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冲天的狼烟
第一队汉军出现的时候,马邑城的那些匈奴诸王立刻接到了消息,等斥候把话说完。归留王哈哈大笑:“胆小的汉人绝对没胆子攻过来,就凭这点人手还想和怎么匈奴勇士抗衡,做梦去吧!”
诸王们跟着一起大笑。琅邪王笑的声音最大:“苏任急着逃跑连这么好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那些汉军恐怕是苏任派来看看这些东西够不够咱们享用的,哈哈哈……”
韩王还算理智一点,问斥候道:“可看清是从雁门关过来的?”
斥候摇摇头:“不知从何而来,忽然见就出现了。”
“报……,禀诸位大王,城西十里出现汉军,人数不详!”
“报……,禀诸位大王,城南十里出现汉军,人数不详!”
一连串的禀报让诸王们一时摸不着头脑。韩王挥挥手将斥候们打发,让他们严密监视,坐在主位上低头沉思。
琅邪王想了想道:“这会不会是苏任的疑兵之计?想将我们吓跑?”
归留王微微点头:“有可能,一路走来,一直派人在打听马邑和离此地最近的雁门代郡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有大量汉军出现,不仅如此原本驻守雁门和代郡的李广程不识也走了,哪里开的这么多汉军?”
“报……,禀诸位大王,城东汉军已经查实,人数在五万左右,有八千骑兵,正浩浩荡荡朝马邑而来!”
韩王倒吸一口凉气:“坏了,咱们中了汉人的奸计!”
诸王一阵恍惚,似乎没有听明白韩王说的话,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韩王。韩王飞快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说这椅子的确比蒲团和垫子要好,不但做着舒服,有什么急事还能立刻就走。这对于这些从小就生活在危险的中匈奴人,有着格外的吸引力。
“立刻组织兵马自保,将需要的物资装车,随着大队杀出城外,余者全都烧了!”
“烧了?”归留王的财货最多,要想把所有的东西全都装车需要的时间自然也会最长,若真是大批汉军来了,其他诸王绝不会留下来等他。
“对,全都烧了!”韩王心急如焚,大量汉军出现在马邑周围,东面一股就有三四万,其他几面肯定也不少于这个数,如今汉军还没有围上来,越快离开马邑越好,在广袤的草原上他们匈奴人谁也不怕。
琅邪王皱起眉:“这么多东西,上哪去找那么多马车?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要用了才发现城中别说马车,连牛车都没有一辆,靠马匹能带走的东西不到一成!”
归留王连忙补充:“对对对,要是多余的马匹全都载着货物,只留下一匹马骑乘作战,汉人如果穷追不舍,咱们根本跑不掉,我看还是留在这里和汉人拼了,不就是几万汉人吗?咱们匈奴勇士还怕他?何况咱们是在城里,防守起来也有优势。”
“单于怎么办?”不知道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诸王们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人杀自己人,匈奴人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家都是长生天的子孙,从数百年前就不断争斗。即便是现在统一了,各个部落之间的矛盾并不少。勇士对勇士死了没有什么可悲伤的,若是被他们看不起的汉人杀了,那匈奴的面子就彻底没了,何况这次被杀的还有单于。
韩王摆摆手:“顾不上了,咱们先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韩安国骑着马,长须迎风飞舞,身后站着一大群将军和都尉,这种场合校尉之类的军官根本没有机会往上凑。大汉为了此次马邑之战可谓是倾全国之力,但凡没有危险的郡县全都在征调的行列。校尉们的身后便是一个个军团方阵,按照一校人马排列,非常醒目。
李当户和公孙贺站在韩安国左右两边。韩安国看着山坡下的马邑城,过了好久并没有看见一匹马出来,便笑道:“这些蠢货竟然为了哪一点东西连最好的突围机会都浪费了!”
公孙贺笑道:“正好,全都让他们死在这里!”
韩安国抬起手,掌旗官立刻将怀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公孙贺冲着韩安国一抱拳:“先生稍等,且看末将建功!”
旗子一倒,公孙贺一马当先冲下山坡,军阵中同时冲出来四校兵马,紧紧跟随在公孙贺身后。全都是骑兵,刚刚接受骑马训练的时间不长,坐在马鞍上倒也稳当。手摸着用木料和麻布做成的马鞍,公孙贺心中苦笑,也不知道苏任怎么就弄出来这么个玩意,有了它就算不会骑马也能在马上安坐。
四校兵马没有直冲马邑城,而是在马邑城外三里开始分散开。每队沿着马邑城墙开始兜圈,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将随身携带的物件往地上不要钱的扔。所过之处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同,只不过扬起阵阵尘土,遮住了马邑城上所有人的视线。
归留王长出一口气,对诸王道:“本王说什么来着?这就是汉人的诡计,他们才没有胆子和我匈奴勇士作战!”
琅邪王年轻,眼神也好,皱着眉头轻声问身旁的韩王:“汉人们扔下的是什么东西?”
韩王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看见没有,四周全都洒满,只留下一条进来的路,汉人的大军就要来了!”
“列阵!列阵!”吼声和呐喊在马邑城中此起彼伏,匈奴兵卒冲出自己睡觉的对方,飞快的冲向马棚,只有上了马他们才会觉得心里安全。
原本匈奴人在野外或者在战斗的时候都和自己的战马谁在一起,进入马邑城之后才出现了例外。匈奴马匹不需要备鞍,提着兵器跨上去就算完成。等匈奴大军冲出城门站在空旷的城外时,汉人依旧不紧不慢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归留王张大嘴:“怎么?怎么这么多?看起来不下十万!”
韩王怒道:“十万步兵对上我们匈奴骑兵,最后的结果也是输!”
琅邪王咬着牙:“不如,咱们向单于求援吧?单于那里还有几千兵马,又有数万灾民,这些人过来就能拖住汉人!”
琅邪王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成。归留王立刻跑去准备点起狼烟求救。震耳欲聋的鼓声淹没了马邑的一切声音,数万骑兵在城外列队,只要汉人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他们有把握一个冲锋将汉人击溃。
韩安国的盔缨红的发亮,在阳光下如同鲜血一般。风将他的披风吹起来,手扶长剑腰板停的笔直。抬起手,慢慢的放下,掌旗兵立刻将手里的令旗晃动两下,鼓声戛然而止,正在行进中的步卒立刻停下来。军阵已经完成,马邑城已经被包围,这时候就算那些匈奴人想要冲破防御都没有了机会。
单于在听见巨大鼓声的时候便从帐篷里钻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陷阱!果然是陷阱!他的大帐离马邑城不过二十里,如此短的距离,马邑城发生的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狼烟起,号声响,单于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是他不愿意救,而是他很清楚,汉人既然出来了,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有人挡在自己的路上。
“单于!马邑城中诸王求救,请求单于速速发兵!”传令兵跪倒在单于面前。
单于道:“咱们的面前可有汉军?”
“有!只有三千人左右,且以步卒居多!”
“哦?领兵大将是李广还是程不识?”
传令兵道:“不知!不过看将旗上写的是个卫字。”
“哦?姓卫?汉军中可有姓卫的将军?”
“从长安传来的消息说,汉人皇帝封自己夫人的弟弟为将军,恐怕就是这一位。”
“哈哈哈……”单于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如此靠着裙带坐上将军之人能有多少本事,本单于好像记得那个卫夫人不过一介女奴出身,他的这个弟弟也不过是个马童而已!”传令兵不说话,单于笑了几声道:“传令起兵,救援马邑!”
狼烟一股股的冒出来,有汉人的也有匈奴人的,不知道匈奴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用狼烟这种东西示警或者联络。牛粪的味道在草原上蔓延,没过多久便扩散了好大一片地方。卫青骑着马在阵前寻索,手里的长剑与兵卒们伸出来的兵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公孙轨看着远处忙碌的单于大营,脸上有紧张也有兴奋。自当年公输班被墨家战败之后,公输家从此与战场无缘,这也是诸侯不再重视公输家的根由。数百年来,公输家默默无闻,没想到现在再一次来到战场。这是公输家的一个机会,公输轨一定会牢牢的抓在手中。
“弩上弦!武钢车出阵!”
随着一声声的吼叫,卫青的几千人立刻忙碌起来,这些都是他们的秘密武器,有没有用,有多大作用就看这一站的结果。兜转马头,卫青高举长剑迎着风站在马背上。军卒们发出一阵吼,替自己主将高超的骑术叫好。
...
第752章 看客
苏任倒背双手,站在雁门关的最高处,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战场。隔着几十里竟然能看见景象,能听见声音,这让苏任对冷兵器战争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没有电视上那种山呼海啸般的策马狂奔,也没有话本演绎中那种你来我往的捉对厮杀,冷兵器打的其实就是气势。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在火气战争中绝不会出现,要不是一方狂轰滥炸,彻底将对手的防御炸成粉末,要不然就只能等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来的冷枪,让身经百战的战士殒命。当一个半大的孩子都能杀人的时候,那不是战争,只配称之为杀戮。
汉军的军服以红黑为主,黑压压的一片中翻起一阵红色的浪花,看上去杀气腾腾。匈奴人就要差很多,出了骑马比汉军好之外,纪律阵型就完全估计不到。
“汉军必胜!”这是韩庆对这场战争的评价,他多少也懂得战阵,必定是韩家子孙,虽然不能和先祖韩信相提并论,看至少没有问题。
桑弘羊皱着眉:“韩先生为何如此肯定?匈奴人的骑兵驰骋草原这么多年,对我大汉屡屡骚扰,这一次虽然被围,若是他们猛冲,未必冲不破我军的包围。”
赢广济连连点头:“正是!汉军虽然军阵严正,若在匈奴人不计生死的猛攻下,这么薄的战争拦不住人家。”
韩庆见有人对自己的一件存在怀疑,立刻搬出自家的老祖宗:“淮阴侯当年围困项羽于乌江边时,项羽若是孤注一掷也未必走的脱,只因项羽已经心灰意冷,为何会心灰意冷,便是被汉军的杀气所蛰伏,不敢再战耳!如今我汉军将马邑团团围住,你看看那些匈奴人有几个干不计生死猛攻的?”
霍金自从跟冲虚道长学了两手之后,对霸王项羽那是格外崇拜,听到韩庆说项羽在乌江是因为害怕,立刻起来反驳:“项王那是不愿意天下再起战火,匈奴人现在是穷途末路,谁知道会赶出什么事?弄不好掉头来攻打咱们雁门关也说不定!”
公孙傲哈哈大笑:“甚好!老子就怕他不来,来多少死多少!”
韩庆叹了口气:“尔等完全不懂战阵之道,羞于与尔等说!”
“你是无话可说!”霍金立刻来了劲:“韩信不过一届汝阴候,项王那可是王?在身份上就高着韩信好多,若他回到江东再战,这天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任在屁股上踢了一脚。霍金回头嘿嘿笑了笑:“口误,口误,不过我看这些匈奴人绝对对拼死一搏,韩安国虽然仗着人数优势围着马邑,到最后估计也是一场苦战!”
石宝笑道:“放心,那些匈奴骑兵马上就要倒霉了!”
话音未落,隐约间就看见跑的最快的那些匈奴骑兵,在距离汉军军阵还有五百步左右的时候人仰马翻,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惨叫站在雁门关都听的清清楚楚。
赢广济瞬间来了精神:“这是怎么回事?最厉害的弓弩也射不出五百步吧?”
桑弘羊略微沉思,扭头看向苏任。苏任依旧背着双手站在雁门关的最高处,看着远处的战场。不过他的眼神没有落在马邑,而是看向更北,那里有一对很少的汉军结阵与单于对阵。只有很细的一条线,而且很短,和单于铺天盖地的军队比起来简直弱不禁风。
“最北面是谁在阻挡单于增援?”赢广济从不会放过窥探大汉**的事情,当他看见汉军背后那一股小小的军马与单于大军对峙的时候,对那个领军的将领来了兴趣。这么干用螳臂当车形容都有些夸大,完全是螳臂当大象。
没人理会赢广济,赢广济看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阿一身上。阿一说了几句高原上的话,赢广济笑了:“竟然是卫青,原本以为他靠着姐姐做了将军就是个摆设,没想到如此男人!不过,你们的皇帝估计要悲伤了,单于那对人恐怕不好惹。”
桑弘羊瞪了赢广济一眼。赢广济笑的更开心:“你说,若是这位卫将军战死,咱们的苏将军会背上什么罪过?”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崔久明这时候说道:“卫青果然有胆识,陛下真是慧眼识珠,此战脱卫青升,陛下绝对会重用,我回到长安要亲自拜会卫将军!”
桑弘羊微微点头。韩庆道:“恐怕你连门都进不去,卫家与别的世家可不同!咱们这位卫将军颇有大将风范。”
“此话怎讲?”
“卫家出身寒微,虽然卫夫人得陛下宠溺,又有公子据诞生,但咱们这位卫将军始终平和,从不结党营私,你的商人嘴脸别想走进卫家,这天下能闯进卫家大门的外人只有一个。”
“哦?何人?”崔久明立刻问道。
韩庆看了苏任一眼。崔久明就笑着摇摇头,韩庆说的的确不错,能进卫家的外人真的就剩下苏任,连陛下都是卫家的亲戚。
一堆人聊的火热,战场上的情况也在瞬息万变。马邑城中的匈奴军队在遭受了一次进攻失败之后,胆气真如韩庆所言在变小,这都小半个时辰没有再发动过进攻。汉军的包围圈在逐渐缩小,压缩匈奴军队的活动范围。零星的战斗虽然还在继续,反抗者却越来越少。当然,除了卫青那一边。
苏任看了好半天,眼睛都快看瞎了,依旧没能看出来卫青能多多大胜算。单于的兵马虽然不多,手下却又数万灾民,这些人现在已经疯了,在军队的驱赶下不畏生死,一个劲的冲向卫青摆出来的诊室。离的太远,帮不了卫青什么忙,苏任转身慢慢下了城楼,吩咐黄十三每过一刻钟便向自己禀报战况。低头钻进自己的将军府。
苏任离开,城墙上的议论声更大了。以霍金和公孙傲为首,他们这次没有能掺和进如此大的战斗,心中的火气最大。赢广济偏偏喜欢撩拨两人,很快就听见城楼上发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旁人是指望不上了,韩庆和桑弘羊早就躲的远远的,石宝站在一旁看笑话。公孙傲和霍金都是武将,虽然上了战场勇猛无比,可比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以武艺见长的护卫,完全不是人家对手。很快,两人就被人家撩翻在地,赢广济的风凉话越说越刻薄。
当黄十三走进苏任房间的时候,苏任静悄悄的坐在自己的帅位上:“如何?”
“李老将军和程老将军也杀了过来,卫青的压力骤减,公输先生设计出来的东西威力很大,只要不出现溃败,说不定还真能挡住单于大军。”
苏任长处一口气,当时将公输轨介绍给卫青的时候,他就猜出卫青肯定会找最艰难的档口,没想到竟然找了个艰难万分的。缓了口气:“再探!”
除了雁门关这些人,附近的所有势力全被马邑的战况吸引。离着战场不远的土山上至少爬了三波人,虽然都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顾不上了。
于单自持身份,没有亲自来。右贤王却不顾自己胖大的身板,在几个健卒连推带抬之下爬上了土山。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有人。那人回头看了右贤王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谁家的斥候长成这样?长这样的只能杀了吃肉,别的用处没有一点。
赵信在荆棘耳边嘀咕几句,荆棘再次扭头看向右贤王,冲着右贤王嘿嘿一笑,示意他们可以趴在自己旁边。右贤王也不客气,真的就趴在荆棘旁边,两队人伸长脖子往下看。
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荆棘和右贤王趴下之后,章君悦也来了。如此以来,事情就有些尴尬。荆棘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身:“娘的,一会来一个,一会来一个,老子的心情全被破坏了,走,咱们换地方。”
老黑塔一个劲的给荆棘使眼色,询问要不要将这几个人抓回去,看那个胖子的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如果绑了肉票,说不定还能弄来几匹马。荆棘没有理会老黑塔,带着人下了山。留下右贤王和章君悦在山顶上大眼瞪小眼。
没走多远,荆棘便拐上了另一处山路,寻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继续观看战斗。老黑塔凑过来:“狼主,为何不抓了那个死胖子?那家伙一看就大有来头。”
“当然大有来头,那是匈奴右贤王!”
