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大朝会
在马邑捷报传来的第三天,正好是十五。按照规矩,今日应该是大朝。所为大朝就是文武百官觐见陛下的时候,每月中只有两天,十五和初一。这一天,凡是在长安的官全都要去建章宫面圣,哪怕去了之后,你只能站在建章宫的院子里晒太阳或者淋雨,必要的礼节是不能少的。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窦婴的车架便出了门,车厢中坐着窦婴和灌夫。一个是当朝丞相,另一个是新晋的卫尉,都是朝廷重臣。两人又是好友,一同上朝也不是头一回。
灌夫今日在车里面实在坐不住,一张老脸兴奋的红光大胜:“今日一说,应该就会昭告天下了吧?”
窦婴摇摇头。灌夫一愣:“不会?为什么?”
窦婴道:“红翎信使是跑的快的,马邑这会一定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忙活,陛下虽然留下苏小子收拾,但是,在不确定匈奴人是否真的乱起来之前,绝不会昭告天下,陛下是有担心的。”
“担心什么?单于的主力已经被全歼,匈奴人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窦婴看了灌夫一眼:“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今日上朝之后你还是少说话,可万万不要忘记了。”
“怕什么?我灌夫行的正,坐的端,现如今也不是当初了,难不成还怕有人使坏?”
窦婴皱起眉头:“虽然不是当初,可朝堂上的事情谁说的准,老夫就知道,已经有人准备参奏苏小子,你家在颍川的事情还没完,这会万万不可往上冲!”
“何人如此大胆,这个时候要参奏苏小子?要知道,此战若没有苏小子,我大汉何来如此大胜?”
“这就是关键,你可听过功高震主一说?”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天下始终是刘家天下,谁都不能觊觎,就算陛下此次维护苏小子,谁也不知道陛下心中的真实想法!”窦婴长出一口气,再次警告灌夫:“这些话我也只对你说说,你记在心里就好!”
马车吱呀吱呀的在青石板路面上碾压,发出难听的声音。两旁的护卫提高警惕,将火把和灯笼举的高高的,希望能看清周围任何一处隐蔽的地方。窦婴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官员早到,见窦婴的车架到来,纷纷上前见礼。窦婴是个实诚君子,虽然贵为丞相,却也不摆架子,从车里出来笑呵呵的看着众人。
等众人离开之后,汲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窦婴笑道:“御史大夫怎么不高兴?”
汲暗叹了口气:“丞相何必看我的笑话,难道丞相就没有听到些风声?”
窦婴不说话,既然拉住窦婴的衣袖,就往马车一侧拖。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汲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几个御史已经联名,我实在拦不下来,他们今日就要当堂上奏,还请丞相替我想个办法才好。”
窦婴道:“御史奏报乃是正理,你我虽然是三公,却也不能隐瞒,若是让陛下知道你有意阻拦御史上奏,你这个刚做了几日的御史大夫恐怕当不长久。”
“哎!”汲暗叹了口气:“早知是这个样子,倒不如做我的京兆尹比较好,至少没人给我添乱。”
窦婴笑了笑:“这话说的有些违心,想当初你做京兆尹的时候,可没烦恼,特别是遇到苏小子之后,从来就没见你笑过。”
汲暗无奈的笑了两声:“苏小子,呵呵,早知现在当初真该打他一顿板子!”
两人笑了几声,窦婴忽然面色一正:“可知都是谁?”
汲暗道:“还能有谁?”
“又是他们?”
汲暗点点头:“自从他们做了御史以来,我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庄青翟,将祸事引到自己身上,早知道就该赶出长安才好。”
“就他们三人?”
“已经联合了不少,大概有十七八个,基本上和他们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自命不凡的人。”
“那就让他们闹去,看着就是!不过,你得私下里向陛下上个奏折,免得陛下以为是你鼓吹。”
“此事我还知道,到时候希望丞相多多帮助。”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建章宫的宫门已经开了,太仆已经喊叫着众人列队准备上朝。窦婴和汲暗都是三公,两人应该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只有他们两人站好,剩下的人才依照顺序跟在两人后面。原本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有三人,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然而自从文帝朝太尉周勃被罢官之后,太尉一职始终空缺,到了现在朝廷都没有太尉。可以说,朝廷的军队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
太仆从队列里穿过,一一检查是否有人站错,或者有人穿戴不合时宜。这时候就看太仆的心情,心情好的说两句,心情不好的直接就让人撵回家,从此以后你就知道你的政治生涯结束了。所以一个小小的站队,也是有政治目的的,如果是皇帝不想见的人,太仆就会在宫门外将你处置。
黄门侍郎刘吉庆站在宫门里,面无表情等着众人站好队伍,大声说道:“陛下有旨,今日乃是大朝会,诸位爱卿上殿!”
长长的音调拖出来,窦婴第一个迈出步子,余者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看着前面人的脚后跟,鱼贯而入。羽林卫手持兵器站在御道两边,泛着青光的刀剑已经出窍,只要发现谁有不轨举动,立刻就会砍下来。所以,这个时候百官比鹌鹑还鹌鹑,因为就算羽林卫砍了你,非但没人替你叫屈,弄不好还会满门抄斩,这就是皇权。
建章宫的大殿里灯火通明,离着八丈远就能闻见灯油的味道。皇帝刘彻端坐龙椅之上,面貌威严,俯瞰他的臣子。窦婴在离着台阶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等了片刻,跪倒在地,率领众人山呼。
这就是大朝会,没有后世电影中那般的繁琐,也没有后世电视剧中那般浩荡。总共加起来不到二百人的队伍,全都挤在大堂里,诺大的建章宫都显的有些拥挤。
待众人山呼毕,刘吉庆扫视一眼众人,再次说话:“陛下有旨,诸卿就坐!”
众人纷纷寻找自己的座位,站在后面的只能去门外。如果放在以前,就苏任那个破太中大夫,了不起只能坐在门槛上。可见大汉的官员有多么繁杂。现在自然不一样了,有了将军的职衔,最起码能坐在殿里面。有些人当了一辈子官,都没有机会在建章宫就坐。
上朝并非是议事,重要的事情,皇帝和几个亲近大臣早已经商量妥当,之所以在朝会的时候说一说,就是告诉别人结果而已。与其说大朝会是群臣商议国策,倒不如是一场政治秀。无论是封建帝国还是后世的各种政治形态,决定国家命运的人永远只是少数。
“陛下,为臣有事上奏!”
按理来说,大朝会的主角是丞相,只有丞相说话,其余人才能发言。现在丞相还没说话,就有人抢着发言,不由的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一看那人的样貌,汲暗的心就凉了半截,一张脸立刻就黑和锅底一样。但那家伙是他的人,这时候出去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心中叫苦却无能为力。
新任御史边通跪在大殿中央,脑袋触地,一双手高高的捧着自己的奏折:“臣身为御史,有弹劾枉法之人的职责,今有建威将军苏任,私授战场缴获,私卖军功,更有不法商贩崔久明从中作梗,护军将军韩安国尸位素餐,雁门太守李广代郡太守程不识装聋作哑,臣以为这些人皆为朝廷蛀虫,笼络战兵之心,其心可诛!请陛下明察!”
边通说的有理有据,手中的奏折更是厚的令人发指。自从苏任改进造纸工艺以来,原本笨重的竹简已经被纸张替代,就算是写万言奏章,也就薄薄几页,今日边通手里的奏章足有一寸后,看上去都有些吓人,不知道这份奏章他写了多长时间。
既然有人上奏,皇帝刘彻自然不能不问,挥手示意刘吉庆将奏折拿上来。接过刘吉庆手里的奏折,刘彻轻轻的放在面前几案上,扫视了堂下一眼:“还有何人要参奏苏任,一并拿上来。”
王朝就要起步,因为边通已经看了他好几眼。朱买臣却一把拉住王朝,冲他微微摇头。跪在堂下的边通愣了一下,原本三人说的好好的,更有十几人发誓同进退,怎么现在自己占了出来,其余人都打了退堂鼓?边通的眼里冒火,盯着那些站在朱买臣身旁的人,牙齿咬的嘎吱响。
刘彻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现身。汲暗长出一口气,幸亏没有发生几十人一起上奏的事情,只有这么一个刺头就好办的多。待刘彻问了三声之后,汲暗这才站出来,对皇帝施礼:“陛下,臣本不该说话,但因诬告苏将军之人乃是御史,所以臣斗胆请陛下责罚!”
汲暗说完,慢慢的跪下。刘彻一直看着堂下众人,等汲暗跪好,呵呵笑了两声:“诬告?御史大夫以为是诬告?”
汲暗没敢说话,他似乎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不同的意思。脑子飞快的分析皇帝的话代表什么,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正准备说话,就听见皇帝接着道:“我看边卿说的很对,苏任售卖斩获和倒卖军功只是朕早有耳闻,就想看看尔等谁在为我大汉着想,让朕寒心呀!三公九卿全都装聋作哑,难不成你们已经被一场胜仗冲昏了头脑?”
刘彻举起边通的奏折,继续道:“朕今日就告诉你们,苏任枉法之事事实清楚,边卿绝没有愿望他!黄门侍郎,立刻拟旨,着令卫尉亲自前往马邑,将苏任收监押回长安,听候发落!”
...
第767章 脆弱的太子
马邑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有公输轨在,只要苏任提出一个想法,公输轨就会带人按照苏任的想法努力的将马邑建造城塞外最坚固的城郭。瓮城,棱堡全都出现在马邑,凡是当过兵的人看过之后,无不咬牙切齿。只要在马邑屯够足够的粮草,不用一万人,就能将马邑守上一年。
刘健已经主动请缨,希望留在马邑镇守,苏任笑呵呵的答应了。但是他的话也没有说满,必定刘健的身上流着淮南王的血,说刘彻心里不各应那才是怪事。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李成和刘健都留下,刘健只会作为李成的副手。这也更符合苏任的利益,必定李成是苏任当初的兄弟。
马邑的俘虏和商贾已经走了,只剩下两万军卒。听说西面已经打了起来,所以马邑的建设速度还得继续加快。苏任对建筑的事情不是很精通,但是他每天都要在工地上转悠两圈。一来让马邑城中的老百姓放心,自己这个驻守大将没跑,另外一个就是给公输轨多余制造些麻烦。
吊车已经成为主要的建城工具,站在广场上,看着民夫将水泥和砖块一趟趟的吊上去,转眼间就变成一段城墙,让苏任很有成就感。虽然这样的城墙在苏任心中和玩具一样,但是大汉朝的人格外重视,恨不得一块砖之下全放上水泥,这可是他们保命的本钱。
王恢一直没事,总是跟在苏任身后,只要苏任出门他就跟着。朝廷还没有撤掉王恢副将的职务,所以说王恢还是苏任的副将,跟在主将身后是副将的必备条件。哪怕是死,也会比主将死的迟一点。
“以在下看,再有三月,马邑的城墙就能建好,有了将军的办法,再建造房舍就简单多了!”王恢很感叹,他见过建城,有多么辛苦他非常明白。
苏任道:“房舍其实不用怎么建,城中留下的房舍已经够百姓居住,剩下的地方卖给那些商贾,他们想怎么建造看他们的意思就成。”
王恢一愣:“将军还准备和匈奴人交易?”
“有何不可?朝廷没说不让继续交易,既然如此马邑依旧是个榷场。”
“可现在匈奴人已经开打,这场战争不知道还要打多久,谁会来?”
“那就得看大行令的本事,乌桓西域三韩这些地方还有不少国家,他们对我们大汉的货物非常需要,只要大行令能说服他们派人来马邑交易,没有匈奴人又有什么不同?”
王恢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瞥了苏任一眼:“你这是要老夫的命呀!”
“呵呵呵……!”苏任笑了笑:“大行令不就是干这个事情的吗?这些地方不比阴山,大行令给他们带去的是好消息,没人会要大行令的命,听说张骞在长安休养了半年,已经在准备第二次前往西域,大行令就不想和张骞比一比?上一次张骞失败了,可陛下还是赐爵博望候,大行令就不想?”
王恢叹了口气,摇头道:“封侯拜相何人不愿意,但在下就是担心怕又惹出什么乱子。”
“大行令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大行令没有封侯的心思,本将军找别人也是一样。”
王恢连忙道:“不用不用,在下这把老骨头还走的动!既然还是大行令,自然就要为我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就请苏将军替在下准备好一切,不日就去乌桓看看。”
一对骑兵在荒草中来回穿梭。骑士的技术高朝,趴在马背上,让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为首的骑士穿着厚厚的皮裘,脑袋上还戴着一定钢盔,火红的盔缨迎风飘扬,如同一直狸猫在田野中若隐若现。刚刚进入马邑的控制范围,为首的骑士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一声。
章君悦擦了一把脑门上汗,急忙来到于单身前:“太子,前面就是马邑,要不让老奴先去通报一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单点点头。章君悦连忙纵马而去。春天几乎快要过完,草原上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意思。跑了一天的路,于单觉得全身燥热。解下水袋,仰头灌了一口,扔给身旁的亲卫。伊稚邪围困榆次一事已经解决,单于主动去了伊稚邪那里,伊稚邪以遵守承诺主动退兵。
说起这个事情,于单就有些后悔,若他能再劝劝自己的父汗,哪怕拖上几日,阴山被袭的事情就会传过来,到时候就算伊稚邪不走也得走,省的自己的父汗被伊稚邪羞辱。阴山被袭,伊稚邪遭受的损失最大,多年来积蓄下的粮食和金银被一扫而空,手下数万百姓军卒需要养活,不得不再次出兵榆次。
但是这一次,伊稚邪失望了,于单没有单于好说话,早早就防备了伊稚邪的偷袭,埋伏下的兵马让伊稚邪明白,就算是最温顺的兔子,到了危险的时候也会咬人。然而,兔子总归是兔子,咬人也咬不死,反而遭到了人猛烈的报复。在连续损失了三个部落之后,于单不得已再次来找苏任。
章君悦很快便带来了驻守城外的刘健。大家都是熟人,刘健笑呵呵的看着于单:“太子殿下来的有些早了,按照我们将军的猜测,殿下最快也需要五天之后才回来,今日突然造访,让在下有些措手不及。”
于单尴尬的笑笑:“苏先生知道我的来意?”
刘健道:“将军已经吩咐,他和太子殿下是朋友,自然要助太子殿下,为了减少麻烦,一万石粮草和一些兵甲就放在前面十里的哨堡内,太子殿下若需要现在就可以带走,当然这些东西不能白给,按照以前的价钱支付相迎的货物便可!”
于单点点头:“苏先生果然是个守信之人,感谢苏先生!”
刘健朝于单身后看了看:“看样子太子殿下今日是不打算带走了,那就多放几天也无妨,太子殿下请!”
苏任手里有两万兵马,一个小小的马邑城还装不下,多疑刘健只得带着一半兵马驻扎在过去的哨堡内,也是防备匈奴人趁机捣乱。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苏任这一招有些多余。匈奴人已经自顾不暇,谁都没有精力对汉人做什么。何况马邑在于单辖地之内,伊稚邪就算是手再长,也不敢贸然越过于单进攻马邑。
在一个稍大的哨堡内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一下。于单告别刘健,继续向马邑挺近。他来马邑的目的有两个,粮草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求苏任帮帮他。在打仗这方面,于单根本不是伊稚邪的对手,他的部落太少,他的手下自然也就没有伊稚邪多,所以现在于单很被动,很需要苏任的帮助。
从哨堡到马邑用不了半个时辰,当于单看见马邑正在修建中的城墙时,嘴巴都快掉下来。草原上就没有石头,这也是他的王庭为什么单薄的原因。当他看见马邑的时候,他立刻就很想问问苏任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在草原上修建这种坚城。
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码放在城墙下的砖块,甚至有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的冲动。因为有刘健跟在身旁,在来求人的时候还是别窥探人家的秘密为妥。
在城门口,李成早已经等候多时。和刘健打了个招呼,李成便邀请于单进城。见于单的眼睛一直盯着砖块,李成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不用惊讶,这些东西也是泥土,只不过烧制之后才变的如此坚硬,我家将军已经吩咐,只要太子殿下此次能够守住榆次,等马邑城修建好之后,他会派这些工匠过去替太子殿下修建城池,当然需要太子殿下支付相应的报酬便可。”
“哦,苏兄当真这么说过?”
李成笑呵呵的点点头:“那是自然,在下不过一个中郎将,绝不敢给太子殿下乱说!”
