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隔墙有耳
这一次送粮来的竟然是墨雨,让苏任有些意外。虽然说墨雨是来投奔他的,但他从来没有信任过这个人。为什么韩庆会派墨雨来送粮?苏任猜测原因,有可能是墨雨主动请缨的,必定墨雨到他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他,而苏任一去不反,让墨雨觉得不舒服,于是乎便借着送粮过来了。
赢广济的出现算是韩庆的一个双保险。这两个人算不上苏任身边的铁杆,那就让他们两人相互监视。互相看着对方果然没有出任何事情,一路平平安安的将粮食送到。
墨雨在明,赢广济在暗,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但苏任认为,只要墨雨敢有一丝动作,暗处的赢广济肯定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找麻烦。因为苏任答应赢广济等赚了钱会分给他,看在钱的面子上,赢广济还算说话算数。
喝了一口茶,赢广济看着苏任摇头叹气:“我怎么觉得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你在匈奴王廷享福,我却来来回回跑了几千里,临了你做了匈奴的天王,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谁说的?咱说话的时候摸着良心行吗?没好处你赢公子会这么上心?”
赢广济嘿嘿笑了笑:“算你识相,得,说正事,你猜本公子在马邑遇见了谁?”
“谁?”
“章邯和他那个美的没话说的娘!”
“章邯?哦,你是说章君悦的那个便宜妻子还在雁门关一带?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马邑?”
赢广济微微一笑:“人家现在可是富源绸缎莊老板的内室,而且章邯也改了名,跟富源绸缎莊老板姓,叫林邯。”
“啊!”苏任皱起眉头:“此事你没告诉韩庆?”
“说了,韩庆已经派人盯上了,不过本公子猜测马邑应该还有他们的同伙,要不然这母子俩不敢久留。”赢广济深吸一口气:“墨家这次算是盯上你了,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马邑有人,这里也有人,你得小心了。”
“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赢广济又喝了口茶:“我是这样想的,会不会这匈奴人中除了墨雨一人之外,还有墨家的人,不是前段时间霍金被人袭击了吗?很有可能是墨家人在背后指使。”
“什么目的?”
“那谁知道?也许就是想向你们那个皇帝证明他们墨家有打败匈奴的能力,当年皇祖父可是焚书坑儒,而你们的皇帝来了个罢黜百家独尊如数,说不定墨家人认为是儒生阻挡了他们进入朝堂,这才搞这么一处给你们的皇帝看看。”
苏任撇撇嘴:“不可能!谁也不知道墨家在朝堂上是不是有人,这些人以阴谋诡计擅长,绝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将匈奴搞的天翻地覆,谁知道是他们墨家所为?”
“你可别小看墨家!春秋战国时,墨家很厉害,时常帮助那些小国对抗强国,且胜多败少,更有犀利的机关术,这些人可不能小看,他们真的发起狠来,可比普通人强百倍!”
“那这么多年为何默默无闻?”
“那是人家不屑为之,也是他们的聪明之处,这些人只给当权者服务,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所以才在我大秦末期突然消失,隐忍百年,如今大汉蒸蒸日上,他们自然会出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苏任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赢广济:“你怎么如此清楚?”
“那你就不用管了,防备好你自己身边就行!”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王宫前面的空地上还灯火通明,其他地方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去睡觉了。粮食送到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那些粮食并没有吃进自己嘴里,所以跳舞的力气不大。在众人期盼明天就能发下粮食的睡梦中,一条黑影在牛皮帐篷中闪转腾挪。
苏任的帐篷还亮着灯,那道黑影却没有靠近。静静的蹲在草丛里观察了好半天,这才小心翼翼的向苏任帐篷摸过去。他就好像一只捕猎的豹子,动作轻盈,举手抬足不发出丝毫声音,还会灵巧的避开长草,免得长草晃动被人发现。
黑影走的很慢,但他没有丝毫着急。他清楚苏任的这个小帐篷周围绝对不仅仅只有五个抱着肩膀晃来晃去的护卫。苏任做事谨慎,很怕死,只要是他休息的地方除了明岗之外必定会有暗哨。
帐篷很薄,隔着牛皮能看见里面的灯光,说话声自然也能从里面传出来。黑影静静的趴在地上,哪怕是蝎子、蜈蚣已经到了眼前,他也没有动一下。全身裹着黑色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要不特意看,谁也不会发现他。
黄十三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解自己的裤袋。裤袋绑的很紧,又是晚上,废了好大力气也没能解开。实在憋的受不了,使劲一拉,麻布裤袋应声而断。顾不上一会这裤子还怎么穿,掏出自己的东西开始放水。这家伙刚才喝的酒不少,经过肾脏过滤之后,尿液的味道出奇的臭。
黑影还是没动,任凭尿液淋了自己一身。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的趴在地上希望黄十三赶紧尿完滚蛋。
打了一个哆嗦,手里提着裤子。看着已经断成两截的裤袋,黄十三骂了一声晦气,随手便将裤袋扔了,双手提着裤子走了。黑影很想挪个地方,但黄十三并没有走多远,他就只能趴在尿地里继续煎熬。
没了裤袋,不能出去。一直等到一名护卫重新找了一条麻布给黄十三拿过来。黄十三这才收拾好自己的裤子,冲着护卫呵呵笑了笑,两人边聊天边离开。
黑影忍着恶臭,轻轻的起身,朝着上风口挪了大概一尺。然而那恶臭还是往自己鼻子里面钻,且那些尿液也都渗了过来,用手摸上去黏的难受。没办法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就在黑影刚动了一下,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何人?出来!”
黑影没动。那个声音等了半天,又喊道:“别躲了,已经看见你了,再不出来老子可要放箭了!”
黑影还是没动,静静的趴在草丛里。他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绝不会被人发现,所以苏任的护卫一定是在炸他。
喊声惊动了周边的人,苏任和赢广济也停下了谈话从帐篷里面跑了出来。蛮牛提着剑站在苏任身旁,随时准备将靠近苏任的任何东西砍掉。霍金拿出了自己的长戟,两只眼睛四下乱看,寻找护卫们喊的那个东西。
黄十三嘿嘿笑着道:“刚才的尿味如何?你跑不掉的,出来吧!”
这话出来,黑影终于明白他真的被人发现了,但他还是没有动,趴在地上想办法。苏任身边有黄十三、霍金、蛮牛,还有赢广济和他的四个手下,以及三十名护卫。真的打起来就算自己能杀一两个,结果依然是被杀或者被抓。所以黑影准备跑,那就的好好计划一下逃跑的路线。
护卫们已经围了过来,人人都小心谨慎。十个人护在苏任身旁,其他二十个人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霍金和黄十三站在两端,随时准备应付变故。
赢广济扫视一眼荒草丛:“几个人?”
“就一个!那家伙以为我没发现他,硬是被我尿了一头都不动一下!哈哈哈……”
“一个人不用这么紧张吧?”
苏任道:“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到我的帐篷边此人不简单,小心无大错。”
眼看着护卫们的包围圈已经靠近自己,黑衣人突然暴起,飞身扑向靠近苏任这边的护卫。那人的武艺很高,只一个照面,就有两名护卫被打倒在地。黑衣人没有停留,直奔苏任而来。霍金和黄十三大惊,高叫一声小心,擎着兵器冲向苏任。
“别过来,围魏救赵!”
苏任的话音没落,黑衣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就这么翻身杀了回去,三闪两闪,硬是从一群护卫中间冲了出去。一起一落之间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
“妈的!追!”黄十三大喝一声,提着宝剑带人追了下去。
赢广济摇头笑道:“此人还真厉害,不过也说明你的这些护卫太不堪了,这么多人竟然拦不住一人,还让人家伤了好几个,幸亏那家伙只是偷听咱们谈话,要是杀人你我的小命不保!”
霍金的眼里在冒火,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上一次差点让郭解杀了苏任,这一次又来一个黑衣人。作为苏任的护卫头领,霍金的脸火辣辣的,若在白天一定能看见红的吓人。
护卫们也低着头,赢广济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作为护卫不能保护主人的安全,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苏任扫视一眼自己那些垂头丧气的护卫,瞪着赢广济道:“关你屁事,他们是我的人,轮不到你评头论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就不信你的那四个手下能护你万无一失?刚才他们不是也没发现那黑衣人吗?”
一场惊险已经结束,墨雨睡眼朦胧的从自己帐篷里走出来,揉着眼睛来到苏任旁边:“怎么了?出了何事?”
苏任叹了口气。以墨雨的本事不可能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这样做显然是装出来的。苏任也没有挑破:“没事,你回去继续睡!”
一阵风从狼居胥山上吹下来,穿过墨雨吹到苏任脸上。苏任皱了皱鼻子,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墨雨:“什么味?你几天没洗澡了?全身都臭了!”
第706章 升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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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代表着生命,吃饱对于所有动物来说都是第一要务,人自然也不能除外。??.?`
尽管单于下令,不得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粮食垛子十步以内,但那些饥饿的灾民已经红了眼睛。一大群一大群的往前挤,完全不管什么单于的命令。若不是负责看守粮食垛的那名千户当机立断,砍了几个闹的最凶的家伙,这会儿那些粮食估计都没有了。
在单于的默许下,于单爬上高高的粮食垛,冲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喊道:“百姓们,单于的子民们,长生天的奴仆们!咳咳咳……”人太多了,将整个空地填满,就连靠近这边的十几座帐篷都被踩翻了,哭喊声、咒骂声、呼喝声将于单的声音淹没。
于单又喊了一遍,人群照样没有理会他,两只眼睛全都盯着粮食,只要给自己粮食,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于单很无奈,求助的看着单于,单于瞪了于单一眼,三两下也爬上粮食垛。于单连忙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躬身退到单于身后,他想看看单于是如何让这群躁动的百信安静下来。
单于没说话,手插在腰间就这么站着。一双眼睛如同鹰一样从最前面向后看。人声逐渐小了下去,只要是被单于看过的地方没人敢再出一声,哪怕是正在张嘴哭喊的孩子,也会连忙闭上嘴巴忍住抽泣。十万人,十万张嘴,竟然就这么全都闭上了,甚至连远处的牲畜都没有出一点动静。
苏任站在粮食垛下,他是单于邀请来的看客。虽然有了粮食,但后面的粮食什么时候运来没人知道,所以单于将苏任叫来,希望他能说两句提气的话,让这十万灾民不至于太过担心。只要有希望,人就能活很久,不吃不喝都行,谁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对单于表现,苏任很认可。这就是王,只要出现在谁的眼前,不管他们在干什么,闭嘴磕头这是必须的,只有如此才配做一个王。在这一点上,于单显然要学的还很多。??.?`
有单于在,百姓们不敢胡闹,军卒们维持秩序的时候也精神,负责分粮食的官员也精确。总之,一切都看上去完美无缺。没人一升,拿了就走,没人有怨言没人干胡闹。
苏任的演讲很短,短到只有一句话,站在单于身旁,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苏任先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这可把站在粮垛子下面的屯头王乐坏了。
趁着分粮食的机会,屯头王凑到苏任身边:“苏老弟,刚才本王看见你在粮垛子上抖了一下,可是没有站稳?”屯头王话说的很客气,脸上的表情可一点不客气。眉毛跳着,嘴巴咧着,就连一双眼睛都活灵活现的展现嘲笑。
苏任咳嗽一声:“那倒不是,实在是人太多了,吓了一跳!”
“哦……”屯头王没想到苏任竟然如此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窘迫,反而没话说了。
苏任看了屯头王一眼:“没想到灾民竟然如此多,这些粮食恐怕不够分!”
“哎!谁说不是呢!堆在一起看起来很多,分出去和没有差不多,这一次送来的粮食还没有五万斤,就算每人半斤都不够,所以单于才让苏先生来,也是为了让这些人安心。”
苏任点点头:“按理说,粮食交割之后右谷蠡王就应该尽快回去再准备粮食,为何到现在还不走?”
屯头王冷笑道:“谁说这些粮食交割了?”
苏任一愣:“没交割就开始分了?难道单于……”
屯头王摆摆手:“苏先生放心,单于绝不会昧掉你一个钱,只是没想到粮食来的如此快,筹集的牲畜尚未到位,五万斤粮食大概需要五百匹马,单于想各家都出一点,但是有人不太愿意。? ??.?`”
“为何要各家都出?这些灾民不是单于的人吗?”
屯头王看白痴一样看着苏任:“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单于的部落就在这狼居胥山附近,这些灾民是从更北的地方来的,怎么就成了单于的人了?”
“既然如此,连人都分了岂不省事?”
屯头王无语了。看苏任精明的样子还以为苏任什么都看的透彻,没想到在政治这件事上竟然如此愚钝。看来长生天在创造人的时候,没有将所有优点全都聚拢在一个人身上。但是屯头王又不怎么相信,苏任是什么人?在大汉被誉为天下最聪明的人,靠着头脑将汉朝朝廷搅的天翻地覆,怎么到了匈奴就变成了傻子?所以,屯头王觉得苏任是装出来的。
拍着苏任的肩膀,对苏任道:“苏老弟在本王面前没必要这样吧?你如今已经是我匈奴的天王,只要匈奴存在一天,你就永远是天王,当然这还得建立在单于统治匈奴的前提下,换了旁人恐怕不会对苏老弟如此友好。”
苏任挠挠头:“我真的不懂,还请大王教之!”
苏任说的诚恳,不像撒谎的样子。屯头王盯着苏任看了半天,皱起眉头:“真的?”
“真的!”
深吸一口气,屯头王道:“也罢!那咱们就找个地方聊会儿?”
分粮食的地方自然不是聊天的地方。要聊天,最好的地方莫过于苏任的帐篷,那里地势较高,可以俯瞰整个王庭,而且四周也开阔,不担心有人偷听。
一张小几,两个蒲团,一壶茶,借着大树的阴凉就可以好好的聊一下午。屯头王是个健谈的人,说话很有条理,而且是对匈奴的事情了如指掌,无论苏任说到什么地方,他都能解释的圆满。
说起匈奴的现状,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只有两股势力。正因为匈奴是个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结成的联盟,作为部落领心中自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和伊稚邪不同的是,有不少人希望这些灾民拖死单于,那样他们就能顺利的兼并单于部落,然后慢慢做大变成第二个伊稚邪。
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左右贤王,左右大将都有这种想法。所以当单于提出让大家都掏钱来救济灾民的时候,这些人选择了沉默应对。
屯头王长叹一口气:“这些人想的自然很好,但他们别忘了,单于要是倒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左谷蠡王绝对不会看着他们壮大,会第一时间收拾他们。”
苏任点点头:“正所谓唇亡齿寒就是这个道理,难道这些贤王、大将都看不懂?”
屯头王笑了:“他们看的比谁都清楚,不过还是被希望冲昏了头脑!左谷蠡王的王庭在阴山,而这里是狼居胥山,隔着几百里路,他们以为在左谷蠡王的大军来之前就能平息事态,然后逼着左谷蠡王让步,就和现在的单于一样,被左谷蠡王逼着什么都做不成。”
“那怎么办?若没有牲畜,下一批粮食我可不敢保证!”
屯头王摇摇头:“单于还在努力,但愿这些笨蛋能明白过来。”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屯头王抬头看了苏任一眼:“最坏的结果是没有牲畜,自然也就没了粮食,这些刚吃了顿饱饭的灾民袭击王城,其他人趁火打劫,单于自然会全力抵挡,一来二去,左谷蠡王率兵到来,草原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会很严重吗?”
屯头王没回答苏任的话,表情严肃道:“记得先单于时期,为了整合匈奴各部,战火几乎烧遍了草原,很多部落从此消失,等先单于建立匈奴帝国的时候,草原上的男性少了一半。”
“啧啧啧……,这也太可怕了!”
“这只是其一,若你们汉人再从背后过来,恐怕匈奴帝国都危险了,很有可能远窜荒漠以求自保,就和当年的大月氏一样!说不定还不如月氏,我匈奴在这世上的敌人太多了。”
苏任好半天没说话。屯头王喊了两声,苏任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们匈奴的命运掌握在我手上?”