“啊!”这段时间总在大漠上混,自然知道右贤王是多大的官:“那可是条大鱼,我这就去绑了!”
赵信有些担忧,若真的绑了右贤王的肉票,匈奴人的脸可就丢大了。荆棘瞪了老黑塔一眼:“别胡来,苏小子前天送来消息,说右贤王和于单联合了,所有别动人家。”
“呵呵呵,原来是苏先生叮咛的,难怪那个右贤王干这么干!这家伙还真不怕死!”
“能做右贤王有几个怕死的?留着他苏小子有大用,老老实实待着这里,咱们这次来就是看戏的,别的事情不关咱们的事!”
战斗已经过了刚开始的试探,冲突越来越激烈,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一次不分出个胜负来,恐怕不会结束。无论是马邑城里的匈奴诸王,还是单于,以及汉军都卯足了一股劲,准备大干一场。
...
第753章 你死我活
卫青大口大口喘气,匈奴人和潮水一样涌过来。公孙轨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大喝一声,放!一丈长的巨型箭矢被巨大的弓箭狠狠的射了出去。这是他们公输家的宝贝,以前叫巨弩,后来苏任改名为床弩。看上去的确像床不像弩弓。
箭矢打着旋穿过第一个匈奴人,连人带马钻出来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然后朝着后面继续飞。一连穿过五个人的身体,这才失去了力道。床弩的箭杆用的是上好的硬木,射翻了五个人三匹马,依旧没有折断,人和马匹如同糖葫芦一样被箭杆串成一串重重的钉在地上。
不知道发射了多少次,已经有三架床弩的弓弦断了。床弩的弓弦都是特质的,临时没有更换的部件,也就是说,这三架床弩现在已经废了。而匈奴人的进攻还在继续,那些家伙已经疯了,不管不顾埋头往前冲,有几个家伙甚至扛着死人遮挡头顶的监视。
床弩的距离远一些,当匈奴人离近之后,弩箭如同暴雨一般从天空落下。加重了箭头的弩箭,只需要抛射,仅凭借重力就能轻易穿透匈奴人的皮甲。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和惊呼,一排排的人被弩箭射翻,然后被后面的人踩上去,眼看着变成相片。
匈奴人的箭矢终于发挥了作用,他们没有汉军的弓箭厉害,但借助马势依旧能射进汉军的军阵。当一名刀盾手被射倒之后,立刻就有人填补上他的位置。医护兵这种新兵种飞快的过来,三两下将箭矢取出来,上药包扎,只要不是在致命的地方,这个人就有九成的把握活下来,甚至有些刚刚包扎好便再次上了战场。
武钢车很好的阻挡了匈奴骑兵的进攻,巨大的车体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铁制兵刃,足有六尺高的车体,很好的掩护了车子后面的军卒。锋利的铁剑能轻易刺穿靠近武钢车的人和马,就算你的骑术再怎么高超也别想约过来。
卫青的眼睛变的血红,从早上接战开始,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的三千人马已经损失了五百。而现在匈奴人依旧不依不饶,一大群一大群的朝着他们扑过来。
李成的肩头中了一箭,幸好没有伤到骨头,肩膀上缠着绷带,手里还提着宝剑:“将军,动手吧?匈奴人这次是疯了!”
卫青看着潮水般的匈奴人,低头看了一眼李成:“伤势如何?”
李成摇摇头:“不妨事!”
卫青点头道:“你们的伤亡如何?”
李成的表情立刻焉下来,叹了口气:“死的人倒不多,大多都带伤,若是被匈奴人冲过来,凭咱们这点人恐怕应付不了。”
“那就准备,让匈奴人知道什么叫天雷!”
“诺!”
“三子,三子……”李成答应一声,转身朝着自己防守的地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
瘸腿三子全身套着甲胄,怀里抱着刀子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放。这里放着几十口黑色的铁箱,上面的大锁有人头那么大。从这东西进入营地之后,瘸腿三子就从来没有让这些东西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这是他们蜀郡郡兵的秘密武器。当初,夜郎人作乱就是用这东西,让夜郎人安静下来,见识了这东西的厉害,瘸腿三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瘸腿三子很幸运,当年蜀郡郡兵被苏任换血之后,瘸腿三子有幸留了下来。那一次瘸腿三子记得苏任还和他说了几句话,也就因为这几句话,让新上任的蜀郡都尉李成将三子看成自己人,才有他现在如此重要的差事。
听见李成的喊声,三子立刻站起身。只见李成猫着腰跑过来:“三子,准备动手,将军已经同意了!”
三子兴奋的点点头,立刻从自己的怀里掏钥匙。三斤重的打钥匙一共有十把,这就是三子的随身装备。抛石机这种东西早已经准备好,公输轨就站在抛石机下。见三子带着人扛着铁箱过来,两只眼睛都直了。
三子嘿嘿一笑:“公输先生,将军让咱们动手!”
公输轨叹了口气,点点头:“此物一出,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三子一边笑着一边打开第一个箱子:“怕什么,我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在我们蜀郡这东西都用了好多次了,从来没发生过意外。”
公输轨无奈道:“我说的不是咱们自己。”
抛石机的吊臂被十几个军卒拉了下来,卡在卡槽中。三子随手在铁箱中一指,两个兵卒立刻将一个瓦罐抬出来。黑色的瓦罐上画了一个醒目的红色骷髅,虽然不知道这个骷髅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瓦罐很重,两个兵卒抬着非常费力。挪了好几步才将瓦罐轻轻放在投石机的吊兜内。
三子亲自上手,将埋藏在瓦罐口泥巴里的一截子火绳翻出来。抬头看了看匈奴人冲过来的距离,立刻将火绳用嘴咬掉好长一节,只留下指头长一点。
“都闪开!”话刚说完,三子便将火把凑到了火绳上。等火绳点燃,负责发射的公输班狠狠一锤子便砸在了机簧上。因为受力而变得弯曲的投石机吊臂,猛然往上一窜。等吊臂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包裹在吊兜里的罐子被甩了出去。带着火焰的罐子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飞向匈奴人的头顶。
“轰!”一声巨响,漫天的火雨喷洒出来。匈奴人前进的步伐立刻停滞了,火焰扩散的距离也就两三丈,就在这两三丈内,劈头盖脸的火雨让谁也没地方躲藏。火焰粘在身上使劲的烧,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扑灭,而且这火焰还会传染,任何碰触的东西就会被烧着,哪怕是铁架和兵刃。
人喊马嘶,匈奴人彻底疯狂了,本就没有的队形更加散乱,几匹受惊的马匹带着满身的火焰四下风跑,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最可恶的是火雨不仅是一块,从第一片开始,匈奴人的头顶就好像炸雷一般,隔一段时间便会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漫天火雨。大火将匈奴人的脚步大乱,被火焰烧照的人发疯一般在地上打滚。这样做依旧没能将身上的火焰扑灭,甚至于连身下的石头都在燃烧。
“汉军干了什么?”单于一脸的惊讶,他无论如何也不理解,怎么在一瞬间自己的大军前沿就被点燃,而且还有扩散的趋势。
众将军纷纷摇头。有人道:“不知,只看见天空冒火,然后就是巨响,接着咱们的人就被烧着了!”
“该不会是天神发怒了吧?”有人脑洞大开,说出来的话反而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单于仔细看了看,指着天空中爆开的火焰:“不是天神,是汉军,是他们向我们扔过来的东西冒出来的火!”
“轰!”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没有看见火焰,只看见那些还在燃烧的人如同割倒的荒草一样成片的倒了下去。然后就是飞沙走石,什么都看不见。一连出现十次,汉军的军阵前再也看不见站着的匈奴人。哪怕是勉力没有倒下的战马也是全身冒血,惨不忍睹。
“汉军到底干了什么!”单于彻底怒了。
卫青长处一口气,让传令兵告诉后军停止攻击,让大家有缓口气的时间。李成嘿嘿笑着过来,递给卫青一个羊皮水袋。卫青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润润嗓子:“严密监视,防止匈奴人突然偷袭!”
李成一笑:“将军放心,匈奴人估计天黑之前是不会来了!”
卫青没有反驳,微微点头,将水袋还给李成:“这些东西都是苏兄弄出来的?”
李成点头道:“都是从元山来的,哪里是什么地方将军应该知道,据说石满柱正在造另外一个东西,拿东西要造出来说能攻城拔寨全然不在话下!”
“哦?此事陛下可知道?”
李成明白卫青的意思,道:“自然,咱们现在用的这些是当初苏先生还在蜀郡的时候留下的,后来先生到了长安,那些东西就全部交给了朝廷,谁在管理没人知道,虽然还在元山,就连周重周县令和孙校尉都不能去看。”
卫青这才放心:“这样最好,剩下的剩这些用,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此物虽好却杀戮太重,这一次咱们是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
“属下明白!”
正在进攻马邑的韩安国也听见了来自北面的巨响。当他看见一团团天火和飞沙走石之后,微微一笑,对身旁的亲卫道:“卫青果然有私藏!呵呵呵!”
亲卫也笑了笑:“当初陛下亲自下令让蜀郡来的郡兵归卫将军统领恐怕就知道,这一次卫将军他们三千人阻挡数万匈奴人,不用些厉害的东西还真可能出事。”
韩安国点头道:“你说的对,既然卫青能够挡住单于大军,咱们也就没必要再担心,传令大军全部压上,务必在天黑之前攻破马邑城!”
随着韩安国一声令下,紧密的鼓声顿时大作。本来慢慢悠悠前进的汉军,发一声喊加快的速递。
...
第754章 马邑之战
苏任被闷雷惊醒,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从外袍上都能看见汗水。蛮牛站在苏任身旁,两只牛眼直勾勾盯着苏任。见苏任醒来,连忙给苏任倒了一杯水。
喝了口水,苏任做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申时。”
“战场上如何了?”
“还在打,不过咱们占据上风!卫将军凭借三千兵马将单于大军死死阻挡在外,韩将军也已经发起总攻,马邑城旦夕可破!”
“刚才是不是打雷了?”
蛮牛摇摇头:“不是,据说是从战场上传来的,而且还有火光。”
“哦……!”苏任不问了,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又喝了一杯水,苏任从床榻上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准备再次爬上城楼看看战况。人家在打仗他却在睡觉,作为一个将军这绝对不合格。在这种时候,他至少应该和自己的士兵站在一起,哪怕帮不上任何忙。
城楼上挤了一堆人,有军官,有文士,有百姓,也有商贾。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从卫兵的眼皮子地下爬上来的,苏任也懒得管,这一仗看样子大汉会获胜,那就没有必要隐瞒。早一点知道,也好让大胜的消息早一天传到四面八方去。
苏任来了,立刻有人给苏任让开路,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他。霍金竟然搬了一张太师椅坐在最上面,见苏任过来,立刻起身将椅子让给苏任。
韩庆笑道:“我大汉获胜已经没有悬念,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斥候传来消息,李广将军和程不识将军已经和单于的后军接战,单于已经无力在对马邑援助,只看韩安国将军能用多长时间攻下而已!”
赢广济撇撇嘴:“这些匈奴人也够笨的,他们的骑兵才是优势,竟然躲进城里防守,哼!一群笨蛋!”
韩庆再次笑道:“不是匈奴人笨,是他们已经没办法了!出了固守,出城只有死路一条!”
赢广济白了韩庆一眼,不说话了。
崔久明凑到苏任身旁,伏下身子趴到苏任耳边:“你真的确定这一次大军的战利品我们可以染指?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不妥,天下从来没有这事,万一让朝廷知道了,我们可得满门抄斩!”
苏任道:“要不你来,要不我来!你自己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问问而已,你现在是将军,说话可得算数!”
苏任冷哼一声:“此次大声,缴获的战利品必然会赏赐给兵卒,只要你们在交易的时候别亏待那些出生入死的士兵,他们没有怨言,朝廷自然不会过问。”
“哦!这样呀!你放心,我老崔用人头担保,绝不会坑这些为大汉出生入死的人。”
得了苏任的保证,崔久明立刻离开苏任,一头扎进商人堆里与那些人嘀咕。苏任没心情理会崔久明这**商,坐在椅子上看着远方的战场。果然如蛮牛所言,韩安国的全面进攻计划已经开始,大军将匈奴人压缩在马邑城内,原本自由自在的骑兵只能下马爬上城墙。
马邑的城墙本来就低矮,在善于攻城的汉军面前,匈奴人的防守可谓是千疮百孔,若不是他们弓箭厉害,这会韩安国应该已经进了马邑。有人已经爬上了城墙,后面的汉军一拥而上,在极其讲究战阵配合的汉人面前,单打独斗的匈奴人节节败退,东面的城墙防守已经被撕开很大一个口子。
归留王负责守卫东面城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个汉人太勇猛了,在他的匈奴勇士面前绝对是战神,特别是那一身铠甲,看上去不怎么醒目,没想到箭矢竟然射不透。那人不断的只会爬上来的汉军,应该是个将军,所以归留王自然要对他多多关注。
李当户很勇猛,他继承了李广的武勇,一只手里提着锯齿状的宝剑,一只手里提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弯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杀的匈奴人人仰马翻。刚刚占领一个垛口,立刻冲着城下大喊:“爬!快爬!”
努力守卫住垛口,一刀将冲过来的匈奴人砍翻,低头躲过飞来的箭矢,一个转身将手里的长剑甩了出去,不偏不斜正好刺进刚才射箭的那个家伙胸口。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躲过刺来的几根长戟,顺手也操起一杆,三两下将匈奴人的长戟拨开,李当户一头钻了进去。
李当户看见了站在人群后方的一个匈奴胖子。在匈奴这地方,胖人自然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何况那家伙还穿着铁甲。没有任何犹豫,李当户一脚将面前的匈奴人踹飞,狠狠的砸在跑过来的几个家伙身上,甚至都能听见骨头撞击后折断的声音。
归留王大叫着让护卫们过来保护自己,他这时候很想撤下城墙。汉人的进攻非常凶猛,而他们匈奴人在城墙上靠两条腿打仗的时候,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箭矢射不准就不说了,连个队形都搞的非常混乱。刀盾手和弓箭手乱七八糟的拥挤在一起,刀盾手不敢放开手脚,弓箭手也不能放开手脚。
李当户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归留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摸了一把地上到处都是血。两名亲卫连忙将他们的大王拉起来,归留王带着哭腔道:“走,快走,这地方本王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两名亲卫拼命挡住李当户,归留王带着其余的人调头就往城下走。正在血战的兵卒看见自家的主帅已经下楼,本就没有什么纪律性可言的匈奴人也纷纷跟着主帅往城下跑。他们以为下了城就有活命的几乎。
李当户认定那个胖子肯定是匈奴国一个很有权势的人,弄不好就是躲在城里的某个王。长戟上下翻飞,将归留王的两个亲卫扎成的马蜂窝。然而,那两个人依旧死死的拖着李当户。刘健抡起刀子将那两名匈奴人抱在李当户脚腕的手砍断,大声喊道:“将军且行,这里我挡住!”
李当户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点点头,再次去追归留王。
汉军大批大批的爬上城墙,四面城墙都在血战,双方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都指望着天黑之前结束战斗。然而,太阳已经偏西,战斗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一个血人猛然间闯进了城主府,除了御敌的几个王之外,剩余的人全都在这里。那人满身是血,进入房间之后,立刻就是阵阵的血腥气。有几个第一次参加战争的人不由的捂住口鼻,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韩王是公认的首领,自然坐在上手:“战况如何?”
那个血人喘了好几口气:“禀大王,汉军已经占领城墙,我军只能固守城门,不过……”
“汉军是从何地突入的?”
“城东!城东最先被攻破。”
琅邪王大惊,立刻问道:“归留王呢?”
“归留王没于阵中,生死不知!”