苏任已经迎了出来,于单连忙滚鞍下马,快走两步将苏任抱在怀中。这是匈奴人最高的礼仪,只有在亲兄弟之间才会用,于单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苏任,他已经将苏任看做自己最亲的亲兄弟。苏任被于单有力的胳膊差点勒死,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勾肩搭背进了大堂,于单在此行礼:“苏兄弟真是我于单最大贵人,只要我于单在这里一天,苏兄永远都是我最尊贵的客人。”
苏任笑着表示感谢,两人先谈了一阵子兄弟情谊,接着就谈到了匈奴现在的战事。别看伊稚邪长的武大三粗,却是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之所以不惜王庭被毁的代价都要将单于弄到自己手里,完全是因为他要做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而且效果很好,至少屯头王对侵略狼居胥山的伊稚邪大军退让了。
有了单于这个傀儡,伊稚邪的部下在迅速壮大,以前还在观望的左贤王浑邪王休屠王等人全都站到了他的背后。只要他能干掉于单,相信以右贤王的做派也会投降,然后他就会成为新一任的单于。而于单根本没有和伊稚邪对抗的能力,无论是部落人数还是物资方面处处落在下风,所以才会想苏任求援。
看着于单落泪,苏任很想大包大揽下来。但理智还是胜过了感情,总归他是个汉人,对面坐着的是匈奴太子,只有将匈奴人彻底赶走,大汉才能长治久安。
“哎!”叹了口气,苏任道:“太子殿下有事请说,只要在我能力所及,一定鼎力相助。”
于单这才止住眼泪,哽咽的看着苏任。
...
第768章 商贾的秘密
王恢又出发了,不是去乌桓,也不是去西域或者三韩。←頂點小說,他的出行被苏任临时改变,带着大量的货物要去说服对于单还有好感的部落。这是苏任和于单商讨了一夜之后拿出的方案。于单之所以不是伊稚邪的对手,完全是因为他的后面人太少,从战略角度讲他的空间太低,只要一处被击破就没了转圜的余地,所以苏任决定帮于单建立一个大的战略纵深。
跟随王恢走的还有章君悦,这家伙对于单忠心耿耿,完全超出了苏任对这人的看法。想当初那个被墨家逼着做间谍的人,竟然露出一副忠臣嘴脸,怎么看怎么怪异。但是于单既然相信,苏任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管王恢和章君悦能给于单拉来多少人,至少能让匈奴不在那么团结,这就是苏任的目的。
王恢走后,马邑终于来了第一批商贾,而且全都是蜀中商会的商贾。在第一批商贾在马邑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那些没赶上趟的人彻底爆发了,不顾崔久明这个会长同不同意,带着货物和伙计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马邑。这些人才是苏任最依仗的人,商人绝不是只会买卖的动物,他们是吃肉的,而且是什么肉都吃。
不用苏任发话,一车车的货物和铜钱就摆在了城主府门口,只为在马邑城中给他们画出一块地方,并允许他们建造商铺。
看着堆积如山的铜钱和货物,桑弘羊再一次对苏任五体投地。马邑就是个四战之地,以前别说掏钱买地方,就算是白给都没人愿意到这里来。现在不仅来了,给的钱足够在长安城**这里大三倍的一块地。桑弘羊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苏任拍了拍桑弘羊的肩膀:“这叫眼光,他们都是商贾,都是要赚钱的,既然他们愿意掏大价钱买地,那就说明马邑将来一定是一处繁华所在,说不定到了明年,他们手里的土地就会翻两倍,这就是商人的眼光。”
桑弘羊眯缝起眼睛:“难道他们不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吗?”
苏任摇摇头:“我的面子能有多大,值得这些人花这么多钱?一次两次或许还行,算来这是第四次,第一次是国子监,第二次苏州,第三次在楼观台,若是没有利益存在,谁也不会为了面子将老本压上去,送来的钱财在这里没用,可以留下,货物还给商贾,必定他们运来也不容易,至于怎么收回余款你应该知道。”
桑弘羊点点头:“属下明白!”
“明白就去干,别怕干错,你桑家的家底加上我的家底,这些钱还赔的起!”
马邑城还在修建,第一家商铺也已经开了起来。虽然很简陋,看上去还没有长安最低档的铺子豪华,可里面什么都有。从掌柜到伙计,再到账房先生配备的很齐全。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来这里交易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西域人。上好的玛瑙石和鲜亮的毛皮,换回了丝绸和铁器,让那个西域人兴奋了好长时间。
有了第一就会有第二、第三。仅仅十天时间,马邑的繁荣已经表现了出来,从各地赶来的商贾络绎不绝。当然最大宗的交易都是私下完成的,而且是苏任亲自把关,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卖给于单的,从食盐、布匹、兵甲,甚至还有被苏任称之为战争利器的燃烧弹。
说起燃烧弹,完全是苏任糊弄于单的玩意。没有后世的汽油和煤油,只用火油代替。爆炸是不可能了,扔出去只能吓唬吓唬马匹,让马匹受惊。最大的用处是燃烧,烧毁草场,让繁盛的草原变成白地,彻底断了牧民一年的辛苦。然而,就是这么个东西,被于单看做宝贝,轻易都不舍得用。
伊稚邪和于单的战争越打越大,或许真的是王恢的游说起到了作用,于单背后的势力真的在增长。以前,于单被伊稚邪打的抬不起头,现在多少有了点还手的能力。这就是苏任想要看到的结果,既然要把草原变成战场,一边倒的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是将来于单失败了,留给伊稚邪的也只会是个千疮百孔的匈奴,这才是苏任最终的目标。
拿起路边一块完整的羊皮,的确不错。皮质柔软,羊毛鲜亮。苏任搓了搓问卖东西的一个匈奴商贾:“这么好的羊皮怎么卖?”
商贾热情的陪着笑脸,他虽然不认识苏任,可看见苏任身后的黄十三和蛮牛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一般,说不定是哪个汉家商贾的掌柜,只要有成交他就能赚点钱:“这位公子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紫羔皮,我们部落今年就出产了三十张,其余的全都是从附近的部落收购的,若是公子喜欢,给的价格也合理,我巴拉齐绝不还嘴。”
字正腔圆的汉话就说明这个商贾和汉人打交道的时间不断。苏任点点头:“的确是好东西,五十钱一张如何?”
巴拉齐的脸上笑成了菊花,立刻让伙计帮忙将所有的紫羔皮包起来:“五十钱是公子可怜小人,一口价四十钱全都给公子装上!”
苏任都快哭了,做生意做成这样天下少见。卖货的给买货的降价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虽然心中有种被宰的感觉,苏任还是笑呵呵的接受了巴拉齐的好意。趁着装货的时候,苏任和巴拉齐坐在路边的阴凉地聊了起来。聊天只是途径,了解匈奴现在的形势才是主要目的。
巴拉齐是个好商贾,也是个好的聊天对象。商人在匈奴比在大汉还被人看不起,在苏任出现之前匈奴诺大的地域中,商人的数量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人。就是这一千人,为整个匈奴提供针头线脑之内的生活必需品。匈奴强横不假,却还处在部落氏族社会,与大汉朝的封建制度相比又落后的几百年。苏任的到来,让匈奴中那些胆大的家伙有了新想法,巴拉齐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说到现在匈奴的这场战争,巴拉齐就开始叹气:“哎!这位公子可算是说着了,打仗绝不是什么好事?我家的男丁出了小人全都上了战场,若不是小人的腿折了不能骑马,这会估计也在战场上,就这也算头人照顾,很多家中只剩下些女子看着就可怜。”
“那你们支持谁?”
巴拉齐无奈的笑笑:“支持谁?让小人说谁都不支持,但头人发了话有不能不去,他们怎么就不能如你们汉人一样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呢?”
苏任微微一笑:“谁说不是,当年我们汉人谁都没招惹,匈奴人还会整天欺辱,现在被我们打了一顿,好了,你们开始自己折腾自己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哥哥不要见怪,以在下看这可不是好兆头。”
巴拉齐点点头,非常同意苏任的观点:“好不好的小人不知道,只要有这马邑城在,小人就要想办法养活自家的几个孙辈,实在不行了就搬到马邑来,难不成那些头人敢来这里?到时候和公子做个邻居如何?”
苏任笑的很大声:“好呀!那我就在这里等候老哥哥。”
两人聊得愉快,一共一百张紫羔皮全被装上了马车。黄十三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张印制精美的纸张,苏任拿过自己的私印在上面盖了个戳,将纸张交给巴拉齐,这一趟买卖就算完成了。巴拉齐拿着纸张看了看,连忙揣进怀里,拱手表示感谢。这样的交割方式是现在马邑城最流行的方式。
有了这些纸张,到时候就可以去设在城主府外的钱柜兑换城铜钱,当然在你收购别人货物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些纸张付账,既方便又轻巧,再也不惜要一枚枚的数钱,也不用找什么称量工具。纸张上面的数字清楚的表明他的价值。商人们之所以信这些纸张,全都是因为有钱柜和钱柜背后的城主府做背书。
苏任的马车不大,在街道上溜达了一圈,马车里便被货物装满。有匈奴人的毛皮,有三韩的人参,自然少不了西域的美酒和乌桓的药材。自从集市有了起色之后,每个几日苏任就会来集市上转转,看见好东西就买些,又顺便和那些商贾聊聊,这几乎成了苏任的必修课。
从商人的口中知道匈奴底层百姓已经开始厌恶这场战争,也知道乌桓人对自己的大王很不尊敬,自然也知道西域现在没了匈奴人的威胁,准备与大汉练手,也知道三韩想要扩张的心思。总之,商贾们的消息是最灵通的,有时候甚至比苏任派去的人还说的明白。
赶在中午吃饭之前,苏任被韩庆派人喊了回来,无他朝廷的人来了,还携带者圣旨,据说圣旨中的措辞不是太好。最主要的是,朝廷使者竟然带着一辆囚车,这让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进了门,苏任快步走向大堂。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堂里咆哮,甚至还有摔碎茶杯的声音。苏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很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自己的将军府胡来。等苏任跨进门槛,看清来人的脸后,苏任决定这口气不出也罢。
第769章 豹子胆
灌夫很生气,一路上都在生气。…≦頂點小說,皇帝让他来将苏任押回长安,他原本想要拒绝,后来想了想还是自己来了。若放在旁人谁知道苏任会遭什么样的折磨,虽然自己不能救苏任的命,至少能让他在回长的路上好过一些。
一把抓住苏任的胳膊,钳子一样的手捏的苏任骨头疼:“原来的灌卫尉,失迎失迎,怎么还不给灌卫尉重新上一杯茶,要凉茶,可不能吧灌卫尉气坏了!”
灌夫瞪了苏任一眼:“老夫生气你不知道?小子,你就要大祸临头了,竟然还笑的这么高兴,看见门外的囚车没有,就是给你准备的。”
苏任笑了笑:“有车坐还不好?来的时候骑马骑的差点废了,回去坐车就安稳多了。”
灌夫眯起眼睛看着苏任:“你不怕?”
“小子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惧之有?”
“没做亏心事?大军的缴获谁卖的?军功又是谁卖的?别以为你离长安太远,就没人知道你干什么!”
“知道了又能如何?”
“哎!”灌夫没了和苏任继续争论的心思,盯着苏任看了半天:“小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日你是不在建章宫,那气氛,陛下一怒之下将那个边通的折子摔了,然后就退朝了,一整天什么事都没议,甚至连迎接韩安国凯旋的事情都没说,老夫从来没见过陛下发那么大的火。”
“真的!这很好嘛,皇帝一怒血流瓢泼才好,这样才有皇帝的威仪,以前陛下被太皇太后压着,后来又是太后,这几年虽然好一些,总归没有完全亲政,这一次打了一个大胜仗,陛下亲政名正言顺,不但太后没有说辞,就连关东诸侯恐怕也惶惶不可终日,这是天大的好事情。”
“哎呀!”灌夫急了:“你就不要再折磨老夫了,这一路上老夫都是提心吊胆,既怕你有别的想法,有担心把你押回去陛下之罪,你瞅瞅老夫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苏任看着灌夫的头顶,老头子这两年过的舒心,好友窦婴安安稳稳的坐着丞相,他的官位也是一升再升,虽然没能虽大军来马邑转转,长安的所有军队可都在他的麾下。这是多大的权利?皇帝得多么信任才会有这样的境遇?虽然灌夫也明白,这是皇帝看在窦婴的面子准备让他衣锦高老,临走有这待遇也不错。头顶上别说白头发,就是杂毛都没有一根。
灌夫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对苏任道:“到底怎么回事?给老夫说说?”
苏任笑了笑:“陛下怎么吩咐,灌卫尉就怎么做,别问为什么,也别管身后后果,您现在手里掌握整个长安,所以您只能对一个人忠心,万万不可为了小子让陛下对您有猜忌,听说老将军的老家几个孩子还是不听话,这件事可是大事,回去的时候老将军路过颍川不仿去看看,不管是收拾还是警告,让那些家伙尽量安分一些,免得给您和整灌家带来灾祸。”
灌夫听的连连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晃了晃脑袋:“说你的事情呢,怎么扯到老夫身上来了,老夫死了事小,你死了可是我大汉的损失。”
苏任很感激灌夫,在他最危急的时候是灌夫和窦婴坐在巷子口替他张目,要不然以刘嫖的性格非将苏家的那条巷子杀个血流成河不可。现如今,自己再次走了霉运,灌夫千里迢迢而来,不急着宣旨,反而希望自己能想办法逃脱。能多苏任如此没有私心的人不少,灌夫这个朋友苏任觉得交的值。
没有在打岔,对灌夫笑了笑,苏任道:“老将军怎么知道陛下一定是生我的气?难道就不会是那个告我的人?”
灌夫一愣:“这……,不会吧!那为何陛下要将你捉拿回长安?”
苏任道:“这也不难理解,我一走就是一年多,马邑之战如今已经结束,剩下的事情千头万绪,这一次之所以我没有跟着韩老将军回去就是因为事情太多走不开,我已经对陛下说明,看样子陛下还是不许我再继续留在马邑,所以才让您辛苦一趟,他也知道无论谁来宣旨,我都不会回去,那就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这么简单?”
苏任点点头:“呵呵,老将军以为呢?马邑之战的主谋可是我,如今大战胜利,别说买战利和军功,就算是将马邑卖给那些商人,陛下也不会在乎,陛下的眼光很高,人家看的是整个草原,一个小小的马邑还入不了陛下的眼睛,再说咱们大汉的兵卒基本都是服役的百姓,从没有军饷这么一说,既然大声赏赐就不能少,几十万大军得多少赏赐?那些战利和军功就算是陛下赏赐的也说的过去。”
灌夫听完,微微点头,退了两步重新做到椅子里,这才端起小几上的茶碗喝了起来:“原来如此,吓的老夫一身汗!照你找么说,那个弹劾你的御史要倒霉?”
苏任笑道:“若我不回去他不会倒霉,我现在已经将马邑的事情理顺,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等我回到长安非扒了那个边通的皮不可!当年还放了他一马,没想到这家伙变本加厉了!”
灌夫连连点头:“正是,这样的小人杀了都不多!报仇的事情老夫给你撑腰,现在赶紧去弄些吃的,老夫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吃不好睡不好,今日非大吃一顿不可!”
边通洋洋得意,挺行抬头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的御史,走在最后的是朱买臣和王朝。他们都是今年才做上御史的,在书院待着太孤寂无聊了,每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们看来完全配不上自己这身本事。便想庄青翟哭诉,实在挨不过三个弟子的纠缠,庄青翟卖了这张老脸将朱买臣几人推荐给了汲暗。
汲暗上报之后,刘彻也没多想,认为是从苏任书院里出来的人,至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既然是汲暗推荐的人,就让他们做个御史也就事了。没想到在建章宫来了这么一处,当时刘彻已经动了杀气,想了想还是忍下了,大军凯旋多么喜庆的事情,不能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冲撞了。
翠香楼就在眼前,今日边通亲口承诺请客,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原本觉得朱买臣安排他打头一炮,就是想试探陛下的想法。自己不是朱买臣的对手,只能硬着头皮上,没想到一炮打响,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陛下非但没有怪罪他,还将苏任治罪,这可是一场空前的胜利。
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苏任以陛下的朋友自居,两人的关系也不错,听说陛下已经将公主许给了苏任的儿子,自己能将苏任搬到那以后在朝堂上还有谁搞不定?边通越想越得意,站在翠香楼门口大吼:“伙计,过来,准备顶楼的雅间,本御史今日要请客!”
伙计连忙跑过来,弯腰行礼:“对不住,顶楼有客人,还请这位先生等候半日!”
边通眉毛一竖:“等半日?谁这么大的面子?你可知道你们家的苏任已经被本御史搬倒,没有查封你们翠香楼都是便宜你了,还不赶紧去把人轰走,难不成不想在长安干了?”