“呃……,也可以这么说,所以单于才破例封你为天王,为的就是希望苏先生能助一臂之力。”
苏任憋着嘴:“呵呵,就算我想帮忙,你们没有牲畜我怎么帮?这些粮食不是我的,他们属于十几家粮商,既然不能收到回报,绝不会有第二批粮食送来,就算你们让我做单于也没用。”
屯头王皱着眉头:“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苏任摇摇头:“我就是个商人,无论是天王还是别的什么王,没有利益的事情绝不会干,蜀中商会的那些人也一样!此事还请大王向单于禀明,免得单于觉得在下没有尽力。”
屯头王长叹一口气,慢慢起身,朝王庭望向走了。苏任没有拦他,他知道这次谈话是单于的意思,就是想探探他苏任的底线。苏任笑了,能在自己嘴边吃白食的人还没有出生,一个有名无分的天王就像收买自己?单于还真是想的太简单。
屯头王走了,苏任没动地方,喝着茶欣赏日落,忽然想起一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到或者看到的话,叫家无隔夜量,畜生放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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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斗米仇
伊稚邪算是最悠闲的人,他没有去食,也没有和单于再碰面,每天带着人骑马打猎成了他唯一的爱好。 只要猎物打的多,碰见谁就会给分一只,苏任除外。伊稚邪在打猎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半大小子。这些半大小子全都是灾民的孩子,为的是在帮助伊稚邪捡回来猎物后,听见伊稚邪大笑着说一声赏给你。那时候,那个获得奖赏的半大小子就会高举着猎物兴奋的跑回去,向全家人报喜。伊稚邪的箭法不是很好,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狼居胥山附近的猎物已经被人杀光了。所以伊稚邪每次回来带的猎物也就不多。这天中午,苏任和往常一样,呆坐在自己帐篷前面的树荫下无所事事。让他意外的是,伊稚邪手里提着一只野兔,在阿施那部的陪同下来到了苏任的帐篷。这是伊稚邪第一个给苏任送猎物,还亲自送到苏任的营帐来。将洗剥干净的兔子递给黄十三,伊稚邪叫道:“都说苏先生这里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好吃,今日本王就来尝尝,就吃这只兔子,别的什么都不要。”苏任挥手让黄十三接过兔子拿了下去,起身行礼。伊稚邪笑呵呵的在苏任对面坐下:“不用如此客气,苏先生如今已经是我匈奴天王,说起来咱们差不多。”苏任笑了笑,给伊稚邪倒了杯茶:“大王的兔子不肥呀!这样的兔子吃起来太柴,无论怎么做都好吃不了。”“不会吧?本王可是挑了只最好的,剩下那些比这只还瘦,要不就小的吃不成,全赏人了。”“野味要吃肥的,家养的牲畜要吃瘦的,因为野味活动的多,身上本就没多少肥肉,若再瘦些的话就全剩下柴的不能吃的瘦肉,带来的那只兔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肥肉,绝对好吃不了。”伊稚邪笑了笑:“苏先生果然是个食客,竟然一眼就本王带来的不是好东西,下次本王抓个肥的带来请苏先生一起品尝。”苏任笑着算是应了。趁着去做兔子肉的机会,伊稚邪和苏任在树下聊了起来。两人的话都不多,而且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很多时候苏任只是微笑,一声不吭。而伊稚邪只得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免得两人坐在这里尴尬。因为兔子太瘦,炖起来就需要很长时间,就在两人都觉得别扭的时候,中行说竟然来了。这老家伙也没有参加单于分粮的盛局,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苏任都猜测是不是也被杀了。今日忽然出现到让苏任觉得意外。中行说先给伊稚邪和苏任行了礼,不等苏任邀请,自己坐到了伊稚邪身旁。伊稚邪先开口问话:“军师,这几日你都去了何处?怎么王庭都没有你的身影?”中行说任一眼,这才道:“也就是到处转转,单于交代了一些事情,奴才替单于跑了一趟。”“哦?什么事需要军师亲自出马?”中行说道:“如今这王庭还有什么事?自然是那些灾民的事情,灾民一日不安顿妥当,单于便一日不能安寝,第一批粮食虽然到了,后续的粮食始终没有着落,奴才就是替单于去想办法去了。”伊稚邪哦了一声:“那可安排妥当?”中行说摇摇头:“难呀!”这两人和说相声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当着苏任的面将单于的窘迫说的头头是道。苏任一直没有插嘴,静静的听着,等着这两人的后话。狼狈为奸这个词语在这两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伊稚邪是狼,中行说就是狈,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不断的挖着单于的墙角,这一点苏任还是很明白的。伊稚邪突然转过头对苏任道:“苏先生,作为我匈奴的天王,在单于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怎能不出手相助?”苏任呵呵一笑:“二位不是也冷眼旁观吗?”“谁说本王冷眼旁观了,每日本王打到的猎物有一多半都送给了灾民,再说本王提出要将这些灾民安置到阴山,是单于没有同意,当时苏先生也在王宫。”苏任笑了笑:“是是是,是在下无能帮不了单于。”中行说又任一眼:“按理说,粮食一到苏先生就能回马邑,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恐怕苏先生的行程得推一推,若没有足够的牲畜,谁知道草原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夫劝苏先生一句,还是尽早离开是为上策。”苏任叹气道:“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呀!”伊稚邪一脸的鄙夷:“单于怎能如此,怎么说这第一批粮食也是苏先生弄来的,现如今单于要反悔,怎么还流着苏先生做人质,过几日本王准备回阴山,苏先生可愿同往?到那时我敢拦着?”苏任对伊稚邪施礼道:“感谢大王厚情,或许用不了多久单于就能凑够牲畜,那时再走不迟!”伊稚邪行说,焦急问道:“军师,苏先生说的可是真的?”中行说一笑:“以奴才!只怕事情会更糟,今日奴才陪单于巡视了灾民,竟然听到了不少人对单于的责问,这就是怒气,一旦怒气达到某种程度,这十万灾民只怕会变成疯狗。”“啊!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恩将仇报?难不成他们还敢造反不成?”中行说摆摆手:“不是灾民们恩将仇报,而是单于没尽到心,说起来第一批粮食也就需要三百匹马而已,而单于却让各个部落都出点,以单于的牲畜规模,这点东西并不多。”“那军师为何不向单于禀明?万一真的出了事,可就麻烦了!”中行说摇摇头:“这只是第一批,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若单于一人承担,后面的粮食旁人就再也不会帮忙了,十万人四个月的口粮不是小数,单于的牲畜再多,恐怕也喂不饱灾民的胃口,若等到以后真的没了粮食,那些灾民的反应恐怕比现在还激烈。”“这又是为何?”“不为何,习惯而已,既然单于养着他们,他们就会习惯,觉得这是单于的责任,一旦不养了,他们反而觉得单于对他们不好,会变本加厉!”苏任替中行说解释:“这在我们汉朝叫做升米恩斗米仇,你给的越多到时候他们的仇恨就会越重。”伊稚邪挠头道:“这又是什么道理?弄不懂!”“不用弄懂,大王只要记住,帮别人的时候别尽全力就好,万万不要如单于这般将自己也搭进去。”“那怎么办?们饿死?”中行说摇摇头:“在他们最后时刻帮一把,还得是小帮,能不能活下去的运气就好。”伊稚邪行说,又任,叹气道:“你们这些汉人,心眼太多!”兔肉总算炖好了,揭开盖子,阵阵的香气扑鼻而来。伊稚邪不会客气,将炖肉的陶罐往自己跟前拉了拉,拔出匕首挑出一块。顾不上烫,塞进嘴里一阵吸溜。苏任也尝了一块,的确有些柴,而且还钻牙,吃起来不是很舒服。所以,苏任只吃了一块便不再伸手了。伊稚邪和中行说吃的很高兴,一边吃一边夸赞苏任属下的手艺,恨不得将人弄到他那里去:“果然不一般,本王算是见识了!”寻着香气,墨雨从自己帐篷里钻了出来。伊稚邪和中行说他都见过,自然也不需要客气,伸长脖子往陶罐里,也拔出自己的短刀挑了一块。伊稚邪的心思全在这一罐子炖肉上,没有发现墨雨的到来,被突然伸进罐子里的短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闪。墨雨不管伊稚邪杀人的眼光,自顾自吃的很香。阿施那部大怒:“大胆!汝不过一个下人,岂能和大王共食?”墨雨没理他,只顾吃自己手里的肉。中行说笑着冲阿施那部摆摆手:“将军别这么介意,苏先生这里没有下人之分,他的这些属下和苏先生同桌而食惯了,不会在乎你的身份,让他吃两块又有何妨?”伊稚邪抬手制止了阿施那部,雨:“这就是押送粮食来的人吧?两千里竟然能平安无事,一道不是简单人。”墨雨稚邪一眼:“你也不简单,安插在灾民中的那些棋子作用很大!”伊稚邪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墨雨天,手里的短刀紧了紧。“咳!”苏任咳嗽一声:“好了好了,该吃吃该喝喝,今日咱们不谈和咱们无关的事情。”中行说冲着伊稚邪微微摇头,伊稚邪这才恢复了一下精神,对苏任道:“先生还在查本王?”苏任一笑:“非也!刚才中行先生可是说错了,此人不是我的属下,他此次押运粮食是受了蜀中商会之托,和在下没有半分关系,怎么?大王还真的在灾民中安插了人?”中行说呵呵一笑:“既然苏先生都知道了,那也就不瞒先生,匈奴今后的命运如何,就在咱们这张小几上,只要苏先生点头,你的这个天王将永远是匈奴的天王,无论谁最后成为单于,苏先生觉得老夫的这个提议如何?”“哈哈哈……”苏任大笑,冲着中行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708章 回程
cpa300_4(); 单于很无奈,没人愿意与他共患难。¥f,单于也很生气,可是生气归生气,十万张嘴等着吃饭还是得想办法解决,要不然真的出现了问题,他的王庭毁了事小,匈奴的未来或者说他们家族的未来那可是大事。
牲畜的来源问题解决了,单于和于单各出一半,这才将第一批粮食的窟窿补上。于单这一次是豁出去要在单于面前表现,不但掏了一半的牲畜,还自告奋勇的要向单于捐献十万斤粮草。虽然单于还是不怎么喜欢他,看在粮草的份上,单于说了很多安慰和鼓励的话。
为了尽快将第二批粮食送过来,于单早早的就走了。于单一走,灾民也就安静下来,因为于单代表的就是粮食,在他们眼中只有于单能弄来粮食。
伊稚邪也很生气,重重的将佩刀扔给阿施那部,扭头对中行说道:“你不是说单于不会拿出牲畜吗?怎么又拿出来了?”
中行说微微一笑:“大王稍安勿躁,其实这也是好事,单于既然拿出了牲畜,以后的牲畜就得他全部出,就算有右谷蠡王相助,那也是很大一部分,十万灾民一举将单于和右谷蠡王全部拖垮不是更好?”
伊稚邪的怒气依然未消,原本计划的很好,临了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很多后续的计划因此而停止,让伊稚邪不爽:“那我们怎么办?”
中行说道:“等!等机会,既然苏任已经答应帮忙,相信机会很快就会来。”
伊稚邪想了想:“苏任能相信吗?”
中行说摇摇头:“此人决不能相信,所以奴才还有一个办法,让苏任彻底对单于失去信任,那样他就只能帮咱们,当然也是在帮他自己。”
伊稚邪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中行说上前两步,趴在伊稚邪的耳朵旁开始嘀咕。伊稚邪脸上的表情慢慢舒展,接着出现了一丝笑容。等中行说完,伊稚邪已经哈哈大笑:“妙计,果然是妙计!如此不仅能让苏任失去对单于的信任,还能削弱单于实力,若能死在那里就更好了!”
苏任终于得到了可以回去的消息,是屯头王亲自来送的信。苏任办成了筹集物资的事情,只要单于有足够的牲畜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从汉地运过来。所以苏任再留在匈奴没有半分意义。单于也清楚,苏任是个纯粹的商贾,就算强行将其留下,若没有牲畜他也得不到一粒粮食,拿苏任威胁也没用。
听完屯头王的话,苏任深吸一口气。原本计划的十几天的事情,没想到接二连三出问题,从夏初都快到秋末了也没回去。不知道马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雁门关是不是已经建成,更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没在他制定的计划有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执行。更主要的原因是苏任想家了。
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屯头王笑呵呵的道:“苏老弟在回去之前,应该去拜见单于,说不定单于还有礼物相赠。”
苏任连忙点头:“一定!这些时日多亏单于和大王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定要亲自告别。”
第二天,苏任带了礼品来到王宫。单于已经在等候苏任,苏任先向单于献上礼品,这才坐下和单于说话。这一次两人聊的很开心,看的出来单于对苏任能帮忙很高兴,特意从身上摘下一块绿色的宝石送给苏任。苏任自然不能小气,大嘴一张,便将粮价压了压,原本一匹马换一月的粮食,这次增加了半月。这让单于更加高兴。
王宫中摆开宴席替苏任践行。除了屯头王之外,伊稚邪和中行说也成了陪客。四个人相互恭维,聊的十分开心。见伊稚邪一反常态,和单于有说有笑,苏任的心中便是咯噔一下,他预感到这家伙又在冒坏水。
既然得到了许可,苏任走的很急,他担心伊稚邪的目的是自己,免得夜长梦多,还是早早离开的比较好。苏任在王宫喝完酒回来便吩咐所有人收拾行囊,不等天亮已经离开王庭五十里了。
霍金精神抖擞,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作为苏任的护卫头领,这一次他格外小心,探路的斥候撒出去十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他报告。哪怕是一只羊、一只兔子动了,都得派人过去查看。搞的整个队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赢广济一直留在王庭之外,他是隐形人。等苏任的队伍走出了百里之后,赢广济这才出来会合。
深秋的草原是忙碌的草原,牧人要趁着草叶还绿的时候多准备些草料,免得到了冬天牲畜受饿。牲畜们也凭借本能猛吃海喝,尽量让自己长的肥一点,好挨过严寒的冬天,根本就没人注意他们这支小队伍。当然,在这莽莽草原上,即便看见了想要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也就没人搭理他们。
阿四的歌声再一次响起,在草原上待了几个月,听到不少匈奴人的歌声,阿四的歌声中也增加了婉转和低沉,听起来更加悦耳了。猛然间一个高音直冲天际,惊起一大群正在树林中觅食的野鸟。
霍金立刻大喊:“停!”
队伍一个急刹车连忙站住,护卫们纷纷抽出兵刃警惕的看着四周。苏任还没反应过来,黄十三和蛮牛已经将他弄下了马,不由分说摁到了泥地里。
“哈哈哈……”赢广济大笑:“这已经是第五回了,再折腾几次,你们的先生就会被你们活活折腾死!”
没人理会赢广济的冷嘲热讽,所有人都盯着刚才飞鸟飞起的树林。斥候在里面转了小半个时辰,得到的消息是什么都没有,警报这才解除。
苏任一边喝水一边无奈道:“小金子这次回去不疯就算奇迹了,再看看你们其他人,人家要杀咱们不用这么躲躲闪闪的,这里是匈奴人的地盘,大张旗鼓的来就是,就算跑就你们的骑术能跑过匈奴人?”
黄十三道:“小心些总没错,下一次我们轻点就是。”
额头已经青了,刚才趴在地上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到现在还很疼。苏任摆摆手:“去问问是不是可以继续赶路了?”
护卫们的骑术不行,有骑术好的。墨雨的骑术就很高明,他能躺在奔跑的马背上睡觉,这一招让很多人羡慕。但是,羡慕归羡慕,依然没人待见他,所以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墨雨也不生气,休息的时候休息,吃饭的时候吃饭,或许他更喜欢现在这安静的时光。
刚才苏任护卫形成的包围圈将所有人都包在里面,独独只有墨雨一个留在圈外。赢广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唏嘘不已,想当年自己第一次跟苏任行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待遇。这一次还算可以,至少那些护卫将他看做自己人。
确定没有危险,霍金再次宣布启程。一整天都在赶路,傍晚的时候在一处小河边安营扎寨。赢广济坐在苏任身旁,冲着远处靠在石头上打盹的墨雨努努嘴,问苏任道:“你可以肯定上次偷听咱们谈话的就是他?”