“啊!”琅邪王大叫一声,再也无话。
韩王的脸色铁青,挥手让那人先下去休息。城主府变的雅雀无声,连哭泣的人都没有。直到这个时候,韩王才明白,伊稚邪用了多么歹毒的计策,他不但要强占单于的底盘,连他们的底盘都不放过。可惜他想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别说回去,就算是走出马邑都不是件可能的事情。
李当户一脚踩在归留王身上,将长戟倒转,不等归留王说话,便狠狠的刺了下去。胖大的归留王只哼了一声,就被鲜血呛的连续咳嗽。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呼吸困难。眼睛如同死鱼一样盯着李当户那张狰狞的脸,他想不通,自己的护卫在这个汉人身上砍了那么多刀,怎么就看不进他的盔甲,还有那些在这个汉人背上摇晃的箭矢,为什么没有将其射死。
归留王还清醒的时候,脖子一凉,立刻就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匈奴士兵如同潮水一样往下退却,不知道踩死了多少人。汉军立刻分成两部分,步卒沿着台阶往下杀,弓箭手趴在城墙上将继续赶来的匈奴人射杀。配合的相当默契,没用多久,离城墙五十步之内只能看到一具具的尸体。
韩安国长处一口气,最危险的时候总算是过去了,只要控制住城墙,就算卫青没有能挡住单于的数万人,他也有办法将城里的匈奴人肃清。亲卫抢着马缰,沿着山道将韩安国带下来,巨大的帅旗自然跟在身后。当单于看见汉军的帅旗朝着马邑移动的时候,长叹一声。
“召回兵马,咱们该走了!”
护卫不敢迟疑,立刻下去传令。悠长的牛角号生再次想起,还在不断进攻卫青的匈奴人没有任何犹豫,疾跑中调转马头,在卫青的阵型前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兜了回去。
公输轨一屁股坐在地上,嗓子已经冒火,拿过三子送来的水袋狂灌好几口:“我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凶险的事情,若匈奴人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估计咱们用什么都挡不住了。”
三子嘿嘿笑道:“公输先生何必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匈奴人这是跑的快,若还不走,他们只会死伤惨重。”
“你还有什么办法?”
三子笑呵呵的不说话,拍拍屁股站起来:“先生准备一下,过不了多久,就该咱们去收拾匈奴人了!”
...
第755章 精兵的养成法
一匹快马从马邑方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动手里的旗子。防守雁门关口的兵卒立刻将千斤石吊起来,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只打开一条缝,那名骑士如同箭一般从城门的缝隙中冲了进来。
苏任坐在将军府,身旁聚集了好大一圈人,既然是军报,不相干的全都没让进来。赢广济本想翻墙上屋顶偷听,被留在房顶的黄十三逮了个正着。赢广济没有丝毫尴尬,冲着黄十三笑了笑,麻利的从原路返回,很快便消失在墙后。
快骑正在喝水,有人不断催促,苏任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好不容易等快骑喝够了水,苏任咳嗽一声,将众人的声音打断:“可是吉报?”
快骑一脸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放在苏任案头:“禀将军,马邑捷报!韩将军率领大军已将匈奴人围困城中,李当户李将军正在攻城,不到天黑便能攻下!”
苏任道:“很好!你且下去休息!”
苏任没去看那封信,既然说是捷报,信里的内容一定很鼓舞人心。就算没有那封信,现在的将军府已经是鬼哭狼嚎,有人高兴,有人失望。苏任站起身:“诸位,此事一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防备匈奴人突然反水,尔等需恪尽职守,马邑不破尔等便不能松懈,就散了吧,回去多多提防!”
“诺!”众人连声应诺,纷纷出门而去。
自从第一个快骑闯进雁门关,接二连三那的快骑一个跟着一个冲了进来。全都是捷报,而且一次比一次让人高兴。对于捷报没有隐瞒的必要,在得到快骑消息的同时,苏任便让人将事情发布出去。雁门关一片欢腾,这么多年来,匈奴人始终是大汉边境的毒瘤,如果此次大胜,保证十年之内,匈奴人再也没有能力大规模进攻大汉。
赢广济失踪了,黄十三说他带着人出了雁门关朝北去了,但是没有去马邑,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苏任一笑,不在理会,当最后一名快骑闯进雁门关,就宣布马邑城已经被攻破。苏任没有犹豫,连信的内容都没看,立刻命人八百里急报送往长安。
这一天是苏任心最乱的一天,在史书上马邑之战汉军几十万大军无功而返,虽然没有为日后进攻匈奴增加负担,但是始终让汉人心里不舒服。此次有他这个不安定因素存在,马邑之战获得了空前的效果,自然让人欣慰。苏任不怕匈奴人会跑,而是怕跑的太多,到时候没办法向皇帝交代。
如今信息确凿,匈奴单于亲率大军二十万,十万人险与马邑,剩下的十万人正在和李广、程不识苦战,只等韩安国这边腾出手,那就是匈奴大军的末日。
苏任没有参与雁门关的狂欢,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卧房,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倒头躺在床榻上,只用了几个呼吸便鼾声如雷。
李当户可没有苏任现在的心情,从中午杀到现在,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一样,刚才还砍的起劲,一旦休息下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李敢替兄长将背上的箭矢一根根拔下来,没拔出来一个都要看看箭头上有没有问题。流血不怕,怕的是匈奴人用毒。
幸好一切安康,上了药之后,跪在地上给大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恭喜大哥立下大功,我李家有大哥在便会延绵万世!”
李当户将李敢拉起来,替李敢将身上的土排干净,看着李敢稚气的脸庞:“此次为兄将你带出来,让你身险险境,不怪为兄吧?”
李敢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脸上的兴奋色到现在还没有退去:“我李家儿郎就是要这般驰骋杀场的,父亲和大哥接在,岂能少了小弟。”
李当户哈哈大笑,在李敢的肩头派了两把:“甚好!”
韩王头像了,他其实想打,但是看见下面诸人的脸色,就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输了。当归留王没头的尸体被人送进来之后,诸王们已经吓破了胆子。匈奴人几百年的勇武早已经不见了,现在诸王只知道享受和压榨自己的牧民。他们已经忘记,祖先是怎么在大漠上与部下同甘共苦。
韩安国在看见降表之后,便下令停止。所以李当户才有时间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这一战很惨烈,别的不说,李当户的亲卫只剩下了十个,而且也是人人带伤,手下的兵卒死伤肯定更多。在李敢的搀扶下,李当户奋力站起身,重新将甲胄穿上,沿着城墙走向城楼。
城楼现在是伤兵营,走到门口就能听见各种惨嚎。几十个用棉布捂嘴的人进进出出,将伤兵带进去按照轻重缓急分开在不同的区域。李当户也算伤兵,还没有走到门口,就有人过来帮着李敢一起搀扶。李当户没有故作坚强,自然应承了人家的好意。
一个半大小子站在门口只看了李当户一眼,便大声道:“全身皆皮外伤,最重的在后背,为刀砍,长半尺,深两寸,中!”
那名扶着李当户的让人连忙往里走。刚进了门就能问道浓烈的酒气,李当户立刻皱起眉头。李敢连忙解释:“大哥放心,这里绝没有饮酒,苏先生说烈酒是清洗伤口的宝贝,估计是那些医务兵用烈酒给伤患清洗伤口而已。”
李当户看了旁边那人一眼,那人正在看李敢:“小将军知道的还真清楚,这可是不传之秘,不过不是苏先生说的,是淳于神医所言。”
“哦!既然是淳于先生说的,那就无错!”李当户信淳于意多过信苏任。
小小的城楼被隔成了好几个区域,李当户被分配到了中,自然算是不轻不重的伤。这里基本都和他差不多,既没有缺胳膊断腿,也不是之擦破点皮。一个个身上都有伤口,或大或小不一而足。最让李当户奇怪的是一个家伙全身上下都被缠了起来,只留下两个眼睛,竟然也在中房间内。
李当户指着那人道:“他这伤势还不严重?”
搀扶他的人一笑:“看上去挺吓人,说起来还没有将军身上的伤重,他身上只是受创多而已,不打紧!门口那个小子将军千万别小看,他可是淳于先生的弟子,眼睛最毒,所以才能站在门口。”
“原来如此,这样的地方,你们医务队准备了多少?”
“绝不会少,据我所知这城墙上的城楼内全都是,听说城下还有几十座临时的帐篷,将军放心,我们医务队别的不敢说,战死的兄弟那是没有办法,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尽力!”
这样的话非常安慰人,李当户听的连连点头。
一声惨叫传进李当户的耳朵,有人带着哭腔大喊:“别锯,求您了,您杀了我吧?不能锯呀!”
声音很粗狂,一听就是个汉子,但是这时候却哭的像个女人。医务兵重重叹了口气:“哎!命算是保住了,没了腿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李当户立刻起身,任凭谁都拦不住,一把将要扶他的李敢推开,揭开帘子便朝着哭声这边来。还真是个汉子,一条腿已经成了碎肉,挂在大腿上看着让人恶心。汉子将那堆碎肉拦在怀里,任凭几个医务兵劝说,始终不松手。血还在流,人都有些迷糊,可抱着碎肉的手死也不松。
李当户大喝一声:“牛八!”
那名大汉立刻一愣,接着便奋力爬向李当户:“将军,你救救我,给他们说说我牛八不能没有腿呀!”身高八尺的汉子,抱着自己已经成了碎肉的腿哭的哇哇的,谁看一眼都不忍心。
李当户勉力忍住泪水,轻轻将一直手放在牛八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好兄弟,你是我李当户的好兄弟!没退怎么了?我李当户像你,像这里所有的兄弟保证,就算你们没腿没角,我李当户也绝不会让你们为国家流了血,又为自己流眼泪!”
“告诉你们,把耳朵都支棱起来听好了!苏将军已经为诸位找好了出路,凡是伤残之人回去之后可去书院,或者去商会,再不济也做个小买卖,绝对保证汝等生活无忧!”
另一位伤兵立刻问道:“将军,这可是真的?”
李当户看了那人一眼,一只胳膊没了,一只眼睛也没了,全身包的像木乃伊:“我李当户何时骗过你们?苏将军在咱大汉可有商神之称,有他支持富贵不敢说,衣食绝对无忧!”
牛八放开了手里的烂肉,流着眼泪躺到了榻上,李当户还在给众人说今后的生活。整座城楼里安静的出奇,就连那些疼的伤兵都不吭一声,拿工具的医务兵走路都轻了好多。李当户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不少医务兵都围了过来。李当户带着伤站在一群伤兵中间说了大半个时辰,对于每一个问题都仔细解答。
李敢站在外围,看着兄长身上不断往外冒血,然而兄长就这么站着,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有时候脸上还露出笑容。李敢想要进去扶住兄长,被刘健拉住,冲他微微摇头:“学着点,你兄长已经掌握了为将的精髓!军心可用,从现在开始这支军队没了后顾之忧,必成精兵!他们把命交到你兄长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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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放虎归山
大胜仗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以思想战胜别人,就好比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一次次将入侵中原的外族人同化一样。这种方式比较漫长,见效自然也比较慢,五十年上百年也未必能看见什么成效。第二种方法就要简单的多,那就是战争,一口气将凡是不听话的人全部杀光,剩下的人即便是因为害怕,也会匍匐在你的脚边,听从你的摆布。
战争也有三种方式,兵法中是这样说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次才是攻城略地,滥杀无辜。所以说,作为只会的物种,人类的是非常理智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暴力。然而,我中华五千年,没有战争的年份翻遍史书恐怕也找不到多少。很多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说好听点是为了国家,说粗俗点就是吃饱了撑的。
战争永远都是高位者的游戏,在这个游戏中,无论是底层老百姓还是军人,他们的宿命只有一条,要不杀死别人,要不被别人杀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韩安国虽然不算上位者,可他在马邑这么个小小的地方是最大的官,麾下十万甲兵,不愁吃不愁穿,背后有朝廷背书,面前有大军开路。只因为韩王派来的使者说话的时候没有尊称大汉为帝国,那名使者便被剁了脑袋,被随从带了回去。
人死不能复生,自然也就没了烦恼,而活着的人就没有他的洒脱。看着眼前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诸王们害怕了。百年来在他们匈奴人眼中,大汉就是一个懦弱的国家,对于他们的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想当年冒顿单于用言语调戏大汉的太后,得到的回答也只是呵呵一笑。为什么今天竟然如此狠毒?
琅邪王一声不吭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也没有往日的风采,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听着副使的讲述。当知道使者的死因之后,泥胎一样的琅邪王将手里的纯银酒杯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汉人欺人太甚!”
没有人呼应他,谁都不说话,闭着眼睛等候韩王裁决。
韩王叹了口气:“如今汉人占优,将我们围困于马邑,单于大军也被人拖住,看样子他想要脱身也不容易,更不要说来救援我们,如果不投降恐怕谁也别想回去。”
琅邪王道:“怎么投降?这么多年,我们和汉人之间的恩怨一句投降就能说完?”
韩王微微一笑:“当然说不完,但是我们这些人都在大漠,实际上和汉人仇深似海的是靠近边境的那些,只要我们投降,相比大汉的皇帝不会为难我们,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那以后呢?”
“以后?现在这局面,你还想着以后?”
琅邪王不说了,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如果不答应那只有死路一条。韩王看了一眼众人:“在派人去!如果还被杀,就继续派,直到汉人满意为止!”
刚到手的东西还没有暖热乎便又一车车的运往汉军大营,那里自有各家商贾的伙计接收,然后转手卖给朝廷大军,拿着回执会长安领取银钱就可,这是苏任和韩安国商议妥当的。马邑城里屯着的既是因为匈奴人的诱饵,也是给韩安国大军提供的保障。
这么说非常冒险,匈奴人若是狠心一点将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就够苏任喝一壶。好在匈奴人没有丧心病康,他们为了物资哪怕损失惨重也没有东一分一毫。当最后一车物资送进大汉军营之后,真正的马邑之战就拉开了序幕。
单于没有料到,汉人已经切断了他们的退路。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大军屯住的痕迹,可是眼前的兵马已经能很说明问题。李广和程不识都与匈奴打了半辈子,对匈奴人的战法非常清楚。虽然说在野外,汉军与匈奴骑兵拼杀不占优势,如果只是死守倒是还有几分希望。
三天来,仗打了个没听,双方死伤都很惨重,然而谁也没有退走的意思。一方为了活命自然拼命,一方为了报仇也杀的眼红。有时候一个拼杀就是成百上千的人战死杀场,这让单于心都在滴血。那些死去的人可都是他的子民,没有了他们单于自然也做不成了。
左大将报告,虽然汉军人少,可是已经将他们围住,想要带着剩下的灾民冲出去绝对办不到。唯一的方法就是单于率领他的五千精锐冲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也是唯一的办法,要不然等汉人将那些灾民全部杀掉之后,剩下五千兵马想走都没有机会。
单于思考了整整一夜,这一夜是他过的最漫长的一夜,头发不知道白了多少,终于下定决心退走。他不是不想管那些灾民,实在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当单于的大旗还在营地上空飘扬的时候,单于的五千兵马悄悄的挪到了战阵的最外面。
冲锋的牛角号再次吹响,拼命想要活下去的灾民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简陋的武器再一次冲向李广的军阵。箭矢是骑兵的克星,大批的羽箭遮天蔽日而下,匈奴人无遮无拦。激灵的连忙躲到高大者的身后,希望箭矢射死前面的高个子,让自己活下来。笨的就地蹲下,祈祷他们的长生天睁开眼睛看见自己。
冲锋的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短短的五百步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整个草原。即便是这样,汉人的箭矢依旧没完没了,直到匈奴人冲到军阵的阵前。
李广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冲出军阵,锋矢阵的尖端狠狠的扎进匈奴人的队伍,将正在前进的匈奴人刺出一个凹坑。李广的铠甲已经被染红,长戟之剩一根戟杆。但李广始终牢牢的握着戟杆,挥舞着在匈奴人中间左突右冲。没有惨叫,只有闷哼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当戟杆只剩下手臂长的一条时,这才不得不扔掉。
程不识发现今日的匈奴人和平时的很不一般,没有乱糟糟的玩命,这一股匈奴人配合的相当默契,骑兵的动作非常精准,一个照面就让他的第一防线彻底崩溃,所有人不得不退后到第二防线。
雷被站在程不识身旁,皱起眉头:“老将军,这些人不简单,和前几日的很不一样!”
