会过来,你觉得凭借你的这三万人手能抵挡大汉的千军万马?一旦开战,你可曾想过留在晋阳的那些家眷?”
“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接过来!”
“呵呵呵!”苏任摇摇头:“接过来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觉得你们比匈奴人还厉害?”
荆棘挠挠头:“怎么你们都不看好?”
“哦?还有谁这么说?”
荆棘一指下面:“他们几个,还有,还有我家大丫头!”
苏任笑了:“这就对了,他们几个实在,都是穷出身,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是好生活,做马贼虽然朝不保夕,却能让自己的后代活的好一点,至少现在家眷就在晋阳过的不错,这里有什么?漫漫黄沙,来了吃沙子不成?你家的大丫头眼光不错!”
“叫嫂子!”荆棘眉头一皱。
“啊!还以为是你女儿呢?原来是嫂子,见谅见谅!”苏任转过脸看了看还在火堆旁喝酒的赵信:“建国的主意是他出的?”
荆棘点点头。苏任一笑:“这还是个怪人。”
荆棘连忙道:“别打他的主意,现在我们还需要!”
苏任一笑:“放心,只要他在你手下安分守己,绝不为难他,现在让他把解药送到我的营地去,你们还真敢下手,我的人都干动,说吧,打算怎么赔偿?”
“老子这是给你个教训,还想要赔偿?为了抓你的那些手下,老子还伤了几十个。”
“那是你自找的,刚才还真被你们吓了一跳,陪吧,十万钱,就当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
“呸!哈哈哈……”
第795章 黑暗中的眼睛
营帐中充满笑声,赵信的脸上却带着愁容。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一壶酒下肚竟然没有丝毫醉意,里面的谈话偶尔能够听见,建国的事情好像被否定了。不但不建国,苏任还给荆棘出了个护卫商队的主意,从金城到鄯善,凡是经过的商贾需要缴纳一成的护卫费,这让大帐里面那些粗鄙的家伙很高兴。
有人过来传话,让他赵信去给苏任的手下送解药。赵信这才起身,将酒葫芦顺手扔进火堆,葡萄酒的酒精浓度太低没办法燃烧,然而压灭一小撮火。走在黑暗里,赵信将全身的皮裘裹紧,只留下一双眼睛。夜猫子的叫声很凄惨,随着风声传出去老远。
赵信没有带兵卒,孤身一人走在黑夜中,只有影子跟在他的身后。在一颗大树下,赵信停下来晃晃脑袋醒酒,喘了两口后,用手使劲在脸上搓了几下,这才接着朝苏任的营地去。
霍金已经被放了下来,原本被人帮着的人也全都松开。看着这个来送药的家伙,霍金的眼睛里全是怒火,若不是苟天明和石宝拦着,霍金能将眼前这个家伙撕碎。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吃了这么大的亏,谁的心里都不好受,现在苏任还在人家手里,虽说是朋友,保不齐看在这里多货物的份上,谁知道那些家伙能干出什么事。
黄十三和蛮牛想要闯进那个营地,可是面对几个全副武装的马贼,他们两个就是拼了命也没办法靠近。营地中的笑声还在,传进耳朵的时候,却被寒风吹散了。
就在刚才赵信去苏任营地醒酒的那颗树下,一道黑影从林子里钻出来,稍微停留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再次消失了。这个人的行动很快,若不留意谁也发现不了。当一切再次回到原本的时候,阿巽带着一个精瘦的汉子出现在树下。看了看那棵树,粗壮高大,和附近低矮的灌木形成鲜明的对比,能在这里长出这样的树没有百年也有八十年。
四下打量一眼,阿巽道:“能跟上吗?”
精瘦的汉子嘿嘿一笑:“还从来没人在我插翅虎眼前消失,那家伙身上的气味很奇特,似檀香却又带着麝香的味道,一定跑不了。”
阿巽用鼻子嗅了嗅:“我怎么闻不到?”
插翅虎道:“这些事情你不懂,自然闻不到,放心他跑不了。”
阿巽点点头:“跟着就好,先生吩咐,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插翅虎答应一声,一猫腰钻进了灌木丛。
阿巽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作为苏任的外围,在苏任落脚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荆棘的人手。但是,出于对荆棘的信任他没有向苏任报告,眼睁睁看着荆棘的人在苏任的水源里下毒,又看见荆棘派人将苏任手下的人一网打尽。虽然暗中做了些帮助,让苏任几个人没有遭毒手,但是这种疏忽是不能容忍的。
苏任还没有从荆棘哪里回来,阿巽的心还在嗓子眼。苏任发怒他是个什么下场,当年在长安就已经领教过。什么叫生不如死他很清楚。据说茂陵那些人早已经不是最先去的那一批了,不是因为放了,而是因为死了,是活活累的,有不少他都认识。
坐在路边的灌木丛里,阿巽稍微休息一下,另外他还想看看那个家伙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在这里放下些什么。闭着眼睛,一边打盹一边听着路上的动静。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阿巽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竟然不是刚才的那个家伙,而是洪城。这个胖胖的商贾一直都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洪城鬼鬼祟祟,不走大路,而是从旁边的茅草堆钻了出来。胖大的身子让他不断喘气,从茅草堆里露出头之后一双最眼睛不断的向两边看。这家伙很小心,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才慢慢的直起身子过来。在树根处一顿摸索,似乎没有摸到什么,洪城的脸上有些焦急。
摸了好久,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洪城一转身飞快的钻进刚才的那堆茅草中。阿巽想要跟过去,还没有起身,又有脚步声传了过来。这一次的脚步声不再是轻拿轻放,更像是正常走路,赵信的身影出现了。
来到树下,赵信又装出醒酒的姿态,一只手探进树洞立刻又拿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放松下来。和洪城一样,赵信也四下打量几眼,确定没有人。
“咳咳咳!”