苏任点点头:“在他的房屋中发现了那套被老黄尿湿的夜行衣。”
赢广济紧皱双眉:“他为何要偷听咱们谈话?我和他们墨家没有半分关系!”
“但你和我有关系,这就是关联所在,放心,墨家暂时不会对付你们,人家还看不上。”
“呵呵呵!”赢广济笑了笑:“看不上更好,我还巴不得他们永远看不上呢!对了,你可查到这小子怎么和外界联系?”
“这种事情就有劳赢公子了,做这些事情你们乌木崖最擅长,不是吗?”
赢广济看着苏任:“那就你给的价钱合适不合适了,只要你肯出钱,别说他和谁联络,就算他的亲生爹娘是谁都能给你查出来!怎么样?厉害吧!”
“你,趁火打劫?”
“算是吧!给不给在你,反正我们和墨家没有任何瓜葛,查不查和我们没关系。”
苏任憋着嘴,一咬牙:“开个价!”
赢广济笑了:“若你只想知道他和谁联络一百钱,若要将那个联络人除掉五百钱,若还想顺藤摸瓜查出墨家在匈奴最大的人物是谁,这就贵了,一万钱!”
“你去抢好了!”
“我就在抢!”赢广济笑的很开心,他很少能把苏任挤兑成现在这样:“我知道你的人也在查,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那些人初来乍到,很多事情别说查,就连听都没听过。”
苏任瞪着赢广济,好半天把眼睛一闭:“一万就一万,说吧!”
赢广济哈哈大笑,久久停不下来。苏任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看着就要发飙,赢广济连忙道:“好了,告诉你,和他联络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匈奴牧民,不值一提,且此人昨日放羊的时候被狼吃了。”说到这里,赢广济嘴角一翘,得意洋洋:“至于墨家在匈奴的大人物你绝对想不到,此人隐藏的很深,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的,你的那一万钱花的不冤!”
“少废话,说正题!”
第709章 又一个大汉商贾
中行说带了一个满脸胡子的汉人出现在单于王宫。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此人身材又矮又胖,特别是那肚子大的都脚面。因为实在太胖,肚子又碍事,下马的时候好几个仆役过来帮忙,就这还把他自己累的气喘吁吁。从衣着上不出此人是干什么的,但从衣服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各种宝石,能猜到此人是个很有钱的主。至少算是个富人。站在马下捣了会儿气,中行说一直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等着。好不容易等那人缓过了气,立刻又有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抬过一张胡床,放在离那人最舒服的位置上。那人一屁股做上去,对中行说道:“让中行先生久等了,咱们继续走吧?”凡是人的人,都在心里猜测此人的来历。有些人说应该是某个部落的王,也有人说明明是汉人怎么就成了部落王?没人认识此人,从来没有见过。能和中行说这种大人物走在一起,地位应该不会低,有钱有地位的汉人在匈奴可没几个。伊稚邪站在王宫门口的台阶下,见那胖子来了,热情的上前打招呼,更有一旁的籍少公展现出标准的谄媚像。此人姓聂,单名一个壹字。在苏任之前,此人是匈奴最大的汉商。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此人是地地道道的马邑人,虽说马邑破败,但在那一带聂壹的大名如雷贯耳。这一次聂壹不远千里亲来匈奴王庭,正是因为伊稚邪的邀请。伊稚邪向单于建议,正所谓货比三家,苏任虽然成了汉匈边境最大的商贾,但也不能将老商贾排除在外。苏任能弄来粮食,那些老商贾也能弄来粮食,至于价钱和这些怕他们的老商贾打交道,比和苏任这种外来的商贾打交道更灵活。于是乎,聂壹,原本的马邑豪商便代表汉匈老商贾出现在匈奴王庭。到了这里,聂壹自然没有再坐胡床的资格,慌忙从胡床上爬下来,规规矩矩的给伊稚邪行了个大礼。伊稚邪笑呵呵的将聂壹拉起来:“聂先生可是我匈奴的恩人,本王代表单于在此等候,希望聂先生这次带来的是好消息。”“那是自然,一切都按照大王的吩咐,不敢有任何差错。”伊稚邪点点头:“如此甚好,里面请,单于已经在等候了。”王宫前面的十八级台阶差点要了聂壹的命。才上了三五个,已经汗流浃背,若不是仆役们扶着,就会从上面滚下来。这个人太胖了,身体的宽度完全超过了自己的身高。若苏任在这里,一眼就能这个不到一米七的家伙,体重至少在四百往上。好不容易爬到台阶顶端,聂壹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发冠歪了,袍服脏了,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因为汗水的缘故,拧成了一股股的小辫子。伊稚邪和中行说对望一眼,全都微微摇头。单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事情,当聂壹进来的时候,单于立刻笑呵呵的冲着聂壹招招手:“原来是你呀!本单于还以为你们这些人能派谁来,来的正好,快快请坐,上酒!”聂壹和匈奴人打交道多年,对于匈奴的事情了如指掌,倒也不客气,谢过单于之后两腿一软坐到右面的座位上。单于喝了口酒:“本单于的话,左谷蠡王可都和你们说了?”聂壹连忙道:“说了,小人一定竭尽全力替单于分忧!”“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单于很高兴:“商人都是要挣钱的,尔等放心,只要你们能弄来本单于想要的东西,价钱的事情好商议,我匈奴地大物博,什么都有!这一次你们准备了多少粮草,说出来让本单于高兴高兴!”“禀单于,小人和十八家汉商联合长城内多家粮店,到目前为止已经筹集到十万斤粮食,而且陆陆续续还在寻找,粮食的事情单于不用担心,小人定然会优先供应单于。”“怎么才十万斤?”听到十万斤这个数字,单于不是很满意,苏任一次就送来五万斤,而且后续还会更多。十万斤对于十万灾民来说完全就是塞牙缝的东西。中行说道:“单于有所不知,这些都是聂先生抢来的,若不是他们下手快,这十万斤恐怕都没有。”“什么意思?”聂壹道:“单于应该清楚蜀中商会的实力,虽然他们成立不过短短数年,可已经遍布大汉各个地方,如今苏任正在替单于送粮,为了将这笔生意攥在手中,蜀中商会在整个大汉收购粮食,不夸张的说,大汉天下七成余粮都已经到了蜀中商会手中,所以……”伊稚邪接着道:“臣也派人去过马邑,回来之后报告说,马邑城外苏任建了数十个粮仓,专门用来囤积从各处运来的粮食,苏任有这么多粮食不运来王庭,反而处处为难单于,此子居心叵测!”聂壹连连点头:“据小人观察,苏任之所以每次只送来王庭一点粮食,就等着他手中的蜀中商会控制住所有粮食,然后坐地起价,那时候就算单于不答应,从别的地方也买不到粮食。”“可恶!”单于大怒,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踢翻在地。聂壹伊稚邪和中行说,接着道:“这还只是其一,除粮食之外,布匹食盐铁器等所有东西,蜀中商会都在大量购进,这么给单于说吧!因为蜀中商会的大量购买,大汉境内的粮价等其他必需品的价格疯长,小人筹备的这点粮还是花了高价,就算花了巨资也才弄到十万斤。”单于的眉头皱的更深:“那你可知苏任手里有多少粮食?”“这个嘛……!”聂壹摇摇头:“虽然小人不知道实数,多少能猜出个大概,若按照苏任在马邑城外席间的粮仓估计,五百万斤还是有的。”“五百万斤?!”伊稚邪大叫一声:“单于,有了这五百万斤粮食,受灾的十万百姓就再也不用愁了!既然如此,咱们何不……”中行说连忙摆手:“此事万万不可,一则苏任现在还在给我们送粮,此事一旦泄露,恐怕苏任再也不会理会我等,且马邑背靠雁门关,有大汉大军作为后盾,就算咱们出其不意拿下马邑,一旦大汉军马过来,这数百万斤粮食如何运走?再狠一点,苏任若一把火烧了粮食,咱们就等于白跑一趟,非但没能弄来粮草,还让大军消耗更多,得不偿失!”伊稚邪道:“军师此言差矣,我匈奴人勇猛无敌怕过谁来?就算有大汉军马又能如何?只要得手,咱们没了这么灾民,就更加不用担心那些汉军!单于,此事值得一做!”中行说也道:“此事万万不可干,成功的希望太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吵的单于脑袋都大了,抬手制止两人争吵,壹一眼:“聂先生就住在马邑,以聂先生二人谁说的对?”聂壹没料到单于会问他,慌忙起身,稚邪,又行说:“单于,小人不懂军国大事,再说小人也不是匈奴人,而且家就在马邑,以小人私心来说,绝不希望单于挥兵马邑!”“大胆!”伊稚邪狠狠的瞪着聂壹,聂壹缩成一团。单于反而笑了:“聂先生的话才是肺腑之言,若先生欢迎本单于攻打马邑,本单于反而觉得聂先生说的不是心里话。”给了聂壹一个微笑,单于接着道:“先生觉得本单于若真的攻打马邑,成功的机会有多大?”聂壹更为难了,嘴唇都快咬破了,如坐针毡好半天没说话。单于道:“聂先生请明言,本单于不怪你!”“既然如此小人就说说!”聂壹轻咳一声:“马邑离雁门关大约五十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山不高河也不宽,且马邑并没有驻扎汉军,只有苏任的几十名护卫维持秩序,也就是说一旦大军抵达马邑,只要封锁四处,迟早还是能攻下马邑。”“当然,这只是最好的结果!在马邑时,小人见过苏任的属下与雁门联络的方式,狼烟是最好的方法,这就说明苏任和雁门关守将,甚至雁门代郡太守达成了默契,一旦有事两地汉军会全力增援,这是最麻烦的地方,若能破坏马邑与雁门关的联络,攻打雁门不是不可能!”“那些粮食怎么办?”单于又问道:“倘若苏任觉得获救无望,下令烧毁粮食,就如军师所言白跑一趟。”聂壹笑了:“这一点单于请放心,单于要的是粮食,所以可以对马邑的人放一条生路,小人也是商贾,在没有被逼到绝境或者更大利益的诱惑下,小人绝不会将自己的货物扔掉或者销毁!苏任也是商贾,以小人想来,但凡有一点希望苏任绝不会将五百斤粮食付之一炬,哪怕蜀中商会再富有,这么多粮食也是不少钱。”单于微微点头:“聂先生言之有理!”中行说还想说话,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伊稚邪笑呵呵的道:“单于,聂先生也说了,此事要绝对保密,虽然马邑左近是右谷蠡王的辖地,臣以为还是不告诉右谷蠡王为好。”听见于单的封号,单于的面色再一次阴冷下来:“这个逆子,联合外人蒙骗于吾,真是该死!”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710章 马邑的荣光
从狼居胥山到马邑差不多两千里,苏任那个天王名号虽然有名无实,但是在匈奴还是很有市场的。↖頂↖点↖小↖说,这一路上无惊无险,所过之处只要将王旗打出来,无论是牧民还是路过的匈奴兵马,全都急忙闪开。没人知道这队人马到底是谁,但大幕上那个凶狠的狼头是匈奴人的标志,没有人赶在匈奴的地面上冒充大王。
没有马车,苏任只能骑马。漠北之所以叫漠北,那是因为这里不仅仅只有丰美的草原,还有戈壁滩还有小片的沙漠。漠北的戈壁滩和以前苏任在罗布泊见到的戈壁滩不同。这里的戈壁滩没有胡杨林,也没有乱石嶙峋的石头山。一簇簇荒草丛下,常年流动的沙子就是戈壁滩的全部。
风很大,走着走着忽然铺天盖地之下头顶上的天瞬间就变成灰色。大风中夹杂这沙尘和枯草漫天飞舞,即便你再怎么注意鼻孔和嘴巴里都会被这些沙尘填满,这就是沙尘暴,这也才叫沙尘暴。在后世城市中每年春秋季出现的沙尘暴和这里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苏任做的防风口罩很有市场,虽然不能杜绝所有的沙尘,至少可以让嘴巴和鼻孔里少钻一些。只可惜没有眼睛,要不然就能在沙尘中继续前行。不知道匈奴人怎么在这样的天气中生存,苏任的白马是受不了。看着白马口鼻处厚厚的尘土,苏任撕下自己的衣服将白马的口鼻捂住。
没有什么避风港,就算是勉强搭起帐篷,也会在你松手的那一刻被大风卷走,这时候就看出了荒草的好处。找一处荒草厚实的地方,连人带马窝进去,静静的躲在里面等着沙尘暴过去。
霍金不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应该在去狼居胥山的时候跟着于单走过,所以在沙尘暴出现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法子。当苏任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这群人中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有这种本事。
在这样的天气下吃饭喝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无论是弄得多干净,只要放进嘴里总有一股子尘土的味道。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一辈子没吃过十几斤沙子才是怪事。
好在沙尘暴来的快去的也快。大漠不比城市,没有那么多建筑物阻挡,四周连高一些的山都没有。大风一起呼啦啦从这边一直吹到那边,中间没有任何阻挡,自然也不会久久盘旋在你的脑袋上。
当所有人灰头土脸的从草丛中钻出来,再看身后,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变了样。留下的足记不见了,就连刚刚还作为标记的几簇荒草也改变了自己的形状,甚至连天地间的颜色都发生了变化。苏任从来没有迷过路。无论多么陌生的地方,只要有地图他就能准确的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但是现在他怀疑他们走的方向是否正确。
霍金没有要单于给他们的向导,所以一切都得凭自己的本事。当霍金喊出上路两个字的时候,苏任很想问问他是靠什么确定方向的正确性,但碍于面子,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除了戈壁最危险的就是沙漠。沙漠虽然不大,也是一眼看不到头。根据霍金说这里的沙漠一般一天都能走出去,期间还有几处淡水湖泊组成的沙洲,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苏任知道,沙漠的可怕不在于能不能走出去,而在于能不能找到那些沙洲。
在大自然面前,人的能力再大也不能与之抗衡。整个队伍除了苏任之外,每个人都对霍金信心满满,就连赢广济和墨雨都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或许真如霍金说的那样,他是个天生的野外生存专家,只要是他走过的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果然在天黑之前他们抵达了沙洲。
若按照苏任的想法,打死他都不会进入这里,哪怕沿着沙漠边沿绕一圈,最多也就是多走几天,比死在沙漠里要划算的多。
沙洲不大,一块足球场大小的湖泊成了整个沙漠中最繁华的地方。牧民们的牛羊群,赶路的兵卒,甚至还有匈奴商人全都在这里集中。小小的沙洲周围两里范围内到处是各种各样的帐篷。有些聪明的匈奴人将这里当成了发财的地方,无论是湖泊周围的绿色水草还是湖中的水都是他们挣钱的工具。
一壶水清水需要一块银子,一片供牛羊吃的青草需要一块金子。匈奴人对这些服务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服务费。就算是羊群啃食的草地也会仔细检查,将那些被翻出来的草根重新埋进湿润的沙子里。因为没有了这些绿色湖泊就会慢慢干涸,湖泊干涸沙洲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赢广济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多了几只精美的银器,在苏任面前显摆了两下:“怎么样?漂亮吧?这可是此地的特产,去的时候没带钱,回来的时候就买了几个,准备拿回去做自己御用的东西!”
苏任鄙夷的看着赢广济:“你知道什么叫上行下效吗?据我所知,高原上的产银可不多!”