伙计十分为难,站在那里没动地方。边通一把将伙计推开,大踏步的朝顶楼冲:“谁这么大的谱,本御史亲来都这么不给面子,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要不然明日就让你们关门歇业!”
说着话,人已经来到了三楼口。之间雅间门口两个大汉怀抱兵器站在门口,无论从身板还是样貌一看就是高手。边通被吓了一跳,刚要转身,后面跟着的一群人都在看着他,不得已边通又转了回来,对身后的众人道:“今日就看我再替长安除一害!”
顶着两个大汉凶恶的目光,边通走到雅间门口:“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本御史要请客,去,让你家的人都滚出来!”
两名大汉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其中一个冷笑一声:“这天下还从来没人敢对我家主人如此说话,你是第一个,不过我估计你也是最后一个!”
边通大怒,抬脚就要去替房门。没想到那两个大汉还真敢动手,就在边通的脚刚要碰到门的那一刻,一拳就砸了过来,正好砸在边通的鼻子上,鲜血顺着鼻孔就窜了出来,弄了边通一脸一身。这一下,翠香楼算是乱了,跟着边通来的人纷纷呼喊着擒拿贼人,楼下的食客们从来没见过敢在翠香楼惹事的,一个个伸长脖子向楼上瞧。
朱买臣一把拉住王朝,转身就往楼下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边通彻底疯狂了,顾不得脸上的鲜血,低着脑袋就冲了过去,一边冲还一边喊:“狗奴才,竟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连苏任这个恶人都被我搬到了,你家的这些小鱼小虾以为自己是什么?给爷爷出……”
边通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锦衣公子在崔成儒的陪同下出现在边通的眼前。那位锦衣公子长的一般,个子不小相貌也好,只是尖尖的胸口让人看了觉得很不舒服。锦衣公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笑问边通:“吾出来了,你想如何?”
第770章 伤离别
边通跪了下去,这个人看上去面熟。※%頂※%点※%小※%说,虽然在见到那人的时候,离的有些远,而且黑乎乎的看不清样貌,但是边通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他见过的那个人。
边通傻了,几乎瘫软在地上。对陛下不敬已经是大罪,还和陛下的侍卫打了起来,这又是一项大罪,无论那一个罪他和他的全家都绕不开死这个字。边通身后的一帮子二百五还在大呼小叫,不断鼓动边通去和那个嚣张的公子理论,可惜边通趴在地上浑身筛糠。
刘彻只是冷哼一声,没再说一句话,便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翠香楼。一直站在人群中的王朝感激的看了朱买臣一眼,朱买臣也是满头的汗水。见刘彻过来,两人连忙将身子隐藏在柱子后面,生怕被刘彻看见他们。直到刘彻出门而去,两人这才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
崔成儒看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边通,笑呵呵的摇着脑袋将边通扶起来:“边御史,走了,人已经走了!”
边通依旧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后几个聪明一点的家伙发一声喊,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顾不上摔疼的腿脚,冲出翠香楼,钻进人群中就消失了。余者一见这架势,也都知道情况不妙,纷纷有样学样。一眨眼的功夫全都跑的不见了人影。
崔成儒又拉了边通两把,边通还是跪在那里不敢动。崔成儒也就不在强求,在掌柜的搀扶下,一边从楼梯上往下走,一边对楼下的食客拱手致歉:“诸位,对不住,今日扫了大家的兴致,这样,每桌再上一壶二锅头,算是老朽给诸位赔罪。”
不要钱的好酒谁不愿意喝?一个个满脸堆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实际上这件事本身就和他们搭不上一点边。有几个好事者还想向崔成儒询问一下那个贵公子的来历,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同桌的老者摁坐下。年轻人看不明白,老年人的眼睛很好,那个进来的御史有多嚣张,见了那个公子就和老鼠见猫一样,甚至于还不如老鼠,那就足以证明那个贵公子的身份不一般。
伙计们如同花蝴蝶一样给每桌上酒,躲在柱子后面的朱买臣和王朝这才走出来。同时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汉,迈步上了楼梯,一人一只胳膊架起边通出了们。翠香楼依旧热闹非凡,这一场风波连个涟漪都没有。食客们继续吃自己的饭菜,说书的还在讲马邑大战的事情,只有崔成儒走到后院之后没牙的嘴已经咧到了耳朵后面。
笑了好长时间,崔成儒抬头望着天空:“先生呀!这恐怕就是天意,就算御史上书不用死,这下辱骂陛下也得死了!”
苏任抖了抖肩膀上的枷锁,还好不是太重。这是灌夫来的时候特意弄出来的,比女人的枷锁还要轻一半,看上去足有一扎厚的木料,已经被高手匠人将里面掏空。担心苏任细皮嫩肉被枷锁磨破,特许黄十三在苏任的肩膀上披了两层厚厚的羊皮。
苏任是自己钻进囚车的,上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黄十三和蛮牛作为苏任的亲卫,打算跟着苏任一起回去,所以两人都骑着马,背后背着包袱。霍金和石宝不见人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只有韩庆站在苏任身前,一脸的不舒服。
“剩下的事情就有劳韩先生和桑先生了,新城初创,一切都需谨慎,咱们共同制定的方略万万不可轻动,明年我会在灞河亲自迎接二位凯旋!”
桑弘羊躬身领命,韩庆笑道:“记着带上好酒和好菜!”
苏任点头:“那是当然,我亲自下厨!”又对李成和刘健道:“军内的事情就拜托二位了,匈奴单于主力已经完蛋,如今他们正在内耗,万万不可出兵,免得他们练手再对大汉,咱们汉家儿郎能少死就少死,余者就不用管了!李成当年就是个稳重人,刘兄既然要留在雁门,那就多多向刘兄学习,他日独掌一军挥斥方遒的时候,谁还敢看不去你。”
李成和刘健单膝跪地流泪领命。他们都是武人,有些话自然不能明说。苏任将两人扶起,让人端来三碗酒,约定他日定要一起率兵挺近草原。
破碗被摔的粉碎,灌夫大声喊道:“出发!”军马启动,囚车也开始启程。
从城主府到马邑城外足有两里地,这是马邑扩建之后的规模,就这在城外还有不少商贾准备盖房,也有不少外族商贾打起了帐篷。实在是因为地形条件所限,要不然苏任准备按照长安城的规模来,他有信心用不了多久马邑就会成为既苏州之后另一个繁华的城市。
苏任的囚车所过,正在做生意的商贾们停下了手中买卖,站在路边;正在建房子的工匠扔下工具,站在路边;正在巡逻的兵卒也肃穆的站在路边,就连那些外族的商贾都跟着规规矩矩的站在路边。百姓们的心总是最淳朴的,谁让他们避免战火,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一定会感激谁,哪怕这人是江洋大盗或者杀人魔王,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一个扎着冲天鞭的小男孩,从人群中挤出来,将手里已经吃了一般的奶酪团子伸向苏任。苏任微微一笑,示意车夫停下车,就趴在囚车里对那个小男孩道:“狗子,你都吃上奶酪了?”
狗子擦了一把鼻涕,郑重的点点头:“我阿大在城上做工,每天都有一点,带回来给我留着,今日见了小叔叔特意给你带来的!我阿大说了,没有小叔叔我家全都得死,不是被匈奴人杀了,就是饿死,等我阿大学好了手艺,也给我家盖一座大房子,那时候请小叔叔去我家。”
苏任笑呵呵的接过狗子手里斩了不知多少口水,已经长了冒的奶酪,掰了一半递给狗子:“咱俩一起吃,下回你去长安,我给你吃蛋糕!”
听见蛋糕两个字,狗子的眼睛就是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人?”
狗子想了想,点点头:“小叔叔不骗人,我信!”
苏任和狗子一口将奶酪塞进嘴里,两人笑呵呵的咀嚼着。路边看见这一幕的几个妇人已经是眼泪婆娑,就连那些高大的汉子也都一个个转过头去。
灌夫凑过来,看了狗子两眼:“小子,你也给我一块奶酪,我给你五十钱!”
狗子冷哼一声:“你是坏人,将小叔叔关起来,我才不给你!”
灌夫哈哈大笑,对苏任道:“人缘不错呀!戏是不是该结束了?咱们也该启程了,老夫这个恶人是当定了,以后绝不会踏入马邑一步,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子,你怎们连老夫都坑?”
苏任没有理会灌夫,伸手在狗子的头上摸了两下,看着狗子跟在马车后面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灌夫来到马邑的当天下午,就已经在疯传苏任被陛下治罪的事情,城主府内立刻人满为患。特别是那些蜀中商会的人已经暗地里组织了一帮子死士,准备营救。要不是苏任出面安抚,就算灌夫以一敌万,也会变成刀下鬼。今日在路上表演的这一处,并不是让马邑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而是要让马邑人记住,马邑的新生来之不易,需要每个人都好好看护他。
出城五里,蜀中商会的人早已经在这里等候。苏任一连喝了三大碗烈性酒,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拉着老黄的手,再三拜托。老黄将胸脯拍的啪啪响,赌咒发誓一定看好商贾们,好好的赚钱好好的做生意。苏任趴在老黄耳朵边嘀咕了一句,老黄一蹦三尺高,接着就是哈哈大笑,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骑马回了马邑城。
塞外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便黑云压顶,不等他们进入雁门关,大滴的雨滴便落了下来,灌夫想让苏任从囚车里下来避雨,苏任坚决不肯,既然皇帝要将他押回去,那就必须坐着囚车,要不然皇帝的脸面往那搁,这可关乎到皇帝的威严。
黄十三和蛮牛站在雨地里撑着一张牛皮给苏任挡雨,两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却保证苏任身上一滴雨都没有。灌夫摇头叹息:“老夫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家将,你都获罪了还不离不弃,你小子怎么这么名好?”
苏任笑的很放肆,一边惬意的喝水一边躺在囚车里逍遥:“老将军要想有也简单,每年拿出一万钱,我保证您也会有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何意?”
苏任道:“这两个家伙虽然是我的护卫,却也是拿钱办事,没人每月五百钱,一个都不能少,老将军明白没?我和他们订了契约,钱已经付到了年底,所以他俩就必须跟着我,无论生死!”
灌夫的下巴都要掉了,一把将苏任拉起来,抖着胡须指着苏任大骂。苏任嬉皮笑脸一副无所谓,气的灌夫想要上手,又觉得不合适:“你个小子,好端端的佳话被你**裸的用钱收买,难道你眼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了?早知现在,当初就该让刘嫖那个疯子杀了你!”
雨雾中一条黑线突然出现在远处的山梁上,灌夫何许人也,立刻明白不对劲,指着那道黑线问苏任:“怎么,又是谁不让你死?”
苏任看了一眼,扔了手中的水壶:“快走快走,等他们来了我就算没罪也该杀了!”
第771章 求情
书院的生活是惬意的,庄青翟如今很有枯木逢春的感觉,听说家中又多了两个美貌的女子,都知道老家伙的家眷不在长安,多出来两个女子就很让人怀疑。頂點小說,董仲舒看见庄青翟从不和他说话,一甩袍袖转身就走,若不是看庄青翟上了年纪,董仲舒早就将庄青翟赶出了书院。
但是今天,庄青翟很颓废,一下子老了十岁。公输崖抱着茶壶笑呵呵的问道:“老太尉,要不要请淳于先生给你瞧瞧?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气血两亏肾水不足所致,听说淳于先生那里有个秘方,能叫老蚌生珠,要不要试试?”
公输崖说的猥琐,庄青翟的拐杖狠狠的砸在地面上:“你个老不死的,我没心情和你斗嘴,本以为在书院将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辈子,谁料一个个全都是害人精。”
公输崖摆摆手:“这件事你得学学人家董先生和文先生,一个是苏小子的岳父,一个是苏小子的老师,人家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
“哎!”董仲舒叹了口气:“若是苏子恒的事情,老夫才不担心,老夫担心的是那几个劣徒!”
边通在翠香楼挑衅皇帝的事情街面上虽然没有一点消息,宫内宫外的官宦人家多少都知道一些。有些人为边通这样的举动愤怒,有些人为坐在旁边看热闹,自然也有些人替边通担忧。马邑大胜,当今皇帝的声威如日中天,对于皇帝,天下间再也没谁敢说半个不字,边通算是开了个先河。
据从宫里流出来的消息看,皇帝对边通非常生气。当时在翠香楼碍于自己的威严没有出手,回来之后立刻下旨罢了边通的官,并勒令边通在家思过,同时当天一起和边通去翠香楼的人全都罢官夺绝,有几个已经在去岭南的路上。雷厉风行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
苏凯跪在皇帝面前,低着头一脸的严肃:“已经查清,边通只是一时跋扈,并没有人在后面指使,那些随他去翠香楼的人也是凑巧而已,没有其他问题。”
“哼!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朕给他一点脸面竟然就这般嚣张,真是可气!”刘彻走了两步:“对了,平时他们不都是三人吗?那个朱买臣和王朝没有参与?”
苏凯道:“当时两人也在场,不过那两人在看见陛下的护卫之时便躲了开,没有参与此事。”
“呵呵呵!”刘彻笑了:“原来聪明人在这里,怪不得那天这两人没有跟着边通一起上奏,看来他们是看出了些问题,你觉得朱买臣此人如何?”
苏凯没说话,平静的跪在地上。刘彻摇头叹气,看了看苏凯又看看刘吉庆:“你们两个现在都快成哑巴了,朕不问什么都不说,哎!不仅仅是你们,那几个家伙也都不怎么来了,想当年朕和他们几个在这宣室喝酒的时候是多么惬意,怎么现在官越做越大,反而越来越生疏了?看来还是别给他们升官比较好!”
刘吉庆和苏凯都还是原来的表情。刘彻的感慨没有得到回应,摆摆手:“起来吧!苏任走到哪了?”
“已经过了晋阳,再有三日就可到白马渡,坐船的话需要半月就能回到长安!”
刘彻点点头:“听说有人在路上准备杀官劫狱,是何人所为?”
“是一群马贼,苏将军在塞外的时候和他们有些联系,骚扰匈奴和在朔方给大军开辟通道的就是他们。”
“哦?是太行山的那群人?他们的家眷可曾安排妥当?”
“晋阳太守已经安排妥当,苏将军也让蜀中商会多多照顾,现如今虽不能说过上好日子,衣食无忧倒是可以。”
刘彻点头笑道:“这伙人倒是对苏任看的重,竟然敢杀官劫囚车,等苏任回来,朕要好好问问他,在那群马贼的眼里,朕是天下之主还是他苏任?”
刘吉庆和刚站起身的苏凯又慌忙跪下。这个问题很敏感,皇帝这么说那就是对象有可能造反。苏凯还要解释,看见刘吉庆的眼神又把嘴巴闭上。刘彻的心情好了一些,让苏凯继续监视边通、朱买臣、王朝三人的动作,便打发了苏凯。
宣室中的奏折堆了有一人高,分门别类放在一起,中书省已经做过了条陈,主要的事情已经用标签写好贴在奏折上。只要看见最上面一个奏折的条陈,就差不多知道这一摞奏折写的是什么事情。刘彻一伸手,自有内侍从最高的一摞奏折中取出一个,轻轻的放在刘彻手中。
刘彻先看了条陈一眼便笑了:“大宗正都替苏任求情,怎么,他家也有人买了商贾手中的军功?”
刘吉庆连忙道:“大宗正家倒是没有,大宗正的第九房小妾的哥哥买了十颗人头。”
刘彻愣了一下,苦笑一声,随手将奏折扔到旁边。内侍再次拿过一本,还是替苏任求情的奏折,这一次竟然是京兆尹,刘彻的眼睛就瞪大了:“怎么还有他?朕本以为这老家伙刚正不阿,没想到私下里也有这种勾当?”
刘彻本打算扔了奏折,却没有听到刘吉庆的回答,回头看了刘吉庆一眼,翻了一个白眼,顺手便将奏折摊开。京兆尹翟公家的确没人购买军功,翟公只是在奏折中说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翟公认为,京城权贵和商贾人数不多,却几乎占据了八成的财货,这么多财货归拢在少数人手中并非好事,苏任借着卖军功的办法,从大族和商贾手中将钱财掏出来,一部分给了那些替大汉卖命的军卒,另一部分归入国库,这便是好事情。
虽然翟公还没有想明白好在什么地方,总之他觉得从富人口袋掏钱没错,另外大汉律法中也没有禁止买卖军功,所以苏任无错,至少也不能以此论罪。
刘彻一字一句将翟公的奏折看完,用红笔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合上奏折,命人直接送回翟公府上。有了这一本奏折,刘彻总算找到了同盟军,翟公虽然上了些年纪,眼光还是不错的,这让刘彻感到欣慰,自己的朝堂上并非全都是碌碌无为之辈,还是有眼光独到的精英。
刘彻还看到了朱买臣和王朝的奏折,这两人能给苏任求情,让刘彻很有些无语。虽然奏折的内容写的空洞无物,既然上了求情的奏折,就说明他们打算和边通这个家伙分道扬镳。这样的人刘彻打心底看不起,既然要做奸佞那就该坚持到底,见风使舵算哪门子奸佞?替自己的仇人求情,难不成他们会认为苏任回到长安能放过他们?
