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
一张小几,两杯清水,苏任和那名奴仆面对面坐着。∷頂∷点∷小∷说,黄十三和蛮牛就坐在门口,另一名仆役坐在帐篷外面放风。
“他叫你大使?你是哪国的大使?”
仆役苦笑一声:“都如此模样了,还有何脸面说自己是大使?”
“据我所知,大汉朝好多年都没有向匈奴派过使者,只有建元二年,陛下曾派人前往西域,难道说……”
仆役双手掩面,开始哽咽:“张骞有负陛下所托,无言再见陛下,呜呜呜……”
听到张骞两个字,苏任并没有感到惊讶。这些天他一直在猜测这个奴隶的身份,对于张骞的经历苏任在史书上还是看过的。此人两次被匈奴所擒,却毅然决然完成自己对刘彻或者说对大汉朝廷的承诺,就这股子劲头都能让人佩服。
苏任没有阻止张骞哭泣,压抑了这么久哭一哭也是情绪的发泄,对身体对精神都是有好处的。好在张骞没哭多久,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吸了吸鼻子:“让先生见笑了!”
苏任将水杯推到张骞面前:“张大使为大汉不远万里联络月氏,就这份坚韧在下都是佩服不已,何敢笑话,只是不知张大使这是去的时候被匈奴所擒,还是回来的时候被擒?”
“哎!”张骞叹了口气:“去的时候被擒在匈奴待了一年,回来的时候又被擒了,不知这一次要在这里待多久?”
“哦?这么说大使已经联络上月氏人了?是不是还去过西域诸国,那里是什么样子,可带回葡萄、苜蓿、石榴、胡麻,或者汗血宝马?”苏任的眼睛都亮了,大汉虽好可惜调料太少,更没有葡萄之类汁多味美的水果。前年从岭南带回来的榴莲种在蜀中长的并不好。
张骞看着苏任激动的神色,苦笑道:“先不说在下没有带回那些东西,就算是带回来,被匈奴人擒获也就没有了。”
“这倒也是!”苏任尴尬的笑笑:“大使不用介怀,下次再去就是,看大使的年纪还不到三十,有的是机会。”
张骞离开的太久,并不认识苏任。在他眼中,眼前这个青年人就是大汉的一个商贾,从刚才他和尹稚斜的谈话中听得出来,这个人还是一个有能力的商贾,而且准备向匈奴贩卖货物。刚才一时情绪激动,给苏任说了那么多,这时候终于警惕起来。
“先生是何人?竟然能答应匈奴人如此条件?匈奴一旦有了足够的粮食、食盐、铁器和兵甲,岂不是变得更加难以对付了?先生是汉人,且不可做这种卖国求荣之事,在下看先生并非平庸之辈,只要先生能想办法带着我和我的人回到大汉,在下定然在陛下面前保举先生。”
张骞说的很诚恳,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苏任笑而不答,而是反问一句:“大使真的觉得我是在帮匈奴?”
“嗯?何意?难道不是吗?”张骞往前挪了挪,继续劝道:“在下也知先生现如今身不由己,可这种事骗骗匈奴人也就是了,万万不可真的答应!”
苏任苦笑道:“不答应他们岂会放我回去?”
“这么说先生真的要帮匈奴人运粮食?”
苏任点点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但要运,还要多多的运。”
张骞皱起眉头,盯着苏任看了好半天,他还是想不明白苏任到底想干什么。看苏任的样子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可人在生命受到威胁之下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这些年他遇到的这种情况也不少。记得那是在鄯善国,鄯善国王为了向匈奴人示好,半夜偷偷将他们帮了,张骞就一个人杀出重围,提着宝剑冲进王宫,逼着国王放了他的属下。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肯定是疯了。
“哎!看来在下是说服不了先生,难道先生忘记自己是汉人了吗?”
苏任摇摇头:“没有!”
“那……”
苏任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对张骞道:“大使且在这里忍耐些时日,过一段时间我就安排大使回大汉,大使此次劳苦功高,陛下定然翘首企盼,西域诸国这一次不愿意和咱们大汉联合,下一次一定愿意,请大使不要气馁才好,说实话,在下也很想和大使一起去西域走走,只可惜这边的事情实在不能放下,若有机会希望大使带上在下。”
“先生要送我们回大汉?”别的话张骞一句都没听到,唯独这句听得最真切。
苏任点点头:“还请大使守口如瓶,切不可表现出与往日不同来,切记切记。”
“先生不走吗?”在张骞看来,苏任既然能送他们走,自然有办法自己跑,但苏任为何不走?
苏任又点点头:“刚才说了,这边的事情尚未结束,所以在下还走不了。”
张骞被苏任的话说的有些糊涂,脑子琢磨了半天,都没有搞明白苏任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张骞都不敢相信。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哈哈哈哈……,到了汉地大使就知道了!”
尹稚斜的决定还没有下来,从单于王庭送来的消息却下来了。尹稚斜派人抓了苏任,于单屁都没放一个,当苏任送到阴山之后,尹稚斜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他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他收服不了的人,在他麾下也有不少汉人,那一个个比匈奴人对他还要中心,所以尹稚斜觉得苏任用不了多久也会和其他汉人一样。
然而,尹稚斜没想到于单这一次竟然做出了一个两败俱伤的决定,不但将他自己用马匹从苏任那里换来的粮食分出一半送到了单于王庭,还向单于进言,让单于将苏任要过去。看在那些粮食的份上,军臣单于竟然答应了,并派人带着诏书已经出发,过几日就会抵达阴山。
刘宏见尹稚斜脸色不好,本能的往角落站了站。一位渠帅看罢了消息,怒道:“单于凭什么让我们交人?咱们不交又能如何?”
尹稚斜瞪了那渠帅一眼:“凭什么?凭他是单于!”
尹稚斜的眼睛深邃,里面的杀机已经闪现,随即泯灭下去。在人群中找了一大圈,发现了刘宏的身影:“刘千户,这里你对汉人最了解,你说说苏任真的会和我们做生意?”
刘宏连忙上前,想了片刻:“回禀大王,按照苏任以往的作风来看,只要是苏任答应的事情他一定会完成,但那只是对汉人,至于对咱们匈奴小人就不知道了。”
又一名渠帅鄙视了刘宏一眼,对尹稚斜道:“大王何必问他?汉人狡猾,以末将看不如杀了得了,谁也别想得到那小子!”
刘宏这时候没有表态,他怎么说都是个外人,若跟着一起说杀,尹稚斜肯定认为他是公报私仇。若说不杀,尹稚斜怀疑会更深,杀父之仇都能不报,这样的汉人不值得相信。
刘宏没有表态,不代表其他人不表态,一大群匈奴人一起喊着要杀了苏任,只有尹稚斜没有下定决心。最后又把目光落在刘宏身上:“你说,对这个人本王该如何处置?”
刘宏深吸一口气,脑子高速运转,他在猜测尹稚斜的心理。过了好半天道:“大王何不问问军师的看法?以军师的聪明才智,绝对能找到一个对大王最有利的办法。”
尹稚斜微微点头:“来呀,没说此次送诏书的是何人?”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连忙道:“回禀大王,正是军师中行说。”
“哈哈哈……,好,甚好!”尹稚斜大笑:“既然军师要来,此事就暂且不商议,不过还是得和苏任再谈一次,若他真的能给咱们弄来粮食、食盐、布匹和兵甲,给他些牛羊又有何妨?”
苏任还在自己的帐篷中和张骞说话。无论张骞怎么旁敲侧击话里套话,苏任每每在关键时候都能刹住车,将两人谈话的内容转移到西域之行上。张骞是个很好的探险家,这一次去西域虽然没能说服月氏,却对西域的风土人情做了详细的了解,而且全都在他脑子里记着。有了这些东西等大汉实力强大的时候征服西域可就方便多了。
让张骞没有想到是,苏任对西域也有很深的了解,很多不为人知的当地秘闻苏任竟然能说出过道道来。什么楼兰古国,什么龟兹的歌舞,大宛的宝马,还有焉耆的葡萄和火焰山,等等等等,反倒让张骞听的目瞪口呆。虽然有些出入,却和没去过是有很大区别的。
“西域有种很不错的东西叫孜然,也可能叫胡椒,那东西在烤肉的时候放一点绝对让你吃了之后忘不了!要是再配上葡萄酒那更是一绝!”说着说着,苏任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张骞一脸不可思议:“苏先生去过西域?”
苏任摇摇头:“这就是做商贾的好处,虽然我没去过却从别的商贾口中得知过一些,不过我知道的也就这一点,山川地理自然没有大使清楚,将来在下的生意能不能做到西域,将西域的好东西全都弄来我大汉,就看大使的了!所以说,在下将来还要仰仗大使。”
苏任对张骞深施一礼,搞得张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691章 匈奴的客人
还是尹稚斜的王帐,苏任还坐在昨天的地方。》頂點小說,这一次没有再表演难看的歌舞和充斥野性气息的摔跤,不但上了大块的肉还有地道的汉酒作为陪衬。刘宏更是从角落中挪到了苏任身旁,正儿八经的做起了陪客。
对于这样的表现,苏任很满意。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尹稚斜上路了,还是快车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任最担心的就是没人捧场,自己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戏唱的再好没人看那和砸场子没有区别。不过现在看来,不但有观众,还多了不止一个观众。
尹稚斜捧着精致的银制酒杯,向苏任遥敬:“苏先生,干!本王昨夜想了好久,觉得苏先生说事情的确对我们有好处,不过本王也想了想,实际上我们并非只有牛羊战马可以和苏先生交易,还有兽皮、药材,甚至是这种银制器皿都是很不错的,只要苏先生喜欢,这些也可以作为交易的对象。”
苏任装出惊讶状,慌忙起身给尹稚斜施礼:“哎呀,大王说的太对了,还是在下孤陋寡闻只知道匈奴有牛马羊群,没想到还有如此多好东西,甚好甚好,这些在大王这里应该不是很值钱吧?”
“呃……”对于这种问题,尹稚斜没有急着回答,他不擅长和商贾打交道,那就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刘宏会意,连忙接过话头:“苏先生有所不知,这些东西可是最值钱的东西,就和大汉的丝绸、首饰差不多。”
“哦!?原来如此!那可是好东西,谢大王提醒!”苏任再次行礼:“若大王没有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交易的价格嘛还请大王派人去马邑商谈,在下昨日说过,我就是个跑腿联络的人,能做主的是那些手里有东西的人,还望大王见谅。”
尹稚斜深吸一口气:“这是为何?难道苏先生做不了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蜀中商会不就是苏先生的吗?”
苏任笑着摇摇头:“大王可能误会了,在下所说的蜀中商会并非是在下一人所有,而是成百上千家商铺一起组成,所以才叫蜀中商会,在下只做酒楼生意,至于其他的自有别家商铺应承,在下可以保证大王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任何货物,至于价格需要大王派人亲自和那些商贾们详谈。”
“苏先生!”刘宏这一次很主动,不知道尹稚斜答应给他什么好处:“大王可是真心实意想和先生做生意,苏先生就不要再介怀其他,只要此次生意谈成,大王马上送苏先生回马邑!”
苏任笑了笑:“在商言商,在下真没有为难大王,实在是做不了主!”
“苏任!你找死!”一名匈奴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呼的站起身,抽出弯刀就扑了过来。
苏任抬手拦住身后的黄十三和蛮牛,面不改色笑呵呵的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眼看着刀尖已经顶到苏任咽喉,尹稚斜啪的一掌拍在小几上:“阿施那部休得无礼!”
“大王……!”
“还不退下!”
那名叫阿施那部的匈奴人愤愤的将弯刀还鞘,退回自己的座位,低头喝起闷酒。
尹稚斜深吸一口气:“不知本王要如何做,苏先生才能答应?”
苏任换了一种舒服的姿势。匈奴人虽然也有自己的文化和风俗,但对汉人的礼仪还是很欣赏的。这一次尹稚斜为了表示对苏任的尊重,大帐中的摆设都变了很多。比如这小几和坐垫,还有那跪坐的姿势。这一切都让苏任不舒服。
支起一条腿,在衣服上将手上的油污擦干净:“只要和右谷蠡王相同,此事我还是可以答应的。”看了刘宏一眼:“不用骗我,兽皮、银器之类的我不喜欢,宝石倒是可以考虑,其他的都按照大汉内地的价格换算,在下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干的。”
尹稚斜的脸已经气青了,将苏任抓来就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没想到这小子油盐不进,用硬的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于单从马邑得到越来越多的物资,用软的人家是天下第一商贾,对高官厚禄本就没放在眼里,何况还是匈奴的官。
尹稚斜也知道,这些天虽然没有苏任,马邑榷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和于单做生意。从这一点看,似乎苏任没有骗他,蜀中商会离开了他依然能够顺利运转。
刘宏呵呵一笑:“苏先生言重了,这怎么就是骗呢?兽皮、银器的确很值钱。”
“可没有丝绸和首饰值钱!”不再理会刘宏,苏任对尹稚斜施礼:“大王,听说单于的使者要来阴山,不如咱们到时候再说?”
中行说这一次是主动请缨,在得到于单的报告后,单于显的很高兴。对于苏任,中行说还是有些了解的,无论是听说还是那一夜实地观察,此人都可以说是一个劲敌,若将他真的带来单于王庭,凭借苏任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于单帮忙,单于还真不好说会不会真的和苏任做生意。
羌人的现状中行说大致知道一些,对于商贾的厉害中行说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特别是苏任这种商贾。这种人看上去贩卖的商品,实际上他们贩卖仇恨。
匈奴天使没有大汉天使威风,五十名护卫已经算是豪华阵容,没有遮天蔽日的锦旗,也没有黄土垫道的阵仗。中行说也是骑马,在护卫们的保护下直接进了尹稚斜的王庭。
一见面,尹稚斜满脸笑容:“为了此等小事军师竟然亲自来,派人来说一声,本王定然将人送到王庭。”
中行说给尹稚斜行礼:“大王有所不知,太子将此人说的如同天上神仙一般,所以单于才派奴才亲自来请,还特意将王撵带过来,说是此人体弱不宜骑马。”
“体弱倒是真的,来的时候差点病死在路上。”
两人说着进了大帐,客气几句,便将不相干的全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几个亲信和刘宏。
尹稚斜往帅位上一坐:“军师,单于真的要和此人做生意?”
中行说点点头:“恐怕是这样,今年天气寒冷,特别是漠北一带更比往年冷几分,牲畜冻死甚多,不少牧民聚集在狼居胥山下,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就会饿死不少,所以单于很需要粮食来安置灾民。”
阿施那部一脸兴奋:“这不更好,若大王突然起兵直扑王庭,到时候单于顾此失彼,咱们正好一战而下!”
“胡说!”尹稚斜狠狠的瞪了一眼阿施那部,对中行说道:“军师见谅,这些都是粗人,什么都不懂只会胡言乱语。”
中行说呵呵笑了笑:“苏任何在?”