程不识笑了笑:“的确不一样,不过若能将这群人留下,你我此战可就算功成名就了。”
“老将军的意思是……”
程不识道:“没什么意思,传令下去,放过这批人,只留下匈奴大队人马便可!”
雷被恍然大悟,有些惋惜:“哎!多好的机会,真有些可惜。”
程不识看了雷被一眼:“没什么可惜的,他活着比他死在这里更重要,苏小子这招非常精妙,不但还了于单的人情,还能让匈奴人彻底乱起来,与其我们在这里用大汉男儿的性命拼搏,倒不如让他们匈奴人自己先打个半死再说。”
雷被点点头:“苏将军的确智计百出,末将也是非常佩服。”
程不识哈哈大笑:“什么智计百出,纯粹是个阴谋家!”
单于的大军进攻的非常不顺利,特别是右边已经被汉军杀的退了回去,如果汉军这时候包抄过来,他真的就走不掉了。不得已,只能亲冒失石,带着自己的亲卫将将军当户们冲到了最前面。单于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用这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办法鼓舞士气,希望能够创出一条通道。
或许真是他的办法有用,五千人的攻击终于奏效。汉军节节败退只用箭矢招呼,再也没有大量不足拦阻他们的去路。单于的马快,几个呼吸便冲出了汉军的封锁线。那一刻单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是兴奋也是无奈。再回头看的时候,单于又有些欲哭无泪,跟着自己的五千兵马冲出来的不到一般,也就是说剩下的人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左大将不断催促:“单于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再一次调转马头,一大群人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草原。喊杀生从后面传来,能听见几句匈奴话的惨嚎,单于心如刀绞,眼中含泪玩命狂奔。
当那些还在和汉军打的火热的人发现单于已经不见的时候,整个人就懵了。临阵脱逃是被所有匈奴勇士所不齿的行为,今天他们的单于,他们的王竟然做出了这样的时。留守的将军们扔下了手里的武器,其余的人也没了战心。在草原上,若一个部落的首领逃走,那就已经说明这个部落完了,哪怕你是单于也是一样。
就在匈奴大军放弃抵抗的时候,一匹快马在草原上狂奔。马上的人风尘仆仆,看样子奔跑的时间很长了,体格健壮的坐骑已经被汗水浸透,嘴角还有白沫吐出,这时候就算停下休息,这匹千里马也已经废了。然而,那骑士没有体恤自己的战马,还在一个劲的用皮鞭狠抽,希望自己的坐骑跑的更快一些。
已经能听见战场的声音,骑士就更加着急。忽然间发现,自己的眼前多出来数钱兵马,骑士连忙带着马缰,站在大路上,等着那群人冲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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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利诱
崔久明这些天总往苏任的将军府跑,而且是不分时间。苏任在吃饭的时候,崔久明闯进来,一句话说话坐下端起碗就吃。苏任在上茅厕的时候,崔久明进来,就站在茅厕口和苏任聊些咸淡的话。苏任知道崔久明为的是什么,但是苏任就是不理会他。
马邑的战争打了五天就宣布结束了,二十万汉军给匈奴人设了一个巨大的埋伏,出了匈奴单于带着三千残兵败将跑了之外,剩余的的东西全都留了下来。有人甚至发出感慨,这么一场大胜,匈奴人至少十年之类不敢在踏入大汉疆域一步。对于这样的话苏任只是笑笑。
狼群和老鹰这些食腐动物全都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竟然也不怕人,大摇大摆的站在尸体山的边沿啃咬。韩安国曾经命人驱赶过,效果却不好。动物们的脑子都简单,穷其一生只为那一口吃的,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有吃的别的全都是浮云。
对于那些尸体,军兵们其实也看管的不严,因为那些都是匈奴人的尸体。汉军的尸体早就做了处理,没办法将尸身带回去,只能烧成灰装进坛子里,外面写上名姓和籍贯,算是给家中父老一个交代。有这些骨灰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苏任参加了汉军阵亡将士的葬礼,数万人的大场面,作为一方主帅亲临是绝对必要的。据说,苏任还流了泪,并大声宣布,无论是阵亡的还是伤残的,他都会向朝廷请命给予奖励。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当兵吃粮,战死杀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亏待,有奖励总比没有强,至少能让家中妻儿过的好一点。
从蜀郡来的兵卒集中在卫青手下,卫青作为抵挡单于援军的力量,那一战的辛苦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死伤也比攻城的队伍多了好多。苏任作为蜀郡兵将的原上司,自然要对他们给予更高的奖励,以蜀中商会为首的商贾们不落人后,纷纷募捐替蜀郡阵亡将士立碑书传,这等荣耀过几百年,只要那块碑不烂永远会有人记得。
尸体再难处理也不过是一把火费点钱的事情,更难的是那些俘虏。首犯跑了,从犯就被当成了首犯。诸王们会被押往长安献俘,其余的兵卒就不太好安排了。人数不少,每日耗费的钱粮就是个无底洞。况且匈奴人打仗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家家的出动。一个兵卒的身后或许还有母亲、妻子、儿女一大群。处理一个人其家属也在处理范围之内。
朝廷的奏报还没有返回,所以这群人都被临时关在马邑城中。也幸好有这么一座城,要不然空旷的草原上跑了连找都没地方找。
苏任从茅房出来,崔久明连忙上前用木瓢舀水给苏任洗手。苏任笑呵呵的看着崔久明,自然的将手伸到木瓢下,享受这崔久明的服务。
“有事就说,来来回回你不累我还嫌烦呢!”
崔久明连忙道:“没事,就是无聊来看看你,大战已经结束,你这次立下大功,回去之后肯定加官进爵,替你高兴。”
“真没事?”
“真没事!”
“那好,谢你的美言,你可以走了。”
崔久明不但没走,苏任离开的时候他连忙跟上。已经快要进苏任的帅帐,崔久明一咬牙,快走两步,拦到苏任面前:“行了行了,我就说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家伙都快把我逼死了!今日再没有消息,我是出不去这门了。”
“何事?”
“你还装糊涂?”崔久明一下跳起来:“还有什么事?战后的事情败?你可是答应,缴获和军功都是赚钱的行当,你该不会是忽悠我们吧?别忘了,这蜀中商会你一不是最大的股东,二丢下管都不管,但是却比我这个会长说话都有用,为什么?还不是众人信你,这次若是骗我们,以后恐怕……”
“别拿这个吓唬我?蜀中商会你是会长,看我不顺眼开除好了,巴不得我出来单干呢!有你们拖累,你知道这些年我少赚多少钱?”
崔久明嘿嘿笑道:“是是是,是我们拖累你,耽误你赚钱,苏先生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大恩大德我崔久明就是死也不会忘,怎么样?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苏任摇头叹息:“事情本来很好办,不过你看我这几天忙成什么样了?韩老将军的俘虏让我想办法,李老将军和程老将军有样学样,我都成了专职处理俘虏的将军了,好处他们占,受累的活计全是我的,那可是五万俘虏,说好听是俘虏,说不好听就是五万张嘴,你知道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吗?”
“粮食的事情我想办法,只要朝廷给钱,绝对饿不死他们!”
“粮食的事情好办,人怎么办?总不能学白起吧?那可是五万俘虏,算上家眷听着就头大。”
崔久明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没有办法,就算你把人白给我我也没办法,这些人一不会种地,二不懂规矩,何况我要了人那才真的是取死之道,还是你想办法妥当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就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很够意思了吧?”
崔久明在塞外待了一年,原本和猪一样的身子多少减下去一些,现如今站在身边看着也顺眼多了。这家伙越来越像奸商,蜀锦袍子穿在身上,笑的和个弥勒佛一样,一张嘴就是钱,瞬间暴露出自己的本性。苏任听说,崔久明私下里和宫里取得了联系,这很好!至少这家伙还没有糊涂到,挣钱不要命的地步。
调戏够了崔久明,苏任开始说正事:“真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崔久明拍着胸脯保证:“我老崔什么人?你和我合作这么长时间,我老崔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过大话?”
“既然如此,有个事情让你办!”
“啊!真有?”崔久明一惊,又看见苏任的眼神,连忙赔上笑脸:“说说,一定办的妥妥帖帖。”
“想办法将这些人弄到江苏去。”
“江苏新城?”崔久明看着苏任:“他们是牧民,不是岭南的那些山民,江苏那地方到处都是水,既不能放羊又不能牧马,让这些牧民种地行吗?”
“谁说让他们种地了?你只管把人带去,剩下的事情苍狼他们自会处理,说行不行?”
崔久明犹豫了好半天:“行倒是行!可这不是一两个人,数万人的大迁徙不好办!”
苏任指着崔久明:“就知道你会提条件,说吧?”
崔久明又笑了笑:“首先得有朝廷的公文,这件事你应该能办到,其次几万人走上千里吃喝拉撒可都是钱,肯定还有监护的军兵,想来不下十万人,那可不是一点小钱,就算蜀中商会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如果你不能找出补窟窿的办法,我真没有办法。”
“哎,奸商!交友不慎呀!如此为朝廷效力的好事你都推三阻四还指望朝廷给你一官半职?”
“停!”崔久明猛然打断苏任:“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推三阻四。”
“不是这句,是后一句!”
“后一句,哦,说别指望朝廷给你一官半职。”
崔久明兴奋的拉住苏任的胳膊:“此事当真?”
“你觉得呢?”
“那朝廷准备给我什么官职?是大夫呢?还是郎中?又或者……”
“行了啊!大夫、郎中你就别想了,这件事实际上就是你拿钱买官,能是多大的官?之多也就是个侍诏而已,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干干干……”
在古代,作为商贾,除了有钱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哪怕你富甲一方或者说富可敌国,在一个小吏面前都必须点头哈腰,就这人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就是社会现状,没人觉得奇怪,也没人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蜀中商会的会长,虽说不算标准的会长,家里的钱那也是不少,可一个小小的侍诏还是让崔久明兴奋不已。
侍诏是多大官?这么说吧,就好比现在公务员,不过这个公务员离皇帝较近,只要皇帝欣赏你,叫来问两句话还是可能的。但是崔久明这个侍诏他清楚,纯粹就是个荣誉,皇帝不但不会找他,有没有俸禄发下来都是两说。然而,这并没有减弱崔久明的兴奋,无论大小,说明他们崔家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崔久明高高兴兴的走了,俘虏的问题也就算解决了。对于崔久明,苏任还是放心的,这家伙最大的好处就是做事不错,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他们崔家成为自己的伙伴。
马邑之战结束了,围歼匈奴人的目标已经达成,大帐中人人都很高兴。获得胜利是军人最大的渴望,百年来大汉忍气吞声的日子一去不返,剩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匈奴人怎么报仇,而是他们要拿匈奴人怎么办?看架势都知道,朝廷绝不会轻易放过压在脑袋上百年的匈奴,不彻底将匈奴斩草除根,这场仗估计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
第758章 商神
自从崔久明从苏任那里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的轻飘飘的。 商贾们都是人精,虽然不知道崔久明碰上了什么好事,只稳重的会长都成了傻子一样,估计这好事小不了。一个个纷纷跑到崔久明那里探听消息,这一次崔久明的嘴很严,无论商贾们怎么套话竟然没有任何作用。永业商号的掌柜是蜀中商会第一批的会员,和崔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崔久明远方表叔的侄儿的三姑的外甥他姨妈的三儿媳的哥哥的孩子嫁给了永业商号掌柜的侄子。要说这层亲已经远的八竿子打不着,但在永业商号掌柜眼中他和崔久明就是亲戚,而且是那种比儿女亲家还亲的亲自。永业掌柜笑了笑:“会长,是否苏将军已经答应咱们可以去马邑?”崔久明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这是苏兄以前就说好的,这时候他不会反悔,不过苏兄交代万万不可亏待了兵卒,他们这次立下大功,谁敢再从他们手里抢东西,他绝不客气。”永夜掌柜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们虽然是商贾,却也更是汉人,兵卒们立下这样的功劳,岂有再伸手的道理?我先发誓,若坑害那些兵卒,就让老头子我断子绝孙!”这个誓言不可谓不毒,然而还有人笑道:“老家伙少瞎说,你家里三房小妾给你生了八个儿子,还断子绝孙,这话谁他娘的信?”“哈哈哈……”房间里一阵大笑。永业商号的掌柜也跟着大笑。崔久明也笑了笑,他知道,这话虽然是笑话,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胡来。如果有人把他们告了,用家破人亡来形容都不奇怪,弄不好皇帝陛下一怒之下来个诛灭九族,那可就彻底了。商贾们是以赚钱为目的,但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必须分清楚,这话是苏任当年在蜀中说的。当马邑城里安静下来之后,军卒们忽然发现军营了多了好多商贾,这些人竟然大摇大摆的在军营乱转,碰见人就问有没有缴获,或者问赏赐发下来没有?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商贾们就笑的更甜了,忙不已的让他们将那些缴获拿出来,如果价钱合适立刻就能交易。一个憨厚的兵卒手里捧着一块红色的小石头,不好意思的凑到自己面前上商贾跟前。那家伙只眼,又抬头那个憨厚的兵卒:“兄弟想换多少钱?”憨厚的兵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商贾呵呵一笑:“这样,给你这个数如何?”商贾伸出三根指头,那名憨厚的兵卒连忙摇头。商贾一笑,又变换了自己的指头数,这次伸出五个指头。憨厚的兵卒这才满意的点点点头。一桩生意就算这么成了,兵卒高兴,商贾们也高兴。然而随即而来的烦恼,让那个兵卒有些不适应。原来商贾的五根指头不是兵卒认为的五个钱,而是整整五百钱。五百钱可是巨款,这绝对得随身保管,一个装钱的小口袋有人头那么大,就这么挂在腰间就成了问题。行军还好说,若再有战斗该怎么办?要是自己不幸战死,这些钱谁知道又便宜了谁?所以,军卒烦恼了。和这个憨厚军卒一样烦恼的还有不少人,原因各不相同,情况大同小异。总之,忽然一笔巨款落在自己面前,拿着也不是放手更不愿意。就在这些兵卒们难受的时候,作为原马邑城的城主,现任荡寇将军府的参军,洛阳桑家的代表,桑弘羊站了出来。他一个个将那些钱多无奈的军卒全找来,用桑家的信誉和苏任的信誉,再加上朝廷的信誉作保,让兵卒们将钱财交给他,有他负责派人送到他们家里,当然这中间会有些费用,也不多,二十抽一而已。听了这样的话,有人觉得可行,有人观望,也有人怀疑。桑弘羊不急不躁,一遍遍的给那些人解释。还是那个卖红宝石的憨厚军卒第一个站起来,提着自己的五百钱走到桑弘羊跟前:“先生,你说的当真?”桑弘羊呵呵笑道:“当然。”“那好,我这些钱能替我送回家交给我母亲吗?”桑弘羊个憨厚的军卒:“你是从蜀郡来的吧?不信我的应该信苏将军,实话告诉你们,我这么做也是听了苏将军的提议,苏将军替你们着想,怕这些钱不能让你们送回家,才用朝廷名义担保,千里迢迢有些损耗也在所难免,所以这二十抽一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憨厚的军卒连连点头:“既然先生是苏先生派来的,我没有不信的,这五百钱就劳烦先生替我送回去!”有了第一人,就有第二人,没过多长时间,那些从商贾手里转到兵卒手中的钱全都流到了桑弘羊手里。屋子的钱,桑弘羊乐的脸都开花了,只要将这些钱送到地方,二十抽一那也是一大笔费用,他已经计算过,除去耗损之外,还能落下大约三万钱。苏任就站在桑弘羊身旁,确是紧皱眉头。桑弘羊任一眼:“将军觉得有何不妥?”苏任摇摇头:“最近还有多少人找你送钱吗?”桑弘羊连忙点头:“自然有,而且越来越多,听了将军的话,我已经先让人将近处的一些人钱财送了回去,且带回了他们家里的回执,从那一口,再也没有人怀疑将军做的这件事有何不妥,每日来的人越来越多,钱财也越来越多。”“那商贾们可还有钱?”桑弘羊一愣:“商贾?这个到没怎么注意,以现在的兵卒不下二十万,就算没人从商贾哪里弄一个钱,也得二十万钱,就算还有恐怕也不多了。”“那你就没想过把这些钱借给那些商贾?”“借给商贾?”苏任点点头。桑弘羊也是大商贾世家出身,经苏任这么提点一句,立刻就明白过来,睁着眼睛任:“将军的意思是?”“我没有什么意思,这件事交给你办,你就自己考虑,有什么不太清楚的咱们可以商量,如何管理和运行,你自己想着做,这里给你提一句,若是此事能办好,这么给你说把,功在千秋也不为过。”桑弘羊有些激动,恭恭敬敬的给苏任施礼:“谢将军赐教!”就在崔久明等商贾数着手里的钱,不忍心要不要放弃兵卒们手中的缴获时,桑弘羊来了。匈奴人虽然穷,可穷的是没吃的,金银珠宝之类的倒也不少。这些东西在匈奴就是玩物,但是到了大汉一转眼就是好价钱。就拿那颗红宝石来说,五百钱买来商贾都赚了至少一倍,所以说谁不想多弄一些,这样的机会有没有下一次谁也不知道。崔久明恶狠狠的弘羊:“你来做什么?我们的钱都跑你手里去了,这是来羞臊我们的?”桑弘羊是苏任属官,和崔久明自然也算熟人,笑了笑道:“又不是在下抢了崔会长的钱,何况我是替将士们将他们的性命钱送回家有何不对?”“那你不赶快去送钱,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来给崔会长送钱呀?不要就算了!”“送钱?送什么钱?”桑弘羊坐到崔久明身旁,扭头望向崔久明身后的仆役。崔久明听到送钱,心中就已经动了,连忙吩咐给桑弘羊上茶。喝着蜀郡的清茶,桑弘羊的心情很好。崔久明实在忍不住,拉住桑弘羊的胳膊:“快说!你这小子急死人!”桑弘羊呵呵一笑:“崔会长缺钱,我哪里有钱,不知道崔会长有没有兴趣借我的钱?当然不能白借,十抽一,这样的利息已经是破天荒了。”“当真?”桑弘羊喝了口茶:“你觉得我会闲的无事骗你不成?既然如此,在下告辞,崔会长留步!”崔久明立刻笑的和弥勒佛一样,连忙拉住桑弘羊,让家仆去准备饭菜,同时将蜀中商会的人全都叫过来。崔久明不是傻子,自然猜的出来桑弘羊敢这么干,必定有苏任的影子。所以他不怕吃亏,即便最后吃了亏,就当苏任欠他个人情好了,区区几万钱他还出的起。一大群商贾围着桑弘羊整整说了一夜,除了当事人之外,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谈论了什么,反正每个出来的人全都一脸高兴,些别家的商贾既担心又害怕。这些蜀中商会的人太可恶了,不但独,而且心齐,难怪人家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搞出这么大阵仗。第二天,桑弘羊又推出一条消息,如果那些兵卒愿意将钱暂时放在他哪里,非但不收保管的钱,还能给些钱,不多五十抽一,也就是你放五十个钱给桑弘羊暂时保管,保管期为一年,到时候就会变成五十一个钱。同时桑弘羊还保证,就算你出了意外,这些钱也不会没有,一年期满依旧会送回你家,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有了前车之鉴,兵卒们常年在外,捞钱的机会不多。他们和商贾们的心思都差不多,这样的机会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既然钱能生钱,好多人就没有放弃。原本有些要送钱回去的人,都找到桑弘羊,希望他们能把钱暂时交给桑弘羊保管,桑弘羊自然答应,营地中一排祥和。有糊涂人,自然有聪明人。韩安国听罢之后哈哈大笑:“苏任果然不简单,这钱一进一出便平白无故多出了好多,被称为商神,老夫算是服了!”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759章 废物利用
商人们高兴,兵卒们高兴,桑弘羊也高兴。▲∴頂▲∴点▲∴小▲∴说,在这场买卖中,桑弘羊没有投入一个钱,就这么三折腾两折腾,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富翁,而且时间还很短。这一次,桑弘羊彻底对苏人服气了,他也是商贾世家出身,对于人称商神的苏任向来不怎么感冒,哪怕看着苏任在马邑将匈奴搅合的乱成一锅粥,桑弘羊觉得,若自己有机会也可以。这件事一出,桑弘羊彻底服气了,赚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不就是这种口手套白狼的方式吗?