一想到这里,刘彻就想笑。上一次还是这个边通,在朝堂上拿着一张大汉报,状告司马相如夫妇将高祖的名讳印了上去,认为是大不敬。吓的司马相如夫妇险些自杀。这一次竟然还敢招惹苏任,看来他们真的是不想活了。刘彻之所以没有动这三个家伙,就是想看看等苏任回来之后如何报仇。
边通是个笨蛋,朱买臣和王朝却是聪明人。当边通被罢官之后,两人也感觉到自己的危险即将来临,顾不上体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急匆匆赶往楼观书院向自己的老师庄青翟求救。他们清楚,只要庄青翟肯放下脸面求苏任放过他们,那他们就不会死。他们还年轻,只要不死,以后就还有机会。
朱买臣和王朝哭的很伤心,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把自己说成猪狗。特别是王朝一个劲的磕头,脑袋上已经见了血。
庄青翟实在是为难,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张嘴,苏任有很大可能放过这两人。因为当初,苏任对他就是这种态度,不但放了他,还将他请来书院。但庄青翟没脸去给苏任张嘴,自己的正三个名义上的学生是什么货色,老头子也算是看清了。这一次张了嘴,若下一次还胡来,到那时候自己也就别活了,弄不好死了都会被人唾骂一辈子。
“老师,我们兄弟走投无路了,那个边通胡来,我们二人劝了好久,他就是不听,现如今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们三人合谋,可真不是呀!学生已经改邪归正,还请老师救命!”王朝的鼻涕都钻进了嘴里也顾不上擦,膝行两步,抱住庄青翟的腿。
庄青翟看着朱买臣和王朝,痛苦的闭上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买臣接着道:“学生也知道,这一次万死难恕罪,只求老师对苏将军说说,放过我们二人,我们这就回去辞官,远窜山林,再也不回长安!”
师徒三人在屋子里哭诉了好久,等朱买臣和王朝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担忧之色去了不少。公输崖探头朝庄青翟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见庄青翟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便自己走了进去。
“看样子,你又被那两个家伙骗了?”
庄青翟没说话,闭着眼睛也没有理会公输崖。公输崖笑着又道:“这三个家伙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就没干什么好事,就算你这一次救了他们的命,若下一次他们还这么干,你又何以自处?苏小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准备如何面对他?”
庄青翟叹了口气:“哎!此事一了,老夫准备回老家,从此不在过问任何事情,这一次也算老夫对他们三人尽心了,日后再做出什么胡来的事情,是生是死和老夫再无瓜葛。”
“说的轻巧!就怕到时候你在武强也过不安生!”
“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都这一把年纪,过一天算一天吧!”
公输崖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叹气道:“书院这么好的地方不老老实实待着,非为了些烂事惹一身脏水,是你这脑子坏了还是怎的?淳于先生又替一人开膛破肚治好了病,要不我去请他来将你脑袋里的那些乱想法去掉?”
第772章 神秘人(1)
苏任在唱歌,唱的歌谁也听不懂。☆→頂☆→点☆→小☆→说,不仅调调古怪,就连歌词也让人无奈。
灌夫听了两句便皱起眉头:“你就不能消停点,唱一路了,谁家囚徒被人关在囚车里还这般自在?看来是老夫有些心软了!”
苏任笑道:“这老将军就不懂了,歌曲能抒发人的情感,自然是非知音不可得,老将军听不懂那就说明不是我的知音,说不定路边有人就能听懂呢?伯牙子期的故事可没过多久。”
“哼!伯牙的琴技天下仅有,就你这也能叫歌曲?听上去和鬼哭狼嚎没有什么两样。”
苏任呵呵笑着,不 再理会灌夫,依旧扯着破锣嗓子唱歌。
……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危难之处显身手 显身手
为了母亲的微笑
为了大地的丰收
峥嵘岁月
何惧风流
……
苏任之所以没唱铁窗泪完全是因为他的囚车是用木头做的,车子不大,倒也不小。因为都是熟人的关系,灌夫还是手下留情了。关进囚车之后,肩膀上的大夹就去了,多少能让苏任舒服一些。两条腿从木框的缝隙中伸出来,耷拉在车子外面,斜斜的靠在车帮上,晃悠这两条腿嘴里哼哼着歌曲。
越靠近黄河,路边的田地就越多,自然人也就越多。正是夏收的时候,谁也没心情去看路上被押解的那个犯人。只有坐在地头的两个老头瞥了一眼。
这两个老头全都是农人打扮,头上的头发虽然稀疏,却带着宽大的斗笠。两人的声音不大,离的远一点就听不清两人说的时候。按照猜测,无外乎庄稼的长势和收成,以及他们最后能落到自己粮仓里的有多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站在一为老者的身后,手里捧着水壶,面无表情,规规矩矩。
墨聪瞥了一眼官道上匆匆经过的那辆马车,低头端起粗糙的水碗:“关在囚车里竟然还能唱起来,看来他已经猜到皇帝并非真的要将他如何。”
对面的老者微微一笑:“此子得皇帝赏识,这点小罪自然不至于这般处置,何况他在马邑立下大功,边通做的有些急躁了,连累的朱买臣和王朝两人都得离开长安,我们门下这些年来在长安也就这点人手,没想到一时大意,几乎前功尽弃。”
墨聪微微一笑:“咱们虽然在朝堂之上和长安实力不足,其他地方还是可以的,只要我们合为一处,或许就能有所好转。”
对面的老者问道:“巨子所说的合,不知道是怎么个合法?”
墨聪道:“自从我们墨家建立以来,所有巨子最关注的一件事便是观察君主,春秋战国之时若没有我们墨家参与,不知会有多少此战乱,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那个一没有我们墨家的影子?苏秦、张仪、伍子胥、孙武,甚至于吕不韦、李斯等辈皆出自我们墨家。”
“只可惜范增不济,万般无奈才有张良、陈平等人出入汉王账下,难道上师你就没有看出来?实不相瞒,这些人全都是我墨家的人手!至于如今朝堂之上还有何人,老夫不能名言,但只要老夫的巨子令牌一出,想要将上师的人推荐到皇帝面前还是有些许把握。”
对面的老者,微笑着点点头:“墨家的手段老夫早有领教,只可惜现在我们也是人才凋零,能拿出手的还需再培养三五年才行,到时候再有劳巨子不迟。”
墨聪摇摇头:“老夫知道,上师还是信不过老夫,不错自从这个苏任出现之后,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马邑,我们墨家屡屡受创,然数百年来的底蕴岂是一个小子能够抹杀殆尽?之所以让上师看看这个小子,就是想让上师明白,要取他的性命我们墨家易如反掌。”
对面的老者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瓷碗:“那么巨子想要老夫做什么?”
墨聪道:“就目前的形势,咱们蛰伏为好,不过老夫想和上师一起去见见这个小子,以上师的眼力不知能否看出这小子的来历?实不相瞒,自这小子出现之后,老夫就派人追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到,实在让老夫有些无奈,此子好似凭空出现一般,竟然没有任何跟脚。”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对面的老者一愣:“难道说他不是汉人?”
墨聪摇摇头:“是不是汉人看面相就能清楚,老夫有些担心他的后面可能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对付我们墨家只是一个开始,老夫担心日后在天下我等这些隐秘门派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对面老者面色凝重:“看看倒也无妨,只怕老夫眼力不济,帮不上巨子的忙。”
苏任的嗓子都唱哑了,也没有碰见他的知音。抱着水壶喝了好几口,示意黄十三将他的囚车顶上用树枝搭的遮阴棚弄得再密实一点。太阳太过毒辣,晒的人昏昏欲睡。灌夫自从离开雁门关之后,一直都很警惕,他是被荆棘的数万兵马吓到了。要知道雁门关乃是大汉北部边城的雄关,竟然有数万马贼出没,若真遇上,灌夫可不敢保证自己手下这几百人还能不能活下来。
白马渡是黄河上最大的一个渡口,也是洛阳和河北的联络口。南来北往的商贾都需要经过这里,自从马邑建立起来之后,北上的商贾越来越多,运货的木船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守卫白马渡的是个校尉,在灌夫这个卫尉的眼中,校尉根本算不上军官,灌夫只说了一句话,校尉连忙将一个商贾用来装家眷的木船腾出来,让给灌夫。
在苏任眼中,这样的船连游乐场中的那些塑料船都比不上。但是这就是大汉的实际情况,一个只能在陆地上争锋的国家,还没有关注江河,更不要说大海。
有了船行走起来就方便很多,再也不用忍受太阳的暴晒,也不用担心苏任会带着几十斤中的铁镣从水中逃生,灌夫相信苏任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有,若是苏任能逃掉,他灌夫认了又有何妨?
一壶酒,一碟菜,一张小几,两个人坐在船头位置看着沿途的风景。大河上的风景没意思,两岸既没有高耸入云的绝壁,也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大河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无论是黄帝还是炎帝的起源都离不开这条河,几千年来汉人全凭大河的滋养才活下来,所以这位母亲身上到处都是伤疤。
今年相对来说要好一些,并没有出现大河改道的事情,所以下游百姓的日子过的相对安宁,白马渡自然也就繁华不少。
“再有十日就能到长安,老夫最后问你一遍,此次回去真没有问题?”
苏任喝了一口酒,满嘴的土腥味,这不是蜀中商会的酒,度数低一些苏任还能忍,和醋一样真的没有办法喝。一口劣酒喷在灌夫脸上,苏任连忙道歉。灌夫无奈的看着满身的**:“你还没有回答老夫,若真没事回长安无妨,若有事到洛阳你就走吧,放心,老夫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将你的家眷送出长安。”
对于灌夫的誓言,苏任非常肯定。若真到了那一步,老头子绝对会这么干,就算赔上全家性命也无怨无悔。苏任一边帮灌夫擦身子,一边道:“老将军不要多虑,小子有把握,长安的事情我比老将军清楚,您还是多关注一下咱们的身后,那条小船一直跟在咱们身后,上面的人也是从马邑跟过来的。”
灌夫朝后看了一眼:“不是你的人?”
苏任摇摇头:“要是我的人早就动手了,绝不会让咱们下河。”
灌夫呵呵一笑:“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要救你,原来也有人想要杀你,看来你也并非什么神仙!小子,你是不知道,长安城的不少人都说你是神仙,更有甚者将你的塑像摆在家中避邪,若不是老夫拦着,我家中也会有一尊。”
对于这事,苏任也只能呵呵一笑。自己可以管住自己,管不住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人家就算把他的画像贴在院门口当门神用,自己也没有半点办法。他关心的是后面跟着自己的人是谁?已经派阿巽刺探过,效果不是很好,这些人的警惕性很高,从马邑过来,每隔一百里就会换人,现在穿上的人就是在白马渡换上来的。
见苏任不说话,灌夫喝了一杯酒:“那些人的事情你别在意,老夫不是瞎子,也早都发现了,之所以没有惊动他们就是想看看他们准备干什么?如今也马上就会抵达长安,他们不动手便算了,敢胡来,老夫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大军!”灌夫说的豪气,喝酒的架势也豪气。觉得小杯喝酒不痛快,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苏任点点头,捡起盘子里的豆子往嘴里塞了一些,嚼的嘎巴响:“这样的话,小子就放心了,那就有劳老将军了。”
灌夫越说话喝的就越多,一坛子酒至少也有七八斤,苏任只呡了一口,其余的全都灌进了灌夫的肚子。再没有力量的酒,喝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当灌夫一头栽倒之后,苏任长叹一口气。老头子还是大意了,人家可能已经算到,下了河就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
黄十三和蛮牛从船舱钻出来,不等两人说话,苏任道:“全部被麻翻了?”
黄十三看见灌夫,连忙点头。蛮牛已经擎剑在手,警惕的看着四周。河面上一切如故,纤夫依旧拉着木船缓缓向西。这一段河段不宽,水流也不急,没了船夫帮忙,纤夫拉着小船走了几百米之后便搁浅在河边。没有纤夫头过来解释,苏任就知道正主要出现了。
第773章 神秘人(2)
苏任乘坐的木船搁浅的地方是一座沙洲。黄河上的沙洲不多,因为黄河的水流湍急,很难形成沙洲,就算在平稳的时候造了几个沙洲,一旦发洪水,立刻就会被冲的一干二净。
这个沙洲很大,上面甚至还有一小块低低的灌木丛。黄十三要下船去检查一下,被苏任阻止了。让蛮牛将小靠背椅放在船舷旁,苏任站在上面往沙洲里面看了看。天快黑了,沙洲中灌木丛内也是一团漆黑,别说人影,连毛都没有发现一根。
“既然将我请来,就该出来见见,难不成等明天天亮?”苏任大声喊:“给灌卫尉他们用的不过是些麻药,以军卒们的身板三四个时辰就能醒来,你们的时间不多。”
几点灯火在灌木丛中一闪一闪,或许是风,或许是遮挡,总之那点灯火如同鬼火一样在灌木丛中出现。时间不大,三人总算看清了那团灯火其实是一根火把。打着火把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样貌长的很普通,大脑袋,大鼻子,大嘴巴,却长了一双小眼睛。
孩子打着火把来到木船搁浅的地方,看了看船舷上的三个黑影,两只眼睛便定到了苏任身上:“敢问可是苏将军吗?”
“你是何人?”
“家师和墨家巨子就在沙洲中,请苏将军前去一叙。”孩子没有被苏任带走,认真的执行者自己的任务。
“墨家巨子?那个老东西要见我让他来!将一船的人麻翻,想让我下船门都没有,他不来就算了!”苏任也不含糊,他想看看这个孩子如何应对。
那孩子也没有二话,对着苏任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带走火把再次进了灌木丛。黄十三已经举起了手弩,只要苏任一声令下,他保证让那个小孩子死在面前。但是,苏任没有下令,从小靠背椅上下来,一屁股坐在上面,只沉思了三息时间。
“立刻联系阿巽和附近咱们所有的人手,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黄十三不敢怠慢,转身进了船舱去那应急的信号弹。这东西是苏任发明的,原本想弄出来烟花过节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搞出来的东西竟然有了信号弹的样子,于是乎便当做信号弹用。这一次是第一次用,这个玩意放的时间太长,还能不能起作用不知道,万一没用可就麻烦了。
一股冲天的火焰直插黑色的天际,别说一个小小的沙洲看的清清楚楚,就算是离这里很远的黄河对岸都能清楚的看见。当那个带着白烟的红色火球在黑暗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墨聪抬头看了好半天。
“此乃何物?”前几日和墨聪在地垄上说话的那个老者就在墨聪身旁,被天地间的一道红色光亮吓了一跳,继而露出兴奋的神色。
墨聪摇摇头:“不知,不过,按照老夫的猜想应该是苏任在求救吧!”
“此乃神物,这个苏任竟然用此物求救,真乃暴殄天物!”
那个带着火把的小子回来了,将火把递给站在旁边的大汉手中,过来给两个老家伙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师父,苏任让二位去他船上说,看样子他绝不会过来。”
墨聪微微一笑:“老夫说过,在苏任面前用那一套没有用,此子不仅对你们的那些事情非常熟悉,似乎这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样,任何能骗过所有的把戏在苏任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老者冷哼一声:“哼!还未见面,巨子不必用激将法!老夫既然来了,自然要和那个苏任过上几招,栾大去将五鬼搬运拿出来,让那位苏将军见识见识!”
一连放了三个信号弹,苏任这才安心一点。一发未必岸上的人能看见,连续三个就必然会引起人的注意。他相信,阿巽这会儿一定在想办法尽快赶过来,自己要做的就是尽量把时间托的长一点。只要阿巽率领天罡地煞过来,那些家伙就不再是问题。
自打那个孩子走后,好长时间没有动静。漆黑的黄河之上,只有水声让人烦闷。远处的星光就在黑乎乎的山顶,动都不动一下,非常的没有意思。沙洲也是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也没有火光,只有江风吹动灌木发出的沙沙声。
一团火光突然在沙洲的最中间冒出来,继而一个巨大的灯笼出现,晃晃悠悠开始上升,离地面越来越高,越过灌木稍,超过一人高,随着江风忽而左忽而右,不断爬升不断变亮。
蛮牛一步跨到苏任面前,手里的长剑横在胸前。黄十三也抬起了手弩,瞄准的目标正是那个还在升高的火球。
苏任看了几眼,便将蛮牛推开,挠有兴趣的靠在椅背上欣赏。谁说孔明灯是诸葛亮发明的,人家在汉武帝时期就有了。这样的人才才是科学家的料,两千年前就知道热空气的浮力问题,绝对是个聪明人。
“有意思!墨聪总算找来一个聪明人,墨家祖先搞出来的东西都被他们败光了,这样的小东西他们竟然都做不出来,真是可笑!”