苏任这是第一次真正见中行说,上一次擦肩而过,被人家窥探了一下,这一次终于见了面。中行说大约四十多岁,因为是阉人的关系,颌下无须。在草原生活了这么多年,比起皇宫中的那些老内侍脸上多了风霜,也多了阅历。中行说站在一群匈奴人前面,腰板挺的很直,一双眼睛生机勃勃,根本不像刑余之人,也很好的说明了他在匈奴人中的地位。
中行说穿着灰布袍子,脑袋上无冠,只用一根杨木簪子。头发已经花白,精气神看上去却很好。往前走了两步,一脸笑容的看着苏任:“又见面了!”
苏任没说话算是默认。中行说继续道:“太子向单于推荐了你,单于吩咐让我将你带回去,收拾一下随我去单于王庭吧!”
苏任点点头。中行说也点点头:“果然是个人物,也不问问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任笑道:“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有不去的资本吗?何况未必是要杀我,既然如此去一趟又有何妨?”
“我要是杀你呢?”
“你不敢!”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匈奴人,更没有违拗匈奴人的本事,何况杀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以中行先生的聪明,绝不会干这种事情。”
“哈哈哈……”中行说笑起来声音很尖,却不是内侍那种尖锐,他的声音中带有那么一点点金属摩擦的声音。
苏任等中行说笑完,又道:“既然是单于邀请我,我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些条件?”
“条件?你先说说看。”
“第一,不想骑马;第二,我的人必须跟着我走;第三,不想再吃肉了,这几日顿顿吃肉我都快吐了。”
中行说笑道:“单于知道苏先生病了一场,特意将自己的王辇让出来,所以不用骑马;既然你是单于的客人,你的属下自然要跟着;这两点没有问题,至于吃肉的事情,我们草原除了牛羊没有多少粮食,所以才请苏先生帮忙,比吃肉恐怕不好办。”
“不能避免也行,给我几个奴隶,我让他们挖些野菜吃总行吧?”
中行说看了尹稚斜一眼,尹稚斜笑道:“你们这些汉人真是难伺候,放着好端端的肉不吃,却要吃野菜,刘千户给他安排几个奴隶!”
刘宏连忙答应一声。扭头看了苏任一眼,眼睛在眼眶了转了好几圈。
第692章 野菜炖羊肉
中行说是个怪人,自从那天见过苏任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頂∷点∷小∷说,
一连三日,苏任没事可干,要不出帐篷走走,要不就在自己的帐篷中喝酒睡觉。自从中行说来了之后,营地中对于苏任的看管弱了很多,门口的两个匈奴卫兵都不见了,只要苏任不走出王庭,想干什么都没人理会他。
张骞和他的同伴堂邑父成了苏任唯一能接触到的外人。苏任没想到这个堂邑父居然是匈奴人,据他说是在十年前匈奴一次打草谷的时候,自己被遗忘在了大汉的土地上。后来被救便投降了大汉,这一次张骞出使西域,堂邑父自告奋勇的做了向导。
说起来还多亏了这个堂邑父,要不然就张骞那蹩脚的匈奴话被人家抓住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对于堂邑父的忠诚张骞没有任何怀疑。在一起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就算堂邑父有什么想法也早就暴露了,既然能陪着张骞一起做奴隶自然说明堂邑父对大汉,至少对张骞忠心耿耿。
外面的太阳很好,前几日下了一场雨,淋湿后的牛皮帐篷被太阳一晒,臭气能把人熏死,所以苏任能尽量不进去就绝不进去。随便找了一处斜坡,苏任双手放在脑后躺在软软绵绵的草地上,远处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牛羊群。相对于匈奴贵族,普通的牧民生活还是贫苦的,十几个孩子提着牛皮兜子漫步在一片花海之中,他们就是在挖野菜。
“先生要去单于王庭?”张骞跪坐在苏任身旁,手里提着一根牛尾巴替苏任驱赶围拢过来的苍蝇。在外人面前,他还要保持这种谦卑,免得被人看破两人的关系。
苏任没有动地方,甚至连脑袋都没动一下:“是呀!大使可愿意同往?”
“不去不行呀,昨日那个刘千户找过我,让我带几个人一路上伺候你,这个刘千户还真是奇怪,他知道我是汉人的,竟然让我陪你去。”
“刘千户?刘宏?”苏任转过脸看着张骞。
张骞点点头:“我已经挑了几个人,全都是和我一起回来到现在还能活着人的。”
“刘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张骞想了想:“应该不知道,在下被抓来的时候,那个刘千户还没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能做千户在大汉应该也是官吏,如此没有气节之人不配做大汉人。”
“呵呵呵!大使可知刘千户的来历?”
张骞摇摇头:“先生知道?”
苏任重新躺好:“刘千户可不是一般人,他父亲乃是淮南王刘安,去年刘安之孙刘健和宾客雷被告其谋反,不等陛下的人赶去,刘安却蹊跷的死了,陛下派人去淮南捉拿刘安家眷,独独走了刘宏,后来张榜全国缉拿,没想到他投奔了匈奴。”
“你是说刘千户是淮南王刘安的儿子?”
苏任笑着点点头:“淮南王第五子。”
张骞半天都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这个消息给他的惊讶太大,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大汉皇族竟然投降匈奴,这可丢了大汉多大的脸面?张骞手里的牛尾巴耷拉在了苏任脸上,苏任喊了几声,张骞这才回过来神来。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幸好去年我就在长安,那时候刘安来长安觐见却突然死了,这件事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我不想知道也不行。”苏任咳嗽一声:“不过我提醒大使一句,对那个刘千户要绝对小心,万万不能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要不然这辈子你恐怕都回不了大汉。”
张骞点点头:“在下明白!”
留下蛮牛在苏任旁边护卫苏任,黄十三和堂邑父学着那些匈奴孩子的样子漫山遍野挖起了野菜。他们可没有人家的牛皮兜子,黄十三干脆脱了自己的外袍,将弄来的所谓野菜一股脑的全都卷把在一起。两人的手脚很快,没用多久就挖了好大一堆。
黄十三抱着衣服,献宝似的将外袍往地上一扔:“先生不是喜欢野菜吗?我挖了好大一堆,晚上就让先生吃个够。”
苏任笑呵呵的起身,看了看黄十三抱过来的那堆东西。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各种各样的植物开始疯狂生长,无论有毒无毒全都趁着这段好时光,尽量从地下汲取更多的养分,让自己长的更高一点,这样才能接收到更多的阳光。
黄十三拿来的一堆野菜中,除了野韭菜勉强能称之为菜之外,其他的东西全都是杂草,要不然就是有毒的植物。特别是最上面那一大捆,连花瓣都没有任何损毁,一个个开的鲜艳、好看,红的红似火,黄的金灿灿。苏任拿起一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甜腻香甜。
张骞和堂邑父就站在苏任身旁,以他们的眼光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们谁都没说,想看看苏任会怎么样。
闻了一会,苏任忽然笑了,抬头问黄十三:“这是谁让你采的?”
黄十三嘿嘿一笑:“我自己觉得还看,想着应该也很好吃就全弄来了,好大一片竟然都没人要,这多好的花,还有这叶子又大又厚,那些匈奴人太不识货了。”
苏任总算放了心,看来不是有人要害自己,拍拍黄十三的肩膀:“别人不采自然有不采的道理,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那么大一片如此好的野菜没人要?难道匈奴人都是傻子?”
黄十三挠挠头:“先生的意思是这东西吃不成?”
“何止吃不成,吃了是要死人的,这么大一捆,毒死一百人都够了,你是觉得咱们死的不够彻底?”黄十三转身就跑,却被蛮牛一把抱住。苏任慢慢起身,笑呵呵的看着他:“告诉你,这叫狼毒花,又叫断肠草,在这里不知道叫什么,有大毒,吃了它四肢抽搐呼吸困难,自己就把自己憋死了!你说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该怎么处罚?”
“亏得我认得,若是不知道稀里糊涂吃进肚子,怎么死的都不明白!老黄呀,不懂就别胡来,这天下不是什么都能吃的,有些东西看着丑却味道好,有些东西看着美却见血封喉,长点记性!”转过身,不理会黄十三的求饶,对蛮牛道:“交个你了,随你怎么处置!”
蛮牛干笑两声,一翻身就把黄十三压在身下。
张骞和堂邑父对此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苏任重新坐下,才道:“此草匈奴人称之为头疼草,牲畜都不会吃,更不要说人了,先生博学在下佩服!”
苏任看了堂邑父一眼,笑了笑:“不是博学,只是走的地方多就是,年少时随师父云游四海,见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一点。”
张骞点点头,扭脸对堂邑父道:“还不快谢谢先生不杀之恩!这点小伎俩岂能骗过先生?”
堂邑父连忙磕头。苏任笑了笑:“我答应大使要将你们送回大汉,这件事以前只有大使知道,现如今我告诉你,所以请你不要再用这种小伎俩,万一那一次我没有发现,我死了事小,大使和你就少了一次机会,还望你仔细考虑考虑!”
黄十三和蛮牛在旁边打架,对这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苏任话里的意思他们也明白了,黄十三更是愤怒,呼的将蛮牛掀翻在地扑堂邑父就过来了:“奶奶的,还真是你小子想害先生,竟然利用老子,今日我非宰了你不可!”
苏任拦住黄十三,笑呵呵对张骞道:“我的话已经说明白了,你们可以考虑考虑,估计明日他们就会启程去单于王庭,若信我就带着你的人来,若不信就当在下什么也没说过,告辞!”
不等张骞和堂邑父回答,苏任转身就往山坡下走。黄十三和蛮牛凶狠的看着张骞和堂邑父,不约而同往地上唾了一口,这才去追苏任。
苏任其实也不认识什么野菜,麦地里的荠荠菜他倒是见过,草原上能吃的东西不清楚。经过刚才一幕,他连自己亲手摘回来的野菜都不敢吃了,更不要说黄十三和蛮牛弄的。随便找了一户牧民,拿一块玉佩换了一兜子这家孩子刚挖回来的野菜,高高兴兴的回自己的帐篷。
刘宏在帐篷中等了好久,见苏任回来,一眼看见黄十三手里拿着的野菜,笑了两声:“还真要吃野菜?”
苏任点点头:“荤素搭配才有味道,只吃素的没力气,只吃肉对肠胃不好,你看看匈奴人一个个看上去胖大胖大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有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尤其是贵族,所以适当的吃点素也是不错的选择。”
刘宏不置可否,关键是他没听明白什么是三高,挥手制止苏任继续胡说八道:“说正事,我是来通知你,明日军师就要启程,你也跟着出发,能不能活着抵达单于王庭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么急,就不能在等等?”
刘宏摇摇头:“好自为之,呵呵呵,其实我巴不得你早点死,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告辞!”
刘宏出门而去,苏任追出来站在门口大喊:“刘千户留下吃个饭吧?尝尝我的手艺,野菜炖羊肉,保准你吃了就忘不了!”
第693章 我是来救你的
清晨的露水很大,这个时候其实不适合赶路,特别是在草原上。随便走一段,袍子下摆和鞋子就全湿了。苏任睡眼朦胧的从帐篷里出来,昨天晚上那顿饭吃的很舒服,虽然依旧清汤寡水,好歹里面有不少绿叶菜,吃起来味道大不一样。吃的饱自然睡的好,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大天亮。
单于的王撵就停在帐篷口,阿施那部带着人全身披挂,肩膀上扛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等在外面。那根狼牙棒很粗,比阿施那部的脑袋还粗两圈,只有手掌接触的那一块正好一握。苏任看了一眼就开始担心,若是在战场上抡这东西,万一从最细的地方断了,会不会把他自己的脑袋砸破。
苏任打了个哈欠,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张骞他们的身影,摇头笑了笑,便钻进王撵继续睡自己的觉。王撵的确很舒服,厚厚的皮毛在里面垫起来一尺厚,就算是路面颠簸躺在里面也感觉不到丝毫。王撵里面也很暖和,躺在厚实的皮毛中,身上盖着白熊皮,就算是狂风暴雪也没有任何顾虑,何况现在还是春天。
在尹稚斜和中行说告别的时候,苏任没有下车,他正睡的很香。他不愿意见这两人,因为他和这两人没有什么话说。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他更不关心。苏任将这次远行当成了一场休息,最好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才好。要不是被尿憋醒,苏任实在不愿意爬出自己的窝。
已经是中午了,太阳升起来老高,没想到躺在那么个地方竟然没出汗。就站在车辕上,退下裤子掏出自己的东西冲着外面开始放水。这泡尿憋得很久,若不是实在憋不住了,苏任还在暖和的皮毛里躺着。撒完尿,微风拂面而过,打了个激灵全身的疲惫一扫而光。
前面传来悠扬的歌声,和阿四唱的不一样,却也很好听。与阿四的高亢悠扬不同,匈奴人唱的低沉婉转。当年苏任听过蒙古族的长调,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匈奴人唱的是蒙古长调和意大利歌剧的结合体,时快,时慢,时而悠扬,时而激烈听着就让人想起茫茫草原和成群的奔马。
苏任还发现了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张骞等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他们来了就说明他们相信了自己话。一共十八个人,都和张骞一样穿着破破烂烂,脑袋上的头发如同毡片一样乱七八糟。其中竟然还有两个女人,这让苏任有些惊讶,昨天张骞说过他挑的人都是跟他出使西域的,难不成那两个女人也是使团里面的?
苏任发现那两个女人不是汉女,更像匈奴人。粗壮的身段和方正的脸庞就不是汉人的样貌,苏任怀疑那两个女人是张骞在匈奴的妻子。都说唐宋时期东瀛人不远万里来中原借种,没想到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大汉,匈奴人就这么干过。
队伍很大,多了很多尹稚斜向单于进贡的货物,所以就走的很慢,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到了中天,中行说还是没有下令休息。苏任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早饭他没吃,这时候肚子里空空如也。招手将蛮牛叫过来,吩咐他去弄些吃的,可过了好久蛮牛只带回来两个能砸死人的窝头。
不是玉米面窝头,更像豆类作物,这东西吃多了会放屁,但苏任实在饿的不行,也就没什么讲究,填饱肚子再说。
一边吃一边问蛮牛:“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蛮牛顺着苏任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出营地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等着,一共十八个还有两个匈奴女人,说是张骞的女人,要一并带上。”
“他就没有孩子?”
蛮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吃了窝头,喝了一阵子水,全身上下彻底舒服了,站在车辕上往前看。前面还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西北。按照中行说来的时间计算,至少的得七八天才能抵达狼居胥山,这么长时间若都是这样的景色,苏任估计自己就会睡死在王撵上。
队伍在行走,苏任不想骑马更不想走路,那就只能继续留在王撵里睡觉。更让人无聊的是,竟然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这对于一个不安分的心来说是很失落的。本想去找中行说说说话,可惜人家不愿意见他,苏任讨了个无趣,便闭着眼睛硬让自己睡觉。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驾车的驭手将王撵停稳,看都不看苏任一眼,便下车子走了。先头人马已经在荒凉的草原上踩出了一块空地,勉强支起几顶帐篷。更多的人没有这种待遇,只能和自己的马匹睡在一起。篝火是必不可少的玩意,若没有他当狼群来的时候会将他们这群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草原上的狼很狡猾,据黄十三说一整天他们身后都有几匹狼跟着,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招来狼群。如果这几匹狼将狼群带来,对于行走在野外的他们来说是很危险的事情。
张骞捧着一碗菜汤恭恭敬敬的跪在苏任面前,苏任接过来看了一眼,问张骞:“我能喝吗?”