买完了东西,商贾们的眼睛又盯上军功。大汉对于军功的关注程度相当高,至少在现在是这么样的。大汉周边强敌环伺,国内又有诸王虎视眈眈。一场仗打下来胜仗自然赏赐多多,加官进爵从不吝惜。若是败仗处置也格外严重。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中出现李广穷其一生都不能封侯的事情。
这一次打的是胜仗,特别是冲在第一线的人只要活着,每个人都有几个到十几个人头的进项。大汉沿袭了秦朝的法度,斩首一级变能晋升一个爵位,足足二十个爵位全都用人头垒起来。当然爵位也不是随便给的,那小兵来说,最大也不过第八级公乘,也就是需要六十四颗人头。另外爵位不能在一场战役中连跳三级,也就是说就算你斩下六十四颗人头,之多只能升三级,其余的作废。
商贾们看见的就是这些利益,很多将士杀人无数,斩获的首级也多,作废那就太可惜了。在苏任的怂恿下,一颗人头五百钱的价格,成了军营中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人有了钱就想着权,掏钱买没有多少心理负担,何况还有苏任在后面撑腰,就连韩安国看了也是一笑置之。苏任的解释也很简单,既然是作废的人头,废了什么都落不下,换点钱就当是废物利用。
人头可以废物利用,死伤的战马也有废物利用的价值。那些连野兽都不愿意吃的马肉,忽然间变成了抢手货。没人知道苏任要那么多战死的马匹干什么,只知道苏任再收购,只要从城外将马匹拖进城内,交给苏任指定的人,立刻就有几个铜钱到手,这样的好事成了休整的军卒最爱干的事情。
坐在城主府的大堂里,韩安国一边喝酒一边问苏任:“那些商贾收购缴获,老夫能理解,在这地方看上去不值钱的玩意,拿回大汉就是好价钱;收购军功,老夫也能理解,必定此次大胜,多分封几个平民百姓,陛下不会怪罪苏将军;让老夫看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要弄回来那么多战死马匹?”
苏任道:“呵呵呵,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战死的马匹不能骑也不能用,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吃而已。”
“吃?”韩安国连连摇头:“初春已经来临,天气自然也会慢慢热起来,那么多马匹就算是熏制没有数月时间,恐怕没办法完成,何况熏肉也放置不了多长时间,山一样的马尸体要吃到什么时候?”
“吃不完就慢慢吃!”苏任一脸轻松:“老将军可知道穷人为什么总是吃不饱?而且饭量奇大,就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韩安国想了想,苏任说的有几分道理。至少他见过的穷人都是很能吃的。远的不说,就拿手下的军卒比较,若让这些军卒吃饱,就算是一座粮山也经不住。韩安国曾经见过一个壮汉,一顿吃了他三天的粮食,就这还说自己只吃了个半饱。
“苏将军知道?”
“那是自然!”苏任坐直身子:“我大汉虽然富庶一些,可是穷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每日为了两餐奔波者比比皆是?然而他们各个食量宽大,同样一碗饭,你我两人能吃一天,他们一顿都不够,根结其实很简单,肚子里缺少油水。”
“粮食都吃不饱,哪里来的肉食?”
“这就是问题所在!大汉百姓只知道种粮,养殖和种菜的技术好像失传了一样,要知道同样一碗饭,若是你今天多吃了一口菜,也就意味着你会少吃一口饭,若再多吃了一块肉,三口饭都能省下来!当然,也不是说只吃别的,不吃粮,粮食还是主食谁也取代不了,但是咱们可以想方设法的少吃一点。”
不等韩安国说话,苏任接着道:“这些战死的马匹扔了可惜,所以我就弄回来,用食盐腌制,弄得好一年都不会**,韩将军觉得这样的马肉多少钱一斤划算?”
韩安国皱着眉头:“若和羊肉相比,马肉粗糙,而我大汉也不许吃牛肉,猪肉太低贱,别说平民就是乞丐都不愿意吃,若苏将军真能让这些马肉保存一件,老夫觉得一斤三十钱比较合理。”
苏任摇摇头。
“五十钱?”
苏任还是摇摇头:“韩将军还是太心黑了,我准备卖三钱一斤。”
“三钱?这岂不是会造成疯抢?猪肉都不是这个价格!”
苏任道:“韩将军也知道,这些马肉就是那些死了的战马而已,一匹马只给兵卒们五个钱,卖三个钱已经算是暴力了!”
“苏将军卖一次就不卖了?”韩安国是兵法大家,脑袋自然也灵光,立刻就抓住了重点:“若如此,对我大汉没有丝毫作用。”
“韩将军又错了!既然是好生意为何不卖?在来到马邑的时候,我已经和于单与右贤王谈妥,今后他们的死马,当然不能是病死的,我全部收购,价钱虽然贵了些,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另外羌人那边我也说好,两地加起来马匹总数陛下百万匹,每年死上个几万头不多吧?”
“再说了,这种东西就是个零食,谁也不会当饭吃,供应整个大汉我不敢保证,京畿和北方诸郡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也不准备靠这东西挣钱,为的就是让我大汉百姓也能吃起肉,难吃一些没关系,少吃粮食就是好事!”
韩安国站起身冲着苏任身居一躬:“苏将军心怀天下,老夫佩服!对了,昨日听说在鸭子河,一股马贼抢劫了数十匈奴部落,将牲畜全部宰杀,拉着肉不知去向,不知此事和苏将军有没有关系?”
“呃!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再也不说马肉干的事情。
马邑城成了一个巨大的作坊和市场,商贾们高兴,兵卒们高兴,桑弘羊高兴,从雁门关搬回来的汉民们也高兴。味道虽然难闻一些,但马邑还在汉人手中,这就是最大的胜利。又看见今日的场景,不少人开始憧憬,今后马邑会不会变成一个好地方?但愿朝廷派兵驻守,以免匈奴人再杀过来。
俘虏们上路了,一批批的在军卒们的押解下,跟着蜀中商会的人往南走。汉人做的还不错,只要是一家人尽量安排在一起,一则让这些俘虏安心,二来也能减少俘虏们逃跑的概率。几万俘虏,不是个小数目,崔久明几乎动用了蜀中商会所有的力量。
俘虏们倒也不觉得辛苦,虽然手脚被捆绑着,至少到了吃饭的时候能吃上一口半口。说起来比从狼居胥来的时候要舒服很多。
俘虏们走了,韩安国也要告辞,此次出兵他是主力的主帅,去长安献俘自然落到他的头上。为了彰显大汉军功,李广和程不识被破格提拔为副统帅,跟着韩安国一起回京,让两位常年驻扎在大汉北疆的老将不至于太寒心。几位大将一走,马邑战场上最高的领导竟然成了苏任。
临走的那天晚上,李当户、卫青、公孙贺、公孙傲全来苏任这里告别。几个人是朋友,多年来的相处,互相了解之后,觉得这些朋友交的值。虽然,苏任不是和几个家伙一起长大,但是在他们心中,若没有苏任,那来大汉现在的荣光?更没有他们几个如今的身份。
几个人喝了一夜酒,说了一夜的话。临走的时候,每一个过来抱着苏任,告诉他,他们会在长安等他回来。用苏任的话来说,场面搞的和情人送别一样,听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走的走了,热闹的马邑恢复了宁静。朝廷此次真的对马邑上了心,特意留下两万军队听凭苏任调遣。大将门走了,小将们就冒了出来,此战助卫青阻挡单于大军有功的蜀郡都尉李成升迁,做了中郎将留在苏任身边。另一个万人队的中郎将也是苏任的熟人,是李广向朝廷推荐的刘健。
虽然刘健有淮南王的血脉,可他在战场上用血洗刷了祖父的耻辱,得到了皇帝的认同。破格提拔为中郎将。另外,桑弘羊、雷被等人也都留了下来。也算是刘彻对苏任的安慰,免得大家都去长安领赏,让苏任一个人寂寞。
现在要人有人,要钱粮有钱量,马邑城的重建自然就被提到了日程上。在草原上建成可不容易,石料就是最大的难题,总不能从雁门关往过运,这么干纯粹就是傻子。所以,马邑只能建造土城,但是苏任还是不放心土城的防御力,于是乎,离着河边最近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奇形怪状的玩意,谁看了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一个个门洞更像监牢。问苏任要干什么,苏任只有一句话:变废为宝。
第760章 生路
现在的晋阳也就是后世的大同一带,别人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苏任连地下有什么都知道,优质煤的产区谁能忘记?既然蜀中商会的车辆要来马邑拉那些商贾们收购的货物,那就顺便从晋阳运送黑石过来,对此苏任非常霸道。将军谱一摆,谁都不行,凡是没有运黑石的车辆,连雁门关都别想出。
崔久明努力了好久,苏任就是不松口,也只能按照苏任的规矩办。一车车的黑石运过来,苏任弄好的砖窑有了燃料,从河床边挖土不是难事,做砖很简单,苏任不修建苏州园林,对于砖石的唯一要求就是烧熟烧透。烧了一窑,搬出来实验了一下,虽然比不上石头,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建筑材料。
这下,苏任的名声在马邑算是彻底打响了。能将松软的泥土变成坚硬的石头,这不是法术是什么?如果有人苏任有石成金的本事,估计马邑人没有不信的。
有了砖块,建城就快速多了。糯米浆这种高等级的粘合剂,别苏任不舍得用,就算是用也没那么多。马邑是个新城,吃饭都主要靠长城以南的各郡供给,更别提用糯米浆建城。这不是奢侈,这叫浪费。黏土也不行,强渡不够。所以苏任带着人爬山涉水,几乎找遍了雁门山附近,总算找到了一处石灰岩矿脉。
高兴之余,立刻拉着几十车回到马邑。就在砖厂旁边重新弄了是个石灰窑。苏任不懂石灰窑和砖窑的区别,但既然是煅烧,想来应该差别不大。鼓捣了几窑做实验,别还真被弄成了。此物一处,整个窑厂所有人立刻跪下给苏任行大礼。一座坚城代表的是什么?苏任没有贴身感受,遭受了这么多年苦的马邑人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
真所谓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马邑城正在疯狂的建设中。虽然辛苦了些,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特别是马邑城主桑弘羊,更是乐开了花。如果不出意外,马邑在不就的将来会有可能会被列为郡,桑弘羊当仁不让的便是太守。昨天还不过是皇帝身边一个宠臣,一转眼几乎可以是冯江大吏,桑家的列祖列宗如果有灵,这会∴≦∴≦∴≦∴≦,m.≤.c≮om肯定在坟里跳。因为,洛阳桑家已经派人来了,并带来了五千钱和大量的物资。
就在马邑城热闹的时候,于单哭丧着脸进了苏任的将军府。他也是匈奴人,自己人打了败仗,谁的心里能高兴?何况,于单已经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苏任。在这种时候,于单实在不愿意见苏任,可是他又不得不见。
“太子殿下,稀客呀!快快,里面请!”苏任满脸笑容,亲自将于单让进屋。
于单哭丧着脸,看了苏任一眼,勉力挤出些笑容,拱手还礼:“苏兄客气,请!”
苏任知道于单来想要干什么。按照单于逃跑的路线,这时候应该就在于单的王庭,不是单于不愿意一口气跑回狼居胥,而是恶劣的天气不允许。马邑城已经有了春天的意思,冰雪已经融化,地面上的野草也在返青,然而再往北走,过不了鸭子河还是冰天雪地。在这样的天气中,带着几千残兵败将,别想在冰天雪地里走一千里路。
苏任没话,他在等于单先发言。苏任是个商人,自然知道先开口就失去先机的事情,所以只要于单张嘴,那自己就可以狮子大开口。
“苏将军,能否……”
“呵呵呵!”不等于单把话完,苏任便笑了起来:“太子殿下是在下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办不成也得想办法办,此次在马邑多亏太子殿下照拂,这样的情谊我苏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于单站起身对苏任深施一礼:“苏兄大义,王感激不尽,实不相瞒,此次前来马邑是奉父汗之命,希望苏兄能够网开一面。”
“哦?单于在太子殿下那里?”