在沙洲休息一夜的费用是很贵的,哪怕你住的离湖泊很远的地方,第二天早上都会有拿着鞭子的税吏来收钱。这样的收钱方式完全按照税吏的心情办事,心情好了少收几个,心情不好就会很多。所以这里的税吏比单于说话还敢用。至于这些税吏是谁的人,没人知道,自从匈奴人发现了这个沙洲,税吏就一直存在,而且一代代的延续到现在,没有人提出过自己的意见。
苏任摆出天王的头衔并没有多大用处,反而税吏收的比别人还多,说话也更粗暴,就是为了维持沙洲,保护这块沙漠中唯一的净土,不交都不行。
没办法,只能掏钱走人。一切尚算顺利,没有再遇见沙尘暴,也没有遇见流沙之类的陷阱,沿着霍金带的路,当天中午便走出了沙洲。重新看见草原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就好像他们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一样。
据说这段路是前往狼居胥最难走的一段路,过了这里剩下的路程没有任何难度,哪怕你没有找准方向,也能走出草原。没了危险,年轻人好动的性格就展现了出来,一路走一路打猎,无论是碰见兔子、野鸡或者是觅食的大雁全都是他们的目标。每天晚上篝火旁边竖起一根根穿着形形**动物尸体的棍子,不大一会就会让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能与动物沟通的阿三总是不喜欢霍金他们的做法,每当看见被杀的动物,阿三会虔诚的跪在正在宰杀动物人的旁边诵经。赢广济说阿三念的是超度经,可苏任听上去太过悲切,更像是哭丧。
两千里不短,就算有马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走到的。这一次长途旅行让苏任的骑术精进不少,走出沙漠的时候他也可以站在马背上撒尿,偶尔还能趴在马脖子上睡一觉。两股中间的疼痛早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老茧。
正抱着白马脖子睡觉的苏任被黄十三弄醒:“先生,快到了,小金子问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咱们神清气爽的进马邑?”
苏任摸了摸粗糙的脸庞,两腮的胡须有一寸长,毛茸茸的格外不舒服。但是他又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修剪,最主要的是没人帮他,他可不敢自己动手,要是没把胡子刮干净却让自己破了相,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任何人都不会对自己这般残忍,要是被旁人看见骂他数典忘祖他都得忍着。
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马邑城的影子,天色也暗了下来,苏任点点头:“好,让小金子扎营,咱们今日就在这里休息。”
终于要到了,那一夜苏任睡的很实在。就算有人把他从榻上扔下来,估计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警惕了大半个月,眼看着就要到家,谁都会放松下来。后半夜苏任起身上茅厕的时候,发现蛮牛正靠在自己的帐篷边上睡的正香。苏任笑了笑,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蛮牛身上。
蛮牛都睡着了,那些哨岗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于是苏任回到帐篷,穿上自己的衣服绕着营地走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坐在篝火旁当起了守卫。夜很静,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各种昆虫的鸣叫就和催眠曲一样将所有人送进了梦乡。这样的日子不多,所以苏任格外珍惜。
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夜中听的格外清楚。苏任精神一阵,连忙将手里的短剑抽出来,霍金、赢广济、墨雨全都从自己的帐篷中奔了出来,看见苏任站在火堆旁先是愣了一下,立刻聚拢到苏任身边。
“怎么回事?”赢广济问了一声,阿三立刻趴在地上,静静的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一脸凝重的阿三对赢广济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赢广济道:“来人大约五十,人人骑马,正朝咱们这边过来!”
霍金立刻大吼,让所有护卫整队应敌。第一个出现的人确是他们派去和马邑联络的护卫,那家伙一边纵马一边喊:“先生,先生!韩先生和桑先生亲自来迎接您了!”
第711章 寻仇
马邑,一个注定名流千古的名字。就算人们忘记了当年秦国大将蒙恬在此养马,就算到现在还没有马邑之围的影子,就因为天下第一个榷场在这里建立,就已经能在史书上名垂千古。
如今的马邑和苏任走的时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墙还是那么破烂,城中的商铺还是那么简陋,但是人多了不少。匈奴人、乌桓人、汉人,甚至西域人都能在这小小的马邑城中见到。
苏任果然没有看错,桑弘羊是个搞经济的能手,只用了短短数月时间,便将马邑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么多商铺,这么多商人,在一堆精明人中,桑弘羊硬是收取了一个天文数字的税。单单从捞钱的角度看,就这些税收完全够去匈奴买一万匹马。
当然期间有蜀中商会的大功劳,可没有桑弘羊的精打细算和处处想在商贾们前面,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苏任甚至还发现在城北的一个角落中,桑弘羊专门弄了一个裁决商人纠纷的地方。这让苏任有些意外,后世的仲裁可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仅凭这一点苏任不怀疑桑弘羊是个人才。
苏任带着人游走在马邑城中的大街小巷中,身边跟着赢广济。一路走一路看,最大的买卖自然是粮食。对于塞外的所有人来说,粮食永远是最金贵的东西。为了不出现垄断,桑弘羊还规定任何买卖决不能只有一家,这对已买家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息,只有竞争才能让市场繁荣。
富源绸缎莊开在主街的最东面,这家店不是很大,生意却很好。苏任他们来的时候,门口淤积了一堆人。老板林开平正在冲着众人作揖:“诸位见谅,实在是没货了,要不明日,等明日小店的货到了,一定恭候诸位光临!见谅,见谅!”
人群没有散,一名西域商人掏出大块的金锭高高举起:“我就要老板娘身上穿的那件,只要一件这块金子就是你的!”
“我出两块!”不等那西域人说完,一名匈奴人立刻高声喊叫。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林开平的脑袋上已经见汗。他很清楚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之所以愿意来他的店里购买丝绸,完全是看在他那个美艳动人的妻子面上。自从自己娶了这个女人之后,绸缎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有时候货刚到就会被哄抢一空,哪怕是最难卖的货物,只要他妻子出面不但能卖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看着窘迫的林开平,苏任问赢广济:“他也是墨家的人?”
赢广济摇摇头:“不好说,查不出此人的底,只知道是从荆州那边过来的,我已经派人去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苏任嫌弃的摇摇头:“那这城中还有多少墨家的人你应该弄清了吧?要不然我付你一万钱可就真亏了!”
赢广济笑了笑:“这事你得问你得韩先生,那一万钱可是买那个人的名字,和城里的墨家没有丝毫关系。”
“你!太小人了!”苏任被噎的说不出话。
此时的林开平都快疯了,这些守在门前的人看样子不见到他那个水灵灵的妻子是绝不会离开,怎么办?强赶指定不行,以后还指望这些人买他的绸缎。若将妻子叫出来,那不和卖肉的一样了。街坊四邻早就对此指指点点,若被人看见以后自己就别活了。
喊叫声最大的就是那个西域人和那个匈奴人,听现在的架势,那妇人身上的衣服都够用铜钱串起来穿上了。然而,这两人还在不断叫价,其他人出不起钱,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热闹。
“我出十万金!”人群后方突然爆出一个声音。
“十万金!这人是不是疯了,十万金卖那个妇人都够了!”众人纷纷扭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苏任一闪身躲到赢广济身后,将赢广济露出来。众人的目光这才看清,原来喊出天价的竟然是如此一位翩翩公子。都说有钱人家的败家子,以前没怎么见过,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赢广济被苏任卖了,面对着那两个竞争者虎狼一样的眼神,只能咽口唾沫往前走。一边走还不忘对身后的苏任低声道:“这次我替你顶包,你得付我五百钱!”
林开平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台阶上下来。十万金是多少钱他没见过。听起来就太吓人,有一千金都算是富户,十万金够一个县的男女老幼活一年。从刚开始的震惊中回过味来,林开平看在十万金的面上也就豁出去了。抱拳拱手:“这位公子当真愿意出十万金?”
赢广济咳嗽一声,微微点头:“只要你家良人脱了身上的衣服给我,十万金就是你的,还不速速将你家良人请出来?”
林开平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他已经打算好,只要这笔生意做成,带着自己的美艳老婆立刻回荆州,然后再也不出门。有十万金他们一家几辈子都花不完,至于旁人说三道四,已经顾不上了。何况这里的事情未必会传到荆州,所以他不怎么担心。
赢广济在一群议论声中站在富源绸缎莊的台阶下静静等待。苏任冲着赢广济笑了两声:“这下你可成了马邑的名人,我如此尽心,是不是可以少给点?”
赢广济瞪了苏任一眼:“你小子就是个没胆的东西,少一个钱我就大喊你是苏任,然后将实情说出来,看谁丢脸。”
大家都等着林开平的妻子出来,可左等不见人,右等还是不见人。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林开平这才哭丧着脸从房间里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向赢广济这边聚拢,想要听听林开平怎么说。
林开平再次施礼:“请这位公子随小人进去说话!”
赢广济折扇一挥:“前面带路!”
富源绸缎莊和马邑所有的商铺一样,建造的都很简单。内外只有两间屋子。前面是卖货的地方,后面是商贾一家休息的房舍,多余出来的地方权当仓库。空荡荡的富源绸缎莊一件绸缎都没有,完全没有一个店铺的样子。
林开平一直将赢广济和苏任让到后面院子,自有伙计替两人上茶。等一切妥当,林开平挥手将闲杂人等全都赶了出去。等人一走,林开平噗通一声跪到了赢广济面前:“公子见谅,我那良人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赢广济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盯着跪在地上的林开平,想了想看向苏任。
苏任并没有激动,依旧坐在椅子上喝茶:“这有什么奇怪的,知道我们来了,还能留下才是怪事。”
林开平被苏任说的摸不着头脑,问赢广济道:“这位公子是……”
赢广济一笑:“他可是大名鼎鼎,今日来找你家良人的就是他,给你说实话,你家良人得罪了他,所以今日是来寻仇的!”
林开平大惊,趴在地上就给苏任磕头:“公子开恩,小人实在不知,实在不知!”
正说着话,霍金呼的一声从门外窜了进来,没理会林开平的丑态,对苏任道:“抓住一个,跑了一个,没想到那小子的武艺竟然如此厉害,连墨雨都没拦住。”
赢广济笑的很古怪,对苏任道:“你让墨雨去拦他?那不是正中下怀,能拦住才是怪事。”
“本就没想拦他,拦了他后面的人怎么找?”苏任又对霍金道:“既然抓住了,就带进来,让林掌柜看看他这个美娇娘的真实面目。”
原本的美艳妇人现在没了美艳的样子,灰头土脸不说,被捆成了粽子。头发散乱,簪钗胡乱的插在脑袋上,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处,幸好不是重点部位,脸上还有血,一张嘴能看见牙掉了好几个。
霍金一脚踢在妇人的腿弯处,那妇人便跪到了林开平身旁。林开平不敢看那妇人,生怕被其连累。
苏任笑了笑:“见了两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否告诉我?”
妇人翻了个白眼:“要杀就杀,不必如此假惺惺!”
苏任摇摇头:“看来你在墨家的地位不是太高,人家说舍弃就舍弃,一点都不心疼,若是重要的人绝不会让你继续留在雁门,应该远远送你离开才对,放心我不杀你,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抓你的是谁吗?”苏任看了墨雨一眼:“那位可是比你在墨家的地位高,人家跟着你们巨子周游天下,说不定下一代巨子就会是他。”
妇人扭头看向墨雨,墨雨面无表情站在门口一声不吭。
苏任笑了笑:“回去告诉你们巨子,只要他不再与我为敌,我会永远保持和平,或许有一天还会向皇帝推荐你们,若你们巨子还要置我于死地,那就放马过来,看看是你们墨家厉害还是我厉害!”
妇人疑惑道:“你要放我走?”
苏任点点头:“你这样的杀了没意义,何况你又这么美,还真下不去手!”一挥手让护卫给妇人松绑:“你可以走了,但愿咱们永远也不要再见面!”
妇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女儿还好吗?”
苏任摇摇头:“你用的古丽尔花粉太多,她已经死了!”
妇人的身子一震,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冲着苏任鞠了一躬:“小妇人墨云,谢苏先生将小女下葬!”
第712章 一场惊吓
苏任正在马邑城临时属衙中喝水聊天,听取韩庆对这段时间的总结。忽然黄十三急匆匆进来,趴在苏任耳边嘀咕了几句。苏任的眉头便是一皱:“有多少人?”
黄十三面色凝重:“很多,一眼望不到边,突然出现,却在河对岸扎营,似乎没有进攻马邑的样子。”
“哦?是匈奴人的旗号吗?”
黄十三摇摇头:“不是,旗号很怪,从来没见过。”
韩庆和赢广济被两人的谈话搞糊涂了。韩庆问道:“出了何事?要不要点起烽火向雁门关示警,让李太守和程太守出兵相助?”
苏任想了想:“先别着急,看看再说。”
石宝又急匆匆跑了进来,给众人抱拳,对苏任道:“先生,河对岸的那些人派人来了,指名道姓要见您,他们人数众多,霍金怕拦不住,让先生早作打算。”
一大群骑兵出现在马邑,这绝对不是好事。从现实角度考虑,汉军骑兵没有这种能力,那就自然剩下匈奴人。匈奴人为什呢要来?还这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抢劫还是示威?
苏任在众人的陪同下站在破烂的马邑城头。城里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即便是蜀中商会的商贾也人心惶惶,虽然说这段时间的确挣了不少钱,可那也得有命花不是。崔久明本想跟着苏任上城楼,刚出了属衙便被一群商贾拦了下来。
城外空旷的草原上,一块黑压压的身影就在河对岸。正如黄十三所言,一眼看不见头。人声,马声此起彼伏。甚至于还能听见那些家伙们说笑的声音。
三匹马驮着三名骑士就站在城下,这些人的打扮不是汉人,披散着头发,穿着兽皮,腰里的弯刀闪着珠宝的光华。为首的是个庞大的汉子,此人骑了一匹红马,那匹马又高又大,和骑在马上的人相得益彰。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有一人手中擎着一根旗杆,迎风飘扬的旗子上,用血红的丝线绣着一个人头,样子狰狞可怖,一只眼睛耷拉在外面。三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
韩庆紧皱双眉,对苏任道:“先生,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是点烽火吧!”
赢广济呵呵一笑:“这些人不是匈奴人,听,他们说的是汉话!”
城下的汉子看见城楼上来了一群人,便停下了和手下的交谈,冲着城楼上拱拱手:“上面可是苏先生?”
苏任大声道:“正是,尔等何人?”
大汉哈哈一笑:“我们狼主让我给苏先生带句话,今日午后请苏先生到河边一叙,若苏先生不答应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你家狼主何人?”
大汉道:“苏先生去了就知道,告辞!”
说罢,大汉一带马缰转身就走,看着那三人的背影,霍金举起了弓箭,已经瞄准了走在最后的那个家伙,却被身旁的苏任伸手摁住。说汉话的匈奴人是有,但说汉话的大批匈奴骑兵可不多见。而且从他们的旗号上判断,也不是匈奴人。匈奴人崇尚自然,狼是他们作为旗子的第一选择,其次有虎、熊、鹰等猛兽,将一颗恐怖的人头挂在旗杆上不是匈奴人的爱好。
桑弘羊想了想,道:“以在下看这些不像匈奴人,倒像是马贼!”