黄十三和蛮牛一直盯着那个越飞越高的火球。苏任咳嗽一声:“别看那玩意,主意灌木丛!”
墨聪的笑声出现在船舷下,黄十三和蛮牛连忙将目光收回来。苏任没看,淡淡的道:“既然墨家巨子来了,那就上船饮一杯酒,难不成你们给所有的酒都下了药?”
墨聪很费力的爬上木船,左右看了两眼,缓了几口气:“真是老了,这样的一点距离差点要了老夫的性命,听苏将军刚才的话,似乎知道五鬼搬运的秘密?”
“五鬼搬运?”
墨聪瞥了一眼那个还在天上非的巨大灯笼。苏任呵呵一笑:“那个东西叫五鬼搬运呀!我还以为五鬼搬运是鬼搬东西呢?如果巨子说的是那东西,本将军还真知道,曾经也做过,不过没有那么大而已。”
“呵呵!”墨聪一笑:“我就说难不住苏将军,现在看来真是这样。”
“一个没有什么意思,若是多做几个,成千上万的在晚上放出去那才壮观,若做的足够大,坐个人也飞上去也有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火力和材料,本将军以为蜀地的丝绸密封性比较好,燃料吗?以火油最佳,只可惜火油没办法储存,这是最大的问题。”
“哎!”墨聪叹了口气,便坐到了苏任对面,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喝了下去:“以苏将军这么聪明的人,竟然甘愿被押回长安,难道就不怕皇帝真的发怒,将你治罪?”
苏任笑了笑:“此事先不说,我想问问先生,那个边通是不是你们的人?”
墨聪摇摇头。
“那就好,既然不是墨先生的人,回去之后我就收拾他,到时候希望墨家不要出手。”
“此事的确是边通做的不对,要杀要剐全凭苏将军处置,老夫在这里保证,不但墨家不会插手,边通所代表的人也不会出手,只要……”
苏任冷哼一声,打断墨聪的话:“不用墨先生提条件,朱买臣、边通、王朝三人上次想对我家妇人动手,那一次看在庄老太尉的面上放过了他们,这一次还敢胡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求情,本将军也不会放过这三个家伙,另外我可以告诉墨先生,不仅这三个家伙难逃一死,他们的亲族也别想好过。”
“苏将军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呢?”
“人善被人欺,本将军不想惹事,也从来不惹事,但本将军也不怕事,既然他们已经出手,那就要想好后果!这次若放过这三人,以后还有人这样干,墨先生说本将军怎么办?”
“就算他们三人死有余辜,他们的家眷和此事没有半点瓜葛,苏将军何必为难一众妇孺?”
苏任一笑:“不知墨先生听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边通那群人以后若是不招惹我还则罢了,但凡让我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我必除之!”
“哈哈哈……”一道鹰隼般的笑声突然从灌木丛中传了出来:“小子好大的口气,老夫就在这里,吾倒要看看你怎么除掉老夫!”
苏任也不示弱,呼的站起身子,高声喊道:“藏头露尾,这样的把戏太过小儿科,再狡猾的老鼠都有出洞的时候,那位大笑的先生,要不要和本将军赌一把?一年之内,我会让你们在大汉无法立足!”
墨雨刚要劝解,就听见灌木丛中有人道:“赌一把又如何?看是不知死活的你先死,还是老夫先死!”
苏任大笑,一指对面的墨聪:“今日墨家巨子就是见证人,如何?”
“一言为定!”
墨聪的心里既高兴,又替自己的老友担心。苏任是什么样的性格,墨聪多少知道一些,既然这小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自己的老友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是请老友出山的人,给人家怎么交代?
“苏将军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满?万一……”
苏任大笑:“若是半个时辰前,打死本将军也不会说这话,现在不同了,本将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哈哈哈……”
墨聪心中一惊,连忙看向黑漆漆的黄河,隐约间能看见远处有几条船飞快的朝这边驶过来。
第774章 神秘人(3)
阿巽的船跑的最快,知道苏任的船已经搁浅。阿巽不断催促船夫快一点,就算他的船也搁浅也没关系。船是阿巽租来的,船夫也是看在钱的面子上答应送阿巽过来,不过让他的木船搁浅,打死船夫都不会这么干。阿巽无奈的一跺脚,便跳下了船。
黄河上的浪头很大,阿巽的游泳本事还是在岭南那会学的,这时候才发现很好用。在水里翻了个身,瞅准方向,奋力挥动胳膊,拼了老命往河中的沙岛上靠。能用应急的信号弹,那就说明肯定是出事了。自从上次在长安被苏任修理了一会之后,阿巽总算明白自己的命其实和苏任紧紧联系在一起,若苏任有事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已经能听见沙岛上的说话生,阿巽做了几个深呼吸,憋了一口气一头钻进水里。
那位老者身子一晃,不知怎么的三两下便爬到苏任的船上。虽然船搁浅不能动,但船舷离着地面少说也有一丈的距离。这个高的距离,那两家伙只用了三步,而且动作轻盈,上船之后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
黄十三手里的弩箭都射完了,并没有碰到老者分毫,愣愣的看着那个和鬼一样的老家伙发呆。蛮牛就要尽职的多,擎着刀,跨前一步挡在苏任面前,凶狠的盯着眼前的老者。老者就那么站着,倒背着双手,被江风吹起的袍袖来回晃动,很有韵味。
“苏将军现在还准备赌吗?”老头看见苏任三人的表情,志得意满。
苏任皱皱眉头:“你到底是何人?”
“这个苏将军不用知道,只要记住刚才的赌约便是,边通乃是老夫弟子,他自取死命老夫也无能为力,但朱买臣和王朝二人并没有参与,只因与边通交好,现如今在长安几乎成了过街老鼠,老夫可以不要苏将军的性命,只要苏将军保证对他们二人不下杀手变算完成赌约,苏将军以为如何?”
老家伙这才算说到了主题,苏任眼睛一转:“这么说来,朱买臣与王朝也是你的学生?”
老头点点头。
苏任笑道:“可以,这件事我答应你,回到长安绝不对朱买臣和王朝下杀手,他们要致我于死地,本来他们必死无疑,今日用我一条命换他们两条命倒也划算,但是,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下一次他们还敢撩拨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这是自然,老夫自当约束他们!”
墨聪站在船下冷笑两声:“苏将军果然厉害,本来一个必死的局,竟然都让你轻而易举化解开,老夫佩服!不知我那孙儿在苏将军账下没有打扰苏将军吧?”
苏任呵呵一笑:“没有,倒是帮我做了不少事,这一次匈奴人之所以没能知道我大汉军马的动向,墨雨公子功不可没,本将军准备回长安之后便向朝廷请旨嘉奖墨雨,若墨雨想要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墨聪摆摆手:“为官就算了,听闻苏将军在楼观建了一座书院,诸子百家之人纷纷聚拢,如今已经在关中崭露头角,既然是诸子百家没有我墨家和这位老先生的并未收到苏将军的邀请,既然今日偶遇,老夫就想问问苏将军为何独独不要我们二人?”
苏任看了一眼墨聪,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个老者,道:“墨家乃是隐者,自然不该叨扰,但这位老先生的来历,恕苏谋不认识,还请墨先生解释一二。”
墨聪笑道:“苏任小儿有眼无珠,文成将军可否听过?”
苏任摇摇头。
墨聪哈哈大笑,待笑罢道:“你与李文成在马邑城中盘横数日竟然都不知道文成将军大名?真是可笑、可惜、可叹,枉费文成将军将你当做知己,至今还在荒原奔波,哎!”
苏任越听越奇怪:“墨先生说的可是李少君?那人就是个神棍而已!”
“啪!”苏任的话刚说完,就觉得左脸颊一疼,紧跟着便有一股**辣的感觉,顺手摸了一把,左脸已经肿胀。刚才还在对面的那个老头子此时已经到了苏任身侧,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黄十三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啊……!”苏任一声痛苦的惨叫,黄十三和蛮牛立刻扑向那个老头,只可惜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竟然在老头手里走不到三合便让人家放倒在地。老头横眉冷对,瞪着苏任:“放肆!我等神仙法术,其实尔等这些凡人能够识得?”
苏任还想放两句狠话,刚张嘴就看见老头又把手举了起来,连忙捂着左脸逃开。船下的墨聪已经笑的不行了,若不是身旁的人扶着,这会恐怕已经瘫软在地。指着船上的老头笑道:“老夫说的如何,此子从未将你们放在眼中,此次既然被此子识破,老夫劝老兄还是多家小心围上,此子最是小心眼,你刚才一巴掌恐怕打错了!”
那老头冷笑一声,瞥了苏任一眼:“凡夫俗子何足挂齿,有本事让他来就是!”
苏任翻着眼睛看着那个老头,在脑子里快速的搜索有关李少君的一切。在他的印象中,李少君就是个神棍,最后是被汉武帝干掉了。既然此人和李少君又瓜葛,看样子身份不比李少君低。苏任忽然想到,李少君和栾大出自一个门下,难不成此人就是栾大?
由看了老头两眼,苏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按照历史看栾大得宠汉武帝之后娶妻当利公主,现如今当利不过还是四岁的小孩,那就说明栾大的年纪和当利相差不会太悬殊。看眼前这老头没有六十也有七十了,等当利长大然后孀居,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墨聪收住笑声:“小子,不要猜了,老夫告诉你,这位老兄乃是李文成的师父,现在知道了吧?”
苏任还是摇摇头。墨聪叹了口气,接着道:“小子不学无术,堂堂邵翁竟然不识?若你跪下磕三个响头,老先生随便给你个方子便能延年益寿!”
苏任虽然窝在船舷边,听着墨聪的话依旧是满脸的不信。邵翁倒是气定神闲,悠闲的站在甲板上吹着江风。见苏任没动,墨聪又对邵翁道:“在这世上若说有人看不上老兄的本事,恐怕就此一位,连皇帝都垂涎三尺的事情,此子竟然全然不信,呵呵,有意思。”
苏任听见皇帝二字,捂着脸慢慢的站起身,看了一眼墨聪,咧着嘴:“挑拨离间也不用这么**裸,我杀了你们墨家不少人不假,有本事你们自己来,借刀杀人也太没有风度了,这位老先生仙风道骨,定然是从蓬莱仙岛来的人物,你这种小人行径岂能瞒过邵老先生?谁可笑现在明白了吧?”
墨聪哈哈大笑:“没想到被你识破,那又能如何?小子辱没方士一脉,这没法抵赖吧?挑拨离间也好,借刀杀人也好,你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那就不用巨子操心,巨子应该关心一下你的徒子徒孙,等我回到长安,游侠、豪强一定斩草除根,凡是我能控制的地方只要是和墨家有染只有一条路,死!”
“你!”墨聪的脸色瞬间黑下来,冷冷的看着苏任。
苏任微微一笑:“怎么,墨先生害怕了?不用怕,我相信墨雨在动手的时候多少会留些情面,必定都是同门。”
“小子无礼!”墨聪一跺脚立刻变成一道残影,踩着船舷上的绳索冲向甲板。苏任扭头就跑,一脚踩上船舷,纵身一跃跳进滚滚河水中。等墨聪上了甲板,正好能听见苏任落水的声音。邵翁也扑到了船舷,眼睁睁看着苏任掉进河中无能为力。
黄河水在汉朝的时候,水量还算充沛,河水也没有那么浑浊。借着天光能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在河中上下起伏,只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墨聪和邵翁站在船上,一直看到那个脑袋消失。邵翁摇头叹气:“墨兄何苦相逼?既然此子和皇帝关系匪浅,无论生死,你们墨家恐怕也很难再在大汉立足了。”
墨聪看了邵翁一眼:“怎么?邵兄这是要作壁上观?”
邵翁道:“既然我与此子有言在先,想必他不会再为难那两个劣徒,作为老师也算仁至义尽,至于今后他们何去何从就看他们的造化吧!告辞!”
墨聪面色阴沉:“稍等!听你刚才的意思,那小子不会死?”
“呵呵!”邵翁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墨聪的话,一个纵身下了大船。栾大已经背着小包袱在灌木丛外等候,师徒二人没有再看墨聪一眼,潇洒的钻进灌木丛不见踪影。墨聪一拳砸在船舷上,好大一块船板飞进黄河,在河水中几个沉浮之后,静静的飘在河面上,顺着水流快速向下游而去。
阿巽浑身湿漉漉的从船舷便爬上来,顾不上休息,立刻招呼人帮忙。浪里白条和活阎罗踩着水托着一个人就在船下等候。等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那人弄上船,阿巽立刻命人送进船舱,只点了智多星和入云龙入内,并让花和尚和豹子头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智多星进的门来,正要张口。阿巽立刻给了一个眼色:“有话以后再说,先救人!虽然有我们相助,还是喝了不少水,对了,那边派人了吗?”
第775章 震动
灌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虚弱的他连滚带爬在船舱里寻找,发现大家都是喝醉了倒也没怎么在意。当他爬到黄十三和蛮牛身旁的时候,两人瞪着眼睛看着他。灌夫扭头四顾,这才想起没有发现苏任的身影,这时候他才着急了。
废了九牛二虎的力量,将黄十三和蛮牛两人弄醒。看见灌夫,黄十三的气就不大一处来,抓住灌夫的衣领开始咆哮:“你还我们先生!你还我们先生!”
灌夫被摇的眼冒金星。蛮牛连忙将黄十三抱住:“先找先生要紧,别管他们!”
黄十三这才愤愤的扔开灌夫,流着眼泪坐到甲板上:“上哪去找?我们都被人家打晕了,先生怎么会是那个老家伙的对手,肯定是被人家抓住了,先生,是我老黄对不住您,这就一死谢罪!”说这话,从腰间拔出长剑就往脖子上抹。
蛮牛一脚将黄十三的长剑踢飞,怒道:“你死不死我不管,找不到先生我先杀你,再自杀!”
灌夫看着黄十三和蛮牛两人跳下船,一头钻进灌木丛。从两人的话语中多少听出了些意思,任凭他是战场上的将军,朝堂上的卫尉,现在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苏任是谁?皇帝的朋友,何况不久前刚刚立下大功。虽然说皇帝让他将苏任押回去,说白了自己就是苏任的保镖而已,如今人丢了,自己这条老命恐怕也保不住。
对手的麻药劲很大,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灌夫提着鞭子一路打过去,凡是跟着他上船的军卒全都挨了不少。还在船尾捣气的船家更是苦不堪言。灌夫一口要定是船夫和贼人勾结,给他们下药。船夫被绑在桅杆上,打了一遍又一遍,眼看就要打死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船上的一个小伙计是唯一没有喝酒的人,他躲在船底存放货物的仓内躲过一劫。当他被兵卒们拉出来的时候,已经吓的屎尿横流。看着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灌夫没有下令绑起来打,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小孩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说了好几遍。货仓位于船舱最底部,虽然正好在甲板之下,但隔了两层,小伙计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对于墨家两个字印象最深刻。灌夫再三确认之后,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
卫尉丞让人将小伙计带走,蹲在灌夫面前:“老将军,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灌夫冷笑一声,叹了口气:“此事你我二人恐怕脱不了干系,此地离长安快马只需一天就能抵达,所以咱们还有一天时间,将所有人都撒出去寻找,若一天之内还找不到,你我就等着陛下降罪吧?”
卫尉丞眉头一皱:“一个囚徒老将军何以如此重视?囚徒逃走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是他逃走的,然后将那几个知情的家伙全部……”
灌夫一脚将卫尉丞踢了个跟头,呼的站起来:“这件事捂不住,如实禀报陛下你我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若敢乱言我保证你全家都会在东门外排队!”
“啊!如此严重?”
“苏任是何人你应该知道!此次马邑我大汉大胜匈奴,全凭苏任一手策划,就连领军将领都是苏任向皇帝推荐,陛下没有改动分毫,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倒卖战利,私售军功在这样的大胜面前算什么事?那个御史找死而已,你别以为陛下真的就对苏任失了恩宠,记住了,只要苏任不谋反,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连丞相都没法比!”