张骞点点头。苏任没有任何犹豫,端起菜汤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将那碗菜汤喝完,将碗还给张骞,笑了笑:“看来你信我!”
“但愿先生没有骗我。”
王撵的位置很好,就停在火堆旁边,周围全都是战马和匈奴人。这样做有两个好处,首先苏任别想逃走,其次若真的有狼群,苏任这个文弱的家伙不至于第一个被吃。
有那碗菜汤垫底,再吃起肉来就舒服多了。羊腿是羊身上最好的一块肉,所以苏任三人分到了三条羊腿。一天没正经吃饭,苏任竟然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一条,这种吃相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吃饱喝足,匈奴人的原始野性得到了释放。摔跤、跳舞是每一个匈奴人都会的东西。篝火旁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黄十三已经被感染,经不起人家的挑衅,下了场子之后被一个匈奴人连摔了两个大马趴,惹的一众匈奴人哈哈大笑。蛮牛是个好亲卫,无论匈奴人如何挑衅,他始终站在苏任身后,寸步不会离开。
阿施那部笑的最大声,嘴里还叽里呱啦的说着怪话,就算苏任听不懂,也能从那张猥琐的脸上猜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被摔了十几次之后,黄十三算是明白自己和人家不是一个档次,人家从小玩到大的东西,绝对不仅仅凭借的是力气。摆摆手表示不玩了,转身朝苏任这边走,身后立刻冒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黄十三转过脸朝地上唾了一口,鄙视道:“骗老子还这么张狂,等老子学会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当月亮爬上来的时候,营地终于安静了下来。苏任白天睡的太多,晚上没了睡意,靠在车帮上看着营地里的每一个人。张骞他们是奴隶身份,没有帐篷那是自然的,连最起码的铺盖都没有。夜晚很冷,特别是露水上来之后,十八个人缩成一团冻的瑟瑟发抖。
苏任有些不忍心,将黄十三和蛮牛弄醒,将王撵中的那些毛皮扔个了张骞。没有全拿完,他可不愿意为了别人自己睡光秃秃的马车板。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只有一声紧似一声的狼嚎由远而进。看来那几匹狼还是将狼群招来了,不过苏任不担心,因为匈奴人一个个睡的很香。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这里,肯定知道狼群会在什么时候进攻。
苏任将熊皮披风裹紧一些,无聊的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很明亮,比后世那雾霾天清澈的多,就连那种最小的都看的清清楚楚。
苏任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一张脸出现在面前,这张脸很熟悉,带着笑容和玩世不恭。
“你怎么来了?”苏任连忙往左右看了看。
赢广济压低声音道:“我一直跟着刘宏的队伍,又在阴山躲了好几天,看你又被这群人带出来,便一路跟过来,你这是又要被送到哪里去?”
“狼居胥山下的单于王庭。”
“哦!不错呀,比来的时候强多了,还有这么好的车,你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几个可苦了!”
苏任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要不你也上来试试?”
赢广济左右看了两眼:“不说废话了,走吧?”
“去哪?”
“回马邑呀!难道你真的想跟着他们去狼居胥山?”
苏任摇摇头:“现在还不能回去,你想办法将那边那十八个人带走,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屁!”赢广济急了:“就你这样还怎么解决?你是能杀出人家王庭,还是指望这些家伙放你?我可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来的,若不是为了你许诺的那些钱,何至于吃这么多苦?”
“怎么?我走了这些天马邑的生意停了?”
赢广济摇摇头:“那倒不至于,还别说你的那些手下还真不在乎你,你被抓了他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好像没事一样,只有我傻乎乎的跑来救你。”
“谁让你我是朋友呢!”苏任笑了笑,正好听见有人起身的声音,连忙推了赢广济一把:“快走,别忘了救人!”
第694章 狼来了
苏任看到了一大片冒着绿光的眼睛。◎頂點小說,匈奴人的马匹慌乱起来,若不是主人不断安抚,早就跑的没影了。苏任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这那是狼群,分明就是进了魔兽世界里的狼窝。打眼看去茫茫草原,黑夜之下全都是光点,从头顶一直铺道眼前。
黄十三咽了口唾沫:“这有多少狼?”
蛮牛挡在苏任身前:“看样子没有八百也有五百。”
只从那些泛着绿光的眼睛,苏任看的出来,这些狼可不是动物园里那些毛都退光的赖皮浪可比,这些狼吃肉,而且凶狠。只要一个冲锋,别说人,就是苏任屁股下面的王撵都能吃了。
阿施那部提着狼牙棒站在最外面,大声呼喝:“都把火把点起来,熬到天亮就没事了!马匹集中起来,不能放跑了!”
苏任缩在王撵中,只露出脑袋看着外面。他这时候对匈奴人非常有信心,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信心从何而来,或许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里。还记得当年刚来大汉的时候在温岭碰见的那头狼,那时候若有这么大一群,自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更等不到董倩来救他。
眼睁睁看着阿施那部高举着火把冲进狼群,这家伙就像一头下山虎。狼牙棒抡开,一扫就是一大片,所过之处鬼哭狼嚎。凡是被他的狼牙棒碰到的狼,无不哀嚎躲避。阿施那部丝毫没有害怕,左冲右突,在狼群中如凶神恶煞一般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等阿施那部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全都是血,还有几根红色的肠子挂在狼牙棒上。阿施那部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来的正好,老子这些天正愁没地方施展,你们这些畜生就送上门来了!”
“嗷……”明亮的月光下,远处的一块土包上,一匹巨大的狼伸长脖子对着月亮嚎叫。声音很大,穿透力很强,听上去也更吓人。
有人连忙将水袋凑到阿施那部嘴边,喝了几口水,缓了口气,阿施那部再次冲了过去。这一次狼群变聪明了,只要看见阿施那部冲过来,立刻闪到一旁,远远的躲开,绝不往阿施那部跟前凑合。相反的,更多的狼迂回到人群后方,等待着火把熄灭,只要一处没了亮光,立刻就会冲上来。
阿施那部无功而返,反而将自己累的够呛,狼牙棒已经拖到了地上:“妈的,这些畜生竟然变聪明了!”
看着这群凶狠狡猾的狼,苏任忽然间想起了一个故事: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积薪其中。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
记不起来这个故事是谁写的,也忘了故事的名字,不过看现在的形势和这则故事何其相似。狼是很聪明的动物,与狼同时代的猛兽还有泰坦鸟和剑齿虎,到了今天唯独只剩下狼一种,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要论起来,狼的起源比人类早的多,能活到现在群居只是其一,聪明才是关键。
中行说阻止了阿施那部继续冲向狼群,将所有人集中起来,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警惕四周。又把篝火烧的旺旺的,还分出来数十堆放在人群外围。这一招很灵,狼群果真没有在继续前进。双方就这么相持住了。
狼不走,人也不敢出去。但是柴火总有烧完的时候,等熊熊燃烧的大火熄灭又该怎么办?作为人类没有答案,作为狼,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那一刻。
“嗷……!”又是几声嚎叫,狼群寂静无声的趴在地上,有些眯着眼睛睡觉,有些警惕的看着人群。
中行说终于来找苏任了,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说苏任是大汉最聪明的人,希望他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艰难的爬上马车,吹进来的风带着一股子尿骚味。都说阉人夹不住尿,看来是真的,要不然就是中行说刚才被吓尿了。
耸了耸鼻子,苏任斜靠在车撵里:“中行先生终于肯来了?还以为先生看不上和我说话呢?”
中行说笑了笑:“如今形势不同了,先生若有办法就说出来,狼群可不管你是汉人还是匈奴人,在这些畜生眼中只有食物。”
苏任点点头:“办法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你的那些手下愿不愿意。”
“说说看,只要能救命就行!”
苏任直起身子:“那就先请中行先生说说咱们现在的位置,以及周边所有的部落和距离。”
中行说没有任何犹豫,抓过车厢里的水碗和水壶:“这里就是咱们所处的地方野马狗,在草原的西北方,南面是阴山左谷蠡王王庭,离此大约五十里;往北三十里是汉森部落;东面茫茫草原什么都没有,最近的部落也在二百里之外,西面再走就是戈壁,那里寸草不生,所以,离我们最近的只有汉森部落,虽然小也有八百勇士。”
“哦!”苏任看的很认真:“这么说,咱们至少还得走三十里才行。”
“是的,若是冲出去,用不了二十里就会被狼群追上,舍弃所有辎重也没用。”
“那要是舍弃所有马匹呢?”
中行说抬头看了苏任一眼:“你是想用所有马匹当诱饵,给咱们争取些时间。”
“我就这么一个办法,若是在狼群将所有马匹吃掉之前咱们还没抵达你说的汉森部落,那就等死吧!”
中行说不说话了。
苏任接着道:“当然也不是舍弃所有马匹,看这架势狼群的数量在三百头左右,如果我们放出去一百匹马,够它们忙活一阵子,同时我们也可以派出人手向汉森部落求救,只要步行的人能坚持到救兵赶到,就算狼群追上也奈何不了我们,不过没马的人很危险,稍有闪失就是被吃的命,留谁不留谁中行先生自己决定。”
中行说没在说什么,冲着苏任拱拱手,便出了车撵。
马匹是匈奴人的命,他们对马匹甚至比对自己还好。让他们舍弃战马,并不是任何人都愿意的,没了战马在草原上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别人会不会愿意,苏任相信自己的白马肯定不在其中,让他一口气跑三十里,身后还跟着狼群,打死他都不愿意,与其那样他会留在原地,等着赢广济来救他。
苏任躺在王撵中,他不关心中行说用什么方法说服那些匈奴人。听外面的动静就明白,不少人还是不愿意的,因为阿施那部粗狂的咆哮已经传进了苏任的耳朵。争吵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身旁还有几百只虎视眈眈的狼,最终的结果已经很清楚,这是他们摆脱狼群唯一的办法,那些匈奴人不会看不出来。
“咴……”马匹的叫声突然响起。苏任立刻钻出王撵,将自己裹紧,爬上白马的马背。这个时候不用辨别方向,朝着狼群的相反方向狂奔就行了,因为中行说不会笨到将马匹赶到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去。
黄十三和蛮牛也有马,三个人三匹马朝着北面奔去,身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理会。
对于人来说,三十里是很长的一段距离,对于马来说三十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马匹感觉到了危险,一路上都不用催促,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借着天边的亮光,已经能隐约看见远处的牛皮帐篷。早起的牧民站在自己牛羊群前面警惕的看着他们。
“救人!有狼群!”黄十三一边跑一边喊。听到如此大声的汉话,匈奴人没有热情的迎过来,相反纷纷转身回帐篷去找自己的刀剑。
“别喊了,绕过去!”苏任带头将马匹拐了弯,他可不愿意被人误杀。
又狂奔了十几里,发现身后并没有追兵,苏任一带马缰,白马抖动全身停在土坡上。一口气跑了这么远,人累马更累。苏任一边喘气一边道:“休息一下,小心戒备,咱们现在身边没有匈奴人,别被误杀了!”
干粮和水袋就挂在马鞍上,坐在山坡上一边吃一边等待来寻找他们的匈奴人。茫茫草原要找三个人不是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几十万大军扔在里面也未必发现得了。鹰鸣在头顶想起,苏任将水袋用木塞塞紧,拍拍屁股站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正在向这边狂奔。
“走吧!他们来了!”
中行说对于苏任私自乱跑没说什么,必定在那种情况下马匹受惊,或者道路不明都是有可能的。苏任能在这里等着,那就说明人家没有逃跑的意思。
骑着白马,走在中行说身旁,苏任问答:“损失重吗?”
“三百匹战马只回来了八匹,带的货物已经没用了,有十人失踪,还有几个受了伤,你的那些奴隶全都不见了,连尸首都没找到。”中行说看了苏任一眼:“派去的人说,除了那些死人之外,还有活人活动的痕迹,该不会……”
“中行先生,咱说话可得摸着良心,要走我早走了,也不会在这里等你,茫茫草原我的人没有向导他们根本就找到不到这里。”
中行说点点头:“但愿吧!”
第695章 中行说的猜测
& 汉森部落的确不是个大部落,论人口还不到两千,但论地域面积比大汉的三五个县加起来还要大。?????小说?.?`其实他们跑的这些地方全都是汉森部落的领地,只因为牛马羊需要大量的牧草,这才住的分散些而已。今天早上看见的几座牛皮帐篷,只有几户牧民,看过那些人苏任觉得凭借黄十三和蛮牛完全可以收拾了他们。
昨天晚上,中行说有一点还是骗了苏任。虽说汉森部落有八百兵马,但是要集合起来没有个三五天根本办不到。所以说,中行说是在赌,赌自己能跑过那些饿狼,或者说赌他能跑过饿狼。幸运的是,中行说赌赢了,狼群在得到马群之后,并没有卖力追赶落荒而逃的人,所以让匈奴人躲过了一劫。
温暖的帐篷中,火堆上架着锅,锅里闷着羊肉。阵阵的香气从边沿和蒸汽一起冒出来,弥漫在整个帐篷中。中行说一边收拾火堆,一边问道:“苏先生被吓坏了吧?这么大的狼群别说你没见过,在下在草原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
苏任手里拎着叉子,已经在流口水,饿了大半天,又纵马狂奔一阵,仅凭那点干粮难以补充自己的需要,这一锅羊肉汤是最好的补充。实在吃不惯没味的羊肉,这一次他亲自下厨,差不多将那几户牧民家里能找到的调料全都拿来了。
一把盐撒下去,用叉子搅拌两下,舔了舔叉子头,味道还是有些淡,于是便将所有的食盐全都倒进了锅里:“不会吧,不是说狼群经常出没,您在草原这么多年,竟然没见过这么大的狼群?”
中行说收回手里的烧火棍:“狼群是有,却没有这么大的,一般来说最大的狼群也不过百十来头,如同这次一般几百头绝无仅有,当地的牧民都从来没见过,更不要说我了。”
苏任抬起头看了中行说一眼:“听你这话,似乎里面有别的意思,该不会还是不相信我吧?”
中行说笑着摇摇头:“不不不,我相信这些狼群和苏先生没有关系,却不排除有人要灭了咱们这队人的可能。??.??`”
“怎么?还有人能驱动野兽?那可是狼,不是你家的狗。”
中行说冷冷道:“虽然有些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猎鹰以前不也是野兽吗?在放鹰人的手中照样听话温顺。”
苏任想了想:“这么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你可知道谁有这样的手段?”
中行说摇头表示不知道。苏任鄙夷一眼:“这不就结了,你是匈奴人的军师,既然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若是你查出是谁干的,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剥了那家伙的皮!”
中行说眼睛眯起来:“苏先生怎么知道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还不多?要是再来几个会驱赶兔子、野猪、老虎、狗熊的,咱们这一路上还活不活?”