这世上的匪类各种各样,在山上的叫山贼或者山匪,在水里的叫水贼或者水匪,这是根据地域不同来区分的。还有一种方法是根据行径区分,比如偷东西的叫盗贼或者盗匪,打家劫舍的叫强盗或者贼人。第三种是根据人的特点来区分,由非汉人组成的盗匪称之为胡匪,由乌合之众组织起来的叫土匪。
唯一一支强盗是根据他们使用的工具归类,那就是马贼或者叫马匪。因为他们最主要的特点是马匹,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别说官府拿他们没有办法,就算是冷兵器时代的国家除非发动大军,一般的小股力量也对其无能为力,甚至连人家的行踪都摸不清。
马贼一般有两种所指,其一是偷马的贼,其二是骑马的悍匪。自从人类驯服马匹作战以来,马贼便随之产生。他们的特点就是高机动性,在那个通讯底下,主要力量靠畜力的时代,马贼算是最高级的盗匪。特别是草原或者平原地区最为突出,今儿在东明日在西,往往一股小小的马贼能将一个地方搅的鸡犬不宁。
荆棘手下的这些马贼是真正骑马的悍匪。原本一群摸着锄头的农夫,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在草原上横行了几日之后,便摇身一变成了马贼。有些人甚至连上马都困难,就这也号称自己是草原上最大的马贼,只因为他们人数众多,行动起来遮天蔽日,声势大得吓人。
听完回来人的回报,荆棘笑的很大声:“哈哈哈哈,干的好,没想到苏小子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老子就是要吓唬吓唬他,看他小子有没有胆子来赴约。”
站在荆棘旁边的人就是刚刚在马邑城下和苏任对话的那三个。为首的是荆棘最得力的手下,此人本是太行山最大盗匪的首领,因为长的又黑又高大,人送外号老黑塔。与火麒麟、飞鹞子、爬山虎是荆棘手下四大护法。荆棘虽然离开了乌木崖,乌木崖中的那些封号却没有忘,在他统一太行盗匪的时候,所封的手下和乌木崖的名字同出一辙,只是这个狼主借用了匈奴人的称呼。
老黑塔嘿嘿一笑:“我看那个苏先生一副文士打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能来就怪了。”
荆棘将一块羊腿扔给老黑塔:“如果你这么看那就错了,苏小子看上去温文尔雅,肚子里面的坏水多着呢!若不是咱们出其不意,弄不好走不到这里就会被人家灭了。”
“狼主,这苏先生真如此厉害?”火麒麟不怎么相信。
荆棘看了看自己的一群手下:“你们都不信是吧?告诉你们,元山盗听过没有,就是聚集在元山里的十万盗匪,苏小子只身上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的盗匪们互相火并,最后这十万盗匪全被其收归麾下,他身边的那些护卫大多都是原来的元山盗,若不是这次他急着来雁门关,你们这群东西不够人家一口的料!”
“嘿嘿嘿,狼主说的也太玄乎了!那位苏先生我见过,手无缚鸡之力,敢去我那里一斧便砍了!”
荆棘见没人相信,冷哼一声:“等着吧,等他来了你们再好好看看。”
马邑城中已经翻了天,被困在城里的人恨不得长两只翅膀飞出去。虽然来的是马贼,但人数实在太多,仅凭城里的护卫力量绝对没有办法抵抗。属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纷纷要求临时城主想想办法。桑弘羊说的口干舌燥,但没人相信他的话。
苏任还在喝茶,刚才出去的匆忙,一杯茶只喝了一口,回来的时候下人们竟然没有想起来给苏先生换一杯。凉茶能让人冷静下来,苏任喝了一口,吩咐道:“午后老黄和蛮牛陪我去河边,其他人留在马邑,如果有任何不妥立刻点燃烽火,只要坚守一炷香时间,李太守和程太守就会派兵增援,我也会尽量拖延时间,千万记住,若在援军到来之前没有能守住,小金子知道怎么做。”
“大哥,我陪你去!”霍金可不愿意让苏任单独去冒险。
苏任道:“放心,如果马贼们是为了人他们早就攻城了,所以说他们是为了货物,准确的说是为了粮食,他们之所以没有一来就攻城就是怕我们将粮食烧了,只要那些粮食还在,我就不会有危险,放心!”
霍金还想再说,苏任抬手拦住。
韩庆皱着眉头:“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了,不如在下替你去一趟?”
苏任摇摇头:“没用!既然人家指名道姓要我去,你去了非但回不来还会激怒那些马贼!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准备一下,我去门口看看,安抚一下那些商贾,桑城主恐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桑弘羊是个理财的高手,对于抚民真的不怎么在行。面对群情激愤的商贾,脑袋上见了汗。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却很难让人信服。若不是崔久明在身旁帮忙,提心吊胆的商贾早都冲进属衙。天下最聪明的人就是商贾,虽然桑弘羊是城主,但他们看的出来马邑城中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苏任。
有人高喊:“请苏先生出来,他说的话我等才信!”立刻就有人跟着呼应,场面一度就要失控。
苏任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大门口,一袭白衣,倒背双手,发髻梳的一丝不乱,脸上的胡子已经悄悄刮了,虽然肤色还有点黑,但那气势让人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已经冲上台阶的几个商贾,连忙将脚挪下去,生怕苏任觉得他们几个要造反,事后收拾他们。
等人群安静下来,苏任轻咳一声:“诸位不必惊慌,既然诸位都是苏任请来马邑的,自然不会让诸位有任何损失,城外的那些马贼苏某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请诸位留在城内,若有损失苏某自然承担,这下诸位可放心了?”
没人说话,也没人散去。霍金匆忙从里面跑出来,趴在苏任耳边低声道:“大哥,赢广济和墨雨不见了!”
第713章 人总是要吃饭的
已经是深秋,塞外冷的比中原早。北方的冷风吹过来扫过青草,青草瞬间就被冻死枯萎。挑食的马儿吃一口,一张嘴用舌头将刚吃进去的干草顶出来。三天没吃东西,饥饿最终还是替代了挑剔。枯草虽然难吃,好歹有口吃的,若是饿死就划不来了。
荆棘也穿着一条雪白的白熊皮披风,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坐在河边。显然他家翠花的手艺没有董倩的好,样式虽然一样,做工就粗糙了很多。面前的小几上摆着茶壶和茶碗,炭火和水壶放在一起,烧了半天水还没有开。荆棘自始至终就不喜欢茶,只对苏任珍藏的二锅头情有独钟。只可惜他手里没有,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早上派人去怎么就忘了让苏任带两坛子酒来。
茶叶早早的放在茶杯里,风一吹在敞口茶杯里打转。荆棘并不着急,摇头晃脑的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自从答应苏任收服太行盗匪以来,很少如现在这般休闲过。不服起的盗匪要打,不听话的匈奴人要打,每天都在马背上渡过,让荆棘有些累。
老黑塔抬手指着远处:“狼主,来了!没想到那个苏先生还真敢来!”
荆棘看都不看,从披风里伸出手,在火上烤了烤,这才发现茶碗里除了茶叶以外多了很多别的东西,便皱皱眉很不情愿的将茶叶倒掉:“你们这群败家子,可知道这些蜀茶多贵,这么早放进茶碗里干什么?全都得倒了,真是可惜。”
爬山虎是个矮个子,人长的又猥琐,所以伺候荆棘的事情基本就是他来。见荆棘倒了茶叶,立刻扑过去就要去捡,荆棘更加生气,抬脚就是一下:“对别人可以,对这位苏先生不行,这小子有洁癖,别说是捡回来的茶叶,就是捡回来的金子他都不要!”
从马邑城到河边的距离不是很长,苏任几人又都骑着马,转眼间就到了近前。当看见荆棘那张粗糙的脸之后,苏任这才彻底放心。听到桑弘羊说是马贼的时候,苏任便已经有了些预感。不过他不敢肯定是荆棘在吓唬他。荆棘做事向来谨慎实在,如此儿戏的将自己手下人马聚集在马邑,若碰见个不懂事的向雁门关报信,很快汉军就能把他们围杀。
荆棘周围聚拢着一圈彪形大汉,一个个腰悬弯刀,手里提着长戟,身后全都是最健壮的战马。从表面上看威风凛凛,但苏任还是发现了问题。因为营地中来回走动的人很少,就算是巡逻的马贼也是缩着脖子抱着手。
荆棘将披风一甩,大笑着迎过来:“苏小子,老子的场面如何?有没有把你吓一跳?哈哈哈……”
苏任没有理会他,转身让黄十三先回马邑报信,免得大家还担心。将马缰扔给蛮牛,一双眼睛只顾左右乱看,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眉头皱的很深。
荆棘很无奈:“怎么了?看什么?”
“看你的大军呀!深秋正是匈奴人牲畜最肥美的时候,你却带着人来这里让我检阅,我总得给些面子,怎么我都来了,受阅的兵马还没有准备好?”
“检阅?什么检阅?”
“就是你们说的校看,看你的实力,看你兵马的威猛,咋?就这几个人拉出来显摆,其他的人都是歪瓜裂枣?”
荆棘大笑:“那是我的兵马,为何要给你看?”
“不给看搞这架势干啥?守在马邑城外吓人?可知道这几日我损失了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
荆棘依然面带微笑:“说,我赔你!”
“这可是你说的!蛮牛,把账本拿来给咱们荆狼主看看!”
茶不太好,河边风也大。在苏任面前,一项威风凛凛的狼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个苏先生的冷嘲热讽,自己的狼主就这么笑呵呵的应了,而且还亲自给苏先生斟茶,完全是矮人一头的感觉。而这位苏先生竟然不依不饶,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尖酸刻薄。
老黑塔实在听不下去,想要上前被飞鹞子轻轻拉了一把,冲着老黑塔摇摇头。老黑塔叹了口气,重新站回自己的队伍中。
苏任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气,收起尖酸刻薄的嘴脸,看了看站在荆棘身后的那群大汉,问道:“多少人?”
荆棘向后一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大约三万,全都是青壮,而且都杀过人!不过山里还留了差不多五万妇孺,这些人还得你想办法妥善安置,靠我们不行。”
“为何不下山?原本的村落应该还在,我可以向皇帝说明,既往不咎并派人照看。”
荆棘摇摇头:“回不去了,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就算下了山也会被人看不起,何况那些人已经在山上生活惯了,再被人约束也不适应。”
苏任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段时间抢回来的东西全都送到山里去了吧?”
荆棘一笑:“我不是你,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只能靠蛮力解决。”
“这样吧,我给老崔说一声,让蜀中商会给那些人找些事情做,富裕不可能,至少饿不死。”
荆棘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来,以茶代酒,先谢过。”
两人的谈话后面的老黑塔等人听的清清楚楚。对于留在山里的老弱他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在他们看来很棘手的问题,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三言两语便揽了过去,听上去狼主对此人的做法很满意。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还怀疑苏任,但他们相信狼主的判断。
爬山虎伺候的更加勤快,但凡苏任的杯子空一点,立刻上前添满。苏任扭头看了爬山虎一眼,对荆棘道:“接下来去哪?听说附近的匈奴人已经被你们祸害的差不多了,再走就要更远一点,我建议你们沿着长城向西去,若遇到应付不了的情况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荆棘一笑:“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这次我们带来了两千匹马,能吃下不?”
“才两千匹?还以为至少得有一万匹呢!”
荆棘哭笑不得:“我们是马贼,怎么你连我们的马也不放过?”
苏任笑了笑:“两千匹就两千匹,交割之后无论要钱还是换粮食随便,但我把话说前面,接济那些太行山里妇孺的费用也得从你们的缴获中出!”
“行!和你做生意就是畅快!正事说完,可以好好说话了。”
荆棘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只用了半年时间,靠着一双拳头将太行山盗匪聚拢到了一起。而且还拉出了一支三万人的队伍,只要让他们在草原上纵横一年,绝对会成为插在匈奴心脏上的一根刺。这些人是苏任最恨的一招,他要让匈奴疲于奔命,将主要精力放在对付马贼上。
对于荆棘手下人的战力苏任还是很看好的,只要不遇见匈奴的主力部队,应付那些小部落没有一点问题。况且草原地区广大,有时候走上几十里也不会有人烟,这就给了荆棘他们最有利的生存保证。只要荆棘的这三万人在草原上游荡,匈奴人就不敢全力以赴对战大汉。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如果说荆棘那一天壮大到无以伦比的地步,说不定就会有别的想法。所以苏任才会去帮着他们照顾太行山的妇孺,而且提供后勤保障。这么做就是为了控制这群马贼,如果到了非消灭不可的地步,只要掐断补给,用不了多久这群马贼就会烟消云散。
荆棘没有看出来苏任的险恶用心,老黑塔他们这些粗人就更加不知道了。当两千匹战马进入马邑后,河对岸的马贼拉着粮食和其他一些物资离开了马邑。至于这些人的来历,苏任没有说。知道内情的人不问,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问。
马邑城重新回到了往日的繁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严重影响了马邑的生意。这几日积压的势头在开城的第一天完全爆发。街道上的吆喝声巨大,吵得苏任心中有些烦躁。赢广济和墨雨还没有回来,苏任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只关心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或者说是去干什么。
老冯家汤饼店经过苏任的指点之后,做出来的汤饼越来越好吃了。一大碗宽条汤饼上浇上一勺熬的酥烂的猪肉,撒上些绿菜,用热油一烹,香气立刻就窜了出来。老冯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他家的汤饼不但味道好,而且量大,这对于那些靠力气挣钱的脚夫们来说非常实惠。所以一到饭点,老冯汤饼店中总是人满为患。
苏任坐在靠近街道的位置上,对面的黄十三和蛮牛已经将一大碗汤饼下了肚,苏任的碗中还有一多半。黄十三看了苏任一眼,苏任直接将剩下的汤饼连碗推给了他,惹得蛮牛羡慕不已。
老冯见苏任吃完了,端了一碗面汤过来,轻轻的放在苏任面前:“先生,今日的饭不可口?”
苏任笑着摇了摇头:“很好,只是这几天没什么胃口而已。”
“哦!这样的话,先生可得注意些,听说圣医堂这几日接诊了好几位肠胃不好的病人,而且都是些匈奴人,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冯一笑:“不过先生放心,老朽这里的饭食都很干净,先生吃的还是老朽亲自看着做出来的,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第714章 灭顶之灾
马邑圣医堂算是长安圣医堂的一家分院。自从淳于意在苏任的帮助下建立了一间医官,取名圣医堂之后。这三个字就成了大汉百姓心中救命的存在。当初苏任为了说服蜀中商会的商贾跟着他一起来雁门关,特意让淳于意派了几个得力的徒弟过来,这才让怕死的商贾们放了心。
马邑圣医堂不仅替汉人治病,只要你在马邑城中,无论是匈奴人、乌桓人还是西域人,都可以来圣医堂诊病。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保持了长安圣医堂的好名声。
坐诊的医官宋邑和冯信是淳于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在淳于意遇见苏任之前便跟在淳于意身边,两人算是见证了苏任对于医道的见解,特别是苏任开刀救人和产钳生子的做法让两人奉为天人。此次苏任去找淳于意要人,宋邑和冯信自告奋勇的跟着苏任来到马邑。
苏任来的时候,圣医堂里人满为患。自从圣医堂的名声扩散之后,附近的百姓纷纷前来求诊,每天只要开门很快就会被病人挤满。宋邑和冯信很享受这些百姓喊自己神医的样子,虽然嘴上说不可不可,心里却美的不行。
苏任将脑袋探进来,对正在诊病的宋邑一笑:“宋神医忙着呢?”宋邑冲着苏任点点头。苏任笑了笑:“你先忙,忙完再说,我在外面等!”
病人实在是太多,就算宋邑有心早些离开,可面对一声声神医和那些期盼的眼神,也就只得留下。苏任在外间喝了三杯茶,去了两趟厕所,都打算要走了。对面房间门开了,冯信从里间走了出来。苏任上下打量一眼,冯信将自己搞的和个屠夫一样,皮围裙、牛肠子手套,麻布做成的口罩和兜帽,手上还带着血。
虽然说苏任曾经建议淳于意弄一个手术室之类的地方,但淳于意很在意汉人的传统,没有当下就死的病症,绝不会让人给自己开肠破肚。所以在长安,甚至大汉的其他地方的圣医堂还是以基本的中医治疗为本。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弄一间净室勉强作为手术室。
“冯先生,你这是……”苏任一脸的不相信,这个冯信好外科他是知道的,以前还专门背着他师父淳于意来请教过自己,没想到这家伙三脚猫的功夫都没练成,竟然在马邑装起了外科大夫。
冯信见是苏任,连忙施礼:“哎呀,原来是苏先生,失礼失礼,你看在下现在这般,等我收拾一下再向苏先生详说。”
冯信的干劲激起了苏任的好奇心,当下决定要去参观一下冯信搞出来的手术室。刚推开门,经听见一声惊呼,感情是个生孩子的妇人。被几个帮忙的稳婆和妇人一通臭骂,苏任逃也似的跑了出来。黄十三在一旁傻笑,苏任瞪了他一眼:“去,看冯先生收拾好了没有?”