卫尉丞已经傻了。灌夫又踢了一脚,这才连忙去招呼人准备寻找苏任。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苏任平安无事倒换罢了,若稍微有点损伤,他的这条命绝对保不住。到时候,恐怕不用皇帝动手,自己的上司灌夫就能将他砍了。
被困沙洲还能去哪找?没有先进的联络手段,只能等着又船经过的时候搭救一下。在没来船之前,沙洲就是他们寻找的唯一方向。五十名军卒撒开之后,小小的沙洲根本算不上隐没的地方。就算是藏在沙洲里的老鼠都被翻了出来,独独没有看见苏任的影子。
直到下午才有船经过,一群人总算被救。回到岸上,搜索立刻展开。不知道灌夫与河内太守、颍川太守做了什么样的交易,这两人不惜盯着私自调兵的危险,命令所有郡兵沿河搜寻,只要发现可疑之人先抓起来送到灌夫哪里。灌夫哪里都没去,带着人将营帐打在河边,大帐外二十几根柱子上全都绑着人,这还不包括被折磨致死,以及在送来的路上的人。
河内太守皇甫嘉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对灌夫这样的处置方法心有余悸,但是还是忍着不吭声。颍川太守郑静却坐不住了:“灌老将军你这样搞下去,让老夫如何向治下百姓交代?”
河内和颍川分属黄河两边,可以说两人对黄河都有管辖权,也可以说两人对黄河都没有责任。那座沙岛位于黄河中间,就算是以河心为分界线,依旧可以互相推诿。所以灌夫直接将两人找到对面,就算是推诿也得推在当面,赢得自然可以哈哈笑着看热闹,输的也就成了管辖人。
郑静运气不好,那座沙洲稍微偏南了一点,正好避开了河道,也就是黄河的中心区域。这一点被皇甫嘉抓住,一口要定属于颍川,郑静也是无话可说。
灌夫已经杀红了眼,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丝毫没有问出个所以然。郑静作为一州太守,他的话不能不听,面子还是要留的。一跺脚:“你的百姓没法交代,老夫对朝廷如何交代?”
郑静咬着牙:“那是老将军自己的事情,押解人犯走失与我治下百姓何干?何况颍川乃是老将军故里,吾也是看在老将军面上派人相助,难不成老将军朕要对乡邻动手?”
听到乡邻二字,灌夫便再也不好下手了。虽说灌家在颍川的名声不太好,总归自己是颍川人,真的和颍川百姓撕破脸皮,灌家就是在厉害,也在颍川无立足之地。
皇甫嘉走过来:“既然是贼人自然就会逃走,听老将军所言,这些人手段毒辣,而且早有预谋,说不好已经出了颍川、河内两郡,此事下官以为还是尽快奏报为妥,耽搁了时日反而没有拿到贼人,陛下怪罪下来老将军可就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郑静点头道:“皇甫太守说的是,快马一日就能走百里,若那些贼人早有准备,现如今在百里之外也不是难事,我们只在河边搜索恐徒劳无功,当奏报朝廷画影图形缉拿为上策!”
灌夫听完,长叹一声。他是个纯粹的武人,虽然这两年官运亨通,从一个白身做到卫尉。但,在两个精明似鬼的太守面前他的那点心思彰显无遗。简单两句话便让灌夫觉得无力,一咬牙只能点头答应,至于自己回到长安会是个什么结局他已经无暇顾忌了。
一匹快马从黄河岸边出发,沿途不做任何停留,在第二日长安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飞奔而入。水眼朦胧的守门校尉疑惑的看着冲进城门的快马,问旁边的兵卒:“可看清是哪里的快马?”
军卒皱皱眉:“好像是卫尉的人,他们只负责城内防务,何时这般紧急过?”
能在长安做官,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也听说了皇帝责令卫尉去马邑捉拿犯人的事。又看了一眼那匹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快马,校尉冷笑道:“看来卫尉把事情并没有办好!”
窦婴刚刚起床,今日没有朝会,也没有事情需要皇帝裁断,整个长安都在为韩安国凯旋准备。按照皇帝的意思,那一天整个长安都要张灯结彩,安排了一万军马进城展示,并要献俘祭天。如此大事太仆和大宗正忙的焦头烂额,作为丞相自然也不能闲着。
从苏家流传出来的稀饭已经成了长安城权贵人家每天早上的固定造反,当神医淳于意说这符合养生之道后,不少富户和农家也开始这么干,于是,无论窦婴喜不喜欢,家中老妻一定会在早上熬出浓稠的稀饭放在窦婴面前。刚刚喝了一口,便看见门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窦婴有些不悦:“何事慌张?”
门子连忙告罪:“丞相息怒,卫尉灌夫派人送来一封信,说十万火急,小人这才……”
窦婴放下饭碗:“拿来!”
灌夫还算不笨,并没有按照皇甫嘉所言直接禀报皇帝,先给窦婴写了封信,信中将苏任失踪的事情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这一次他闯的祸不小,若等自己回到长安再报告恐怕有死无生,若让窦婴先给皇帝透个风,自己活命的机会也就能大一点。
不等窦婴看完那封信,波澜不惊的脸上已经愁云满面。再也顾不上吃饭,立刻吩咐人更衣,他得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皇帝。别人不知道皇帝和苏任是什么样的关系,窦婴的心里格外清楚。单单从处置边通就能摸到一二,至今边通还在牢里关着,就是再等苏任回来泄愤。
丞相的车马第一次没有打出所有仪仗,快速的在街道上穿行,接连撞翻好几个小摊,护卫也是扔下些钱便继续赶路,根本不顾忌会有什么影响。长安城的人也有些傻眼,那是丞相的马车没有假,一项温和的丞相怎么忽然间急躁起来,难不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时间各种议论充斥长安,有几个聪明人连忙找出来最近的大汉报,希望从上面发现端倪。
第776章 墨雨的心事
苏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虽然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帮着换了衣服,也洗了澡,但苏任还是觉得全身上下依旧有股子死鱼的味道。※%頂※%点※%小※%说,那日苏任之所以敢跳进黄河,正是因为他已经发现阿巽在船下,要不然打死他都不会往黄河里面跳。
苏任半躺在船舱里,肚子里的水吐干净之后身子也虚了不少,刚吃了几个面饼依旧觉得很饿,阿巽连忙让人再去拿几个,便开始对苏任回报在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当听到灌夫将河内和颍川两郡搅合的鸡犬不宁,苏任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那两个老不死的可有消息?”
阿巽连忙道:“两人都很狡猾,在第一时间就派了草上飞和白日鼠跟踪,还是被他们逃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很难找到。”
苏任摆摆手:“两个老家伙都是隐藏的高手,朝廷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咱们的人就更别想找到了,走了也就走了下次再出来的时候多多留心就是。”
“诺!”阿巽立刻点头,很快又凑上来问道:“黄十三和蛮牛二人,先生准备如何处置?”
“他们现在何处?”
“没有先生的吩咐,我们没有和他们联系,现在蛮牛还在颍川寻找先生,黄十三已经回了长安,两人都有人跟着。”
“呵呵。”苏任笑了笑:“这两个憨货,老黄不用管,让他回去闹去,让蛮牛回来,这家伙是一根筋,若是找不到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等走到海边就剩下自杀一条路了。”
阿巽点点头,他有些羡慕那个叫蛮牛的家伙。论起来他跟苏任的时间不算晚,至少比蛮牛要早,但是论起苏任的信任,就算自己现在没了别的心思,依旧没有蛮牛在苏任心中的地位高。蛮牛虽然愚蠢了些,胜在一个忠诚,若当初自己没有胡思乱想现在会怎样?阿巽不知道。
蛮牛还没有回来,来福和墨雨两人却来了。当然,阿巽他们已经转入暗处,苏任现在暂住在河内郡靠近黄河岸边的一户渔民家中,不知道阿巽用了什么办法,那户渔民一口咬定是他打鱼的时候救了苏任。对于平白无故多出来的恩情,渔民一家高高兴兴的就答应了。
听完苏任的叙述,来福连忙起身行礼:“在下有负文先生所托,让先生受惊,来福任凭先生处置。”
苏任将来福拉起来:“你不在旁边就不算没尽职,再说这一次你到马邑也帮了我很大的忙,若论起来你在老师心中和子侄差不多,我是老师的学生,咱们二人是兄弟,别动不动就主仆相称,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来福咬牙道:“先生可知那些人的来历?”
苏任看了墨雨一眼,微微摇头:“来人和边通等人有关,相比是他们一伙。”
“这等小人,我这就回长安要了这三人的性命!”来福也算个一根筋,常年跟着文党,受文党熏陶嫉恶如仇的性子估计也是从文党哪里继承下来的。
苏任连忙将来福拉住:“来福兄且慢,既然我已经答应他们不动朱买臣和王朝,那就暂时放他们一马,至于边通听说已经关了起来,等回去有的是机会收拾,虽然他们都不是好人,但是承诺就该遵守。”
来福想了想:“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就凭先生做主,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先生尽管吩咐。”
苏任一笑,看了墨雨一眼:“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但其中一人我还是认识的,就是当初跟墨雨公子一同来长安的老者,如果想要弄清那些人的来历,墨聪先生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不知……”
来福立刻道:“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墨兄可愿意带我去见见墨聪先生?”
墨雨一愣,望着一脸真诚的来福不知道说什么好。狠狠的瞪了苏任一眼,咬了咬牙:“我出来的久了,也不知我家巨子现在何处。”墨雨越说声音越笑,最后几乎不可闻。
来福道:“既然如此就慢慢找,你不是说你们墨家有专门联系的方法吗?留下记号,相比墨聪先生就回来找你。”
苏任没有再说话,对墨雨的愤怒也是视而不见。既然你墨聪阴了我一把,那就别怪我阴你,找不到你你徒弟代替就是,这就叫父债子偿。
墨雨是被来福拖出去的,苏任心中有些好笑。墨雨这么精明一个人,将来的墨家也会交到他的手上,怎么就对来福无能为力?难道说他们两人……。苏任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剔除。
阿巽出现在苏任眼前:“先生,要不要派人跟着?”
苏任摇摇头:“不必,这两人关系很奇怪,且看看他们能干出什么事?长安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证实,皇帝已经知道先生失踪,已经派人传旨,让黄河沿岸所有郡县全力寻找,并治罪灌夫交由廷尉查办,连窦婴求情都不行!”阿巽停顿了一下:“尚在河内的大军似乎也知道了先生失踪的事情,李当户、卫青、公孙贺、公孙傲四位将军向韩安国告假,带人也朝河内赶来。”
苏任无奈一笑:“怎么这么大动静?”
阿巽一笑:“还不止这些,蜀中商会已经发出悬赏,只要知道您下落的人悬赏万钱,江苏也飞鸽传书,崔久明已经启程日夜兼程朝河内赶来,蜀郡也有动静,暂时还不清楚到了什么程度。”
苏任笑了笑:“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家中可好?”
“您的消息皇帝严令封锁,书院尚不知道!”
“这是按照我死了来办呀!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回长安!”苏任呼的从椅子上坐起来:“派人通知崔久明和赶过来的李当户等人,如实相告就可,并派人去书院保平安,等蛮牛回来立刻启程。”苏任忽然想起什么:“怎么没听你提起老黄,他回长安不是回家吗?”
阿巽的脸上露出苦笑:“黄十三先去廷尉府没进去,又去朱买臣和王朝家中,若不是京兆尹及时赶到,估计那两人就要被黄十三打死了,现在黄十三被关在京兆尹,皇帝亲自下令不可苛责。”
“好大的面子!”
从苏任住的地方出来,来福连拉带拽。墨雨有些无奈。来福知道他出自墨门,但他不知道墨家和苏任之间的关系。帮着来福处理匈奴中已经投靠伊稚邪的墨家败类,墨雨也觉得合适。但是要去找巨子问话,墨雨想想都头疼。巨子是谁?他住的地方乃是绝密,出了几位亲近之人外,连高级弟子都不知道。如果自己带着来福打上门去,他能想象得到会出现什么情况。
走了没几里,墨雨不走了,将来福拉住:“来兄,你真的准备去找我们巨子问事情?”
来福点点头:“既然苏先生说墨聪先生在场,想必知道些情况,问一问又有何妨?看先生的样子也没怪罪墨聪先生和那些人在一起,放心我绝不为难墨聪先生。”
“你就没想过此事是苏任故意的?”
“为何?苏先生是我家主人的学生,他绝不会骗我。”
墨雨无语了。他觉得来福可教的原因就在于来福实在,不像以前自己身边的人那样心眼多,现在看来实在也不是什么优点。墨雨本想一走了之,看见来福清澈的眼神有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办法。
“找我们巨子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可想好万一是苏任骗你,你该如何?”
来福笑道:“不会的,再说咱们相交这么长时间,也该去拜见墨聪先生,此事一了你跟我回楼观书院,我保证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在河内郡的城门口,墨雨留下一个记号,便和来福住到了张家老店。躺在榻上,墨雨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已经违反了墨家的规矩?也不知道巨子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来福是他的朋友不假,可也是墨家的外人,更是敌人的人。如果真的将他带进墨家核心区是好是坏墨雨都不敢保证。
来福口中说的好地方楼观书院他也去过。虽然苏任不让他去书院里面,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办法进去。走的时候书院还处在起步阶段,但依他的睿智能看的见将来这座书院的成就。墨家之所以能一里这么多年不倒,即便是沧海桑田还是国家变迁,别的诸子百家眼看就要星散,只有墨家的凝聚力最强,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善于总结。
从公输家吸收了机关消息,从纵横家吸收了诡辩,从阴阳家吸收了神秘,从法家吸收了规矩,甚至从儒家吸收了哲学。这些别人的东西经过墨家的加工之后就成了他们墨家的,这么做不但救了墨家的命,还在为以后墨家东山再起做准备。
书院也是这么一个地方,人家不像他们墨家偷偷摸摸的进行。人家光明正大,所有事情都摆在太阳底下,反而让诸子百家的后人趋之若鹜,就连巨子都有些向往,更不要说自己了。
已经是三更天了,月亮已经偏西,窗外的天色黑沉沉的。墨雨翻个身,正好看见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口,墨雨没有惊讶顺手将自己的短剑攥在了手里。
第777章 久违的书院
苏任再没有坐船,一路骑马往长安狂奔,到了长安却绕城而走。既然朝廷为了他失踪的事情正在大搜天下,苏任就想站在一边看看戏,看看是朝廷的鹰犬厉害还是墨家和那个老神棍厉害。不过苏任估计这一次墨家和邵翁一众很可能会遭受些损失,必定刘彻已经关注他们好多年了。
过了浐河楼观台已经能够看见,一年多没回来,原本的小路已经被拓宽改造,路边甚至都有不少的村镇。今日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三三两两的行人竟然都朝着楼观台方向赶。苏任回头看了一眼蛮牛,蛮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太平峪是通往楼观台的必经之路,原本这里就是一座峪口,别说人家连农田都没有一倾。现在来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两边的茅草屋顶上的茅草还是新鲜的,说明房子盖的不久。沿着大路两边有好几个做小生意的人,苏任看了一眼全都不一样。
跑了一天一夜,屁股被马鞍子磨的都要起泡了,碰见这么个地方自然要停下来休息片刻。白马抖了抖身上的汗水,苏任翻身下马,立刻就有几个半大的小子过来招揽生意,有个灵巧的孩子竟然从后腰掏出块麻布,帮着白马擦拭身上的汗水,对于这样聪明的孩子苏任一项是喜欢的。
将手里的缰绳扔个那个乖巧的孩子,笑呵呵的跟着他走了,其他孩子一脸的沮丧,嘴里开始嘟囔,有几个聪明的发誓下一次也弄一块破布,这样好像更容易招揽到生意。另一个孩子鄙视了他一眼,说了句什么书院,然后几个人又是长吁短叹。这就让苏任更加好奇了。
孩子将苏任领到一处凉棚,将马刷在树杈上,一边招呼苏任和蛮牛一边冲着屋里喊叫:“母亲,有客人!”