锅里的肉炖了好久,想必可以出锅了。加了足量的食盐,羊肉的鲜味全都被逼了出来。黄十三弄了一大捆野韭菜,洗净切好放在旁边。苏任看都不看,狠狠的抓了两大把洒进锅里。白偏偏的羊肉汤,有了这些绿色的点缀,从形象上立刻好了起来。
吃了人家的羊,这做羊的手艺就当做报酬送给了那户牧民。捞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真的很不错。苏任拍着旁边伺候的牧民肩膀,大声道:“很好吃,有了这手艺,将来你去长安开个羊肉铺子都能财!”
牧民听不懂苏任说的是什么,扭头看向中行说。中行说便将苏任的话翻译给了牧民,听的牧民差点摔倒在地,连连摆手,嘴里乌拉乌拉的说着胡话。???说.
中行说也尝了一块,是比平时吃的好吃。既然熟了,那就不必客气,看着苏任和中行说一人给自己弄了一大碗,黄十三、蛮牛和阿施那部立刻拥到锅边,纷纷伸手从锅里往外拿,也不害怕把自己烫着。
就蹲在帐篷外面的空地上,中行说吃的斯文优雅,苏任是真饿了,没了丝毫形象。咀嚼着嘴里的羊肉,苏任问中行说:“真有人能驱动野兽?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匪夷所思呢?”
中行说道:“黄帝时期就有传说,蚩尤驱百兽战黄帝,虽然这只是传说,但并非空穴来风,野兽也是有灵性的,只要能抓住他们的弱点,想要将野兽赶向一个方向并非不可能!只因咱们现在的不用与百兽为伍,慢慢的这门技艺就失传了,但是据我所知天下奇人异士多如牛毛,或许在什么地方还有这样的人。”
“照你这么说,越是蛮荒之地,各种奇怪的本事就越多?”
中行说点点头:“就好比放鹰人一样,为什么猎鹰只听他们的?就因为他们敢冒着生命危险攀上万丈悬崖去捕获小鹰,相对我们来说这些放鹰人就和野人一样!天下间蛮荒之地还是有的,比如远远的北方,比如天南都还在蛮荒之中。”
苏任手里拿着羊腿想了想:“那也不对呀,就算那些地方有人,谁会千里迢迢跑到草原来?只为了消灭我们这个队伍?若是将这些狼群带到战场上,不用打就能将所有骑兵的战马全部吓的瘫痪了。”
中行说深吸口气:“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苏先生走过的地方比我多,可以想想有没有得罪过这种人。”
苏任仰起头,仔细回忆,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还真没碰见过这样的奇人,再说了若是碰见我早就招揽了,也不会得罪他,得罪这样的人对自己可没有任何好处,万一那天驱赶着几万只老鼠钻进我家去,那场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中行说笑了笑:“还有一事不知道苏先生注意到没有?”
“请说。”
“当咱们舍弃战马之后,狼群并没有追过来,按理说咱们的战马不多,而狼群绝对有能力分出一支继续追赶我们,可他们竟然没有,如此又是为何?”
“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狼群并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为了我们的战马?”
中行说微微一笑:“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测,必定畜生就算再聪明也是畜生,或许他们就没想到继续追我们,所以才让咱们能顺利脱险。”
苏任的一碗羊肉汤差不多已经吃完,吃饱喝足晒着太阳,格外的舒服。找了一块最暖和的背风处躺好:“我怎么越听你说越惊奇了,感觉和传说一样。”
中行说呵呵笑道:“在下就是靠着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和分析才能在草原活这么多年,并且侍奉了两任单于,有些事情听起来是传说,实际上他就是真的,只因为咱们的目光有限,看不见背后的阴谋,所以就得靠猜测来弥补那些看不清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你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即便你说的都是对的,可该找谁?”
中行说将最后一口汤咽下去,用手抹了抹嘴:“昨夜来找苏先生的人是从高原上下来的吧?”
“什么人?昨夜哪有人找我?”
中行说嘿嘿笑道:“苏先生不用再隐藏,今日派人去营地看过,说那十几名奴隶不见了,而且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就已经猜到是被苏先生的人救走了,走几个奴隶不算什么,您的那些朋友的手段有些狠了,万一在营地我们没有抵挡住狼群的进攻,那时候苏先生还能不能活着就不好说了。”
苏任呵呵笑道:“为了十几个奴隶,还不值得我用自己的性命冒险。”
中行说道:“的确为了十几个奴隶苏先生没必要冒险,但苏先生知道那些人在成为奴隶之前的身份后,这个险就冒的很值得。”
“奴隶就是奴隶,以前是什么身份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和你我一样,以前是汉人而已。”
“苏先生,咱们何必绕弯子,我的任务是将苏先生平安带到王庭,走几个奴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苏先生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生,我也可以保证咱们之间的相处也会很愉快。”
苏任看着中行说,这个老阉人简直太精明了。仅凭一些蛛丝马迹便能猜到赢广济他们的计划。这一点苏任自认做不到。
静静的看了中行说好久,中行说坐在地上面带微笑的回看着苏任。苏任思量再三,长叹一声:“好,一言为定。”
中行说笑呵呵的点点头,起身端着自己的碗走了。
两人在帐篷外面谈话,黄十三几人不方便出来,只等中行说走了,黄十三和蛮牛这才从帐篷里出来:“先生,那老家伙是在试探咱们,他根本不知道咱们的计划。”
苏任看着中行说的背影:“既然人家猜对了,那就得奖励一下,再说阿二说过驱赶狼群这种事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了,为了保证张骞他们能顺利被赢公子送回汉地,做些退让让那老小子高兴一下,也给赢公子争取点时间。”
“那咱们要想走就困难了!”
苏任扭头笑道:“咱们为什么要走?我就是想去单于王庭,既然有免费保镖岂不是更好?”
第696章 狼居胥山下
整整走了十天,比苏任预计的时间长了一半。 没了王撵只能骑马,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一切全都在马上解决。苏任很羡慕那些匈奴人站在高高的马背上,掏出自己的家伙,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舒服的放水。自己就算松开马缰都办不到。在匈奴人面前,就骑马的本事来说,苏任就像刚刚领取了驾驶证的女司机,即便集中所有精力,还是有可能出现人仰马翻的下场。在第八天的时候,因为没有赶到宿营地点,得走一段夜路。奴人坐在马上打盹,苏任又想学样,很快就摔了一个狗吃屎。要不是白马温顺,被踩死或者拖死都算轻的。这天中午,他们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壮丽的大山。山很高,和平时所见的土包不同,这座山上长满了参天大叔,成群结队的鸟儿在上空盘旋。野鹿就在山下林间漫步,甚至于苏任还一头两米多高的棕熊。匈奴人疯狂了,一个个催马狂奔,还不断吼叫,高兴劲比人还要兴奋。惊的各种动物四散奔逃。中行说长长出了口气,对苏任道:“到了!再有两天,翻过山就是单于王庭了!”山下有条河。据中行说说,这河的匈奴名叫弓卢,至于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山的那一边还有一条河叫金吾,也就在单于王庭旁边。弓卢河和金吾河全都发源于眼前这座山,而这座山的名字更响亮,叫狼居胥。《史记?匈奴列传》 中有这么一段话:汉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余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虏首七万余级,左贤王皆遁之,骠骑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由此可见,狼居胥离大汉代郡二千余里,附近有姑衍山,北面或许还有一个内陆湖。苏任没发现左右有山有湖,只前的狼居胥山。不管这山为什么叫狼居胥,但他的大名可传颂了几千年。自汉之后封狼居胥几乎被所有武人奉为最高荣耀,这一切都缘于那个现在还在楼观书院中调皮捣蛋的小子。狼居胥山下,弓卢河边就是今晚安营扎寨最好的地方。奔波了这么多天,吃不好睡不好,眼结束了,自然让人高兴。帐篷之类的没了,那就找些树枝搭几个窝棚。苏任有黄十三和蛮牛,三个人合力在一块大石头旁建了个如同狗窝一样的玩意。阿施那部鄙夷道:“听说长安城的房子精美绝伦,你们怎么就弄出了这个东西?”黄十三冷哼一声:“你知道个屁!这东西暖和!先生说了,今夜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等着吧,冻死你们!”“哈哈哈……”阿施那部抬头,大笑着走远了。好长时间没睡床了,就算有羊皮筒子裹住全身,睡在地上还是感觉有些潮。若不是用炭火烤干了地面,苏任认为第二天,羊皮筒子里面都能倒出水来。十几根木棒,绑在一起,弄了些杂草和枯枝铺在上面,头顶上的树枝也用石头压住,背后就是那块巨石很牢靠。苏任里里外外检查了三四遍,这才放心。匈奴人的大火堆离他们住的地方太远,便让蛮牛找了些火种,在自己的窝棚前面也点起火。炒面糊糊很难吃,因为苏任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中行说说是粟,阿施那部说是稷,苏任尝出了豆子的味道,黄十三硬说里面有股子牛粪味,这下算是彻底糊涂了。弓卢河中竟然没有鱼,这不科学。本指望喝点鱼汤,可惜愿望没有达成。糊里糊涂的吃罢了饭,苏任没心情去和匈奴人狂欢,自顾自的钻进窝棚,拥着自己的白熊皮准备睡觉。刚躺下,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中行说竟然主动来找他。这一路上,除了那次在汉森部落的一场谈话之外,中行说就没怎么和苏任说过话,就算是两人见面也只是点头示意。对于中行说,苏任的警惕性很高,这老家伙深浅,万一那句话说的不对,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所以苏任也不愿意和见中行说。苏任的窝棚太小,里面也没灯,两个大男人,不!一个男人一个阉人在黑暗中坐在拥挤的窝棚中,这样的画面有点不敢以,不等中行说进来,苏任连忙钻出自己的羊皮筒子,披着白熊皮披风出来了。“中行先生有事吗?”中行说点点头:“单于派人送来了信,右谷蠡王已经将苏先生来王庭的消息告诉了你的属下,他们也派人来到王庭,明日可能就会在路上碰见。”“哦?可说了是谁?”“没说,不过据在下猜测,应该是你的那个护卫头领。”“小金子!”苏任行说:“就他一人?”“还有五个护卫,单于说苏先生是他的客人,苏先生在王庭只要不干违反乱纪之事,其他的没人会阻止。”黄十三连忙冲过来:“那就先把我们的兵甲还给我,那天晚上若不是我们手无寸铁,用得着害怕那些狼群?不杀个片甲不留才怪。”中行说微微一笑:“单于说的是王庭,然这里并非是王庭,所以说你们的兵甲暂时还不能还给你们。”黄十三还要强辩,苏任伸手将其拦住,说没有走的意思,就知道还有话说:“中行先生还有什么事?”中行说咳嗽一声:“苏先生今夜睡的警觉些,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应付。”说完呵呵笑了笑,冲着弓卢河对面,黑漆漆的夜中,什么都没有。苏任不知道中行说再。“怎么?到了这里还有危险?”“危险到不至于,麻烦可能会有些,苏先生应该知道,即便是大汉也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关东还有那么多的这个王,那个王,他们未必听皇帝的话。”“哦……!”苏任恍然大悟:“这里是谁的地盘?”中行说叹了口气:“东面屯头王,北面韩王,论起来他们和单于一样都是先单于的子嗣,所以对于这些人单于有时候也无能为力,没有他们的支持单于无法控制整个草原。”“你是在暗示我可以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吗?”苏任面带微笑的问中行说。这些话按理来说都是匈奴人的秘密,而中行说就这么轻轻松松告诉他,绝不是中行说的风格。要么他说的是反话,要么他是在试探自己。中行说笑了笑:“苏先生误会,我只是提醒苏先生小心些,在王庭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余的事情别问也别管,在下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这双眼睛还算明亮。”苏任点点头:“那就多谢中行先生提醒了,请吧!”中行说没在说,依然面带微笑,拱手告辞。今天的中行说很怪,就这么几句话,前面听上去像是在告诉苏任匈奴的秘密,最后一句又似一种警告。他的目的何在?或者说和苏任说这些话想任什么?重新躺回自己的窝棚,苏任将刚才和中行说的对话一点点回想,表情和动作都想的很仔细。可惜完全想不明白。睡梦中,乒乒乓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乍听之下,就好像有箭矢落在窝棚顶上压树枝的石头上。黄十三就要往外冲,被蛮牛一把拉住。仔细听听外面,没有喊杀声,也没有惨叫和呼喊。只有劈啪啪的响动和战马的嘶鸣。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狂风在肆虐。旁边匈奴人的营地乱成了一锅粥。巨大的火堆还在,正好照见他们的茅屋被狂风卷跑,然后吹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黄十三从地上捡起一块拇指大小的圆球:“乖乖,这是下雹子了!这东西还在小时候见过一回,这下够匈奴人受的了!”“咱们的马匹!”蛮牛随手抓过自己的衣服顶在头上就冲向拴马的地方。本就没有几匹马,只剩下白马躲在大树下睁着眼睛糟糟的匈奴人。蛮牛一把抓住白马缰绳,这才放下心,轻轻拍拍马脑袋:“不错,等安顿好了,给你弄些好吃的。”冰雹来的快去的也快,短短十几分钟折腾的匈奴人筋疲力尽。冰雹过后就是大雨,苏任窝棚的优越性体现了出来,厚实的带叶树枝不但能抵挡冰雹,还有有效的阻挡雨水。躺在简易床上,就算发水也不会淹了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白马没办法住进来,那就找块布披在白马身上,免得被淋湿冻着。匈奴人很惨,茅屋没了,马匹没了,就连仅剩的火堆也被大雨浇灭了。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只能学着白马的样子缩在树下。但人不是马没有皮毛,冷风一吹冻的牙齿打架。黄十三趴在窝棚口,在雨中的阿施那部:“哎!我们造的这东西真不怎么样,就是能挡住冰雹,防住雨而已,哈哈哈……”阿施那部两眼冒火,却又只能忍着,谁让不久前自己就是这么取笑人家的。苏任一脚踢在黄十三屁股上:“去把中行说请进来,让他在外面淋雨不是个事。”黄十三回头任一眼:“那老东西就不是好人,就让他淋着去,咱们何必管他?”“快去,我有话问他!”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697章 重逢