“咳咳咳!”
洪城的脑袋从茅草里露了出来,赵信发现之后便若无其事的跟了过去。阿巽觉得好笑,这两人可比他们接头的时候简单多了。按照苏任的吩咐,天罡地煞的联系非常复杂,出了他认识的几个,如智多星、豹子头、花和尚以及刚才的插翅虎之外,剩余的人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据说这是为了防止被一网打尽,而眼前这两个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
跟着两人走了一会,在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阿巽尽量靠近,河水的声音有些吵,不过也很好的隐蔽了自己的行踪,两人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怎么样?没有怀疑你吧?”赵信先开口。
“应该没有,我的身份一直都是商贾,可以追溯道五年前,那时候苏任还在温水呢,你呢。”
赵信叹了口气:“这次有些冒险,估计已经被苏任怀疑,从现在起就靠你了。”
洪城点点头:“要不要将这件事报告巨子?”
“我已经送出去了,在等巨子消息的这段时间,咱们两人最好保持沉默,免得苏任起疑。”
“再有几天就到玉门关,那个休屠王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巨子派去的人没能说服,这里有一千人护卫,去了西域就更不好办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本来打算用毒药,最后被那个荆棘否定了,如果用毒药,就算不能全部毒死,也能杀不少,到时候荆棘和苏任翻脸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要我这么干嘛?”
赵信连忙道:“不可,能打入商队里面不容易,万一失手咱们就彻底断了他们的行踪,对咱们更不利,回去之后我会怂恿荆棘在商队里插一脚,到时候就算荆棘不想干也由不得他。”
两人的谈话,阿巽听的清清楚楚,里面很多事情说的模棱两可,但阿巽能判断去这两人的打算。有了这些就够了,苏任一直就像弄清他们的目的,没想到在这里得到了。后面的话没有什么意思,阿巽一直等着赵信和洪城离开,才从自己的隐身处出来。有这些秘密打底,或许苏任能再放他一马。
苏任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老黑塔和花豹子将苏任交给黄十三和蛮牛的时候,嘴都裂到了耳朵后面,哈哈大笑着告诉黄十三:“苏先生的酒量太差了,这哪像男人,连女人都不如。”
黄十三瞪着老黑塔。花豹子连忙陪着笑脸:“二位还是赶紧送苏先生回去吧,晚上风大,先生又喝了这么多酒,病了就不好了。”
荆棘喝的也不少,他依旧是一片清明,拿起酒壶再灌一大口,笑道:“这小子装醉想跑,难道老子还真会要了他的命?”
爬山虎笑道:“狼主和苏先生是朋友,岂能干那种事情,不过,这次咱们算是坑了苏先生一把,他不会……”
“不会什么?要他的东西,老子只需要张嘴,和他玩一把又什么?何况又没有弄死他的人,怎么他还敢和老子来赢得?当初在蜀郡要不是老子放他一马,他现在早就是死人了,骗老子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说什么了?”
“对对对,狼主说的对,苏先生和狼主是好友,不妨事!”爬山虎连忙赔笑。
赵信正好听到这句话,揭开账帘走了进来:“狼主和苏先生是好友,何不和苏先生一起去西域走走,咱们从匈奴弄来的东西不少,汉人买剩下的放在咱们手里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跟着苏先生去西域卖了划算。”
荆棘一拍大腿:“诶!军师这话说的对,老子怎么没有想到?苏小子干别的不行,做买卖绝对天下第一,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找他说说。”
苏任在离开荆棘营帐半里之后便从蛮牛的背上下来了,朝后看了一眼,拍拍蛮牛的背:“放我下来,老黄去找及时雨,让他立刻来见我,这么多马贼在咱们身边竟然不报告,另外通知所有人,连夜启程,此地不宜久留。”
“那您!”
“没事,荆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我下手的意思,不过还是离他们远点为好,三万马贼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咱们最好离他们远远的才安全。”
黄十三还没走,阿巽便突然冒了出来。这一下将苏任吓的不轻,酒立刻就醒了,抬脚就踢在阿巽的胸膛上:“你还有脸来见我?说这怎么回事?老子差点被你害死,以后再敢自作主张,你知道后果。”
阿巽低着头跪在地上:“小人疏忽,请先生责罚,不过在临死之前,小人有重要信息告诉先生。”
“哎!”苏任叹了口气:“起来,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到你,谁知道荆棘竟然收留了那个赵信,有事回去再说,这里我还是觉得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