正在里面招呼客人的妇人喜滋滋的出来门,在还在的脑袋上摸了一把,便将苏任往里面请。苏任刚一转头,那个孩子连忙笑道:“客官放心,我这就去打水刷洗您的马匹,再拌些好草料,等你吃饱喝足你的宝马也会吃饱喝足。”
苏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跟着妇人进了屋子。也是一间茅草屋,地方不大只摆了四张小方桌,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客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从长安过来的人,但是苏任在门外没有看见马匹,却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妇人将自己收拾的很干净,衣服破旧些不要紧洗的干净熨烫的也服帖,小屋也打扫的一尘不染,虽然简陋些胜在一个干净上。妇人给苏任和黄十三倒了两碗水:“二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本店的面饼是一绝,可是楼观书院的手艺,小妇人不才在书院苏先生家做了一年厨妇,别的不敢说汤饼还是勉强能吃。”
隔壁桌的一个老客人立刻替妇人广告:“卜娘子这话不假,小老二最好这一口,客官可以尝尝,吃了保证你望不到,下次来还想吃。”
苏任笑着点头:“那就来两碗汤饼,赶了一天路饿的荒。”
虽然大家都是陌生人,听见口音都差不多,自然就有种亲切感。老头子的话比较多,趁着卜娘子去做饭的空挡,老头端着自己的碗竟然到了苏任的桌子上。蛮牛本打算赶人,却被苏任制止了。上次船上的事情让蛮牛心里落下了毛病,一路上看谁都不对眼。
老头子看了看苏任又看看蛮牛:“后生也是从长安来的吧?”
苏任一笑:“老丈怎么看出来的?”
老头子嘿嘿一笑:“小老二虽然老,眼睛却好,后生一身锦衣,又骑着高头大马,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定然是长安城的公子,这位壮汉定然是您的护卫,这么看来后生的家中非富即贵。”
苏任伸出大拇指:“老丈好眼力,小子的确是从长安来的。”
老头点点头:“这就对了,今日是楼观书院休沐结束的日子,后生也是楼观书院的学生吧?”
苏任摇摇头。老头还不罢休,看着苏任摇头叹息:“的确不太像,后生今年该有二十三四,这个年纪进学的不多!哦,想起来了,后生要去苏先生家?”说这话的时候老头子将声音压的很低。
苏任笑着点点头。老头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难不成苏先生被人抓走是真的?”
苏任一愣:“老丈听谁说的?苏先生不是在雁门关吗?”
老头冷哼一声:“不用糊弄小老儿,现在长安城都传开了,苏先生打了胜仗却被小人诬告,陛下不明事理派人去抓苏先生,哼哼,半道上却被苏先生的故旧救走了!你说说咱们陛下干的这是什么事?好端端的打了胜仗的将军竟然都不护着,让小老儿心寒!”
苏任心中一暖:“老丈怎知是苏先生是被故旧救走,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绑架?”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在这小店中还是没法隐蔽。说话的空挡,旁边的几个客人也都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议论。从他们的话中能听出来,对他苏任抱不平的居多,这就说明舆论在自己这边,长安城里倒也没人胡说八道。
卜娘子端了两碗汤饼放在苏任和黄十三面前,苏任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夸奖了几句,引的卜娘子连连谦虚。老头子似乎还不放过苏任,又开始嘀咕关于苏任立功被抓的事情。话里话外透着对朝廷的不瞒,中间又有几个人帮腔,在苏任面前开起了批斗朝廷的大会。
卜娘子想要阻止,但是他一个妇道人家根本插不上话。门外洗好马匹的半大小子进了门,一边洗手一边听着这边一群人说话。当其中有人说长安城中已经乱了的时候,那少年也洗完了手:“诸位,朝廷自有朝廷法度,陛下也是英明君主,苏将军大胜匈奴乃我大汉开国以来仅有之事,御史也没有错,陛下将苏将军押回来也符合我大汉律法,所以诸位没必要相互引论,另外苏将军失踪的事情诸位也不用猜测,长安城的乱象就已经说明朝廷正在全力寻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苏任不由的多看了那个少年两眼。老头子也点点头:“小式儿说的到有几分道理。”
卜娘子连忙将儿子拉回到自己身后:“小儿胡言乱语,诸位别忘心里去,这等朝廷大事岂是怎么这些人可以谈论的,这两位一路风尘,还是快快用饭,吃完了好赶路。”
主人家说了这话,其他几人也就没了再说的心思,朝廷的事情作为平头百姓还是不要议论的为好免得遭灾,几百年来都是如此,汉人自然不能免俗。没了听众,老头子也就没了再说的心思。苏任冲着卜娘子点点头,又看了看卜式。小子年纪虽小,几句话说的很大气,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
苏任一边吃饭一边在脑子里寻找有关汉朝著名人物的名姓,可想来想去也没发现有姓卜的。匆匆吃完了饭,付了钱,出门的时候问道:“这位小兄弟也在楼观书院吧?”
卜娘子点头道:“正是,小孩子不成器,放在书院中历练一下。”
既然是书院的学生,苏任迟早能查到这个人的出处。出门上马,放下卜式的事情继续往书院赶。越靠近书院,路上的行人越多,大包小包,有些还有马车。拐上书院的路,一个个年轻的面孔让苏任多了几层怀旧感,当初自己上学那会,星期天下午回学校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样子罢。
这次回来,苏任对谁都没有说,他是想看看自己一旦出事他一手创立的书院会不会出现大变动,也想看看家里会不会出问题。说起来自己算是个没名堂的人,既然自己来的蹊跷,再蹊跷的走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说自己失踪,辛辛苦苦创建的东西立刻出现问题,那自己也就不用折腾了。
幸好,一路走倒也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主父偃是第一个看见自己的人,当主父偃忽然间看见苏任骑着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这家伙几乎都要哭了。原本站在书院门口接受学生们问号的院判跌跌撞撞扑下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学生的关注。
再三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随手抓过一个学生:“快去,告诉董先生、文先生就说苏先生回来了!”
那个学生木讷的点点头,背着自己的包袱就往书院里跑。主父偃不等苏任下马,一把抓住苏任的袍袖,带着哭腔:“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们了!”
苏任回来的消息在书院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书院一瞬间就乱了,急匆匆赶来的人一波接一波,差一点就把苏任堵在书院门口进不来。胡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比死了亲爹还难过。等黄十三冲来的时候,破锣嗓子一声吼,匍匐在苏任面前再也不愿意起来。
这些天将这个八尺高的汉子难为坏了,自己是苏任的贴身护卫,却在半道上将苏任弄丢了。回到家见过董仲舒、文党和董倩、冷月之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杀谢罪。多亏董倩拦着,这才没自杀成,要不然早都埋了。
能看的出来,董仲舒也是长叹一口气,虽然说话还是那么冷冰冰,脸色却好了很多。文党将众人推开:“好了好了,回来就好,让这小子先回家看看,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第778章 家的样子
董倩和冷月全都瘦了,冷月的眼睛还是红肿的,这多半个月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苏任回来之后,又是一通哭,只有地上两个风跑的孩子高兴的无以复加。苏任一把拉过儿子苏康和女儿苏惠儿,不顾脸上的胡茬在两人的脸上一阵亲昵,惹的两个孩子子哇乱叫。董倩和冷月拉着手站在丈夫身后一边笑一边流眼泪。
好不容易打发了多余的人,整个家里就剩下苏任和自己的妻儿,苏任笑了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哎呀,累死了!这一趟又是一年多,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为夫?”
奔波一天一夜,苏任全身上下都是土。冷月温顺的将两个孩子领出去,将所有的空间留给苏任和董倩。董倩走过来,伸手拍苏任的衣服,一阵薄雾从苏任的衣服上飞起。或许因为尘土眯了眼睛,董倩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看着满脸胡茬的丈夫,董倩泣不成声。
将董倩拉起来,一把抱在怀中,苏任舒服的长处一口气:“我回来了!”
董倩的哭声更大了,死死的抱着苏任,眼泪顺着脸颊滴在苏任的肩膀上,弄湿了一大篇。两人就这么抱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任才和董倩分开:“弄点水,我要好好洗个澡,黄河里的水就不是洗澡的,看上去清澈无比,竟然有那么多泥沙。”
不等董倩回答,苏惠儿已经进了门,奇怪的看着大母和父亲:“母亲说已经烧好了水,让父亲去洗洗,父亲身上全是土真脏!”
苏任哈哈大笑,做出一副扑上来的架势,引的苏惠儿转身就跑,院子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董倩和冷月亲自替苏任沐浴,巨大的木桶里冒着滚滚热气,苏任将整个身子所在里面,直到喘不上气来才把脑袋伸出来。董倩和冷月娇羞的抱着苏任的衣服进来,两人今日穿的很凉爽,透过薄薄的纱衣能看见两人的身体。一年多的和尚让苏任如何还能忍受的了,伸手便将董倩拉近了自己的木桶。不等冷月笑出声,也没有逃脱苏任的魔掌。
院子里的人很自觉的全都不见了,连想见父亲的苏康和苏惠儿也被奶娘约束在前院。董仲舒坐在堂屋里,与文党说话。主父偃、胡济以及家里几个管事的脸上也换上了几个月来难得的笑容。他们都清楚,无论是家中还是书院最终的依仗都是苏任,若苏任有事谁都跑不了。
董仲舒咳嗽一声,对文党道:“小子虽然回来,然陛下的诏令并没有去除,说起来他还是罪犯,这个时候更应该去长安领罪,私自跑回书院算什么事情?”
文党道:“董兄就不要苛责了,此次子恒大难不死已经算是好事,能先回家说明家的地位比朝廷重要,这一点就很好,至于陛下的诏令你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必如此认真?”
董仲舒皱着眉头:“就算是陛下有意为之,也应该先请罪才是!”
文党摆摆手:“此次大胜千古难有,子恒又大难不死,就让他在家留几日再去长安不迟,想必陛下不会怪罪。”
“哎!”董仲舒叹了口气,没在多少。
家主归来,不管是怎么回来的,总之是回来了,院中的笑声不断传出。已经派人去盩厔市集采买菜蔬,书院中凡是有名有姓的全都请来,一则为家主接风,二来显示这一年多家主不在书院的兴盛。霍去病是第一个闯进来的宾客,他是苏任的学生,在苏家向来没有限制,但是今天想要去后院却被死死拦住。
苏康探头往后院看了一眼,拉拉霍去病的衣角:“别想了,父亲身上太脏,洗了一下午了还不见出来,母亲和二娘亲自伺候谁都不让进去。”
“啊!洗了一下午?老师这是有多脏?”
苏康缩着脖子摇摇头,用手在自己下巴比划了一下:“胡子得有这么长,曾在脸上能扎死人。”
霍去病连连点头:“这么说应该很脏,老师是爱干净的人,脏成这样的确得洗一下午。”
苏任的澡洗的很累,在木桶里折腾久了腿都酸了。靠在桶壁上捣气,任凭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自己身上折腾。身子被搓的通红,胡须被修剪的整整齐齐,连脚趾甲缝里的污垢都剔除干净,这才懒洋洋的被两个女人从桶里拎出来。穿衣服这种活不用自己动手,当苏任捂着腰眼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终于变回了当初那个偏偏公子。
这时候苏任本想去好好睡一觉,但是前院的宴席已经排开,有岳父董仲舒在苏任不得不出来露个脸。看见苏任的样子,又看见自己女儿的羞涩,人老成精的董仲舒什么不知道,冷哼一声将苏任的敬酒饮了。文党轻轻在苏任后脑拍了一巴掌,笑呵呵的继续和董仲舒说话。
家中的老人全都上来给苏任敬酒,苏任豁出去来者不拒,一场酒宴进行到一半苏任便被抬了回去。刚进到屋内,苏任睁开眼睛,美美的喝了两口浓茶瞟了一眼窗口:“进来吧!就你小子精明。”
霍去病嘿嘿笑着进来,手里的托盘中放着一只烧鸡:“见老师刚才只喝酒没怎么吃东西,弟子特意给老师带来一只鸡。”
苏任不客气,抓起鸡就往嘴里塞。今天一天只在太平峪吃了一碗面,下午又折腾了好久,这会早已经潜心贴后背。看着苏任的吃相,霍去病不断的咽口水。
“你舅舅让你来干什么?”
霍去病连忙凑上前:“舅舅说老师明日当去长安面见陛下,绝对不可耽搁。”
“那你姨夫又是怎么说的?”
霍去病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师,姨夫说让您立刻滚回长安,不得有误。”
苏任一边吃鸡一边笑道:“还是你舅舅好,你那个姨夫就是这天下第一大恶人。”
知道了皇帝的意图,苏任便没有再问别的。霍去病便将书院和长安这一年多的事情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遍。苏任一边吃一边听,听上去还不错虽然没有多大的进步,至少在有条不紊的推行。霍去病年纪太小,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太清楚只能说个大概,需要知道详情还需要明日去长安问刘彻。
吃完了鸡便将霍去病撵了出去,躺在床上苏任打了个哈欠,很快便沉沉睡去。那一夜不知道怎么过的,早上起床的时候自己光溜溜的,记得睡的时候没脱衣服。刚准备喊一嗓子,冷月便端着洗脸水进了屋子,帮着苏任穿好衣服,等着苏任洗脸刷牙。
苏康和苏惠儿在小院门口看了好几回,都被董倩拽着耳朵拉走,很快就能听见董倩的咆哮和两个孩子的惨叫。苏任笑着摇摇头,将蛮牛叫进来,吩咐准备马车今日要全家去长安耍耍。最高兴的当然是两个孩子,一手拉着一个钻进马车,带着十几个护卫上了去长安的路。
苏任的马车是四轮马车,这是苏家的标志。路过书院的时候,正在上课的学生们不断的扭头朝这边看,引的博士、祭酒轮着戒尺狠狠的在书桌上敲打。
苏任躺在马车里,苏康躺在父亲身旁,苏惠儿趴在父亲的胸口,两人嘴里不停的说话,大多都是在向父亲告状。在苏任保证一定要惩罚凶恶的董倩之后,两个人小人搂着苏任的脖子比谁都亲昵。董倩和冷月坐在父子三人对面,相互笑着说私房话。
路过太平峪的时候,苏任特意将脑袋伸出马车,远远的就冲着卜式挥手。卜式先是一愣,在看清车上的人是昨日在他家店里吃饭的那人后,惊讶的嘴巴都要掉下来了。等苏任的马车走远,卜娘子拉过儿子问道:“何人和我儿说话?”
卜式道:“就是昨日来我们店里吃饭的那两个生人,骑白马的那位。”
“啊!”卜娘子被吓了一条:“难道昨日耆老头说错话了,我儿万万不可招惹。”
卜式一笑:“母亲放心,那人就是苏先生!”
苏任对长安城没有多少好感,这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心黑的家伙,当然除了东西两市,肩膀上扛着女儿,手里牵着儿子,十几个护卫前呼后拥,在东市招摇是苏任最喜欢干的事情。抓过一把大大的红枣,放在嘴里尝一口说一声不甜,随手扔到路边。小贩瞅着苏任身后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只能认倒霉。
从南头走到北头,又从北头走到南头,十几个护卫身上已经挂满,而董倩和冷月两个女人似乎意犹未尽。苏任自然不会扫兴,看见什么大手一挥买,彻底让两个女人疯狂。来到东西两市,翠香楼自然是必去的地方,作为掌柜就算不认识苏任,董倩自然是认识的,这几年苏任经常在外,苏家的生意全都在董倩手里。
十几个恶仆将正在雅间吃饭的商贾撵出去,得到一同咒骂,苏任却笑呵呵的进去抓起剩菜尝了两口。苏康和苏惠儿自然有样学样,被董倩一个凶狠的眼神丢过来,两个孩子连忙住手。
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吃的狼吞虎咽。有父亲在,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规矩,苏康吃的满脸都是,抓起父亲的衣角擦脸。苏惠儿尝了一口猪蹄觉得没味,随手扔到苏任碗里,苏任好不嫌弃抓起来接着啃。董倩哀声抬起,好不容易给两个孩子培养出来的礼数,没想到一日就毁于一旦让他心痛。冷月很高兴,他觉得这才是家,才有家的样子。
第779章 面圣(1)
一整天苏任就带着家人游长安,闭口不提去见皇帝的事情。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苏任带着一家人回到长安的家,安顿好了之后,这才出门去建章宫。
苏任来的时候,刘吉庆就在宫门口站着,脸色不好:“苏将军的架子可真大,奴才在这里足足等了一日,苏将军的长安行可尽兴?”
“还好!”将手里的纸包扔到刘吉庆怀里:“路过卤肉店,觉得不错,就买了些,让人切了送到宣室,我要与陛下喝酒!”
刘吉庆苦笑一声,将纸包递给身后的内侍,闪身让开路:“苏将军请,陛下可等了您一天了!”