生和死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有那口气你就是生,没了那口气那就是死。 昨夜折腾了那么一场,又是冰雹又是大雨,原本就受伤的几个匈奴人没有挺过来。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硬邦邦的没了丝毫生气。阿施那部想要杀人,左右最后跑到一颗大树下,抡起狼牙棒狠狠的捶了那颗无辜的大树几棒子。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跟着自己不知道打了多少恶战,没想到最后竟然死的这么悄无生气。匈奴人不怕死,怕死的窝窝囊囊,如同这些人死的这般,就是最窝囊的一种表现。葬礼很简单,随行的巫医对着苍天念了一段听不明白的经文,尸体便被几个人抬着扔到了远处的荒野中。匈奴人崇尚自然,生的随时随地,死也是那么草率。没有坟茔,不用墓碑,用身体饲喂老鹰和狼群是最高贵的葬礼。苏任没有去参加,却能野中急奔的野郎和天空中盘旋的苍鹰。这些食腐动物,只等人类一走,就会毫不留情的大快朵颐。死了人,气氛自然不好。只剩下苏任的白马,连中行说都得步行。越过弓卢河朝着北方继续前进,一路上没有了低沉的歌声,只剩下沉默和沮丧。黄十三很高兴,在他眼里只要对自己不利那就全都是敌人。匈奴人自然也在敌人的行列之中,既然有匈奴人死了,他当然该庆祝一下。左边抓只兔子,右面逮只锦鸡。没走出去十里,黄十三的脖子上就挂了好几只猎物。阿施那部总是用杀人般的眼睛盯着黄十三,但黄十三并不在乎,还不断的向苏任显摆自己的猎物,吹嘘着若是遇见熊,他也能轻松击败,然后给自己也弄一条棕熊皮披风,正好与苏任的白熊皮披风配套。路漫漫兮其修远,真的走在路上才知道,两只脚是走不了多远的。匈奴人还好,中行说都快让人背了。和苏任同乘,别说中行说愿不愿意,苏任肯定是不愿意。一边走,一边欣赏狼居胥山的景色。当中行说终于走不动的时候,扭头才发现,依稀还能夜他们休息的营地。没有碰见霍金,碰见的是一群匈奴人,这让匈奴人很高兴。而且这群人还带来了不少马匹,那就更高兴了。为首的匈奴人年纪在四十上下,长着大胡子,脑袋上的头发披散着,一根绳子束在额头。头发应该很硬,一根根朝外伸展出去,感觉他的脑袋大的吓人。一见来人,所有匈奴人包括中行说连忙迎上前,纷纷跪倒大礼参拜。嘴里说的什么没听明白,来的这人地位应该不低。中行说和那个匈奴人开心的说着话。很快,匈奴人一摆手,身后的人便将多余的战马让出来。阿施那部躬身行礼,客气的对对方表示感谢。苏任和黄十三蛮牛一直站在远处这人他们不认识,中行说没有介绍,恐怕也是不愿意让他和那人认识。不过,苏任多少已经猜到此人的来历,无外乎中行说口中说的屯头王或者韩王部落中的人,或者就是那两位其中之一。中行说和那人说了很久的话,态度恭顺而谦卑,那人高高坐在马上,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有时候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其他匈奴人只静静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默默的等待两人说话。就连阿施那部也非常恭顺,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匈奴人终于想起了苏任,下马来到苏任面前,上上下下眼,问中行说:“就是他?”中行说点点头。匈奴人突然别扭的抱拳对苏任行礼:“欢迎苏先生!”无论对方是谁,能让中行说如此尊敬的人苏任就得给面子。既然人家对他行了礼,自己也就不能站着,连忙还礼。阿施那部猛然窜过来:“大汉汉狗,见了单于还不跪下?”“单于?”苏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单于王庭在狼居胥山北面吗?怎么军臣单于会跑这么远来迎接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就对这个单于如此重要?单于摆摆手:“苏先生是我的客人,尔等不得无礼!”单于的汉话说的很地道,其中带着燕赵口音,苏任没有猜错,单于的汉话是中行说教的。单于都如此表了态,旁人那还敢多言。苏任冲着单于再次拱手:“感谢单于盛情相邀,在下定为单于和匈奴诸部落尽绵薄之力。”苏任和单于并咎而行,其他人全都远远的跟在后面。有单于和他的几百名亲兵护送,从弓卢河到单于王庭这段路走的很顺畅。傍晚的时候屯头王和韩王全都来向单于示好。他们带来了丰盛的食物,甚至还有歌舞表演。那一夜的篝火晚会进行的格外热闹,奔波了十几天的疲倦被一扫而空。这一回,苏任没有离群索居。而是和中行说一边一个坐在单于左右。一口马奶酒下肚,各种不爽充斥了苏任的整张脸,那种表情让众人笑的很大声。于是乎,单于让人拿来了于单进献的汉酒,苏任尝了一口,到底还是自家的东西,喝起来味道不错。有火,有酒,有女人,那一夜闹腾的厉害。在两个壮硕的匈奴女人搀扶着苏任回帐篷的时候,篝火晚会还没有结束。苏任的确是喝多了,任凭两个匈奴女人摆布。当他被剥成白羊钻进兽皮中之后,一翻身发现两边竟然有温润如玉的感觉。身体的本能反应被酒劲激发出来,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天都快亮了,苏任才沉沉睡去。若不是黄十三进来叫他,苏任根本起不来。全身酸疼,特别是腰部就和断了一样,连翻身都有些困难。躺在兽皮中缓了好半天,这才慢慢起身。两个浓眉大眼的女人就站在黄十三身后,脸上明媚的笑容任很不好意思。一瘸三拐从自己的帐篷中出来,匈奴人已经收拾停当。单于带着屯头王和韩王笑呵呵的过来打招呼,离着老远任的样子,单于首先哈哈大笑:“苏先生,我们匈奴女子比起汉家女子如何?”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苏任笑了笑。屯头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长的干瘦,脑袋上的头发基本没有了,一张嘴就能槽牙:“哈哈哈,只怕苏先生尝到了我们匈奴女子的好,再也不愿意回汉地了!”韩王很年轻,也长的壮实,比单于还要高出半头:“咱们匈奴女子屁股大好生养,哪像汉家女子一个个柔弱的就像鹌鹑,谁能喜欢?”三个没皮没脸的人当着女人的面评头论足,就算那两个女子脸皮再厚,也被这三个家伙说的双颊绯红,躲在苏任身后一声不吭。苏任连忙打了个哈哈:“单于,二位大王,天气不早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屯头王大笑:“果然还是汉人得女人喜欢,就凭这一点,这两个女子跟着你就不会吃亏,也算本王送你的见面礼,将来若是本王有事求到苏先生面前,还望苏先生照顾照顾。”匈奴的风俗没有汉人那么封建,他们的女人可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几百年来男人们外出打仗的时候,家中的牛羊和老人孩子都需要女人照顾,可以说女人是匈奴人的中坚力量。在很长一段时期,匈奴还是以母系氏族为主,孩子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变成现如今这种状态的时间并不长。平白无故多了两个女人,走起来就不那么顺畅了。这两个匈奴女人吃苦耐劳,不用苏任吩咐不少事情他们自己就办的妥妥当当。比如喂马,比如做饭,比如搭建帐篷,比如铺床暖被窝。黄十三和蛮牛被彻底解放出来,又回到从前全职保镖的架势。韩王先送了一段,在队伍向西拐弯的时候告辞回去了。屯头王却一直跟着,王庭就在眼前,霍金和于单飞马冲了过来。到底是单于的王庭,比伊稚邪那里大的不是一星半点。沿着金吾河两岸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牛皮帐篷。单于仿效汉人在一群牛皮帐篷中间用石头累了一座王城。城虽然不大,在牛皮帐篷中显的很突出。飞狼旗高高飘扬,阵阵的号角生宣示单于归来。于单先去给单于请安,霍金谁都不管,一直跑到苏任面前才停下马。不等苏任下马,霍金抱着苏任的腿放声大哭:“大哥,呜呜呜……,总算是见到你了,刘宏那小子没为难你吧?你放心,我一定要杀了他!”苏任摸着霍金的头,这是霍金第一次给他做护卫头领,竟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压力有多大,苏任想的出来。好在霍金挺了过来,这是一种好表现,说明霍金成熟了,有干大事的潜质。从见到苏任的那一刻开始,霍金带来的人将苏任围在最中间,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就算是单于和于单也得先向苏任禀报,得到同意之后才会被放进来。至于苏任身边的两个匈奴女人,霍金也是紧紧盯着,稍有一点起疑的地方,就会立刻拔出宝剑,顶在那名女人的咽喉。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698章 抢劫的目标
匈奴人与其说是一个种族,倒不如说是一个草原部落的联盟。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军臣单于的父亲老上单于将原本松散的草原部落进行了统一,这才有了匈奴帝国。到了军臣单于这一代,对于各个部落的统治更加严苛。虽然各个部落之间还是相对独立,但没有人再敢挑战单于的权威。匈奴人全民皆兵,谁的部落大谁的拳头就硬,身后的支持者就会多,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可以将单于之位坐稳。军臣单于的部落是他父亲老上单于建立起来的,从规模上是人口牲畜还是面积都是匈奴最大的。而且占据了漠北最好的草场,自然而然就是当仁不让的单于。作为单于如何控制他的帝国,这一点老上单于也给儿子想到了办法。按照匈奴的规矩,卑于由左右骨都侯辅政。以下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左右贤王是地方最高长官。左贤王庭管辖匈奴东部,位于汉上谷郡直北方向;右贤王庭管辖匈奴西部,位于汉上郡以西地区,与月氏和氏羌相接。除单于自统领的部落之外,全都归这两人管辖,可以与单于并存的两个最大势力。自单于左右贤王,直至大当户,都有自己的军队,可以单独指挥作战。其余各级官吏,也是各大小军事首长。大者统万骑,小者数千,整个匈奴共有二十四万骑;每万骑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等官;都尉当户且渠等各依部众多少以区分权力大小和地位高下,他们也就是各部落的的首领。匈奴人和汉人一样也尚左,左贤王地位和权力仅次于单于高于右贤王,通常由太子充任。然而,到了军臣单于这一朝,情况似乎出现了变化。虽然也有左右贤王,可地位比老上单于时期低了很多。皆因为现在的左右谷蠡王超凡的身份。而且左右谷蠡王也出现了变化,于单身为太子,却位居伊稚邪之下,这就有些奇怪了。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俱置庭于驻牧地。比如左谷蠡王伊稚邪王庭在阴山,右谷蠡王于单的王庭在榆次。这和大汉裂土封王差不多,自己手里有人有兵,只要愿意就算是叛乱都可以。就目前来说,匈奴实力最大的还是单于,其次便是左谷蠡王伊稚邪。他们是兄弟,一个驻守漠北单于王庭,一个驻守阴山防备大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在匈奴左右分化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次南北分治。以苏任的猜测,这种局面有可能是老上单于故意搞出来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最优秀的两个儿子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可是,老上单于似乎有些失算了。他没见过汉人王朝中争夺王位时兄弟之间的互相残杀,现在单于的势力稍强,伊稚邪只能隐忍。若等到伊稚邪的势力和单于奇虎相当的时候,恐怕匈奴人的末日也就不远了。对于苏任被劫持的事情,于单的内心是有愧疚的。按照苏任的说法,他来塞外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于单,但作为地主的于单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眼睁睁人在他的地盘上将苏任掠走,这对于于单来说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于单来向苏任赔礼,没带礼物只带了两个随从,一个苏任见过另一个是第一次见。章君悦已经得到于单的信任,很自觉的当起了于单的狗头军师。先对苏任深施一礼,于单叹了口气:“苏兄,本王这一次对不住你了!差一点让苏兄万劫不复,幸亏长生天保佑,要不然本王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马邑城中的那些人。”苏任摆摆手:“还得多亏大王照顾,听霍金说,马邑城如今也上了轨道,咱们的生意做的很好。”“惭愧呀,这都是苏兄用人得当,本王也没有做什么,倒是多亏苏兄厚爱,身陷重围还没忘记本王,生意一直在继续,对本王的帮助也最大。”苏任道:“我与大王可算是朋友,若大王认我这个朋友,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咱们还有正事要说。”说这话,苏任眼站在于单身后那个年轻人。于单点点头:“请苏兄名言,这里没有外人,给苏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本王手下的一名将军,他心往汉朝,所以给自己起了个汉人名字,叫赵信。”“赵将军?”赵信拱手施礼,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站在于单身后。于单喝了口水:“实不相瞒,这一次父汗之所以答应将苏兄接来王庭,正是需要苏兄帮忙,苏兄进城的时候也,这金吾河两岸住的人不少,足足十万左右,皆因去年冬季漠北遭受雪灾,不少部落的牲畜全被冻死,他们无家可归所以才来到王庭,父汗为了此事已经头疼了好几回,苏兄的到来让父汗希望。”这件事苏任听说过,可没想到如此严重。说实话,苏任不想帮这个忙,让这十万人拖住单于,就有可能造成草原诸部落之间的争斗。弄不好不用苏任动手,伊稚邪就会向单于发难。但是自己都被人家抓来了,不帮忙恐怕就走不了。思来想去还是得想办法帮一帮,至于怎么个帮法就得好好思量思量。抬头单一眼:“不知道单于准备让我如何帮忙?”“粮食,足够的粮食!”“十万人的粮食可有难度,再说这些人身无长物,就算我能弄来粮食他们又用什么购买?”于单道:“此事不用苏兄担心,父汗已经决定会从他的部落中分出部分牲畜和苏兄交易,若还是不够就得征调其他部落的牲畜了。”苏任想了想:“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劝大王还是和单于商议清楚,此地可不是榆次,两千里来回的消耗就不是个小数字,不是我不肯帮忙,对于单于来说代价太大,以商人的眼光,我不建议单于这么做。”“那以苏先生的眼光,单于该怎么做?”中行说被霍金推了进来,身后还有两个护卫,就差被绑上了。霍金怒道:“这家伙鬼鬼祟祟在外偷听,被我当场抓住,大哥,怎么处理?”苏任和于单没有想到中行说会在这个时候来,幸亏两人没说什么别的话。若是被这家伙听见,再传到单于耳朵里,于单和苏任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苏任示意霍金放开中行说:“中行先生要来,何必如此?大大方方的来,在下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中行说一笑:“苏先生还没有回答在下,以先生的眼光,单于该怎么做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局?”苏任笑了,随后中行说也跟着一起笑,两个人从微笑慢慢的逐渐的变成放声大笑,笑的于单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这两人面前,于单就像个孩子,跟不上人家的思维不说,连最起码的想法都没有。苏任笑罢:“中行先生早已经知晓何必问我?”“我还是想听听苏先生的意见。”苏任深吸一口气:“无外乎还是老套路,匈奴人最擅长什么?不管是东面的乌桓还是西面的月氏等国,都是匈奴人最好的牧场,乌桓就不说了,月氏等西域诸国可都肥的流油,随便找几个国家敲打敲打,解决十万人的口粮不是什么问题,再说现在已经开春,再过几个月新的牲畜就会生出来,不用等到秋后就会不愁吃喝,短短几个月很好解决。”中行说点头微笑:“果然和在下想的一样,希望单于询问的时候,苏先生还是这样的说法。”于单长出一口气:“原来军师和苏兄都有对策,害的我还替父汗担心。”苏任喝了口水,放下茶杯:“不过这么做也有风险,如果西域诸国宁死不屈,要和匈奴死拼到底,那对于单于来说损失会很大,就匈奴目前的形势而言,单于若是损失太大,就会有人按耐不住,这一点中行先生应该也知道吧?”中行说翻了个白眼:“的确是,但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苏任笑呵呵的摇头:“那可不一定,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天下就没有唯一这么一说,只中行先生有心,别的路并非走不通。”“比如……”苏任不说了,专心致志的开始烹茶。好久都没喝到蜀郡的茶了,苏任喝的很仔细,一口一口慢慢品,先闻气味,再来回在舌头上回味。苦涩之后甘甜从舌尖传到嗓子眼,喝一口就觉得全身舒服。茶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去油腻。吃了一个月的肉,没碰见半点蔬菜,这对一个后世人来说就是煎熬,娇嫩的肠胃应付不了油腻的侵蚀,有了茶就舒爽多了。中行说也很识趣,见苏任没有再说的打算便起身告辞。等中行说一走,于单便往苏任身边挪了挪:“苏兄说还有别的办法,可否告知在下?”苏任笑道:“在匈奴周边除了我说的那两个地方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只不过就有没有胆量而已。”“哦?还有哪里?”苏任笑着南方,没有理会于单。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699章 自告奋勇的伊稚邪