于单头:“马邑战败,父汗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大漠北面还是一片冰雪,父汗的兵马暂时回不去,只能留在王那里,父汗担心苏兄派人……”
“太子殿下放心,我苏任保证,绝不会向太子殿下的领地内派一兵一卒!”
于单都快哭了,这样善解人意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没想到自己却碰见了。虽然这个人刚刚狠狠的坑了自己的父亲一把,不过那是因为大家立场不同,和他们之间的友谊没有任何关系。于单不信汉朝皇帝没有给苏任下令抓单于的命令,即便如此苏任还能如此大包大揽,这让于单还能什么?
于单道:“为了感激苏兄的帮助,王立刻命人送五千匹战马,就算赔偿苏兄抗命,还请苏兄不要推辞!”
苏任叹了口气,无奈的头。作为送礼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不收礼,苏任既然收了,自然不会再出意外。看来自己的父汗还是太过心,都看错了苏任。苏任不是人,而是真正的伟丈夫。
有了苏任的保证,于单的心结彻底解开,两人了一会话,于单便起身告辞。送走于单,一直站在苏任身旁的韩庆看了苏任一眼:“先生的欲擒故纵如今越发成熟了,可喜可贺!”
“呵呵,成熟个屁,也就只能偏偏于单这个老实人,换别人肯定没人相信。”
“哦?难道先生还是要单于性命?”
苏任一笑:“不用咱们动手,有人会帮忙的!”
伊稚邪率领大军风尘仆仆的进入于单的领地,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所过之处可算是寸草不留。伊稚邪的军队跑的很快,单于没有死在马邑已经让他意外了,没想到还能跑了,就更让伊稚邪愤怒。自己给汉人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无能的汉人竟然连单于都没有杀掉,真是一群窝囊废。
阿施那部走在伊稚邪身旁,这家伙很激灵,既没有随诸王进入马邑,也没有随单于留在外围。当战争刚起的时候,立刻带着自己的人回了阴山。这是伊稚邪给他下的死命令,只要单于的大军和汉人交手,他的向导任务就已经完成,伊稚邪可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给单于陪葬。
东面吹来的暖风吹在脸上格外舒服,阿施那部敞开衣服,任凭风吹进自己的胸膛。只要攻下榆次,伊稚邪答应让他做一个王,阿施那家族多少年来都是左谷蠡王的奴仆,到了他这一代终于看到了希望,阿施那部岂能不高兴。
“大王,右谷蠡王帳下兵马不多,人带人就能攻破榆次,您没有不要亲自来。”
伊稚邪摇摇头:“别忘了,本王的兄长也在榆次,他可是我们匈奴人的单于,有他在,右贤王那个死胖子肯定也在,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阿施那部笑道:“右贤王就是个笨蛋,大王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那可未必,所有人都看右贤王,本王却不能看他,你觉得一个废物这么多年能够稳稳当当的做着右贤王?呵呵,告诉你,这子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般样子!想当年,本王和他都年轻的时候,在父汗的帐下效力,父汗非常欣赏那个胖子,幸亏他不是父汗的儿子,要不然汗位没有他军臣的份!”
阿施那部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伊稚邪接着道:“那家伙可是个强敌!传令让斥候再扩散五十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呜……”低沉的牛角号在榆次城头吹响,无论这时候你在干什么,都得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飞速的冲回自己的帐篷,穿上甲胄带着兵器,骑马集合。因为牛角号的响声很婉转,这是有敌人来袭的意思。祥和的榆次城立刻乱了起来,这一年他们很少听见这样的响动,不少人都在猜测定然是汉军来了。
单于稳坐主位,一只手里捏着精美的瓷器酒杯,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块烤熟的肉。半月不见,单于看上去老了十岁,额头已经有了白发,脸也憔悴了很多。即便是吃得好睡的好,这半月时间非但没有长胖,反而更加瘦削了。
传令的马匹在榆次城内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喊敌袭,径直冲进于单的帅帐。脸上的汗水和泥土顾不上擦,进了帐口便爬到了地上:“禀单于、二位大王,右谷蠡王率兵三万,离榆次不到百里!”
右贤王笑了,挥挥手将传令兵打发出去:“还真的来了!他就这么等不及?”
单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自顾自的吃肉喝酒。于单眉头一皱,怒道:“伊稚邪想要干什么?集合所有人马!”
“太子不要冲动,凭借您手里的这兵马可不是尹稚斜的对手,留在榆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右贤王何意?”
右贤王笑了笑,肚子上的肉不断的抖动:“您的那位朋友,不会看着伊稚邪将您一口吞并,在汉军离开马邑的时候,他已经留下了后手,难道太子殿下忘记了那群曾经肆虐我们领地的马贼了?”
第761章 无本买卖
老黑塔一拳砸在桌子上,将上面的瓶瓶罐罐全都震落在地:“苏将军还真看的起我们,就咱们手里这点人马,就能攻下伊稚邪的王庭?”
飞鹞子皱着眉:“或许苏将军有别的安排。¥f頂點小說,”
“有屁的安排,他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马邑之战他躲在雁门关看,胜了他的功劳少不了,现在大军刚走,就又让咱们替他卖命,真以为咱们是他的私兵?别忘了,老子现在是马贼!”
赵信一声不吭。对于苏任让他们去攻打阴山左谷蠡王王庭的命令,荆棘也觉得不舒服。让他们从于单的领地来到阴山,他荆棘做了。又让他们去狼居胥偷袭单于王庭,他荆棘也做了。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好,可也不是他们的问题。难道说,苏任真的要干那什么狗和兔的事情?
荆棘扭头看向赵信:“赵兄弟,你说呢?”
赵信道:“以苏先生的手段,绝不会办无把握的事情,这命令是得好好琢磨琢磨,虽然苏将军让咱们攻打阴山,却没说明什么时候,所以只需要等待机会就是。”
荆棘点点头,对飞鹞子道:“老三,立刻派人盯着伊稚邪,有什么动静再说!”
还真让赵信猜对了。只过了三天时间,伊稚邪的王庭有了动静,不知道什么原因,伊稚邪亲自率领大军一头扎进了于单的底盘,看样子走的很着急。回来的探子报告,现如今的阴山王庭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守军,若要动手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荆棘哈哈大笑:“还是赵兄弟有眼光,你们都看看,就说苏小子不会干那个什么狗和兔子的事情吧?你们全他妈的是小人!”
“若真是三千人的话,还值得干一票,别的不说,上次弄回来的那些牲畜肉以为全是废物,没想到苏将军一口就买了,给的价钱被马邑城那些伤兵多了足有好几倍!”爬山虎总是马后炮,被几人瞪了一眼,连忙闭嘴。
赵信道:“虽然如此还是得小心,在下就是匈奴人,对匈奴很清楚,我们是人人皆是战兵,就算是那些妇人上了马也是可以打仗的,三千兵马不假,却又不少妇孺,若这些人一起抵挡,想要快速拿下也不容易。”
飞鹞子点点头:“赵兄弟说的对,探子也说了,兵卒只有三千,妇孺不下五万,算一半能上马杀敌,人数都和咱们相当,真动手也是一场硬仗!”
老黑塔连忙接过话:“还是的,苏将军就是让咱们去送死!”
荆棘瞪了老黑塔一眼:“闭嘴!苏小子虽然心黑,可我从来没听过他对自己人用心眼,老三,再派人去看看,伊稚邪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先看看再说。”
人派了出去,消息一直没有回来。荆棘等人等的格外心焦,据说伊稚邪几乎快要杀到榆次了,阴山王庭的防守也更加严密起来。平时还能看见在城外放牧的人,这几天全都钻进了石头城,外面的嫩草水灵的让人都想吃,而那些牧民宁愿让自己的牲畜饿肚子,也没出来。
等来等去,似乎没有任何机会。荆棘都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人来到了他们的驻地,这是个汉人,不但荆棘见过,在座的几个头领都认识这家伙。此人以前在晋阳可是命人,差点就被奉为游侠们的好伙伴,晋阳的传奇,若不是自己不争气,说不定这会都能混个孝廉之类的玩玩。
“你来干什么?”荆棘盯着籍少公,老小子黑瘦不少,但那一双眼睛比以前更明亮了。
籍少公没说话,正儿八经的给荆棘施礼:“狼主不要误会,此次在下前来是有一件大事,代表我们将军和狼主协商。”
“你家将军?刘宏那个没祖宗的家伙什么时候做了将军?汉人的将军还是匈奴人的将军?”
“既不是汉人的将军,也不是匈奴人的将军,是我们将军的将军!”
“自封的呀!脸皮还真厚!”老黑塔的老家就在晋阳,别人不知道这个籍少公是个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他做了将军,你至少该弄个司马吧?”
籍少公也不生气:“在下不是司马,在下是将军府主簿!”
“呃,哈哈哈……”大帐中笑声一片,所有人都在大笑。只有籍少公一本正经,面色平静。
笑了好久,荆棘使劲忍住:“好好好,主簿就主簿,那籍主簿你说你们那个将军让你来干什么?”
籍少公没有笑,一脸的严肃,能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是在忍。冲着荆棘施了一礼:“我家将军派再下来,是想与狼主进行一次合作,阴山乃是匈奴左谷蠡王伊稚邪的王庭,此次伊稚邪率兵攻打于单,留守在阴山的之后三千老弱,如果我们两家合兵一处,便能轻松拿下阴山,伊稚邪这些年在王庭中囤积了大量的财物和美女,一旦攻破,我们两家平分!”
籍少公说的很自然,完全是一副商贾嘴脸:“若狼主觉得我们兵少,平分的话您太过吃亏,四六也是可以商量的。”
“哈哈哈哈……”荆棘再次大笑:“刘宏做的好算盘,就你们手下那千把人就想打伊稚邪王庭的主意?三千老弱病残,你是骗我还是骗你们自己?谁不知道,匈奴人上马就是战士,下马就是百姓,哪怕是妇孺都能上阵杀敌,三千兵马不假,却又数万百姓,他们摇身一变就是战兵,刘宏难不成觉得我是傻子?”
老黑塔已经抽出了战刀:“刘宏什么货色,躲在暗处还想捞好处,告诉你个老不死的,阴山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你们要是干插手,看我不砍断你的脖子!”
荆棘摆摆手,让激动的老黑塔坐下,看着籍少公,问道:“你们是不是快要断顿了?说实话,给你们些粮食也无妨,若是想骗我们,哼哼!”
籍少公面不改色,心不跳。来的时候他已经料到会是这种局面。说真的,这些人的眼光不错,每一句话都整整要害。然而这么多年的经商生涯,让他明白,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服软,一旦被对方看出来,就算要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帮忙,恐怕人家还嫌累赘。
籍少公微微一笑:“看来狼主不看好我们,我们的兵虽少,却都是百战之士,跟随我家将军从淮南一路杀出来,对我家将军忠心耿耿,而狼主手下呢?一群盗匪,若真的和匈奴人硬拼,什么结果狼主应该很清楚,阴山的兵马不多,现在正是好机会,一旦错过再想有恐怕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汉军已经退走,狼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阴山叹气,如果和我家将军合作就会不一样。”
籍少公越说越激动:“狼主的兵马为主,我家将军从旁相助,即便是伊稚邪现在退兵,也没有丝毫办法,等我们办完阴山的财宝和粮食,远遁他方,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受任何人挟制,到那时何等的舒服,比起现在您堂堂七尺大汉,手下拥兵数万,还要看一个小儿的脸色,传扬出去狼主的脸面何存?”
籍少公的话非常具有煽动性,荆棘甚至从身旁几个年轻军官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渴望。他眯起眼睛:“要一起做这趟生意并非不可以,但是咱们先说好,我们九你们一,而且,刘宏的兵马必须先攻打阴山,籍主簿意下如何?”
籍少公在心中长出一口气,他就怕荆棘不答应,只要答应,到时候战场上出现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先攻的未必会让匈奴人重点照顾,后来者说不定就是他们的诱饵。只要荆棘上钩,他相信自家的将军有办法拿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籍少公想了想:“若这是狼主的最后决断,请恕在下不便答复,且请狼主稍等几日,我禀报我家将军之后再行定夺。”
荆棘一笑:“行!不过籍主簿快点,不知道伊稚邪什么时候回来,若这几天没有回复,那就休怪本狼主到时候没有估计情面!”
送走了籍少公,赵信重新回到帅帐。帅帐中格外热闹,都知道阴山是伊稚邪王庭,且只有三千兵马驻守,如果这一次拿下阴山,说不定正如那个籍少公所言,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赵信没有说话,静静的回到最的座位上。荆棘看了赵信一眼,挥退众人,让大家都下去准备,一旦准备妥当,立刻开往阴山。等所有人出了自己的帅帐,荆棘这才问赵信:“赵兄弟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
赵信叹了口气:“狼主,小人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妥当,虽然在下没去过大汉,从这个刘宏叛汉投降匈奴,现如今有背叛匈奴来看,这人的话不信为好。”
“呵呵呵!”荆棘笑了笑:“你没和刘宏打过交到,我却认识这个刘宏,这家伙阴狠至极,当年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洗杀父灭家,逃离大汉,这样的人绝没有遵守诺言之说,如今这小子到了难处,就像利用我们,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想的美!”
赵信连忙问道:“狼主已经有了对策?”
荆棘微微一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第762章 保护的名义
于单没有等到苏任的援军,却看见了伊稚邪的大军。漫天的尘土被东南风吹向西北方向,那里正好是伊稚邪来的地方。滚滚烟尘中,只看见一溜的烟尘,看不清伊稚邪这一次带来了多少兵马。不过从烟尘的长度判断,伊稚邪带来的人绝对不少。
章君悦的腿都在哆嗦,去马邑看打仗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害怕。马邑的战场才叫血流成河,而眼前不过是军马行军而已,章君悦的后背已经都湿了。
右贤王优哉游哉的靠在石头墙上打盹,这家伙竟然没走,让于单有些意外:“不知右贤王此次准备调来多少兵马增援本太子?”
右贤王睁开眼睛,看了于单一眼,摇摇头:“没有人!就算有,这个时候再调兵也来不及了!”
于单没好气的瞪了右贤王一眼:“既然如此,右贤王还是赶紧离开本太子的王庭为好,免得到时候被牵连。”
右贤王呵呵一笑,费力的想要站起身,可惜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一旁的亲卫连忙将自家大王扶起来,两个人累的满身是汗。右贤王朝着城外看了一眼:“还真不少,粗略估计没有五万也有两万。”
“此事就不劳右贤王费心了,斥候已经探明,这一次左谷蠡王亲征,率领大军三万,而且全都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军队。”
右贤王点点头:“的确是精锐,以本王看,若左谷蠡王下死力气攻打这座小城,恐怕用不了一天时间,本王是跑不动了,太子殿下就更加不能跑,单于还在大帐之内,谁走了您都不能走。”
“本王没打算走,就算死也要在临死之前杀了伊稚邪。”
“真豪气,看来咱们的太子殿下真是长大了,听说单于还在帐中饮酒,太子殿下就不去看看?”
于单的脸色更黑。自从单于来到他这里之后就一直躲在帐中,既不出门也不说话,整日里除了吃肉喝酒要女人之外,什么事都不干。有时候于单都觉得眼前的这个单于是不是假的,自己曾经那个叱咤风云,让无数部落胆寒的父汗去了什么地方?
不过,这样的单于也很好,不说话就没有要求,也不会胡乱指挥于单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榆次还和往常一样在继续运转,过着自己的小子日。当然,这指的是在伊稚邪到来之前。
“父汗的事情,本太子无权干涉,怎么右贤王想干什么?”