苏任休息的地方就在那间所谓的手术室对面,看着一群妇人聚拢着一个虚弱的女子从里面出来,苏任连忙将脑袋转到一旁。有眼尖的妇人发现了苏任,对其指指点点,还不断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苏任叹了口气,估计到了明天自己偷看妇人生孩的事情就会在马邑流传开。
冯信换了一身衣服,不过身上还是有股子血腥味,对苏任行礼:“苏先生久等了!”
苏任笑了笑:“那间就是你的手术室?可否进去参观一二?”
冯信立刻兴奋道:“当然,先生若觉得不好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在下一定马上休整,先生可是与师父齐名的医学大家,能得到先生的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别拍马屁!看过再说。”
说起来,冯信搞出来的这个手术室还不错,至少干净整洁,除了没有后世那些先进的医学仪器之外,一切都算井井有条。唯一让苏任不适应的就是油灯的味道。冯信记住了苏任说手术室要密闭,尽量减少和外部接触,却忘了通风。特别是为了照明点起来的巨大油灯,冒出来的黑烟能把人呛死。
“两盏油灯恐怕不够?”
冯信叹了口气:“苏先生所言极是,只是不能点的太多,要不然更没法站人了,两盏灯的确不够,有时候人一多,只能看见人影,一些微小的东西完全看不见。”
“那你就没想过别的办法?”
冯信一愣:“除了增加油灯之外还有他途?”
“当然有!铜镜可反光,多找几面,镶嵌在不同的地方,只要寻找好角度,以后让病人的位置固定不就行了?”
冯信狠狠在左手上砸了一拳:“哎呀!正是!多谢苏先生提点。”
苏任呵呵一笑,将冯信扶起来:“都还不错,比你师父胆大,不过这医学不仅仅靠的是胆大,还需要心细,这手术室建成以来,可救过人?”
冯信见苏任问这事,脸上立刻放出光芒:“那是自然,刚刚还替一个难产的妇人接生,前几日有个乌桓人肚子疼,找到在下,在下询问了病症和疼的地方,正是苏先生说的一样是阑尾出了问题,就在这里替他开的刀。”
“哦?”苏任一把拍在冯信肩头:“这么说你是这天下第一个在手术室做手术的医官了,可喜可贺!”
冯信被说的不好意思,低着头心中却格外兴奋,就凭这一点,日后名垂千古不是问题。苏任还在给冯信讲解手术室的一些注意事项,比如用醋和食盐消毒,比如每做一个手术要彻底清理,避免交叉感染;比如夏天要注意降温,冬天要注意保暖,等等。两人聊的正高兴,宋邑也忙完找了过来。
三人离开手术室,让学徒将休息的牌子挂出去,便到后院来歇会。苏任这个半吊子医生,当着两人的面大讲特讲,搜肠刮肚的将医院中的事情全都说出来,虽然只是些皮毛中的皮毛,宋邑和冯信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冯信更有一种受益匪浅的感觉。
聊天那就是海阔天空的说,从中成药到胶囊、针剂,从疫情防治到急救措施,从开肠破肚到换心换肝,苏任就差当着两人的面将活人解剖,然后指着身体里的器官一一讲解其用途。三人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一次谈话被后世的医学认为是奠基式的谈话,正因为这一次谈话,彻底打开了医学世界的大门。
苏任说的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哑了。宋邑这才想起苏任可是忙人,来找他们指定有事,连忙拦住问道:“苏先生可是有事?”
“哎呀,说的高兴,把正事忘了!”苏任一拍大腿,几个人哈哈大笑。笑罢,苏任道:“听说这几日马邑城里出现了不少肠胃出问题的病人?”
宋邑眉头一皱:“先生从何得知?”
“先别管,是还是不是?”
宋邑点点头:“我们兄弟二人也在纳闷,这几日的确多了不少肠胃出问题的病人,有匈奴人,有汉人,乌桓、西域人都有,而且大多都是挑夫,一般的商贾倒是没几个。”
冯信补充道:“病症也各不相同,有些腹泻,有些胀气,有些上吐下泻,有些不吃不拉,而且我和师兄也留意过,并非中毒,更像是时疫。”
“时疫?可知道是那种时疫?”苏任听见时疫两个字,心一下就慌了。
时疫其实不是一种病。在古代疫指的是所有传染病的总称,伤寒、瘴气、传尸、疠风、虏疮都可以称之为疫。时疫也可以称之为瘟疫,就是指忽然之间爆发出来的传染病。
苏任脸上笑容不见了,皱着眉头:“可否肯定?”
宋邑和冯信对望一眼:“目前还不好说,不过十有**,今日先生若不来,我兄弟二人也会去找先生,虽然还没有大面积爆发,还是得小心,一旦扩散马邑很可能会变成一座死城。”
苏任低头想了一会:“那些前来诊病的人呢?”
冯信道:“这个先生放心,我们兄弟已经以治病为名,将其留下,并送出了城外,而且也在密切观察,若还有人来,也会如此处置。”
苏任长舒一口气,起身端端正正给宋邑和冯信作了个揖:“二位可真是我的福星,替全城人谢过二位!”
宋邑和冯信连忙搀住苏任:“苏先生不必客气,我等兄弟做的这些还不是跟先生学的!先生如此,我二人还有何颜面?”
宋邑道:“此次时疫来的蹊跷,一般来说时疫最可能在最热的时候爆发,如今已经到了秋末,况且塞外寒冷绝不应该这时候有时疫发生!不过也好,就算来了时疫,危害也会小很多。”
苏任心里咯噔一下:“宋先生的意思是……?”
冯信道:“师兄猜测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先生可派人搜索马邑城内外,特别是那些挑夫聚集的地方,说不定会有发现!”
“好!”一转身交过黄十三:“立刻去告诉霍金,派人搜索城内外,特别是水源附近,发现尸体立刻运往城外深埋,无论是人的还是其他猫狗的都一样,切记万万小心,能不靠近绝不可贸然靠近!”
“喏!”刚才的话黄十三听的清清楚楚,得了苏任吩咐,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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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恭祝大家五一节快乐,只要放假四关就觉得是快乐的。再说一下,以后的更新会晚点,一般会在下午或者晚上。
第715章 骗子
赢广济先于墨雨回来。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城居住,在马邑城东面的山上,让四个随从搭建了一处茅草屋。屋子不大,也很简陋,风一吹里面比外面还冷。火烧的很旺,烟气聚集在茅屋顶上,赢广济穿着皮裘哆哆嗦嗦的坐在里面。
一杯热茶从左手转到右手,暖了半天手掌还是冰的,茶也凉了:“阿大把那个装热水的铜壶拿来,真是太冷了。”
阿大连忙将铜壶灌满热水,递到赢广济手中。赢广济用皮裘一卷,将铜壶裹紧身子里面,长长出了口气。苏任就坐在赢广济对面,他的白熊皮披风比赢广济的裘皮暖和的多,这些生长在北方寒冷地区的白熊天生就是扛冻的,他们的皮毛保暖性盛过任何人造的东西。
喝了一口热水,将两只手伸到火焰上烘烤,苏任问道:“发现什么问题了?”
赢广济一笑:“没发现问题,我能跑到这里来吹冷风?劝你也搬出来,马邑城住不成了。”
“是谁?”
赢广济没回答苏任这个问题,只是惊讶的看着苏任,一脸的不可思议:“你都知道了?”
“到现在已经死了三十五个人,再不知道才是怪事!宋邑和冯信说,用不到明天,这个数字会变成四十。”
“这么严重?那为何城中还是那般安静,难不成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光?”
苏任摇摇头:“马邑是我千辛万苦建起来的,不能什么作用都没做就这么完了,这点时疫我还有办法应对,各种措施已经布置下去,最迟半月时间就会过去。”
赢广济点点头:“我差点忘了,你也是神医,不比长安城的那个淳于意差,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日后若碰见了,也免得生灵涂炭。”
“那你的先告诉我是谁?墨家还是匈奴,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赢广济笑了笑:“你觉得呢?”
“墨家虽然狠,却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猜测是匈奴人的几率更大,因为最近城里多了不少从北面来的匈奴商贾,而且都是贩卖牛羊的,霍金在城中几口水井中发现的也都是牛羊尸体。”
赢广济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我猜是伊稚邪和中行说的主意吧?阉人没了子孙根性格也会改变,胆小的话会什么都怕,若狠毒起来什么办法都敢用。”
赢广济摇摇头:“这次你可猜错了,此事的确是匈奴人所为不假,不过单于好像也知道。”
“哦?单于也牵扯其中?他为何要这么做,不想要粮食了?”
赢广济道:“人家已经找到别的粮食来源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需要你的粮食,再奉送你一个消息,匈奴单于部正在集结人马,伊稚邪也在策应,一切进行的都很隐秘,整个匈奴除了于单之外其他人大多都知道。”
“他们想干什么?攻打雁门关还是马邑城?”
赢广济道:“雁门关那地方匈奴人才不会去攻打,何况你们大汉皇帝在雁门关内有重兵,而马邑不一样,只要封锁北面的河,想要求援都不可能,而且马邑城外你修建的粮仓中应该存了不少粮食吧?有了这些粮食,匈奴人就能熬过这个冬天。”
“还真是为粮食来的!好呀,让他来试试!”
赢广济乐了:“别逞强,就马邑的防守力量,不等雁门关的守军增援就会被人家攻破,要不你去问问墨雨,墨家对于守城和防御很有心得,或许能帮你守城。”
“他在何处?”
赢广济一指门外,苏任顺着赢广济的指头看过去,门外的寒风很大,吹过树梢发出呼呼的声音,听上去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一股强劲的冷风从门外吹进来,越过苏任直扑面前的火苗。风很冷,火苗被吹之后猛然往下一坠,差点被吹熄掉。
阿大和阿二立刻走到门前用自己宽厚的身体将大门挡住。苏任的视线被封闭,只能扭头回来:“他回去了?”
“什么回去!就在对面的山里,和我一样,人家也知道了那件事,不想留在马邑等死,看架势人家知道的比我早,茅屋也建造的比我这里严实,而且还有粮食储备,在那里住上小半年都没有问题。”赢广济将身子压低,凑到苏任面前:“你还真没说错,前几日我果然发现有几人去了他哪里,应该是去送消息的,行踪隐秘的很,若不是阿三,我都未必发现得了。”
“都是马邑商贾?”
赢广济点点头:“一共三个人,神医药材铺的掌柜南宫规,皮货贩子务马尔和你们蜀中商会的一个瓷器商戴宗理,没想到吧?”
苏任摇头叹气:“这些年蜀中商会发展太快,里面的商贾良莠不齐,是到了清理的时候,此事算我欠你的,有劳你跑了一趟,改日厚报。”
赢广济摆摆手:“我可不是帮你,只是担心那些粮食被匈奴抢了去,现在你和匈奴已经撕破了脸,剩下的粮食给我算了。”
苏任把眼睛一瞪:“你就不怕撑死!”起身带着人走出了赢广济的茅屋。身后传来赢广济放肆的笑声。
马邑城最忙的几个人当属宋邑为首,治疗时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且因为他们处在发病的第一战线,这些天有好几个学徒和帮工都病倒了。听到这个消息宋邑立刻过去查看,好在都是因为劳累过度才躺下,若是真的传染了疫病,刚刚建立起来的圣医堂就算没了。
霍金带着人整天在街道上溜达,但凡有一点哭声便会立刻赶过去。先令人将病人或者死尸带走,再将这户人家的房舍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凡违令者杀无赦。然后骑着黑风趾高气昂的从人群中离开,谁胆敢多一句嘴就是一鞭子抽下去。
除了这些,霍金的另一项任务就是监视城中的商贾,只要看见鬼鬼祟祟的抓住再说,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并有石宝带着几十名穿着便衣的护卫隐藏在人群中,这时候敢有谁准备蛊惑人心,不等他出口一柄短剑就会放在腰间,只要说出一个字,那人就会死的悄无声息,再次被霍金的人拖走。
时疫已经流行了大半个月,马邑城中的百姓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能想到大冬天的会流行时疫,按照他们朴素的思维,全都觉得这家伙或许得罪了马邑城主府。
霍金干的招摇,宋邑和冯信做的隐秘。只要是没死的人全都会送到城外早就准备好的地方。那里按照苏任的要求做了相应布置。地方不但隐秘,守卫也是相当森严。除了几位没有丝毫问题的人允许出入之外,其他人绝不准靠近。
宋邑穿的很厚,嘴巴上也捂着厚厚的棉布口罩,查看过几个刚送来的病人后便皱起了眉头。冯信看了宋邑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冯信道:“怎么又变了,前几日的几人得的是伤寒,这几人怎么的了虏疮?”
冯信把牙齿咬的嘎吱响:“看来城中还有些地方没有找到,应该让霍将军在发现这几人的地方再仔细搜索一下。”
冯信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看这几人的病情不是很严重,应该刚得不久,也说明城中还有人在继续祸害人,也不知道这件事能守到什么时候,一旦被城里的那些人知道实情,我担心……”
“不用担心,要相信苏先生,他绝对能想到办法,我们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
疫情主要集中在城西,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城西和城东只隔了一条不宽的石板路,城东竟然没有发现一个死人。于是乎感觉到危险的商贾们纷纷搬到城东居住,将城西留给挑夫和下人。虽然嘴上不敢说,心中总是怀疑的,崔久明是最早搬到城东的人之一。
崔久明也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不是苏任不愿意告诉他,因为他是蜀中商会的会长,一旦他知道了实情,蜀中商会很快就会知道。蜀中商会知道,整个马邑也就会知道。
见苏任进了门,崔久明立刻迎上去:“苏先生,好我的苏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霍金今日又在当街杀了三个人,难道你就不管管?再这么搞下去这生意还做不做?”
苏任没说话,绕开崔久明往房子里面走。崔久明连忙跟上,嘴上还不停:“你怎么连我都不信了,我保证谁也不说,说了就天打五雷轰!”
苏任还是没说话,崔久明急的直跳脚,肚子上的肥肉跟着忽闪,晃的人眼晕。苏任叹了口气:“好吧,坐下,我就告诉你实情,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
崔久明连连点头,拉了一张椅子坐到苏任身旁。苏任想了想:“实情是这样的,城里出现了匈奴人的探子,据说匈奴人准备攻打马邑,目的就是我们屯在城外粮仓中的粮食,霍金抓的全是奸细。”
“什么!匈奴人不是正和我们做生意嘛?他们……”
苏任挥手示意崔久明安静:“放心,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也正在想办法和他们的单于联系,实在谈不成咱们就只好退出马邑了!”
“这些不讲信用的东西,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走,一粒粮食也不给他们。”
第716章 措施
在常人看来,匈奴人的计划很好,只是时机选择的有些问题。
释放时疫的计策的确是中行说弄出来的,之所以选择在冬季释放也是有所考虑的。中行说的目的是将苏任吓跑,然后由他们自己的商贾聂壹或者籍少公接管马邑,这样就断了于单的路,在将来伊稚邪和于单争夺单于之位中,让伊稚邪更有利。
说白了,还是伊稚邪有些担心苏任。苏任在大汉的名声太响,既然明着支持于单,若真的让于单壮大对他伊稚邪就是一个威胁。为了将来的权利,伊稚邪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单于被他们骗了,虽然他也知道时疫的事情,可十万张嘴等着吃饭,何况事情是他在一怒之下同意的,那又能怪谁?苏任已经三个月没有送粮来了,而聂壹和籍少公答应的十万斤粮食也没了踪影。既然苏任没送粮来,就说明事情苏任已经知道了,再去求的话单于拉不下脸,到了这个时候单于有些后悔了。
屯头王闭目养神,对单于的目光视而不见。作为匈奴人中的长者,虽然不是单于也不是最大的王,屯头王在匈奴人中是智慧的象征。当初屯头王曾经阻止过单于这么干,可惜单于没听。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屯头王不理会单于,单于也没有丝毫办法。
秋天的时候因为没有粮食,刚刚生下来的小牛也被灾民们当做口粮吃了。原本庞大的计划,就这么搁浅。如今寒冬即将来临,十万张嘴的口粮没有着落,况且明年还需要更多的粮食。
“都说话!”面对大帐中冷清的局面,单于终于忍不住了:“都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十万牧民的生计?他们都是长生天的子孙,决不能看着他们冻死饿死!”