单于是真急了,不等给苏任摆个接风洗尘酒,就迫不及待的将苏任找去商议粮食交易的事情。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十万张嘴等着吃饭,需要的粮食大的超出想象,就算有一座粮食山放在面前,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苏先生,你觉得什么价格比较合适?只要能弄到足够的粮食,别的事情都好说。”苏任微微摇头:“殿下,并非在下不尽力,十万人的口粮不是个小数,即便在下能弄来,若想运到此处,需要多少消耗殿下可曾算过?大汉境内算是我的,仅从马邑到此差不多也有两千里,人吃马嚼,恐怕不等粮食运到就被运粮的人吃光了。”帐中有人开始点头,屯头王和苏任最熟,自然很多话就可说说在当面:“那以先生之意,此事该如何解决?十万灾民可不是小事,如今单于在勉力为之,一旦这些人没了吃的,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单于点点头:“我匈奴人不善耕种,家中存粮全都落在这牛马身上,而今大雪将牛马全都冻死,冬天还好,开春之后肉食腐烂再也无法食用,眼气一天天热起来,再这么下去,吾也没了办法。”苏任人。说起来帐中这些人,谁的手里没个上万匹牲畜,每人分出来一点,都够这些灾民渡过难关。但是谁也不愿意。这就是人的劣根性,牲畜就是他们自己的财产,就好比口袋里的钱,掏一点救济穷人可以,若是太多自私心就会起来作怪。没人替单于分担,单于又没有好办法。本指望苏任能运来粮食解决此事,谁成想苏任说出来的话很有道理。仔细想来,既然用牛马换不来足够的粮食,到最后那十万人还是有可能成为麻烦,那现在何必去救?不但减低了自己实力,结果一样,这事情更没人干了。中行说咳嗽一声,慢慢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弯着腰皱着眉将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形象做到十足:“单于,奴才有些话想说。”“军师有办法?”单于大喜。中行说在做众人,目光盯到苏任身上的时候,苏任正低头喝水并没有中行说道:“既然和苏先生换粮食的事情不可为,咱们就得想其他办法,咱们匈奴人最擅长什么?过往那么多年,并不是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那时候的人都是怎么办的?”屯头王年纪最大,猛然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先单于的时候漠北也出现过大寒的情况,虽然没有现在这般厉害,也是六七万灾民,和现在一样他们也都聚集在王庭周围,于是先单于便起兵四处征战,不但收获了广袤的土地,还弄到了足够的粮食。”“嗯,屯头王这么一说,吾也想起来了!”另一位小王道:“当时本王还是一名当户,跟随大军先去了乌桓,后来又向西行,这两个地方虽然也不近,可比大汉近的多,而且还富有。”屯头王手捋须髯:“对对对,本王去的就是西域,就那鄯善小国的粮仓搬回来就够十万灾民吃上两月!”左大将是个魁梧的汉子,听到这里,立刻站起来双手抱拳:“单于,末将愿率兵前往鄯善!”左大将一表态,后面的大都尉大当户小王将军纷纷起身请战。单于长出一口气,笑呵呵的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问中行说道:“军师,你说的可是这个办法?”中行说没有打断众人话语,一直站在旁边静静的脸上的没有表情,木讷而严肃。不等中行说回话,苏任抢先道:“单于的部下忠心可见,但这恐怕不是军师的计策!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乌桓鄯善富裕不假,可如今这两国还富裕吗?乌桓已经成了匈奴附庸,年年进贡不算,东面的各位匈奴贵族时不时还要去叨扰一二,能富的起来才怪,别说从他们那里弄粮食,他们自己恐怕还不如王庭外面的灾民。”“再说鄯善,鄯善国小,又地处西域,和匈奴羌氏等国接壤,更要防备身后西域诸国,上一次你们的单于已经将其国库搬空,这一次能有多大收获?别给我说西域还有别的国家,一个国家打了也就打了,若是西域三十六国联合起来,匈奴还敢打?”“在左谷蠡王王庭的时候,在下遇见一个奴隶,说是汉朝使者,是汉皇派往西域联合诸国一同对付匈奴的使者,听说西域人有顾虑并没有答应,这才败兴而归,若匈奴贸然兴兵,西域人没了指望,弄不好他们会主动联合大汉,到时候前后夹攻,说句不好听的,匈奴会不会有灭顶之灾都不好说。”单于愣住了。苏任说的这些事情他都知道,而且苏任说的全在点上。这么多种可能哪一种都够他这个单于喝一壶,即便后面的背叛和反抗没有发生,只要派人去了却什么没有带回来,那就已经是最大的麻烦了。中行说瞪了苏任一眼,苏任抢了他的话头,还将事情的最坏结果全都说出来。不能说苏任说的都不对,但是这里面还是有漏洞的,比如派去的人可以是那些灾民。匈奴人本就是战士,十万灾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十万战士。不管从乌桓和鄯善等西域诸国能不能弄回来粮食,只要他们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单于,奴才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无论乌桓还是西域都是我们的盟友,唯有大汉才是死敌!”屯头王眼睛瞪圆:“军师,你是说去攻打大汉?此地离长城有两千里,走过去就得饿死!”中行说道:“屯头王不要着急,听奴才把话说完,单于王庭距大汉边郡遥远不假,可我们在大汉边郡也还是有人的,榆次的右谷蠡王,阴山的左谷蠡王,他们离大汉边郡近在咫尺,大汉人可比乌桓西域诸国富有的多,就算是边郡也能得到不少。”“大汉边境连绵万里,那一处都是我们进攻的地方,汉人疲于奔命,这些年诸位也都见过了,与其欺负弱小的什么都没有的盟友,倒不如去打富裕却没有威胁的敌人。”“军师说的好!”不等众人表态,伊稚邪推开门进了单于的大殿。伊稚邪突然到来,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他是匈奴继单于之外最大的势力,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没事就来单于王庭,这一次不请自到的确是头一次。伊稚邪满脸汗水,来这一路恐怕马不停蹄,不知道又累死了多少匹马:“单于,臣以为军师所言甚是,汉人富庶值得一抢,弄不好再攻下几座城池,别说十万人衣食无忧,我们整个匈奴都可以安安心心过几年!”于单站起身:“左谷蠡王此言差矣,汉人虽富,却也不是说大就打的,长城和坚城都是为了防备我们而修建,在攻城上咱们匈奴人远不及汉人,以我们的短处去斗人家的长处,此事不可!”屯头王微微点头:“右谷蠡王说的对,汉人之所以奈何不了我们,正是因为咱们匈奴骑兵来去如风,若是弃马步战绝非汉人对手!再说,汉人比我们人多,若将汉人逼急了倾巢而出,那时候咱们就会有很大的麻烦。”伊稚邪呵呵一笑,不理会于单和屯头王,继续对单于道:“单于,臣愿率领本部兵马进攻大汉,所得粮草悉数送给受灾牧民。”“哦?此话当真?”伊稚邪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郑重点点头:“正如苏先生所言,这王庭太远,就算有多少粮食恐怕也难以送过来,所以臣恳请单于将受灾牧民移居阴山,臣愿替单于照顾这些灾民。”此话一出,机灵的似乎明白了什么,懵懂的也觉出了味道。苏任抬头稚邪一眼,有望向单于,微笑着摇了摇头。于单想要说话,被旁边的屯头王拦住了,其他人自然也就闭口不言。中行说再次咳嗽一声:“左谷蠡王想要将灾民迁往阴山?”“正是,臣已经在阴山留出一大块地方,足够十万灾民放牧,还可以将本部中的牲畜匀出来一些,单于请放心,臣一定照顾好这些牧民。”伊稚邪左右眼:“这些牧民永远是单于的牧民,只要他们度过难关,既可以回到漠北也可以留在阴山,臣绝无怨言。”中行说点点头,扭头于。单于清了清嗓子,伊稚邪的目的单于当然知道。阴山是什么地方?那里草场广大肥美,唯一的缺点就是离汉人太近,如果有一天汉人强大起来,最先遭受攻击的便是那里,当年秦朝就派兵占领过。然后这些年,阴山南北一直是匈奴人的牧场,更是左谷蠡王伊稚邪的王庭,安全从来就不是问题。十万灾民去了那里,将来能有多少回来单于不知道,但有多少人感激伊稚邪单于可算得清楚。现在万灾民,难关只要度过去,那就是十万兵马。“左谷蠡王,你这是要造反吗?”于单还是没有忍住,挣脱屯头王的手站起来当众呵斥伊稚邪。本书来自 /book/html/23/23965/index.html
第700章 四轮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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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
刚出来两个字,黄十三已经笑出了声。于单眉头一皱,苏任瞪了黄十三一眼,却没有起作用。苏任有些不好意思,对于单道:“大王不用拿这些新奇的玩意来****我,我已经想到了办法,虽然说不能养活全部灾民,至少路上的消耗会少很多,也就是说单于会有更多的粮食救助他的子民。”
“当真!”于单再也顾不上什么五彩石,满脸喜色,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拉着苏任就往帐篷里面拖。
苏任坐定,先喝了口茶,在于单的催促下道:“我想的办法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改变了马车而已,原本一匹马能拉五百斤,现在可以拉两千斤,如此一来也就少了运输成本。”
“苏兄请详谈!”于单激动的往苏任跟前挪了挪。
苏任拿过一根树枝,在地上一边画一边道:“我看过咱们原本用的马车都是两轮,牲畜在拉车的时候,还要负重部分货物的重量,拉重物的时候就非常吃力,所以我就想着再增加两个轮子,这样以来牲畜只需要向前拉就可以,也就会省力,自然也就拉的多了。”
于单看着苏任画出来的草图:“也就是说这种马车可以造的非常大,只要马匹能拉得动。”
扔了树枝,苏任笑着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也得考虑车辆的承受能力,太大的话货物装的太多,自己把自己就压坏了,还怎么拉东西。”
于单兴奋的脸的红了,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苏任画出来的画,好半天呼的一下起身:“好,苏兄这个办法好,我现在就去告诉父汗!”
苏任连忙拉住于单:“大王且慢,在下还有话说!此物既然能解决问题,我们为何不多加利用一下?我会向单于声明运输的事情有我负责,所以粮价只能是一匹马换一月粮食,然后我将运输的事情转包给大王,呵呵呵,大王可明白?”
“苏兄的意思是……?”
苏任笑了笑:“我给大王的粮价是一匹马换两月半的粮食,这省下来的一月半,大王占一月,我得半月利润,大王觉得如何?”
于单在脑子里开始算账,过了好半天,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也就是说,我从你那里运来一个人两月的口粮,只给你一匹马,然后将一半粮食送到此地,从父汗手里换一匹马?”
苏任微微点头。看上去这么做是双方得利,实际上苏任是要将风险控制在最小。从马邑到狼居胥山足足两千里,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情,到榆次就安全的多。他只要源源不断的将粮食送到榆次,从于单那里弄来马匹,至于于单能不能将粮食送到,或者能不能从单于这里弄到马,那就不是他操心的。
于单很高兴,整个人都活了起来,一个劲给苏任说着恭维的话,恨不得现在就去单于面前摆功劳。看着于单和孩子一样飞身上马,苏任一把拉住笑道:“小心些,再告诉一件事,那五彩石不值两匹马,甚至连一只马耳都不值,因为他就是我造出来的。”
第701章 竞争对手
cpa300_4(); 苏任的办法治标不治本,并没有给那十万灾民带来好处,只是让粮食能够运到狼居胥山而已。..但是单于很高兴,一匹马换一人一月的口粮,十万灾民至少还得三四个月才能度过难关,也就还需要三四十万匹马。但是,苏任说了牛羊、兽皮、药材、银器等一切匈奴的出产都可以折合成马匹的价格进行交换。一个这么大地方的单于,凑三四十万匹马钱还是可以的,最主要的是单于保住了自己十万大军。
第二次开会的时候,苏任的位置又往前提了提,就坐在单于下手。不知道内幕的人还在猜测,是不是单于选定了攻击的目标。但进到帐篷里面之后才发现,事情和他们猜想的不一样。
“吾刚刚得知,苏先生愿意给我们购买粮食,价格虽然高了一些,却保证运到王庭,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筹集到足够的货物,立刻就能开始运粮。”
屯头王已经知道消息,坐在那里手捋须髯盯着对面的伊稚邪。伊稚邪不说话,抱着胳膊闭着眼睛。
中行说皱着眉头:“单于,一匹马换一人一月的口粮是不是……”
单于摆摆手:“事急从权,一匹马身上的肉可不够一人吃一月,的确是贵了些,可苏先生已经答应会把粮食送到此地,也就是说我们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月口粮,为了十万灾民此事就这么定了!除非你们还有别的办法。“
众人保持了沉默,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谁也没有本事换来更多的粮食。一个月的口粮虽然少,若是吃的稀一点或许能吃一个半月。而且,苏先生不是说了,配上肉食、野菜,坚持两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境况已经很好了,那十万灾民会对单于顶礼膜拜的。
事情就这么商议妥当,第二天苏任派霍金回去将此事告诉韩庆。并非他不愿意亲自去,而是走不了。第一批粮食没有来到之前,苏任就是人质。
草原上的日子过的很慢,像苏任这样的人就更觉得慢。没什么事干,认识的于单也回去准备了。苏任的帐篷成了整个单于王庭最清净的地方。黄十三迷上了纵马,大清早便出去直到傍晚才会回来,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
这一日,苏任和往常一样坐在土山顶欣赏王庭的忙碌,蛮牛坐在一旁,精心的照顾火盆中烧着的水壶。..茶碗和茶杯已经摆在小几上,还有几块奶酪是单于派人送来的。奶酪这东西,苏任不喜欢。非但不甜,还带着酸味,吃进嘴里浓重的羊膻味让人实在受不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黑点,最先露头的是一匹马,马上骑士手中擎着一根巨大的旗杆。旗杆上一面画着黑底红虎的旗子迎风飘扬。随着旗手前进,一条长长的马队出现了。还有车辆,上面装着高高的货物。马队走的很慢,想必车上的货物比较重,时不时会有人推一把。最先发现的匈奴骑兵已经冲了过去,一遍跑一边呼喊,马队听话的停在路边。
苏任没有望远镜,更没有顺风耳,看不见马队里人的样貌,也听不见匈奴人和那些人说什么。但苏任从哪些人的衣着上判断,其中有几个人不是匈奴人。宽大的袍服和高耸入云的发冠更像汉人打扮。
屯头王骑马来了,几日不见老头竟然红光满面起来,一说话口中还带着酒气。苏任起身行礼:“大王这又喝到了什么美酒?”
屯头王笑道:“的确是美酒,只是名字太俗,叫什么二锅头,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
“哦?二锅头可是我们汉人的名酒,大王从何得来?没听说大王这几日出去过,时不时那队人是我们汉人商贾?”
屯头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块奶酪塞进嘴里:“是左谷蠡王送的。”
“左谷蠡王?”