右贤王连忙摆摆手:“不干什么?本王能干什么?手里只有这十几个亲卫,再过半天连城都出去不,只求这场战争不要连累本王才好,免得左谷蠡王不分青红皂白砍了本王,那可真就划不来了。”
“既然还有半天时间,右贤王完全有机会离开,本太子绝不会为难你!”
右贤王呵呵一笑:“不劳太子费心,要走的时候本王绝不会留恋,但是从现在的架势看,伊稚邪似乎没有想和太子殿下拼命的打算,您看,他们已经在扎营了,今日晚上是不会过来了。”
于单连忙转过头,看向伊稚邪的营地。那里的确很热闹,狂奔的马队已经停下来,最先到达目的地的人立刻下马搭建自己的营寨,为后面的人准备吃食。对于榆次的变化谁都没放在心上,似乎眼前的那道矮墙在他们眼中就是空气。
让人加强警戒,于单急匆匆下了所谓的城楼。单于还在帐篷里喝酒吃肉,怀里抱着一个粗壮的,浓眉大眼的匈奴女子,不知道单于干了些什么,一项奔放的匈奴女子此事也是面红耳赤。
于单进了大帐,丝竹之声立刻断绝,就连单于也从沉迷中恢复了一点本色。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单于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若是干别的,匈奴人未必能赶的上,比如读书习字,比如关爱百姓。唯独战争这一途不是他的强项,若不是自己一直在暗中支持,恐怕他早就被伊稚邪干掉,说不定这会儿骨头都没了。
“禀父汗,左谷蠡王的大军已经抵达榆次,还请父汗立刻带人离开,免的伊稚邪从中作梗。”
单于依旧没有说话,挥手让乐师和婢女全都退下去。美美的喝了一大口酒,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脸上竟然有了慈爱之色。这让于单有些意外,在他的眼中,自己的这个父亲总是冷冰冰的,特别是对他向来没有好脸色。如同今日这般看他,或许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有过,自己肯定是记不起来了。
“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大约三万,离榆次二十里扎营,明天一早恐怕……”
“哦!”单于竟然笑了:“看来他还算顾忌我这个单于的脸面,他可派人来?”
于单摇摇头:“尚未派人来!”
单于点点头:“若他派人来,便带到这里来,为父想要见见,听听伊稚邪说些什么。”
伊稚邪这一次下了很大的决心,草原上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当年父汗的拳头大,将所有不听话的部落全部干掉,则成为匈奴人的单于。后来,传位给现在的单于军臣,在以往的时间里,军臣单于的王庭依旧是整个草原上最大的拳头,所以伊稚邪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至少在明面上是这么做的。
汉人给了他一个机会,单于带着大军来到马邑,虽然没有全军覆没,却也机会剩不下多少人。如今龟缩在于单的王庭内苟延残喘,这就是他伊稚邪的机会。只要他能将单于抓住,那么匈奴的下一任单于肯定就是他。
找来自己帐中最能说的赫连,伊稚邪说道:“明日一早你便去榆次,将本王的意思转告单于,无论他有什么反应,你都需要回来复命!”
赫连是伊稚邪最中心的不下,赫连家族已经有好几个女子成了伊稚邪的女人,其中最让人羡慕的赫连花还是伊稚邪的阏氏。从这一层意思上说,赫连家族和伊稚邪已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这次伊稚邪成功,赫连家族鸡犬升天,如果伊稚邪失败,赫连家族绝对死的更惨。
赫连大声应诺,并没有觉得伊稚邪派他去做说客是派他去送死,反而觉得伊稚邪识人用人,在伊稚邪和单于的关系上,他们赫连家族是最明白伊稚邪心的人。
一晚上的时间过的很快,特别是对于要进攻的一方,他们总巴不得时间快些到来,那样就可以大展拳脚了。天刚蒙蒙亮,赫连便带着两个奴隶站在了榆次城的城门口。孤零零的三个人在晨雾中格外显眼,面对他们三人,赫连能感觉到矮墙上的阵阵惊慌。
“左谷蠡王账下赫连,奉命拜见单于,有要事禀报,还不速速开门!”
矮墙上一片死寂,能听见马蹄声远去。赫连一连喊了三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赫连不着急,依旧站在城下等待。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城门被人打开,一个探头探脑的朝外看了几眼,站在城门里冲着赫连招手:“过来,大王让你进来!”
自己三个人将于单的人吓成这样,赫连觉得很满意,抬腿朝着城门口走去。在兵卒们惊恐的眼神中,赫连案首挺胸进了榆次。这座小城完全没法和阴山相比,这里的人太少,特别是女人和孩子,这些都是一个部落的未来,没有他们一个部落迟早会完蛋。
于单站在一块高地上,穿着铠甲带着兵器,瘦弱的身板看上去就不像个战士,甚至连他身后的那些小将都不如。于单是匈奴人中的一个另类,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若于单不是单于的儿子,恐怕早就死的不知道多久了。让赫连意外的是右贤王这头猪竟然还没走,而且还冲着自己笑,不由得赫连多看了两眼。
随身携带的兵器上交,有人又搜查的一遍,于单这才带着赫连进了自己的大帐。单于和一尊泥人一样静静的坐在最里面,黑暗和各种云雾般的烟气,让他看上去很有威严。但是赫连却没有被吓到,他知道这些全都是假象,让一个即将成为过去的人摆一摆架子不是不可以。
“左谷蠡王账下千户赫连,拜见最尊贵的单于,愿长生天保佑我匈奴!”赫连的礼节做的很到位,看不出任何纰漏。
单于挥挥手,示意赫连起来。赫连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恭敬的退到一边,单于不问他什么都不能说,这是匈奴的规矩,在是当年中行说说的,因为大汉朝廷的规矩就是这样,要绝对维护帝王的权利,匈奴单于当然也是帝王。
单于深吸一口气:“左谷蠡王让你来有什么话说?”
赫连连忙站出来:“禀单于,左谷蠡王听闻单于率兵在马邑与汉人大战,甚是担忧,刚准备起兵相助,得知噩耗,多方打听才知道长生天保佑,单于脱险到了榆次,然榆次离汉人太近,更有右谷蠡王……”赫连翻起眼皮看了于单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接着道:“所以左谷蠡王带三万兵马护送单于去阴山左谷蠡王王庭,左谷蠡王定然能保护单于安全!”
于单彻底怒了,呛一声抽出自己的弯刀,指着赫连:“伊稚邪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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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动荡的草原
苏任没有想到王恢这家伙的命竟然这么大,在阴山待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回来,而且带回了伊稚邪的承诺。←頂點小說,别说苏任没想到,就连王恢本人都没有想到。
跑了一趟阴山,王恢整个人都瘦了,也老了。原本丰腴的面容干瘪下去,一丝不苟的头发中多了好多白发,被他视为文士象征的三屡长髯成了一大坨,无论是吃饭还是喝酒,都会粘在上面,要多恶心又多恶心。不过,脸上的神情很轻松,比去的时候多了不少笑容。
看着王恢吃了好大一块肉,现在正盯着眼前的面饼瞪眼,苏任吩咐蛮牛再去拿一些。这家伙现在成了英雄,不但以前的罪责没有了,弄不好回到长安还要加官进爵。从来没人能从匈奴为大汉争取到这么多的利益,虽然这些利益只是表面上的,不过听上去很不错。
将最后一块面饼塞进肚子,端起酒杯大喝一口,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王恢满足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是自家的饭食好吃,匈奴人吃的全是猪食,没有味道不说,实在是难以下咽。”
苏任合上王恢带回来的几卷绢帛:“大行令此次可谓是收获不少,从我大汉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得到匈奴人的进贡,这一次算是开了一个先河,回去之后陛下定然龙颜大悦,大行令就等着加官进爵吧。”
王恢嘿嘿笑了两声:“这也是托了苏将军的福,要不然等待老夫的只有死路一条,也不枉老夫吃了这么多的苦。”
苏任笑道:“不过,这中间还有个问题,这样的国书应该有单于的宝印,就算没有宝印,私印也是可以的,我看的很清楚,上面的私印是左谷蠡王尹稚斜,但尹稚斜现在还不是匈奴单于。”
王恢看了苏任一眼:“苏将军何苦再为难老夫?伊稚邪做单于是迟早的事情,只要等他当上单于的那一天,这封国书便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长安,出现在陛下的眼前。”
“那就得等等!”
“老夫明白,苏将军让老夫去的时候,自然有计较,如今马邑的战事已经结束,在这里多留几天也无妨。”
苏任和王恢盼望着伊稚邪早一天当上匈奴单于,伊稚邪也是这么想的。派的赫连已经回来了,按照赫连的说法,单于对于伊稚邪的意见并没有多大的反感,只是右谷蠡王于单格外激动。对于于单的激动,伊稚邪也能想明白,如果军臣单于退位,那么于单也就不再是太子了。等了这么多年,忽然间不能继任单于,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伊稚邪冷冷道:“既然如此,明日大军围城,他于单敢有别的想法,让他对本王说!”
于单的确有自己的想法,他其实不怎么在乎太子之位,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父亲鸣不平。想着自己的父亲从先单于手中接管匈奴以来,可谓是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匈奴没有发生过大的动荡,这就是父亲的功绩。此次马邑之战,都看的明白是谁在背后捣鬼,现如今自己的父亲失败了,伊稚邪如同狼一样扑上来,这样的人怎么做匈奴单于?
于单想要劝劝自己的父亲,单于挥挥手让他出去。右贤王轻叹一声,率先出了大帐。于单出来的时候,右贤王站在向阳坡看着西面的天空。
于单瞪了右贤王一眼:“你为何不发一言?”
右贤王摇摇头:“有用吗?单于已经心死,就算他还是单于,咱们匈奴也将永无宁日。”
“那也比伊稚邪当单于强!”于单已经愤怒,很想一刀将眼前的胖子砍死。
右贤王道:“草原上的规矩,谁的兵马多,说的部族大谁便是草原上的王,此次马邑之战,单于的部族虽然损失不大,但是伊稚邪已经趁机攻打了,屯头王**难支,能留下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经算是老天开眼,单于的部族已经不再是草原上最大的部族,他如何还能做单于?”
“难道,别的部落都是瞎子?尹稚斜能吞并父汗的部族,下一个就会是他们!”
右贤王叹了口气:“似太子这样想法的人可不多!咱们匈奴人以部族为单位,只要自己的部族不受到任何影响,无论是谁做这个单于,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
“哼!”于单已经抽出了宝刀,等着右贤王:“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右贤王好像没看见于单的动作一样,依旧看着西面的天空:“本王要是这么想,这会就应该在自己的王庭,留在这里等着太子殿下杀了我吗?”
于单觉得右贤王说的有道理,重新将宝刀还鞘:“你在看什么?”
右贤王道:“难道你没看见二十里之外的那群蠢人吗?伊稚邪都知道去偷袭单于的王庭,难道就没有人去偷袭他的王庭?据本王所知,伊稚邪派往阴山的军马还没有回来,此次为了给单于施压,几乎将王庭中所有的兵力都调了来,好像忘记了现如今的草原已经不只有我们匈奴人一家了。”
“你是说……”
右贤王努努嘴,顺着右贤王的目光看过去。西面的草原上一抹晚霞将天帝染成了血红色。一层层的红云如同草浪一般向西延伸。最西面的那层红的已经发黑,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草原,什么是晚霞。
一匹快马忽然间从晚霞中钻了出来,在广袤的草原上纵马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对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的匈奴人来说,更是他们最喜欢的一种运动。骑术最**的人,能够在奔驰的骏马上,弯腰捡起地上一刻拇指大小的石子。那个从晚霞中冲出来的人,整个身子都贴在马背上,只伸出一只胳膊,抡着鞭子使劲的抽打马匹的屁股。
一人一骑在晚霞中狂奔,忽而钻进长长的野草中,忽而出现在乱石嶙峋的土山上。战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而那名骑士依旧不管不顾。若放在平常,任何一个匈奴人都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战马,遭灾的时候,哪怕自己少吃一口,也不能让自己的战马挨饿,战马是他们最亲密的伙伴。
右贤王和于单一直盯着那个人,眼神都眯了起来。看着那人一头钻进尹稚斜的军营,右贤王呵呵呵一笑:“太子殿下要反攻吗?今天夜里就是最好的时候。”
“你知道那名骑士是干什么的?”
右贤王道:“从西面来的人,而且在左谷蠡王的军营中未被拦截,相比是风尘仆仆从阴山而来吧。”
于单的眼睛一亮:“汉人袭击了阴山?”
右贤王摇摇头:“那倒不一定是汉人,别的人也有可能,早上的时候我不是给太子殿下说过,在阴山的另一面还驻扎这一群马匪,他们的人数不少,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左谷蠡王还是大意了,恐怕那些马贼已经得手了。”
荆棘疯了一般在匈奴人中间横冲直撞。在马上,匈奴人是天上的雄鹰,是地上的夜郎。但是,他们一旦回到地面上,连绵羊都不如。荆棘如同一头狮子,带领着自己的狮群钻进了羊圈。绵羊们鼓起来的勇气,在他的利爪面前不堪一击。
伊稚邪的王帐就在对面的土坡上,荆棘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但是这个时候有一群人已经和守卫王帐的匈奴人拼杀到了一起。那些人的确很勇猛,无论从战阵还是配合上来说,都比他的手下强很多。若不是自己人多势重,荆棘还真不敢冒这个险。
“老二,老三,冲上去,那群狗日的正在抢咱们的东西,决不能让他们将王帐中的宝贝搬走了!”
火麒麟和飞鹞子答应一声,立刻带人从旁边凶猛的进攻。匈奴人节节败退,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结果如何?但是他们还是不甘心,如果就这样失败了,等大王回来,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全都会变成奴隶。
刘宏没有参加战斗,他的武艺是不弱,可是这里是战场,刀剑无眼,离得远点采购稳妥。不过他的部下很得力,不但率先杀进营地,还抢在荆棘前面对王帐发起了攻击。只要将王帐周围的兵卒清理干净,王帐中的东西全都是他的,这是他在出兵前就和荆棘商量好的。
王帐周围的兵卒抵抗的最厉害,火麒麟和飞鹞子也在快速靠近。刘宏失望的摇头叹气:“传令,让进攻王帐的兄弟们回来吧?咱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不能和那些笨蛋一样硬拼,王帐里除了金银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咱们需要的是粮食,那些无用的金银都留给他们吧。”
“诺!”籍少公立刻答应,转身下去传达刘宏的命令。
荆棘终于杀投了匈奴人的阵型,一只脚已经站在王帐钱的广场上。他对刘宏的人撤出表示满意,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几年来刘宏这小子进步的不少、
已经虚脱的传令兵几乎是趴在地上,背后的箭矢证明他出来的时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伊稚邪拿起帅案上的绢帛,一片血红足以说明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大王,救救他们吧!马贼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已经拼死抵挡,恐怕还是挡不住!呜呜呜……”
传令兵哭声,又引进来一个人。阿施那部低着头,来到伊稚邪身旁,趴在伊稚邪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伊稚邪大怒。重重的一拳砸在几案上:“本王难道就这么好欺负,谁都想从本王身上咬下一块肉去?”