没人回答单于的问题,一个个低着头,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手上琳琅满目的珠宝。于单想要发火,却找不到对象,在座的都是部落首领,若自己的语气重一点,保不齐到了晚上他们就会跪倒在另外一个人的脚下宣示效忠。这和中心无关,匈奴人不像汉人,他们崇尚力量,崇尚实力。
“屯头王,你是我们匈奴人的智者,你可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危局?”单于还是希望屯头王张嘴。
屯头王慢慢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袍子,瘦削的脸颊上一道道的印痕证明他活的时间够长。所有人都看着屯头王,想听他说些什么?如果说对自己不利,没人会介意单于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在部落的利益面前,单于的颜面不算什么。
屯头王咳嗽一声,给单于施礼:“单于,为今之计臣以为当派使者前往马邑,再次与苏任商议送粮之事,只不过这一次恐怕要多费些周折,说不定价钱还会提高不少,这些都请单于坐好准备。”
单于皱起眉头:“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屯头王一顿:“发兵阴山,据臣所知左谷蠡王在阴山囤积了大量粮草,只要拿下阴山左谷蠡王王庭,就不用再去找苏任了!”
大帐中立刻乱了,相互间交头接耳。匈奴人相互攻杀不是没有出现过,至少在上任单于时期,草原上几乎天天都在打仗。但是,那时候是各部落之间相互攻打,虽然也沾亲带故,可都没有单于和左谷蠡王这般亲近的。左谷蠡王伊稚邪是单于的亲弟弟,哥哥攻打弟弟说出去比恳求苏任还没脸。
中行说一直坐在单于背后的阴影中,对于堂上的动静没有任何兴趣。所有人都在议论,只有他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着羊肉喝着马奶酒。他明白屯头王说的是正确的,却也知道这两件事单于都不会同意。作为匈奴的单于,早已经过了那个为了一口吃的任何事情都敢做的年代,现在单于的羁绊比过去多的多。
果然,单于没有说话,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屯头王也没有强求,见单于没理他,自己回了自己的座位,等着单于进一步的指示。
议论声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嗡嗡变成了群情激昂的演讲。几个和伊稚邪走的近的王在大声为伊稚邪鸣不平,当然也有一部分单于的支持者与其针锋相对,双方从互相吹鼻子瞪眼演变成争吵,眼看着就要拔刀子动手。
“中行说,你有什么建议?”单于扭头看向正在吃喝的中行说。
中行说慌忙放下手里的刀子和酒杯。大帐中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又都看向中行说。中行说这个阉人虽然被人看不起,却在匈奴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辅佐三位单于,也算为匈奴人立下过功劳。他的话在很大程度上能影响单于的决定。
中行说在衣服上将手擦干净:“单于,此事好办!既然不能攻打左谷蠡王,可率兵攻打大汉!大汉与我匈奴有万里疆界,随便一处都是我们进攻的地方,马邑后面有雁门关,其他地方后面可没有如此雄关,大汉富庶只要占领几个郡县,十万人的口粮不但能解决,单于还会增加数万奴隶!”
“对,攻打大汉!”有人立刻附和。
这些年匈奴对大汉的骚扰都是这个样子,雁门、代郡、右北平等各处都是匈奴最常来的地方。虽然很多时候大汉都会派兵救援,可惜等大汉的军队来了之后,匈奴人早已经满载而归了。在匈奴人的眼中,大汉永远是他们最好的补给站,很多时候青黄不接便会起兵来犯,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单于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那以你的意见,该派何人出战?”
匈奴诸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请命,这时候谁也顾不了自己是单于的人还是伊稚邪的人,在他们看来此等肥差落进自己口袋那就是自己的。
韩王性子最急,第一个冲出来向单于请命:“单于,臣愿意率兵前往!”
“臣也愿意!”
“臣愿意!”
单于再次看向中行说,中行说道:“攻打大汉以快为主,倘若从王庭派兵,尚未走到边境便会被汉军发现,以此,奴才觉得要攻打大汉,只需派离汉地最近之人,无论是左谷蠡王还是右谷蠡王都是不错的人选。”
屯头王一听,看了中行说一眼。他听出了中行说话中的阴谋,左谷蠡王伊稚邪和右谷蠡王于单的确离大汉最近。但是以目前单于的对尹稚斜的态度,这样的好事不会落到伊稚邪头上。所以说于单就成了唯一的人选,可别忘了苏任就是汉人,假如于单真的去攻击大汉,苏任还会那么帮他?
就算于单真的从汉朝抢回来了东西,对于十万灾民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到那时候,只要尹稚斜向单于献上些许好处,就完全可以将于单的风头压下去,甚至反咬一口说于单没有用力。
“单于,臣以为左谷蠡王当可胜任!”屯头王立刻站起来替伊稚邪请命。
中行说也看了一眼屯头王,两人对望一眼,有种你最懂我的意思。
单于眉头皱的更深,若不是屯头王说出那句话,他很有可能就会下令让右谷蠡王于单出兵攻打大汉。听了屯头王的话之后,他又犹豫了。都知道屯头王和于单是一体,这时候屯头王却为伊稚邪请命,单于不得不多想想。
单于再为自己的十万灾民犯愁,苏任也在为马邑的未来犯愁。一场小小的时疫,虽然没能让马邑伤筋动骨,但谁也不能保证明年天气热的时候会不会还会再来,若那时候爆发时疫,这马邑真的就住不成了。站在城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马邑城,北面的草原上青草已经枯萎,寒风正一阵紧似一阵的往南吹,迫不及待的想要越过长城进入大汉。
“先生在看什么?”韩庆就站在苏任身旁,顺着苏任的眼光看过去,北面的天空中一大片乌云正在聚集,估计明天晚上就会下雨,说不定还会下雪。
苏任摇摇头:“没什么,过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这地方风大,再派人搜索一下,凡是有危险的地方要立刻排除,暂时无法排除的也得有人看着,免得发生意外。”
“桑城主已经在做了,动员了很多商贾一起努力,应该不会有事,必定这马邑是商贾他们的马邑!”
“追查的结果如何?”
“可以确定的共有六十九人,十四人有待进一步确认,没发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六十九,十四,看来真不少!”
“在下已经安排专人监视墨雨,有任何情况都会报告。”
苏任点点头:“一定小心,墨雨的武艺和警惕性都很高。”
“先生放心,在下安排人的就是鼓上骚,此人武艺虽然一般,轻功很好,最善隐藏行迹,得了及时雨的真传。”
苏任微微一笑:“好久没有及时雨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匈奴王庭是个什么情况,若他们再不派人来讲和,弄不好会铤而走险,告诉及时雨严密监视,但凡有所异动立刻报告,决不能让匈奴人轻易翻越长城!”
第717章 马儿的笼头
听说崔久明在减肥,上次见崔久明的时候的确发现他瘦了,只不过瘦的不明显而已。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煎熬,再次见到崔久明的时候,苏任都被吓了一跳。打眼看过去,肚子虽然还有些大,但比一个月前瘦了好多,至少现在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喝了一口茶,崔久明长出一口气:“哎呀,总算是过去了,昨日听霍金说,已经五天没有发现再有人病倒了,我就说嘛,匈奴人要袭击马邑,你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这里,若真是那样第一个跑的肯定是你,哼,就这事还瞒着我,最后不是谁都没有瞒住?”
苏任笑了笑:“好了,别发牢骚了,这次算你给我帮忙,下次再有什么事情一定全都告诉你。”
“哼!”崔久明冷哼一声:“别下次,先说昨日你让石宝押运的粮食去哪了?那些可是他以你的名义赊的,若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我可是要下狠手的!”
“怎么个狠法,说来听听?”
“那些粮食价值一万钱,这是成本,在马邑至少能卖五十万钱,也就是一千匹战马,给你打个折,八百匹,一匹都不能少!”
“哈哈哈……”苏任大笑:“这也叫狠?好,你要算账,咱们就好好算算,上次那些马贼送来两千匹战马,他们带走的粮食可不够数,怎么这笔账是不是该清了?”
“还说那!你别忘了,太行山的那些妇孺可都是我安排的,剩下的那些连这都不够,要这么算,不打折了,一千匹,一匹都不能少!”
苏任摇头:“好好好,好我的崔会长,一千匹就一千匹,你就等着接收战马吧!”
说到战马,苏任实在有些惋惜,若与单于的生意能一直做下去,就这几个月再换几千匹战马一点问题都没有。自从事情变的复杂以后,这几个月竟然颗粒无收,连于单的部落都没有战马送过来。所以他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荆棘身上,但愿荆棘能在匈奴纵横驰骋,替自己弄到想要的东西。
荆棘过的很苦,在茫茫草原上他们没有落脚点。从秋天开始,按照苏任的吩咐,荆棘带着自己的马贼在草原上纵横驰骋,所能看见的牛皮帐篷统统拆毁,所能看见的匈奴人统统杀掉。那时候,荆棘并没有觉得有个舒适窝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也因为他们不能窝在一个地方。
冬天到了,寒风就像刀子一样从领口、袖口,甚至是裤管灌进身体里。谁要是敢把脸露在外面,用不了一炷香时间,整张脸包括舌头都会变得麻木。三万人的马贼队伍很大,每日的消耗也很多,从苏任那里弄来粮食吃完之后,牛羊成了他们唯一的口粮,但肉吃多的也是会腻的。
咀嚼着嘴里如同牛屎一样的牛肉,荆棘问老黑塔:“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再不来,我们全都得饿死!”
老黑塔摇摇头:“消息是半个月前发出去的,算上来回的路程怎么的也得一个月,咱们还得再忍受至少半月时间。”
荆棘一甩手,将手里的短剑扎进小几里,力道很大,剑刃已经从另一面露了出来:“你们说,咱们怎么就没有想过弄一个窝呢?整天在风雪里奔波,听说这里的冬天有五个月,这五个月难熬了!”
飞鹞子挠挠头:“狼主,不如咱们回太行山吧!等明年春天再来。”
火麒麟一听立刻点头:“对呀,趁着还能走赶紧退回去,再拖拖就回不去了,有这些牛羊,在太行山坚持五个月,明年来了干一票大的,北面的几个小部落已经整合了,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防备住咱们,正好出其不意,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干了他们再走也来的急。”
四位护法都看向荆棘,希望荆棘拿个办法出来。草原太空旷,在深山老林里生活惯了,在这地方非常不适应。三万人可不是小数目,在草原上隔着十里都看的清清楚楚。匈奴人没有动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危害还不大,若真的将匈奴人惹急了,必然是一场苦战。
“回去?”荆棘反问四人。
火麒麟和爬山虎全都点头,飞鹞子皱着眉头没说话,只有老黑塔想说什么。荆棘看了老黑塔一眼:“有话就说。”
老黑塔道:“咱们虽然是马贼,可根基全在那位苏先生手里攥着,若咱们回去了,那位苏先生不同意断了太行山的供应怎么办?我们挨饿问题不大,还有数万家眷,就现在咱们手里这些东西可不够几万人吃五个月。”
众人沉默了,火麒麟道:“要不狼主和那个苏先生说说,咱们在这里真的坚持不住,如果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五个月的冬天能活下来多少兄弟谁也不知道!”
荆棘似乎被几人说动了,但想了想,似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且不说苏任会不会让他们回去,回去哪有在草原上舒服?过惯了纵横驰骋的日子,再去穷乡僻壤窝几个月,这与荆棘的想法不付。另外,这草原上并非什么都没有,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还是可以的,只要防守做的好一点就行。他们在草原上没法活动,就不相信匈奴人会跑出来。
就在荆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石宝的送粮队到了。听见外面的喊叫,火麒麟第一个冲出帐篷。石宝的队伍已经被马贼们包围,一个个喜笑颜开。有了粮食还怕什么,在这些马贼心中,粮食比命宝贵。
荆棘长出一口气,石宝能这么快就把粮食送来,那就说明苏任不会让他们回去,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一路的奔波,石宝的脸被冻的通红,一进帐篷就往火堆跟前挤。上次交接粮食和马匹就是老黑塔和石宝,两人算是熟人。一巴掌拍在石宝肩膀上,老黑塔哈哈大笑:“又是你小子,虽然老想给哥哥下套,不过看在你送粮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来呀,还不赶紧给石兄弟拿些吃的?”
石宝呵呵笑了笑:“那就多谢兄长!”
荆棘一边喝酒一边问道:“石小子,这次送来多少粮食?”
正吃饭的石宝嘴里塞的满满的:“两千石,先生说了这些只是第一批,狼主这里人口多,以后每月都会送来这么多。”
“哈哈哈……”火麒麟大笑:“看来这个苏先生还不错。”
其他人没笑,荆棘继续问石宝:“那准备要多少战马?”
石宝实在说不出话,伸手竖起一根指头,使劲将嘴里的牛肉咽下去:“以后都是如此,两千石粮食换一千匹战马,先生还说,如果一时拿不出来,那就先欠着,等日后有了补上!”
“仗义,这苏先生真仗义!”火麒麟是个粗人,听可以欠账,立刻对苏任的好感提升不少。
荆棘一笑:“这是苏小子要把我们当苦工呀!每月一千匹,刚开始还可以,日后会越来越难,到那时是不是我们就没得吃了?”
石宝笑了笑:“狼主怎么能这么说呢!临来的时候先生还特意交代,让狼主千万不要深入匈奴内地,最好是沿着长城往西走,他会向皇帝陛下说明,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狼主可以带人进入大汉避难!”
老黑塔心中一喜:“真的?”
“那是当然,先生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时候。”
飞鹞子面无表情,看着石宝一脸笑容的吃饭:“苏先生还说了什么?”
石宝想了想:“对了,先生还说太行山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崔掌柜已经派人去了,第一批物资已经送了过去,日后诸位也就不用担心了。”
爬山虎最担心自己的老娘和妻子儿女,他是四大护法中唯一一个有家的人,之所以跟着荆棘出来冒险,一是形势所迫,二也是为了一家人活命。既然苏任说话算话,爬山虎从心里非常感激,冲着南边鞠了一躬:“好,劳烦石兄弟替我谢谢苏先生。”
一千匹战马不多,荆棘慷慨的多送了一百头牛羊。他们是马贼,不适合带这么多牲口在草原上转悠,倒不如送给苏任做个人情
和石宝交割完毕,将石宝送走。荆棘的马贼队伍又要启程了。在荆棘的队伍中,老黑塔是前锋,火麒麟是猛将,爬山虎是殿后的不二人选。至于稍微有一些脑子的飞鹞子就成了荆棘的狗头军师。一般情况下,荆棘都和飞鹞子待在一起,两人的谈话也更随便一些。
启程之后,飞鹞子就一直在荆棘身边转悠。荆棘看了几眼:“有话就说!”
飞鹞子驱马来到荆棘身旁:“狼主,你真的就这么相信苏先生?”
荆棘一笑:“你有什么想法?”
飞鹞子左右看了看,没有外人,道:“我总觉得苏先生把我们当枪,迟早咱们这些兄弟全都得死在草原!”
荆棘笑呵呵看了飞鹞子一眼:“放心,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发生!虽然你说的前半句话不假,我相信真到了危机关头苏任不会看着我们不管。”
“为何?”
荆棘笑而不语,没在说话一抖马缰,大红马迈开小碎步超前跑了。
第718章 于单的决定
荆棘的马贼队伍是从雁山翻越过来的,自然他们的劫掠就从雁山开始。先往北后往西,然后再往北,又转头往东,杀了一个来回之后,一转身又本着西南去了。看上去荆棘的马贼走了很长的路,实际上他们只是在雁门关附近转悠,也就是说他们的地盘和于单的势力范围重叠了。
短短几个月,于单共损失了大小八个部落,牛羊马匹加在一起差不多五万。这只是表面情况,若往深里说,草场、人口、势力等等加在一起,相当于削弱了于单两成势力。
于单重重的将写信的牛皮扔在几案上,冲着站在下面的人大吼:“这就是你们的办法?将所有人全都迁来榆次?那么多人,这榆次能养活那么多人,还能养活那么多马?一群废物!”