屯头王点点头:“不知道这家伙从什么地方弄到的,好像送的不止我一个,王庭中几乎人人都有,这还真是好酒,入口辛辣,喝过之后全身暖洋洋的,就算是冬天光着膀子也没问题。”
“左谷蠡王要走吗?”
屯头王摆手,又拿起一块奶酪:“他才不会这么早走呢!这是在堵我们的嘴。”转身一指远处的那队马队:“看到没有,那是伊稚邪的人送粮来了,如此浩浩荡荡还将自家的旗号挂出来,生怕旁人不知道,苏先生,看架势他是冲着你来的!”
苏任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汉人商贾呢,不知大王可知其来历?”
屯头王点头道:“知道,说是晋阳一个大户,在晋阳一带颇有些势力,好像叫什么籍少公,本王也和他打过交道,此人也是个聪明人。”
“哦?籍少公!”听见这个名字,苏任有些意外。在晋阳的时候和这个籍少公打过交道,此人豪爽也很有眼光,只是没想到竟然和伊稚邪搞到了一起,由此看来郭解、刘宏、籍少公、伊稚邪、中行说全都有联系,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屯头王笑呵呵看着苏任的表情:“别怕,他们不是来卖粮的,说是送,伊稚邪还要亲手将粮食送给灾民!这家伙竟然还不死心,不得到这些人是不会罢休了。”
“送?他们运来多少粮食?”
“那就不知道了,看架势应该不多,关键是还有食盐、铁器,这可都是我们最需要的。”
吃完了苏任的奶酪,屯头王起身拍拍手:“好了,先生继续晒你的太阳,我也该回去了,这些人一来不知道单于会怎么想,本王还得去看看!”
苏任知道屯头王跑来告诉他这些,应该是单于的意思。除了让苏任尽快将粮食送来之外,还带着担心的情绪。能这么快就把粮食送到两千里意外,伊稚邪提前早有计划,要不然绝没有可能。常言道生米恩斗米仇,伊稚邪就用这一点点粮食让十万灾民记住他,因为他在这些人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们。
单于也做的很光明磊落,没有阻止伊稚邪的人将粮食分发给灾民。因为只有十几车,即便运的再多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于是伊稚邪只给那些老弱和孩子,每人也就三两斤,尹稚斜只是为了显名声,至于那些灾民能不能活下去和他没关系。
籍少公专程来拜访苏任,依旧面带微笑,依旧客客气气。礼物是一包地道的翠香楼糕点,特意向苏任声明是从长安钟鼓楼翠香楼买回来。当苏任打开一看,他信了籍少公的话,因为糕点上的绿毛都有两寸厚了。
“哎呀!这……”籍少公很惊讶,手足无措起来,连连给苏任赔罪。
苏任呵呵笑道:“籍先生不用在意,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在,凭先生的心,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
籍少公再次施礼:“还是小人疏忽了,下一次定然快马加鞭,务必让先生吃到最正宗的翠香楼手艺。”
苏任笑着点点头:“籍先生这次可做了一笔大买卖,从晋阳将货物送到此处,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吧?”
籍少公叹了口气:“哎,实不相瞒,此次来单于王庭绝非在下本意,不但没能赚到钱,反而赔的一塌糊涂,看来这做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似苏先生这般天下也就一人而已。”
苏任笑着摆摆手:“我也是运气好,既然不是籍先生自愿,难道……”
籍少公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冲着苏任点了一下头。
苏任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籍先生是受左谷蠡王相邀而来,单于缺粮,只要籍先生能将粮食送到这里,价钱很好说,实不相瞒这要比汉地多赚一倍!”
两人聊的很开心,送粮的事情虽然重要,但籍少公总是将话题拐到苏任这边来。从运粮,说到匈奴近况;又从苏任的处境说到于单相助。苏任很实在,他知道事情全都对籍少公说了,听的身旁的蛮牛直皱眉,不知道苏任搞什么名堂,竟然对这个籍少公如此信任!
从中午一直说到日落西山,籍少公这才告辞。临走的时候,拉着苏任的手,眼泪汪汪:“先生深入虎穴千万小心,匈奴人可都是野人,一旦觉得先生没用了,说不定就会……!”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籍少公压低声音:“先生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救你,请先生稍等!”
送走了籍少公,苏任身旁的蛮牛冷哼一声:“这家伙不是好人!”
苏任看了蛮牛一眼:“哦?你也看出来了?”
蛮牛点点头:“既然先生知道他不是好人,还将咱们的事情全都告诉他,若他向伊稚邪报告了,咱们岂不是……”
“行了,只能这么告诉你,我是故意的!”苏任神秘一笑:“专心做好咱们的事情就行,只等粮食一到就可以回去了,哎!这草原上什么都好,就是吃的太单一,也不知道匈奴人是怎么在这里坚持下来的?”
黄十三终于回来了,一整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突然回来身上竟然带着伤。蛮牛连忙上前将黄十三搀住,黄十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先生,伊稚邪这下要哭了!”
第702章 棋子的作用
出事了,出大事了!
屯头王忧心忡忡的对单于道:“苏任的贴身护卫黄十三被人打了,浑身是血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老巫说凶多吉少,所以臣担心,若这黄十三有个三长两短,会不会坏了单于大计?”
单于眯起眼睛:“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屯头王停了停:“据跟着黄十三一起纵马的人回来说,那些人自称是左谷蠡王的手下。”
“哦?这又是为何?”
屯头王摇摇头:“还不太清楚,黄十三的马快,跟着他的人追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打起来了,那黄十三倒也有些本事,一个人面对八人,还杀了六个,重伤两个。”
“死人了?”
“是左谷蠡王的亲卫中还有一位当户。”
单于深吸一口气,眉头皱的更深了,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方是替自己筹集粮食的客人,另一方是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同族,而且还死了人,那该怎么办?处理谁对自己都没有好处,可不处理一方,两家都不会罢休。别看苏任孤立无援,手里却攥着十万匈奴人的死活,单于得罪不起。
沉吟了好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单于的心有些乱,事情太突然,谁都没有准备。按照匈奴的传统,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八名匈奴精锐,这本身就是英勇的表现,这样的人应该被称为英雄。但他不该和伊稚邪为敌,若伊稚邪不替他的手下报仇,这个左谷蠡王也就算坐到头了。
单于问屯头王:“此事已经发生,该如何处理?”
屯头王傻愣愣的摇着脑袋:“单于,此事咱们如何处理都不妥当,以臣的意思让他们自己处理为妥,不管是左谷蠡王杀了苏任还是苏任杀了左谷蠡王,单于都不可插手,若不然这两人都会对大王恨之入骨。”
“让他们自己处理?这样行吗?”
屯头王微微一笑:“事情是昨天下午发生的,昨夜一夜今日又是一天,苏任和左谷蠡王全都没来,也就说明此事他们会自己处理,这样最好,咱们两家互不相帮,免得到时候牵扯咱们。”
单于又想了想,点点头:“看来也只有这办法了,不过让人准备好兵马,无论那方出了问题,立刻派兵过去,这时候场面决不能乱,灾民之事还需苏任出力。”
“喏,臣明白!”
正如屯头王所言,伊稚邪和苏任也都明白,就算将官司打到单于那里,结果也是和稀泥。目前这种情况下,单于对于他们谁都不会招惹,实在逼急了弄不好伊稚邪还会倒霉。所以伊稚邪更不会去找单于。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黄十三明面上跟着一群人纵马打猎,实际上借着这个机会和一直跟着苏任的天罡地煞联系。以苏任的秉性,没有一点保证的事情绝不会干,天罡地煞就是他最后的保障。及时雨阿巽带着人一只跟在苏任身边,如果真的有事随时可以将苏任救走。
这一天,黄十三和往常一样纵马之后,找了一个借口去找阿巽,因为苏任有消息让送回马邑。可谁知道两人正见面的时候,呼啦啦来了一群骑兵。伊稚邪手下的人黄十三还是认识几个的,一看为首的那个骑兵,黄十三就知道这是伊稚邪的手下。
话说回来,此时只要两方都忍让一下,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伊稚邪的那些手下很嚣张,嘴里不干不净,说了不少难听的话。黄十三没忍住,与阿巽联手将那几个骑兵全都宰了。杀了也就杀了,收拾干净也就是了,可惜这里必定是匈奴人的地方,匆匆收拾完之后,两人急着离开,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两个只是重伤未死。
黄十三回了苏任这边,那两个重伤的也回了伊稚邪那边,第二天一早伊稚邪的亲卫被苏任手下袭击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草原。有人对黄十三的勇气伸出大拇指,有人对伊稚邪手下的无能报以鄙夷。根据蛮牛得回来的消息,敬佩黄十三的反而占了多数。
唯一让苏任放心的是,那两个重伤的伊稚邪手下不清楚阿巽,把阿巽当成了苏任的护卫。所以此事仅限于双方护卫的打斗。
想了一个晚上,苏任决定让黄十三装病。杀了人家的人决不能全身而退,但装病至少可以延缓伊稚邪报仇的时间。于是,苏任给了匈奴巫医两块马蹄金,黄十三便是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几乎和快死的那两个一样了。
“苏先生,你的手下杀了本王的部下,此事你是不是得给本王一个说法?”伊稚邪黑着脸,他的手下挑衅在先,作为上官还是得维护手下的脸面。
苏任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大王若要兴师问罪,那可来错地方了!你的部下死了不假,我的亲卫也危在旦夕,若论起因,我还想问问大王,您就是那么教部下的?张嘴汉狗,闭嘴汉狗,我可是单于请来的客人,我如果是狗,你将单于置于何地?”
籍少公连忙道:“二位稍安勿躁,苏先生,怎么说大王也死了六名部下,剩余的两人还不知死活,而您只有一位护卫受了轻伤,说起来还是黄将军出手太重,才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出手太重?哈哈哈……”苏任大笑:“八个人围杀我的两个手下,被杀了却说什么出手太重?籍先生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原来在籍先生眼中,大王的部下都如此不堪一击?”
伊稚邪扭头瞪了籍少公一眼:“苏先生的这张嘴的确厉害,本王死了六名亲卫,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呢,只要苏先生答应本王一个条件,我倒也可以不追究此事,苏先生觉得如何?”
不等苏任继续说话,接着道:“苏先生应该看的出来,只要第一批粮食送到,你就可以回马邑,但你不要忘了从此地到马邑有两千里,只要本王愿意,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呵呵呵!”苏任笑了笑,放下茶杯:“大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伊稚邪四下看了看,没说话,籍少公立刻起身笑呵呵的将跟着伊稚邪来的一群人全带了出去。蛮牛没走,还站在苏任身后。伊稚邪看了他一眼。苏任放下茶碗,给蛮牛使了个眼色,蛮牛这才冷哼一声退出门外。
当所有人都出去,伊稚邪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碗:“苏先生的手下果然不一般,没有你的命令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苏任笑了笑:“谁的手下不一样?大王的难道不同?”
伊稚邪没笑,却郑重的点点头:“那八个人并非我的亲卫。”
“哦?我听黄十三说他认识其中一人,一直不是在大王身旁吗?”
伊稚邪道:“虽然人在,心却没在,苏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
苏任皱了皱眉头:“哦……,原来如此,那他们是……”
“是谁的人我还不敢肯定,但多少我也猜到一些,既然先生在王庭还有不为人知的力量,可否帮我查一查?”
“我?大王没搞错吧?我就是个外人,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连人都认不全,怎么帮你查?”
伊稚邪一笑:“看来苏先生不愿意帮我?”
“不,我是无能为力而已,何况这是你们匈奴内部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掺和的越少越好。”
伊稚邪哈哈大笑:“原来苏先生也在怀疑?既然如此,只要先生能得到证据并交给我,本王愿意送给苏先生三百匹战马,这个条件合算吧?”
苏任沉默了,好半天没说话。伊稚邪也没有催促,静静的坐在对面喝茶。
“大王说话算数?”
伊稚邪笑着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本王说话向来算数!”
任何一个国家或者说团体,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争斗。最简单的是为了食物,高一点的为了交配权。自从社会性这个人类发展的奠基石起来之后,权利和金钱又成了相互争夺的目标。哪怕领导再贤明,领导艺术再高档,也不能禁止私欲和贪欲。
乌托邦式的社会并不存在,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这就决定了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除非这个世界上全都剩下圣人,但圣人也得吃饭也有七情六欲。被后世公认为圣人的孔子,也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何况咱们这些粗鄙的凡人!
匈奴人也是人,他们也会为了各种理由动用一切力量来满足自己的私心。单于虽然不喜欢于单,但那必定是自己的儿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伊稚邪之所以受单于重视,完全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匈奴一半的力量。什么叫捧杀,什么叫阴谋,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单于什么事情都会做,收买几个人更不是大问题。
虽然苏任不知道黄十三为什么和那些人产生冲突,想来最大的可能是那几个笨蛋认错了人,误将黄十三当成了伊稚邪的盟友。也可能是那几个人被伊稚邪利用,做了一颗棋子。总之,他们几个袭击了黄十三,并被杀了。这件事无论是伊稚邪还是单于都不会沉默。
刚送走伊稚邪,屯头王又来了。他代表的是单于,也有很多话要避开众人和苏任单独谈。
第703章 冷眼旁观
漠北下雨的时候不多,此地地处内陆,一旦到了夏天除了暴雨之外连阴天都不怎么有。⊙頂頂點小說,但这几天却下了一场透雨,连续三天的牛毛细雨让整个草原变得如同海绵一样,踩上去噗嗤噗嗤的响。无论你穿什么鞋,走一圈回来两只脚就会被泡的发白。
苏任的帐篷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护卫们甚至搬来很多石头垫在帐篷下面的地面上,免得渗进来水没处下脚。因为下雨,天气也随着冷下来,躲在帐篷中,坐在火盆边还是感觉冷。黄十三将苏任的白熊皮披风找出来给苏任披上,这才让身子暖和一点。
在榻上躺了三天,黄十三再也坚持不住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对他就是一种煎熬,若再不起来活动活动整个人就算没病也能憋出病来。好在伊稚邪和屯头王之类的再也没有来过,苏任便同意黄十三在帐篷里走走,绝对不许出去。
牧民们可没有苏任的好命,无论刮风下雨牛羊马匹总是要吃草的。这场雨来的突然,下的时间也长,谁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并没有准备足够的草料。所以在这种天气下还是要冒雨去放牧。都说牲畜吃了带雨水的青草会拉稀。但没办法,就算拉稀总比饿死强。
苏任看着那些守在破破烂烂帐篷中的灾民,一脸羡慕的瞅着那些被冻成狗的牧民冒雨放牧,心中就不淡定了。人真他妈不是好东西,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没吃没穿的时候想着不愁吃不愁穿,有了吃穿又觉得钱不够花,就算有了钱还是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够高。于是乎便奔波一辈子,临死还不忘让儿孙们接着努力。
单于也是这样的心态。于单是单于的儿子,可惜太过懦弱,根本没有草原汉子的样子。若不是生在单于家,就算做一个普通的牧民都不合格。有时候苏任就在想,若是于单赶着羊群放牧的时候被狼群盯上,他会不会扭头就跑?