晚上的皇宫,苏任还是第一次来。阴森恐怖来形容最贴切不过,长长的甬道只有五尺宽,两边是几丈高的墙,白天走进来都有些压抑,更不要说晚上,几个内侍提着灯笼走在两边更增加了几分诡异。因为是晚上,甬道两边的各家宫门早已关闭,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一声野猫叫声,让苏任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有宣室中透出来微微的亮光,御林军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外。刘吉庆看了苏任一眼,苏任停住脚步,看着刘吉庆进去禀报。
“让他滚进来,竟然让朕足足等了一天!”宣室中传来咆哮,苏任能看见那几个御林军向他投来同情的眼神。
苏任要进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捧着托盘过来的内侍。苏任看了一眼,就是他带来的酱肉,便伸手接了过来。内侍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看着刘吉庆。刘吉庆没说话,内侍这才慌忙退了下去。宣室中就刘彻一人,桌案上放着厚厚几摞奏折,刘彻趴在桌案上被奏折遮挡了身影。
刘吉庆没有跟进来,站在门口示意里面的小内侍出去,然后自己轻轻推出去将门关上。他很清楚皇帝绝不是生苏任的气,这么些年陪在皇帝身边,从先帝到现在皇帝,刘吉庆有这样的自信。
苏任将托盘摆在店中小几上,用手捏起一块塞进嘴里,漫步过来伸长脖子看刘彻批奏折:“荆州水灾?还死了那么多人,那个太守该杀!”
刘彻翻了个白眼,三两下将奏折写完,重重的合上:“荆州水患皆因江河太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往江陵地区就更严重,朕就奇怪了按理说你的江苏城实在沼泽之上建城的,怎么就没听过水患之事?”
苏任笑了一声:“江苏城在建造之处就用石料为底,生生比周边高出一丈,何况我还疏通河道,并将鄱阳湖修整过,建造江苏城的基础花费比建城贵了一倍,这就是没有水患的原因。”
“难道要朕下令将襄阳、南阳几城重修一遍?”
苏任连忙摇头:“臣绝没那个心思,何况陛下现在的心思也在北面,不会将国库的钱用在这地方,再说翻修荆州城池也不是一件小事,十万百姓需要重新安置就是够整个朝廷忙的,与其用这些事情绊住陛下手脚,不如疏通河流划算。”
刘彻慢慢起身,绕过几案走到苏任摆好的吃食的小几旁坐下来,伸手抓起一块卤肉塞进嘴里,砸吧两下:“不错,应该是柳条巷牛老汉家的,这时候应该再有一壶酒就好了。”
苏任自觉地坐到刘彻对面,变戏法般拿出一壶酒,刘彻伸手抢过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口,长出一口气:“舒服!好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只可惜就一壶,朕何日才能没有这么多事情烦扰,想当年……”
“停!”不等刘彻把话说完,苏任伸手阻止:“别抱怨了,皇帝就要有皇帝的自觉,既然享受了误伤的权利那就要付出相应的责任,孟子有句话叫鱼与熊掌不可见得,就是这个道理。”
刘彻呵呵笑了两声,放下酒壶:“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着也,孟子教人向善的话你都理解成这个样子,看来你那个岳父所言不需,你就是不学无术一知半解。”
苏任道:“学问是靠自己理解的,一句话我理解是这样的意思,别人理解成那样的意思有什么奇怪?若天下人都是一样的理解岂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更谈不上进步。”
“这就是你创办楼观书院的初衷?”
苏任摇摇头:“楼观书院乃是陛下的书院,我就是个看门的和弄钱的,我走了一年书院依旧正常运转,我相信哪怕我死了书院也一样平安无事!说起楼观书院,陛下这一年多有没有去过?”
刘彻点点头:“去过几次,本打算听听你弄来的那些先生教的都是什么,却被你的岳父轰了出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忍了,若放在当初他绝没那样的胆子。”
“哈哈哈……”苏任笑的很放肆:“没想到,真没想到,我岳父竟然都敢轰陛下了,看来教训我他没一点压力。”
刘彻也笑了笑:“不过,朕还是知道的,书院中虽然不能教出来博学大儒,却能在某一领域独领风骚,就拿韩安国来说,此次马邑之战,手下不少都是他在书院的学生,从军械补给到作战计划制定,韩安国省了很多心,这才保证马邑之战的胜利。”
“不是我的功劳最大吗?”
刘彻撇撇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朕什么都清楚,本打算去于单那里游说,却被伊稚邪抓了去,若不是于单找了军臣,你估计就会老死在阴山,不过你将太行盗收拢起来为你所用朕还是很赞同的,但是那个乌木崖的余孽能放心吗?”
苏任摇摇头:“那家伙就是个战争狂人,在他眼里只有战争所以我让他一路往西,希望他和匈奴人能够拼个你死我活,可惜呀还是算错了一招,不知道他怎么弄个一个叫赵信的,那家伙有些脑子。”见刘彻只顾埋头吃肉,苏任瞬间明白了:“是你安排的?”
刘彻一边嚼着肉一边笑道:“你这人就有一点不好,对谁都放心,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朕这是在帮你,有赵信在那些太行盗就算不想往西也不由他们。”
苏任从刘彻手里夺过酒壶,将最后剩的一点酒全部灌进肚子里:“说,我身边有没有你的人?”
刘彻嘿嘿的笑,苏任扔下酒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刘彻将面前的卤肉吃了个干净,抬脚踢了苏任一下:“朕可以告诉你实话,天下官吏家中都有朕的人,独独你身边没有,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朕信任你,而是你身边那些家伙都对你太过忠心,忠心的让朕都有些嫉妒,就连苏凯也说他们没有办法。”
“有苏凯这个大特务头子住在我身边,陛下还要安排什么人?”苏任坐直身子:“不过话说回来,若你在我身边放一个人应该也不错,我要武艺高强的,至少能打过在黄河上袭击我的那两个老家伙,关键时候得有用处,我家不养闲人。”
“哈哈哈……”刘彻大笑,学着苏任的样靠在柱子上,一盘子肉几乎都是刘彻吃了,肚子有点涨:“这样的人手倒是有,就是怕你不敢用。”
“有什么不敢用的,能保命就行,又不是娶回家做老婆。”
刘彻笑了两声,一挥手一个身影便站到了刘彻身侧。个字不高,从衣着上判断应该是个内侍,颌下无须,一双手放在胸前,如同鸡爪一样骨头外面就是皮。人虽然在亮出,脑袋却依旧躲在阴影里。
“给你的新主子行礼!”
那人跪在地上给苏任磕了个头,依旧低着脑袋看不清样貌。苏任好奇的探出身子去看那人,那人一动不动和个木雕一样。
刘彻道:“别问他来自什么地方,也别人他是谁,从今天开始他叫无名,由他负责你的安全,当然就得住在你家,你的一举一动他都会关注,就连你和你的两个妻子……”
“这都管?不会和你一样,我在床上办事他在床下数数吧?那谁还有心情?”
刘彻笑道:“慢慢你就会习惯,其实他们都是阉宦,听了也没有用,朕绝不会在你家中放过祸害。”
“就算是阉宦也觉得别扭,还给美女行不?”
刘彻摇摇头:“朕这里可没有武功高强的美女,就算有也不会轮到你!过几日朕准备立据儿为太子,你觉得如何?”
“立太子?为什么这么着急?”
“自从据儿诞生开始就有朝臣不断上奏,朕不厌其烦硬是拖着,现如今据儿也已经三岁,再拖下去不是办法,所以……”
“那就立呗,反正陛下的时间还多,也可以慢慢考察太子,若刘据不行就换一个不迟。”
“你说的可真轻巧,废立太子哪有那么容易?”
“哦……”苏任衣服恶心的贱样:“我明白了,去年陈氏死在长门宫,后宫一直无主,这一次大声匈奴,战将方面卫青功劳最大,而且也已经是铁定的平阳公主的丈夫,那么卫夫人也该进一进了,母凭子贵是也不是?”
刘彻没有反驳:“卫青有大将风范,朕很喜欢想要重用,那就得有个条件,此次匈奴单于主力损失殆尽,朕想继续派兵,你以为如何?”
苏任的脸上没了笑意,大汉朝是中国历史上最鼎盛的王朝不假,汉武帝雄才大略替汉人出了一口恶气。然而也正是因为汉武帝的穷兵黩武才有了后来汉人的衰弱,五胡乱华的局面才会出现。现在刘彻还准备打仗,苏任就得好好想想。
第780章 面圣(2)
今日才发现,移动阅读已经五天没有更新了,有些郁闷,无线估计要断更了,若喜欢这本书,那就来吧,这边一直会顺利完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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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是个很好的保镖,不但会斥候人,武功高,更难得的是话很少。苏任和刘彻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他,而无名就跪坐在一旁悄无声息的将两人用过的餐盘收拾干净,给两人倒上茶水时刻伺候着。
刘彻见苏任不说话,便问道:“你不赞成?”
苏任微微点头:“现如今匈奴人正在内战,从表象上看的确是个好机会,但是我认为只要咱们插手匈奴人立刻就会停止内斗然后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必定对匈奴人来说我们才是最大的敌人,将李少君留在匈奴的目的就是让匈奴的内乱更乱,将他们的信仰打乱这才是挖根的事情,再加上有荆棘这群马贼四处猖獗,最多十年匈奴人便不足为虑。”
“十年!”刘彻向后一靠,无名非常利索的将一个软垫放在刘彻身后的柱子上,免得皇帝靠在柱子上不舒服:“十年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苏任道:“十年时间的确太长,现如今陛下快三十了,十年后你我都是四十岁的人,谁也不知道那时候还有没有雄心壮志,但是陛下应该知道此次马邑之战我大汉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二十万兵马损失不是很大,却让国库耗损了好大一块,这么给陛下说,当国库耗尽之后万一匈奴人还没有被消灭,陛下又该如何?”
不等刘彻接话,苏任道:“匈奴之地广袤无边,如果我们只是占领没有任何意义,若要迁徙人口或者驻军就需要不断的投入,汉人不善放牧,而大漠上又不能种粮,到时候无论陛下向北面送多少粮食都不够吃,也就是说咱们占了一块无用之地,非但没有产出还要不断投入,然而我大汉国库已经告罄,只能继续向百姓索取,一次两次还行,时间尝了谁也不敢保证百姓会不会如同秦末一样。”
“关东还有诸王虎视眈眈,陛下的政令出不了虎牢关这就是最大的隐患,以前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当初听起来觉得可笑,外地不清何以安内,现在想想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有天下一统,我大汉百姓富足之后,无论陛下是北伐还是南征全凭陛下心意,何必急切行事。”
刘彻靠在柱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微闭着眼睛思考苏任的话。
苏任继续道:“我大汉立国百年,文景之治才有现在的局面,陛下肯定不希望百年之后只得一个武皇帝的谥号吧?”
刘彻轻笑一声:“你看的还真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家也是一样,陛下是咱大汉的掌舵人,如果没有这样的眼光,臣不敢想象我大汉最终会走到什么境地,所以陛下的眼光已经要远,要看到百年乃至千年以后,才能让国祚万年流芳。”说到这里,苏任一笑:“我给陛下推荐个人如何?”
“哦?说说,朕听听。”
“随我去马邑的那个桑弘羊陛下还记得吗?”
刘彻点点头。
苏任道:“此子有才气,特别是银钱方面很有专场,这一次在马邑与商人接手的就是他,买卖战利和军功两厢变为朝廷弄到了不下十万钱,而且无论是商贾还是军卒都高高兴兴,若陛下用此人做大司农,臣相信不出两年国库便会再次充盈。”
刘彻笑道:“说起买卖战利和军功,朕就得问问谁给你如此胆量干这么干?韩安国、李广等人收了你多少好处,竟然全都保持沉默,还将朕的伴读引诱进去,你去隔壁看看,那间屋子里的奏章全是弹劾你的。”
“弹吧!反正已经卖了,想再要回来已经不可能了,无论是商贾、军卒还是买了军功和战利的那些人谁都不会再吐出来,弹劾我的人是因为他们眼红而已。”
“呵呵呵!”刘彻笑了笑:“不过,你给桑弘羊出的那个主意不错,不用花朝廷一个钱却得钱十万,很有些意思,这是什么名堂?”
“钱庄!”苏任道:“钱庄和国库不一样,他不生产钱,只是给钱一个规定一个流动方向,也方便商贾和百姓,只要在大汉每个县建立一个钱庄,陛下就可以说是将天下的钱全拿到了手中!您先别高兴,这也是有风险的,之所有百姓愿意把钱放在钱庄是因为他们对朝廷的信任,如果让他们发现陛下将钱庄里的钱挥霍干净,无论是怎么挥霍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汉完蛋!”
“这又是怎么说?”
“简单,拿咱们做比方,我之所以让您保管我的钱,那点可怜的利息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放在你那里放心而且方便,相信你不会寐了我的钱,但是当我发现你把我的钱放进你的口袋之后,陛下觉得我会如何?一定会找您拼命,绝没有二话!”
刘彻想了想点点头:“这么说来有利有弊?”
“那是自然,至于怎么干陛下可以和桑弘羊商议,我的建议是一开始不要太大,现在马邑那地方试试水,等一切理顺慢慢推广也不迟,这是钱财的问题,还有安抚百姓和诸王等事咱们接下来再说,饿了,一盘子卤肉让你一人吃了,去给我弄些饭食来,来皇宫竟然不管饭,陛下也太抠了!”
刘彻大笑,挥挥手让无名下去准备。每次和苏任说话刘彻都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这让刘彻很舒服,同时也有些迷惑。他不明白苏任脑袋里的奇思妙想都是怎么来的,难道说真是他的那个师父教的,可为什么自己派人去温岭里面找了好久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苏任是突然蹦出来的一样,和天下人没有任何联系。
无名还是个实诚人,一锅炖肉就这么端了过来,和下面的炉子一起。肉掌放在铜炉上能闻见烤肉的香味,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苏任看了无名的手掌一眼,示意他可以先下去处理一下烫伤,无名却没有走,扭头望向刘彻。刘彻道:“看朕干什么,你现在是他的人。”无名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锅里的肉煮的咕嘟嘟响,苏任用刀子插起一块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又将调料往上面倒了一些:“白水煮肉的味道真的不好,牛肉有牛屎的味道,羊肉有膻气,就算是猪肉也味同嚼蜡,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咽下去的,给你个方子,在煮肉的时候要往里面添加些姜块、八角、桂圆、陈皮,如果有肉桂等香料就更好,那样煮出来的肉才是人吃的。”
刘彻依旧靠在柱子上,将屁股往下放了放,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那岂不是就没了肉的滋味?”
“怎么会没有,只不过是淡了一点而已,味道本就是骗舌头的而已,吃进肚子里都会变成屎拉出来,只要营养不少,何不做的美味一点?”
刘彻看了一眼苏任:“这样的吃食恐怕牛羊们不答应。”
“谁管他,在咱们吃之前就已经杀了,就算有万般不愿意又能如何?”
“那别的香料呢?”
“香料本就是拿来用的,放在库房中只能变成飞灰,能用到该用的地方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就算损失了也没什么,今年采摘过后明年一定还有,说不定会更多。”
“哈哈哈……”刘彻大笑,指着苏任道:“朕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心狠手辣了,没想到你比朕还凶狠,书院就是你给朕准备的香料基地吧?”
苏任不说话专心致志对付前面的羊排,吃相难看好无文雅可叹。将一大块羊排吃干净,又喝光了茶杯里的茶,随便那袍服擦了擦手:“还有一个建议,陛下若不想让自己少的可怜的香料毁在一锅烂肉手里,臣觉得趁着马邑大胜的机会,将诸王招来长安,这样其实更好,更靠谱。”
“这又怎么说?”
“楼观书院的后山这一年多又盖了几十栋房舍,诸王们都是有钱的主,楼观书院人杰地灵山清水秀,这样的好地方诸王们住下估计就不想再走了,然后陛下想怎么整理关东就看陛下喜好!对了,我再给陛下推荐个人,此人乃是楼观书院的学生,学的是法家,已有大成,在廷尉府历练一番定能有大用。”
“哦?楼观书院这么快就培养出人才了?”
“那是自然,此人名叫张汤,其父乃是狱吏,从小就在狱中厮混,这些年来对大汉律法了然于胸,更让臣看好的是,此人比我还心狠手辣,只要陛下用得好,诸王们就算想走也不敢走。”
刘彻长出一口气,慢慢起身,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走了好久,苏任自始至终就看着,没在多发一言。忽然刘彻站出脚步,一脚将苏任面前还在炖肉的锅踢翻,瞪着眼睛怒道:“小人,你就是个小人,给朕出的什么主意?来呀,将这个进谗言的家伙轰出去!”
一大群羽林卫闯进宣室,苏任嘿嘿一笑,拍拍屁股站起身,昂首挺胸往外走,脸上带着笑容,对于刘彻骂自己的话丝毫不在意。他在前面走,十八岁的上官桀带着羽林卫走在苏任身后。踏出建章宫大门的时候,苏任扭头冲上官桀笑道:“不错,卫青手下还算有个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