匈奴人和汉人不一样,匈奴人不耕种只放牧。放牧和耕种的最大区别在与需要的地方非常的大,实际上人类学习耕种的目的,正是为了能够相对集中的生活在一起。在生产力低下的远古时期,人类既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数量优势和群体是活下去的关键,所以才有了耕种。
放牧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为了得到食物,不会耕种就只能放牧。然而放牧的风险比耕种大的多,这也是匈奴人比汉人穷的原因。但放牧也有好处,放牧的时候需要和狼虫虎豹抗衡,自然而然在体魄上比耕种的人要好,这也是汉人到目前为止没办法对付匈奴的原因。
马贼的肆虐,于单一筹莫展。据斥候的消息说,这些马贼人数众多,而且心狠手辣,如果没有足够的大军围追堵截,拿这些人没有任何办法,即便是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或许你能杀死一些,其余的还是会逃跑,最后他们的报复会更加残忍。
章君悦将于单弄乱的小几收拾停当:“大王,听说这些马贼是汉人,要不咱们去找着苏先生?”
于单一笑:“本王还有脸去找苏先生吗?”
“此事不能怪大王,全都是那个中行说和左谷蠡王所为,苏先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一定不会怪大王的!”
于单摇摇头:“即便他不责怪本王,但当初他来的时候本王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过,马邑不会出任何问题,若不是季节不对,这会马邑都变成一座死城了,本王食言在先,苏先生不来问罪已经是大幸,没脸再见他了。”
一位小王眼睛一转,慌忙站出来:“大王,我以为马贼之事与那苏任脱不开关系,诸位都想想,马贼来到塞外,为何只对我们匈奴人打劫,却对富得流油的马邑不闻不问,有几个从马邑回来的商贾曾经见过,那些马贼曾经在马邑城外驻扎过两日,后来竟然走了,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据!”
有几个脑子快的立刻点头附和:“不错不错,若说这些马贼和马邑没有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王应该去找苏任问罪才是,让苏任弥补我们的损失!”
“对对对,要让苏任弥补我们的损失!”
忽然间,大帐中变的群情激愤,已经有几人吵吵着要回去召集兵马杀奔马邑找苏任算账。于单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因为他真的把苏任当朋友,只凭借这些猜测就肯定苏任和马贼勾结,他不会相信。何况在单于这件事情上于单觉得心里有亏,所以即便如此于单也没想过和苏任翻脸。
“啪啪啪……”狠狠的在小几上一阵猛拍,这才将混乱止住。于单冷哼一声:“看看你们?对马贼无能为力,对我们的朋友却如此兴奋,谁想去就去,我保证你的部落会很快在草原上消失!”
一句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若苏任真的和那些马贼有染,但凡敢袭击马邑的人,一定会遭受马贼的报复。
于单深吸几口气:“在此事上咱们要相信苏先生,他是我们的盟友,正因为有了他,咱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在担心饿死冻死,牧民才能在冬日里熬过来,作为长生天的子孙,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去年这个时候你们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
“马贼的事情,想别的办法,决不能将马贼肆虐归结到苏先生身上,都明白没有?”
就在众人默不作声,大帐中的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账外的传令兵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地道:“禀大王,单于的使者来了,带来了单于的诏令!”
于单瞪了众人一眼,道:“让他进来!”
屯头王一脸风雪,斗篷上沾染了很多泥点子。老头子气色不好,两条眉毛拧成了一股绳。在这样的天气下,从狼居胥山穿越大漠来到榆次,让老头子显的有些疲惫。于单连忙下来给屯头王行礼。屯头王没说话,只看了看左右。
于单立刻道:“好了,你们都下去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赶走马贼,本王与王叔有话要说。”
等所有人离开大帐,屯头王这才长叹一口气,看了于单一眼:“右谷蠡王,这一次恐怕你要为难了!”
“请王叔名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屯头王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此乃单于诏书,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了。”
于单连忙恭恭敬敬的接过去,展开细看。只看了一半,便把头仰了起来,一脸的惊讶:“这,父汗真要这么干?”
屯头王摇头叹气:“本王也是尽力争取,可单于已经下了决心,这件事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此计又是中行说所处吧?这个阉人,等我做了单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屯头王无奈的一笑:“后话不着急,先说目前,就这事你准备如何应对?攻打大汉就会断了苏任对你的帮助,再一个以你的性情未必能得到足够的财物,就凭这两点单于之位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王叔有何建议?”
屯头王摇摇头:“本王也是一筹莫展,这个中行说果然厉害,竟然让我们没有应对之策。”
“王叔,你觉得可否将这件事与苏任商议?”
屯头王一愣,皱起眉头想了想:“若苏任让你拒绝单于呢?”
“那我就拒绝!”于单回答的很干脆。
“哪怕是赔上单于对你的信任?”
于单郑重的点点头:“明知是计,咱们还义无反顾的钻进去,这又是何苦?”
屯头王笑了,拍拍于单的肩膀:“草原上的雏鹰终于长大了,能自己做决定了,既然如此那你不仿就让苏任来决定,至少你最后还能落一个苏任的支持!”
让一个汉人来决定是否对汉人开战,这听上去有点天方夜谭,但于单还真就是这么干的。于单带着单于的诏令亲自来找苏任,二话不说将诏令往苏任面前一摆,一副你看着办的架势。
苏任笑呵呵的看完诏令,重新卷好还给于单,替于单倒了一杯茶:“大王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于单道:“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
“哦……!”苏任道:“以一个正常的人想法,绝不会希望自己的祖国遭受战争,但是我觉得大王若拒绝单于,恐怕会离那个单于之位越来越远。”
于单笑了:“只要有你的支持,做不做单于真的没有什么,左谷蠡王虽然不是单于,可父汗不是一样尊重他,连这种事情都不敢让他去做,若是这样的单于当起来没多大意思。”
“哈哈哈……”苏任大笑:“若你这样想,我就建议你趁早拒绝单于比较好,不说你能不能从大汉得到多少好处,就算你当了单于,左谷蠡王也不会让你顺心,只怕会比现在更加放肆,另外,告诉你个消息,肆虐草原的那些马贼我已经替你打发了,他们会向西去。”
“哦?此事当真?”
苏任笑着端起茶杯:“为了这件事我损失了两千石粮食,你说是真是假?不过也得等到明年春天,草原的冬天实在太冷,不适合长途跋涉。”
于单使劲点头:“明白,哎呀,只要马贼一走一切都会好起来,这真是太好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苏任笑道:“你我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于单的心情好了起来,话自然也就多了。作为右谷蠡王知道的事情比任何奸细都要清楚。比如中行说是给马邑释放时疫的主谋,比如籍少公和聂壹想要取代苏任,又比如伊稚邪的实力已经到了与单于不相上下的地步,等等匈奴秘闻一股脑的从于单嘴里冒了出来。
苏任只是微笑的听着,不做评判也不多问。这顿饭两人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临走的时候,已经微醉的于单一再向苏任保证,他手下的部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马邑,还保证只要马邑不倒,右谷蠡王永远是坚实后盾,并且将章君悦留下洽谈进一步通商的业务,希望苏任的商贾也能去各个部落,让所有人得到实惠。
既然于单拿出了诚意,苏任自然也是诚意十足,一张嘴便许诺拿出些粮食接济于单手下那些穷苦的部落,这一件事不仅得到了于单的好感,连带着跟着于单一起来的几个小王、将军、当户全都纷纷对苏任表示感谢。看着匈奴人淳朴的性情,苏任的脸都微微有些发红。
第719章 燃烧的粮食
屯头王没等于单回来就走了,他已经猜到苏任会是个什么态度。 `让于单去找苏任,与其说是给于单找个借口,倒不如说是屯头王让于单去给他自己找个借口。无论干不干都摆明了会被踢出局,那何苦冒危险去拼命?
屯头王回到狼居胥山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让这位睿智的老人有些不适应,多少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本就不怎么宽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那些一直老老实实留在外面的难民涌了进来,有不少人就坐在王宫边上。没吃的,没穿的,大家挤在一起,将孩子和妇人挤在最中间,而上了年纪的老人被无情的抛弃了。这就是匈奴人,他们在危机时刻知道谁该活谁该死。
屯头王骑着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进王宫。老头叹了口气,阻止了手下拿着鞭子驱赶灾民的举动。说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不想躲在温暖的牛皮帐篷中,谁愿意留在寒风肆虐的王宫外,灾民们是没办法,既然单于是匈奴人中最大的王,到了这个时候依靠他不会有任何错误。
屯头王下了马,迈开步子在灾民中穿梭,跨过一条条腿,绕过一个个缩成团的身子,一步一步往王宫挪。没人看他,这些灾民甚至失去了抬起眼皮的力量。一名侍卫想要掏出自己身上的干粮分给这些人,被屯头王阻止了。就他身上的那些干粮不但起不到好作用,弄不好会惹出一场腥风血雨。
王宫的侍卫站在门口阻挡灾民进一步靠近,看了一眼他们的脸色,屯头王摇头叹气。这些侍卫也是牧民,面对这种场景说不同情那是假话。要真有人闯王宫的话他们会阻挡,但当人数很多的时候这些侍卫未必能下如此大的狠心。
单于坐在大殿上,只有他一个人,既没有点灯也没人服侍,孤零零的格外落寞。屯头王轻手轻脚的施完礼,自己站起身,走到里单于三步远的地方:“单于,单于!老臣回来了!”
单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子挪了挪:“坐!来人,给屯头王倒杯酒!”
一名侍女缩着脖子快步进来给屯头王倒了杯酒,也将单于面前的酒杯添满,又弓着身子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
屯头王没动手,偷眼看了单于一眼:“单于,这王宫外是怎么回事?”
单于喝了一口,再次叹气:“还能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想要我的命!没有粮食,他们会吃了我!”
屯头王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此事不是没有告诉他们吗?”
单于冷笑一声:“你我不说,难道别人就不会说,我已经查到有十个人向这些百姓说过没有粮食的事情。”
“啊!谁如此大胆,单于该杀了他!”
单于笑的脸上带着哭的表情:“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又会多更多的灾民!”摆摆手:“不说这事了,于单可是已经派兵去了汉地?依你看能弄到多少粮食?”
屯头王低着头不说话。单于眉头一皱:“怎么?连于单也要反对我?”
屯头王连忙道:“不不不,右谷蠡王的领地内出现了一股马贼,这几个月他已经损失了大小十几个部落,牛羊马匹加起来不下十万,这股马贼人数众多来去如风且心狠手辣,右谷蠡王忙于此事,抽调不出兵力前往大汉,恳请单于另派他人!”
“马贼?哈哈哈……,这个借口不错!”单于仰天大笑:“好吧,既然没人将我这个单于放在眼里,那就休怪本单于不客气!”
“单于切勿动怒,臣以为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回来的路上臣碰见了汉商聂壹,他已经运粮过来了。”
单于立刻从酒醉中清醒过来:“真的?他运来多少粮食?”
“看上去不少,大约有十万斤吧!”
单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来了!十万斤虽然不多,总比没有强!来人,来人,传令左大将点五百兵马前去接应,不得有误!”
自从聂壹答应单于送粮以来,按照伊稚邪和中行说的计划,始终没有最终实施,直到冬天来临,这才带着粮食来到匈奴。`十万斤粮食不多,满打满算二十辆大车而已。从阴山出,一路向北走的很慢。眼看着第一场雪就要下来,总算到了狼居胥山。
烟尘滚滚的骑兵冲过来,吓了聂壹一跳。当斥候报告说是单于派来接应的兵马后,聂壹这才放心。一抬手,示意车队停下就地等候。左大将带了五百人,当看见只有二十辆大车之后,原本高兴的心情犹如一盆冷水搂头浇下来。
“聂壹,这就是你带来的粮食?”
聂壹坐在马上没下来,冲着左大将抱拳拱手:“是呀,足足十万斤呢!将军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们受了多少苦,为了这些粮食差点全都死在大漠。”
左大将咬牙切齿:“哼!这点粮食顶个屁用,你可知道那些没东西吃的灾民已经包围了单于的王宫?”
“啊!竟然有这种事?不过将军请放心,有了这些粮食,他们就会离开的。”
已经能看见单于王庭,天上忽然飘来一朵黑云,乌泱泱罩在王庭头顶。聂壹再次止住车队,对左大将道:“劳烦将军替小人给单于带个话,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只要单于按照约定送来牛羊,这些粮食自然双手奉上,这天气也不好,小人还等着回去呢!”
左大将瞪了聂壹一眼:“好吧,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单于和屯头王一直在王宫等候左大将的消息,左等等不来,右等还是不见踪影,已经派人去看过好几次。屯头王一直在劝慰单于切勿心急,可单于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王宫外那么多人就等着这点粮食,实在经不起任何意外。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跑进来:“单于,左大将求见!”
“快,让他进来。”
没看见聂壹那胖大的身影,单于有些纳闷:“人呢?粮食呢?”
左大将施礼道:“禀单于,聂壹就在王庭外三里处,他说只要单于将答应他的牛羊送过去,才会将粮食运进来,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他会烧了那些粮食!”
“什么?他还要烧了粮食?”
左大将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屯头王站起身:“单于,当初您和这个汉商是怎么谈的?可答应给他牛羊了?”
单于叹了口气:“当初只是这么一说,并未过多约定,去,你再去问问他,这十万斤粮食他准备要多少牛羊?”
左大将连忙答应一声,翻身出门而去。
屯头王的眉头皱的很紧,站在来回踱步的单于下手,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单于,老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单于摆摆手:“罢了,即便他要一千匹马,本单于也答应他。”
屯头王叹了口气:“到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左大将知道单于在等候,这一次回来的很快,满头大汗就知道他有多着急。不等左大将开口,单于先问:“他要多少?”
“要,要……”
“说呀,这都什么时候了!”
“聂壹要战马五千匹,牛羊一千头!”
“什么?战马五千匹,还要牛羊一千头?这些东西换百万斤粮食都够了!他是不是疯了?”
左大将又不说话了。屯头王立刻道:“单于,事不宜迟,趁着那个聂壹还未真的烧了粮食,可派左大将带人一举将其擒下,先夺了他的粮食再说。”
“这……,不太好吧?”左大将有些犹豫,已经得罪了一个苏任,再将这个聂壹得罪了,十万灾民就真的没救了。
单于的眼睛一转,重重的点头:“对,就这么办!快去!”
左大将还在犹豫,单于急了:“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橘红色的火焰突然从远处冒出来,王庭中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有几个灾民也跟着站起身朝着那边望。这场火很奇怪,一堆堆的数过去,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堆。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带着一股清香,有人立刻喊了一声糜子,也有人喊着稻子,归结一点是粮食的味道。
左大将灰头土脸,脑门上还有一块黑灰,一进到大堂坐在地上眼泪就流了下来。单于和屯头王也看见了那些火焰,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里走。单于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屯头王连忙扶住。
“完了,彻底完了!”单于嘴里说了这两句就孤零零的走回了后殿。
屯头王将左大将拉起来:“说,怎么回事?”
左大将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那些汉人太狡猾,粮车里面藏了火油,不等我们动手,一阵火箭射过来就全都着了,再救已经来不及了,只抓到了几个马夫,其他的全都跑的不见了踪影。”
“那你们就不追了?”
“我们追了,却被左谷蠡王的人拦了一下,再找便什么都没了!”
“哎!”屯头王长叹一声,不在理会左大将,摇着脑袋走出了王宫。事情到了这一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算是瞎子也看的清清楚楚,只可惜单于最终还是中了人家的计策,十万灾民真的要拖死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