(第八卷完)
第764章 万人空巷
月亮已经偏西,天边黑的如同锅底。 负责值守长安东门的队率吴淞抱着自己的长戟,斜靠在城楼下的柱子旁打盹。这时候是一天中天色最暗的时候,哪怕是再穷凶极恶的贼人,也很少选在这个时候出手。再说,这里是长安,国都所在,城外有南军,城内有卫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撒野?伍长黑狗是个老兵,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是睁着一只眼睛。凭借着这样的本事,才能从雁门关的战场上活着回来。黑狗这小子运气好,那一次不仅活着回来,还捡了三颗人头,摇身一变也成了有爵位的人。有了爵位自然不用再去边关拼命。又引其长的魁梧,不知道被谁从一个边郡的郡兵,调入执金吾,成了一名伍长。黑狗猛然间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好一会,连忙伸手推了吴淞一把:“队率,有情况!”吴淞翻了个身,继续自己的美梦:“这时候有什么情况?再睡一会,马上就要换岗了!”黑狗并没有因为吴淞的冷漠而松懈,反而更加紧张:“真有人来了,还不少,都骑着马!”吴淞不情愿的坐起身,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长安纵马,这家伙是在找死?以为咱们的弓箭是吃素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吴淞也隐约间听到了一些。一个激灵站起身,狠狠的踢着自己身边的属下:“起来,都他娘的起来,弓箭手呢?死哪去了?”城头上一阵慌乱,好不容易将弓箭手找来。那家伙还没有睡醒,吴淞一耳刮扇过去,将那家伙打的原地转了两圈,整个人都懵了。吴淞怒吼道:“娘的,老子这是太惯着你们了,听听,人都到城门口了!”火把一个个从城楼上扔下来,城门外的黑影里闪出十几个人人影。有人冲着城楼上大喊:“开门,雁门关急报!”雁门关三个字吴淞听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若论起来每年都会又几次,不管是雁门关,还是代郡萧关,时不时就会有急报传来。按照常理推测,应该是匈奴人又来祸害大汉百姓了。这样的大事决不能耽搁,何况吴淞还些人的盔缨是三根红色的翎毛。红翎信使是最快的信使,通常只有边关警情才会用到红翎信使。这些人不受任何人的影响,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消息直接送到皇宫。哪怕上宫门守卫都没有阻拦的权利。吴淞打了个冷战,立刻命人开门,同时派人将东门发生的事情向上禀报,将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城门只开了一个缝,红翎信使的马匹再次启动。阵阵的马蹄声踩着长安的大街,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少人都被吵醒,有些胆大的趴在门口或者窗口往外里还不断的念叨着什么。翎信使钻进长安城的黑暗中,吴淞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扭头狗一眼,郑重的点点头。幸亏黑狗的耳朵好使,若是自己再慢上一点,那些家伙若是发怒,至少往上官哪里一通,别说自己这个队率保不住,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堪忧。刘吉庆猫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永宁殿的门口,没顾上管那个靠在门框上打盹的内侍,急匆匆便走了进去。皇帝刘彻睡的正香,刘吉庆轻声喊了两声,刘彻没有丝毫反应。刘吉庆一咬牙,蹑手蹑脚的靠近龙榻,伸手摇晃了皇帝两下。“陛下醒来,陛下醒来!”刘彻被吓了一条,伸手就去摸放在床头的宝剑,刘吉庆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息怒,奴才有要事禀报!”待刘吉庆,刘彻这才重新将宝剑放回龙床头。谁在刘彻里面的卫子夫也被惊醒,见皇帝要起床,连忙抓过一旁的披风给皇帝披上。刘彻被人打扰了睡意,心里很不爽。用了三息时间才将怒火压下去:“什么事值得你大半夜的将朕惊醒?”“回禀陛下,雁门关急报!”刘彻心中的怒火一瞬间就没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急匆匆就往殿外跑,一边跑一边问:“人呢?人在那?”刘吉庆一手拿着皇帝掉落的披风,一手提着皇帝的谢,紧紧跟随在皇帝身后:“陛下慢些,人在宣室外候旨!”“快悬,快去呀!”刘彻一边穿鞋,一边催促刘吉庆:“对了,去吧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全都找来,快去!”皇帝一声令下,皇宫中鸡飞狗跳。出去找人的找人,宣红翎信使进殿的进殿,皇帝身边围着一大群宫女和内侍,一边走一边帮着皇帝穿衣。皇帝可是至高无上的,决不能以邋遢的形象出现在百官面前,哪怕是几个不入流的红翎信使也不行。从永宁殿过来,皇帝既没有坐撵,也没有骑马,一路小跑。哪里方便走哪里,花园中最喜欢的花被踩了,皇帝,回廊中最喜欢的瓷器被打碎了,皇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有几个小内侍没有来得及跪下拜见,皇帝也没有说什么,风风火火的从他们身边穿了过去。后宫的妃子和太后也都被惊醒,卫子夫第一时间去了长乐宫向太后问安,顺便说说原因。总之,皇宫中,从刘彻醒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别想再睡了。朱雀大街上也是人喊马嘶。窦婴第一个干赶到皇宫,立刻就被内侍带去了宣室。传旨的内侍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但窦婴个站在宫门外的红翎信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跟着内侍,进了宣室,不等窦婴行礼,刘彻道:“丞相免礼,快快请坐!”太尉和御史大夫也都到了,刘吉庆伸长脖子高喊:“宣,红翎信使进殿!”所有人都不说话,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大门口。刘彻也是如此,他最急切。自从苏任送来计划书之后,刘彻就兴奋的睡不着觉。正日和最亲近的大臣研究,按照苏任所言一一布置。等大军离开长安,刘彻的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提的更高了。自大汉立国以来,匈奴一直是大汉的心腹之患。百年来只能用和亲政策安抚,效果好像并不怎么好,匈奴人还是会时不时的袭扰大汉边郡。如果这次真的能将匈奴单于主力歼灭,他刘彻定然会成为千古一帝,也会让大汉至少有百年的安宁。红翎信使一行共五人,为首的那人身后背着一个布袋。进了大殿,立刻跪下行礼:“小人叩见陛下,雁门关急报,请陛下御览!”红翎信使没有废话,一上来便直奔主题,双手将布包高高举起。刘吉庆慌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接过来,转身放在刘彻案头。没顾得上跪在地上的红翎信使,谁也没有提醒皇帝,全都睁大眼睛帝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谍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刘彻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有些抖,生怕自己欲哭无泪的内容。轻轻展开,只两行,眼中的兴奋之色已经掩盖不住了。“哈哈哈……”一口气刘彻放声大笑,笑声震的宣室殿都在斗,又仔细边,没有合上奏折,缓了口气,将奏折交给刘吉庆:“让丞相等人也高兴高兴,尔等一路辛苦,每人去少府那里领一百金!”几个红翎信使连忙磕头,皇帝赐赏绝对不能推辞,何况这次是一百金,够他们一家人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了。心中的高兴自然溢于言表,身上的疲倦都少了很多,希望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慌忙谢恩之后,自有内侍领着他们去领赏不提。窦婴是三公之首,自然是第二个的人,后脸上的表情古怪,说是哭吧又是笑,说是笑吧又觉得是哭。不等最后一个御史大夫窦婴立刻出来,对刘彻行三跪九叩大礼:“臣恭贺陛下,祝我大汉延绵万世!”窦婴已经表态,太尉和御史大夫立刻跟上,一时间,宣室中万岁之声不觉于耳,期间更夹杂着君臣几人放肆的笑声。如此大的喜事,皇帝绝对不会一个人偷着乐,宣室中的重臣知道了,很快后宫中的妃嫔也就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不等天亮,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官军在马邑大胜匈奴,斩首数万,俘虏数万,单于率领二十万大军袭击马邑的结果就是带着几千溃兵落荒而逃。紧紧用了半个晚上时间,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被人贴满了告示,内容一模一样,字句也不长,就是宣扬大汉获得大胜的消息。于此同时,大汉报也在第二天发出了特刊,从各个角度开始赞扬大汉取得的这场胜利,到这时候百姓们才知道,原来这次大胜竟然从年前就在准备,难怪自己村里的几个当兵的一年没回家,全都去马邑杀帝了。崔成儒坐在翠香楼的顶楼喝茶,大堂里的说书人正在将马邑大战的情形,绘声绘色,说的酣畅淋漓。堂下的食客甚至都忘了往自己嘴里送菜,瞪着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手舞足蹈的说书人。崔成儒的脸上带着微笑,一年来压在他头上的阴云总算是散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一次竟然也混了一个官身,自家也算对得起祖上的阴德了。“老掌柜!”一名伙计打断了崔成儒的思绪:“人来了,带着先生的书信。”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765章 荷花池
赢广济一身的疲惫,翩翩公子的形象这会已经顾不得了。大嚼着热腾腾的葱油饼,还不忘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他的四个护卫也和他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没有赢广济的待遇。每人捧着一个比脑袋还要大的瓷碗,里面的汤饼上浇了厚厚一成肥油,几个人吃的满脑袋都是汗水。
崔成儒笑呵呵的走进来,看着几个人的吃相给赢广济倒了一杯茶水:“赢公子慢些吃,喝点茶汤去去油腻!小五子,再给这四位兄弟每人来一碗!”
赢广济差点被噎死,抓过崔成儒递过来的茶汤,一口灌进肚子里,根本顾不上烫。等到一张大饼吃完,桌上的一头羊只剩下了骷髅,这才满意的拍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崔成儒咧着嘴:“赢公子这样的吃法,老朽可是第一次见,怎么会饿到这种程度?”
崔成儒笑了两声,连连摇头:“赢公子为何如此迫切,马邑之战已经结束,何故走的这么匆忙?”
赢广济冷笑两声:“匆忙?我可觉得一点都不匆忙,还觉得跑的有些慢!信,我已经给你带到,我要的货物何时能准备妥当?”
崔成儒道:“这个嘛需要一些时间,当然,老朽不是怀疑赢公子送来的信有假,只是这么多东西准备起来需要时间而已,请赢公子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十日之内应该可以办到。”
赢广济伸出一只手:“五日,最多只有五日时间,到时候就算不齐备,有多少我们带走多少,其余的你们送到兰州便可。”
“这又是为何?难道是高原上出了什么事情?”
赢广济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本公子是怕了!你们那个苏先生、苏将军就不是人,他的眼光和手段本公子彻底服了,这次回去,一门心思就待在高原上,听他的话,没有事情绝不下高原一步,哎!幸亏当初没有继续招惹你家这位先生,若是那时候听了几位长老的话,我都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坐在这里吃葱油饼和羊肉了。
”
崔成儒的脸和花一样,他何尝没有过赢广济这样的感慨。不过他可没有赢广济这种痛苦,当初自己的傻儿子带着人去温水换盐,只比其他几个商贾在老君观门口的茶摊里多坐了一刻钟,好事情从此就落到了他们崔家的头上。老头有时就在想,是自家的祖先保佑,还是自己那个傻儿子傻人有傻福?现在谁也不知道,也没兴趣再去想了。
将吃撑了赢广济等人安排下去,崔成儒笑呵呵的安排人手给赢广济准备东西。单凭赢广济的这封信,崔成儒绝不会轻易相信,在赢广济来之前,已经有人给他送来一封信。那封信比红翎信使来的早,听说是飞回来的。崔成儒相信,他知道苏先生有这样的手段。
一个小伙计正在收拾赢广济等人放下的杯盘,几个人真是饿坏了。一桌子的东西竟然吃了个精光,小伙计的动作麻利,三两下将杯盘收拾妥当,拿回厨房之后,今天他的事情就算完成了。从厨房里出来,钻进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便装,打开后门左右看了两眼,没什么动静。这才出了们,倒背着双手,钻进了小巷子。
今日城中很热闹,打了胜仗人人高兴,官府自然也管的松快一些。小伙计在人群中钻了钻去,询问了几家买卖,沿着路七拐八拐,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再回到翠香楼。
当小伙计出现在一条隐蔽的胡同口时,四周已经很安静了。这条胡同不临大街,小伙计是从林家杂货铺的后门出来,绕路到这里的。就算身后有跟踪的人,这会儿也应该被甩掉了。来到一处小门前,小伙计轻轻敲了三下,便站在一旁等候。
时间不大,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佝偻着身子,探出脑袋看了小伙计一眼,面无表情的让开位置,等小伙计进门之后,老头也在门口张望两眼,缩回身子关上门。小巷中再一次变的安静下来,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一样。
墨聪盘腿坐在上房的正中间,闭着眼睛打坐。上了年纪喜欢安静,没事的时候他能这么样坐一整天。等小伙计进了们,墨聪缓缓的睁开眼睛。
看了小伙计一眼,再次闭上了眼睛。
“禀巨子,赢广济已经回到了长安,而且带回了苏任的一封信,内容不清楚,大意应该是让崔成儒给赢广济准备东西,崔成儒说需要十天时间,想必不会太少。”
墨聪依旧不说话,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次,听赢广济的口气是逃回来的,他说他怕苏任,准备以后就待在高原上再也不下来了!”
墨聪睁开眼睛,看了小伙计一眼:“到底是先秦皇族,有几分眼光!他们还说什么了?”
“赢广济告诉崔成儒,五日后他们就会启程,其余的东西让崔成儒送到兰州便可!”
“兰州!”墨聪重复了这两个字,又把眼睛闭上了。开门的老头立刻过来,给小伙计一个眼色,小伙计连忙起身,躬身退出门外。
等老头子将小伙计送出门外,重新回到房中的时候,墨聪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老头子立刻回到后院,一处小小的荷花池,如今正是长叶片的时候。零星的几片巴掌大的荷叶孤零零的爬在水面上,既没有荷花,根部也不会有藕长出来。这时候的荷是最脆弱的时候,稍微有些问题就会死在池塘中。
老头字弯着腰站在墨聪身后,看着墨聪伸出手将临近岸边的一株荷叶连根拔起,脑袋低的更下了:“老奴这就准备人手,请巨子说明地点。”
“就在兰州吧!那里既不是汉地,也不是匈奴人的地方,出了事情他们也只会以为是马贼所为。”墨聪看着手里的荷叶:“办完事情之后,兰州城里也就不要有人了,若是风声传出去,咱们也不好交代,那个姓赢的都怕了苏任,咱们就更应该提防了,塞外的事情需要立刻处理,凡是有可能暴露的立刻撤回,不会暴露的也得隐藏起来,至于死了的就死了吧!进墨家门的那一天他们就应该知道有这一天。”
“赢广济的人如何处置,请巨子再次示下!”
墨聪用两根指头来回揉搓荷叶,嫩嫩的荷叶茎干被转了三圈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荷叶的重量,墨聪一松手,荷叶便耷拉下了脑袋:“放他走吧,赢家这小子很聪明,若咱们成功,他绝不会只躲在高原上看热闹,到时候说不定还是咱们的助力。
”
“诺!”老头答应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被墨聪喊了回来:“巨子还有什么吩咐?”
“小雨现在何处?”
老头连忙道:“小少爷进入大漠之后,在狼居胥停留了一段时间,杀了中行说之后,便与那个来福不知去向,既没有回马邑,也没有回长安。”
“这孩子,还是如此小心!既然已经被人家识破,何必还留下?”墨聪想了想:“告诉所有人,如果小雨在他们那里,就说老夫说的,让他尽快回长安。”
“老奴记下了!”
“还有一件事,老夫的几案上有封信,派人送出去,一定要亲手交代收信人手中,万万不可耽搁!”墨聪扔了手里的荷叶,把手放在鼻下嗅了嗅,荷叶特有的淤泥味道让墨聪皱了皱眉头:“顺便告诉他们,必须尽快来长安,以老夫看,那个苏先生也应该回来了。”
老头再次躬身领命。墨聪挥挥手,沿着荷花池走了。老头这才躬身出门而去。
一池子荷花,是墨聪在天气见暖的时候种下的。荷花这种东西最适合生长的地方还是南方,北方之多长一季,而且开出来的花也很小,连带着莲蓬也长不大。墨聪忘记了自己当初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荷花,总之见过一回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花。
荷花虽然开的不艳,胜在素净上。墨聪也就喜欢荷花的这种素净,看过之后心中就能平静不少,特别是下令让杀人之后,最需要的就是看看素净的东西。只可惜,长安的天还是有些冷,种下去一月有余,就只长出几片叶子,让墨聪心中更加不爽。
伸手在塘低掏了一把淤泥,阵阵的恶臭钻进鼻子。觉得手中抓住了什么,在水中洗干净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一块骨头。难怪这一片池塘能让荷花长出几片叶子,诀窍就在这人骨头上。墨聪摇头苦笑两声,顺手将骨头扔进荷花池,胸中的气闷一下子竟然就没有了。
“出来吧!每日趴在老夫院子里,连老夫上个茅房你都要看看,也不知道你们陛下想看什么?”
墨聪一句话说的明白,四周却安静的不像话。既没人回答他,也没见人出来。墨聪摇头叹气:“藏头露尾非好人,再不出来,老夫就不客气了!”说罢,伸手抓住池塘中一根芦苇使劲往上提。芦苇顶上的毛纷纷震落,洒在池塘中,惊起一片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