阿巽按照苏任的指示,在暗中调查那几个被收买的伊稚邪手下到底是谁的人。足足调查了半个月,并没有实质的消息,最新的证据表明,那几个人和单于没有半分关系,甚至连单于身边的人都不认识。苏任又将目标锁定屯头王,调查的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那些人也和屯头王没有关系。
这下苏任有些糊涂了。既不是单于也不是单于的绝对亲信屯头王,那会是谁?于单?更不可能,以于单的智慧还想不到这个办法。
仔细想想那些人袭击黄十三的原因。若是单于的人,还说的过去。屯头王、于单和苏任都没有尖锐矛盾,不会采取这种过激的措施。只有单于希望苏任和伊稚邪斗一斗,为自己减轻些压力。
手里拿着木棍拨弄着火盆中的火,苏任一筹莫展。蛮牛忽然从外面进来,满脸的喜色:“先生,小金子回来了!”
霍金已经走了一月有余,以霍金的性格,恨不得长翅膀飞个来回。这一趟走了一个月,的确很快。蛮牛话音刚落,霍金的身影便出现在苏任面前。
一个月,霍金风餐露宿,整个人又黑又瘦。全身上下满是泥点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黑风跟着也遭了不少罪。
“大哥,我回来了!”
苏任笑了笑:“好,来烤烤火,冻坏了吧?蛮牛,让人去给来的兄弟们熬些热粥,吃了暖暖身子,再将马匹收拾一下,他们可不敢被雨水激了,万一病了很麻烦。”
蛮牛答应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坐在火堆边烤着已经被冻僵的手,霍金将嘴里的泥水吐出来:“妈的,这什么破天,都六月了,下个雨竟然这么冷!”
苏任看着霍金,这孩子自从跟了自己,苦也没少吃。摸摸霍金湿漉漉的头发,亲手帮着将发髻散开:“这里是漠北,不能和中原比,更比不上蜀中,怎么样,马邑一切都好吧?”
霍金连忙从怀里掏出绢帛:“大哥你是没回去,我这一趟回去差点没认出来,原本冷冷清清的地方,现如今红红火火,商铺、马队一个挨着一个,匈奴人、乌桓人,汉人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家伙全都在哪里,依我看都快赶上武州了,不,比武州还要好。”
信是韩庆写来的。向匈奴输送粮食的事情他已经开始安排,并保证会和于单做好交接。同时,韩庆还说,在太行山归拢盗匪的荆棘也有了消息,盗匪也收拢的七七八八,现如今正在整合,一旦有了起色随时可以开进匈奴。雁门关的修缮也到了尾声,李广和程不识还建议是不是将榷场放在雁门山脚下,官军也好有个照应,等等很多事情。
苏任在看信,霍金的嘴一直没停,涛涛不绝的给苏任介绍马邑的情况:“老梁大哥你认识吧?就是以前温水卖布的老梁,那老小子现在就剩下坐在家里数钱了,一匹布从蜀中运来之多五十钱,一转手就是一匹良马,再卖给朝廷翻十倍呀!看的崔胖子眼红,不断给我说大哥没叫他不仗义,哈哈哈……”
“老崔也到了马邑?”
“可不是!崔胖子这家伙更狠,他的生意最大,专门贩卖粮食,每日的进账我看不止这个数!”霍金伸出一个手掌,五根指头使劲晃。
苏任笑道:“别羡慕,他们的钱里有一成是咱们的!”
霍金笑呵呵的使劲点头:“对了,回来的路上抓了个人,大哥一定想见见。”
“哦?谁呀?”
霍金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黄十三提着一个瘦弱的家伙走了进来。此人瘦的如同皮包骨,看黄十三提着那人的架势,觉得没有一斤重。那人看上去有些面熟,但想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看着那家伙就要咳的背过气去。黄十三一松手,那人如同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捣气。
“你是……?”
“姚叔爱见过苏先生!”
“姚叔爱?”苏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皱着眉头开始回忆。
霍金道:“大哥别想了,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在渭河上碰见的那个书生吗?”
“哦……!想起来了,这?”
“病了!看样子病的不轻,是我在半路上抓住的,竟然是五十名护卫护着,抓的时候颇废了一番手脚。”
苏任盯着姚叔爱看了半天:“姚先生也来草原了?”
姚叔爱长出一口气,一张脸憋的煞白,微微摇摇头:“不,在下一直在汉地,此次来草原是受人相邀,没想到半路上被霍公子撞上。”
“受人相邀?何人?”
姚叔爱又咳嗽一声:“郭解死了,在下又是个废人,现如今重病缠身,只能投奔一些故人。”
“刘宏?”
姚叔爱点点头。
苏任笑了:“那你可真够背的,刘宏在阴山左谷蠡王伊稚邪的王庭,此处是狼居胥山单于王庭,看来先生是走过了。”
姚叔爱惨淡一笑:“在下现在这样子,到哪里都是一样。”
“刘宏找你何事?”
姚叔爱不说话,双手用力将自己撑起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两条断腿并拢,坐在地上。
黄十三大怒:“说,先生问你话,不想死就老实交代!”
姚叔爱看了苏任一眼:“苏先生能舍杯热茶吗?在下身体不好一路上风餐露宿能熬到这里已经算是命大了,喝了茶苏先生问什么,在下便说什么。”
黄十三抬脚就要踢,被苏任制止:“给他杯热水。”
黄十三瞪了姚叔爱一眼,给姚叔爱弄了杯热水。捧着温暖的茶杯,喝了一口热水,这才感觉身上不那么冰凉,脸上的颜色也好了一点,至少带了些血色。
又咳嗽了几声,姚叔爱这才道:“刚到这里在下便听见一事,先生的亲卫和左谷蠡王伊稚邪的人发生了冲突,伊稚邪要挟先生查清真相是也不是?”
苏任笑道:“姚先生的消息果然灵通,正是!”
“那苏先生可想听听在下的建议?”
“请说!”
姚叔爱深吸一口气,又喝了口水:“此事先生最好不要插手,虽说先生也牵扯其中,但在下保证人家要对付的并不是先生你,只要先生冷眼旁观,这火自然烧不到先生身上,若先生伸了手,那就会被卷进来,就算先生想收手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哦?姚先生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
姚叔爱点点头:“自然知道,但在下不会告诉先生,就算先生要杀我也没用。”
“既然如此姚先生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呵呵!”姚叔爱笑道:“无外乎爱管闲事而已,其实在下很想看看苏先生参与其中会是什么个结果,可惜身体不如意,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姚先生能说说那人的最终目的吗?”
姚叔爱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姚叔爱是个将死之人,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苏任觉得自己已经摸清了方向。后面的人不管是谁,此人的用计能力可谓炉火纯青。有如此心机之人不多,至少苏任认识的人中不多,在匈奴更是没有。所以,目标就要变一变,汉人或者说在草原上的汉人是个不错的方向。
第704章 天王
那是一个风高天黑的夜晚,那一夜的雨很大。负责看守姚叔爱的人急匆匆向苏任禀报,姚叔爱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死的窝窝囊囊。当初的美男子,馆陶公主的入幕之宾,死的时候屎尿横流,他住的那个小帐篷里人都进不去。姚叔爱死的时候是笑着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顺着姚叔爱的眼光看去,帐篷顶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苏任觉得姚叔爱死的蹊跷,人的生命是世间最顽强的东西。既然姚叔爱被霍金一路折腾到这里,路上都没死,可到了这里当天晚上就死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银针探毒,甚至请来了匈奴人的兽医对姚叔爱做了解剖,也没有发现丝毫可疑的地方。但苏任心中就是觉得不对劲。
能埋在狼居胥山下,也算姚叔爱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作为一名汉人,在匈奴的神山下有一席之地,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以姚叔爱的身份算是沾了苏任的光,也是苏任对姚叔爱说的那些话的补偿。
从姚叔爱的话中苏任判断出了两个消息。第一,这场看上去的巧合实际上是有人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伊稚邪和单于之间出现间隙,从而在匈奴内部发起矛盾。这么做的目的苏任猜测,也有两种可能,首先可能是希望匈奴内斗,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整合。
匈奴人是以部落为小团体的联盟。一个部落强大起来,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统治草原,让所有的部落臣服在他的脚下。这在军臣单于的父亲老上单于时期体现的绝对完美,那时候匈奴最大的部落就是单于部落,常备兵员都有十万,还不包括战时动员令。但现在草原上有两个相对强大的部落,这就是最大的隐患,等到匈奴双方内斗的时候,汉人从背后下手那就不太妙了。
与其等到隐患越来越大,倒不如现在就将问题解决。先让伊稚邪和单于干一仗,不管谁赢谁输,草原上将会剩下一个强大部落,也就不会再出现内耗,可以一致对外,汉人也就不敢随便对匈奴用兵。
第二个判断是幕后的人是汉人。在匈奴的汉人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很少。以汉人的聪明,在匈奴混的好的不在少数。中行说这种阉人都能做匈奴人的军师,其他的汉人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如果在伊稚邪和单于的战斗中自己站队正确,将来不愁得不到伊稚邪的重用。籍少公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苏任也不会幼稚的以为,只有这些明面上的汉人才是危险的汉人。躲在幕后的汉人也不少,至少杀姚叔爱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汉人。他们看见姚叔爱被苏任抓住,以为姚叔爱会说出很多东西来,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将姚叔爱除掉,以免后患。
姚叔爱的葬礼很简单,两名护卫挖了一个浅坑,用芦席一卷放进坑里,盖上土就是一座坟茔。没有立墓碑,也没有纸钱甲马相伴,孤孤单单的躺在狼居胥山的向阳坡,享受自己的安宁。坑实在是太浅,从缝隙中都能看见下面的芦席,说不定到了晚上,从山上下来的野狼随便就会刨出尸体,祭了自己的五脏庙。
籍少公是唯一一位来祭奠姚叔爱的人,随便敬了杯酒,冲着土包鞠了个躬,对着苏任点点头便下了山。看着籍少公的背影,霍金道:“大哥,你说会不会是他?”
苏任摇摇头。
“为何?说起来籍少公也算是姚叔爱的朋友,竟然祭奠的如此草率,我看就是他杀的,所以才会急急忙忙走!”
苏任深吸一口气:“籍少公说白了就是个商人,还是那种没品的商人,谁对他有利他就会投靠谁,既然姚叔爱死了,也就失去了作用,之所以草草祭奠就是不愿惹火烧身,估计他也猜的出来,姚叔爱的死很蹊跷。”
“不是他是谁?”
“自然是挑起争端的人,这时候他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事态的发展,只要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来,后面还会有麻烦。”
“还敢来?若让我知道是谁,一戟剁了他的脑袋!”
接下来几天,倒也过的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苏任预言的那种接二连三的挑衅。伊稚邪和单于全都保持沉默,很快便没人再提起黄十三和人打斗的事情。反而这段时间,招呼黄十三去纵马的匈奴人越来越多,都是些年轻的匈奴人,他们看黄十三的眼神中带着崇敬。
表面上日子过的无聊,暗地里确是汹涌无比。就苏任已经和阿巽见过好几次,并责成阿巽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的踪迹,最好能抓回来。
天终于放晴,大红的太阳晒的人闷热难当,特别是中午,在草地上坐一会就会汗流浃背。但又不能脱衣服,四周全是羊群马群,苍蝇、蚊子铺天盖地,只要谁敢把皮肤露在外面,用不了一刻钟就会奇痒难忍。苏任吃过一次亏,便再也不会将自己扒光乘凉。
从马邑来的粮队终于出现了,整个单于营地爆发出阵阵的欢呼。于单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代表右谷蠡王的大幕迎风飘扬。对于四轮马车,没有几个人见过,包括单于在内全都围着马车上看下看。宽大的车厢,只用四匹马就能拉动几千斤重的粮食,如此运力太过惊世骇俗。
那一夜,营地里一片火光。颓废的匈奴人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足足二十大车粮食,够十万灾民吃好几天。粮垛子垒的两人高,单于特意派了五百兵卒负责看守,谁若没有得到单于的命令靠近,先杀了再说。这些粮食万万不能出事,都是救命粮。
单于很高兴,喝的自然也就多。破天荒的夸奖了于单几句,搞的于单受宠若惊,趴在单于脚边使劲亲吻单于的鞋子。
苏任也被邀请参加此次篝火晚会,他可没有匈奴人这般兴奋,虽然得到了战马,却替匈奴养活了十万大军。将来在战场上他们很可能改变战局。
屯头王挤到苏任身旁,搂着苏任的肩膀:“听说这种马车是苏先生发明的?果然是神器,只给马车加了两个轮子,就能让运力翻五倍不止,都说苏先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本王觉得此言不虚!”
苏任笑了笑:“瞎琢磨而已,让大王见笑了!”
屯头王鄙视了苏任一眼:“最看不惯你们汉人如此,是你想出来的就是你的,不用如此谦虚,若苏先生愿意留在匈奴,本王可以向大王保举!”
“嗯?”
“哈哈哈……”屯头王笑了笑:“就算苏先生不愿意,你如此帮助单于的功劳谁也抹不去!我们匈奴人最讲恩情,苏先生能如此尽力,就算将来在战场上相遇,本王保证饶你一命!”
苏任连连拱手:“那就感谢大王了?”
单于喝高了,跟着一群男男女女围着火堆狂舞,就算是摔倒在地脸上也带着笑容。伸手将正和屯头王说话的苏任拉起来,高高的举起苏任的手臂:“尔等都看看,这就是我匈奴人的恩人,没有他本单于的十万百姓就可能被活活饿死,为了表彰苏先生的无私,本单于决定封苏任为我大匈奴的天王,因为苏先生是上天赐给我匈奴的礼物!”
“天王!天王……”
单于说的是匈奴话,众人呼喊的也是匈奴话。苏任莫名其妙的被众人注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单兴奋的跑过来,一把将苏任抱起来:“父汗封你为天王,说你是上天赐给我们匈奴的礼物!你现在就是天王了!”
“天王?”苏任有些懵,这匈奴人太实在了吧?一张嘴就是个天王,虽然不知道天王到底算个什么王,听上去却很顺耳,怎么说也是个王爵。相比自己的大汉出生入死,到头来只给了个关内侯,还没做几天就被撤了。难怪汉人会投降匈奴,人家的待遇好呀!
苏任被于单抗在肩膀上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周围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绕着火堆转了好几圈这才将苏任放下。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纷纷过来敬酒,一口一个天王叫着,不喝都不行。
伊稚邪也走了过来,端着酒杯在苏任面前晃了晃,狠狠的瞪了苏任一眼,一仰脖将酒喝干转身就走。
中行说比伊稚邪有品,他在匈奴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混上个王,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的表情很喜庆。不但敬了酒,还说了两句祝贺的话,这才佝偻这身子走了。
平白无故得了一个天王,注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被人拉着跳呀唱呀喝呀,等苏任回去的时候全身都快散架了。若不是装醉估计回来就得等明天中午了。
往自己的床上一趴,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打了个酒嗝,接过蛮牛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干:“人呢?还没来吗?”
赢广济笑呵呵的从角落走出来:“刚当了天王,这脾气怎么也跟着长了?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记住了,本公子可不是你的手下。”
苏任缓了缓:“废话少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