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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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天,穿过半个淮南国,来到了淮南和衡山交界的地方。为了迎接淮南王,衡山王做足了准备,早早的就派人等候。国相奚慈,上将军张广昌,二公子刘孝全都在,并派来五百军兵迎接,可谓是礼数有加,充分表现了对淮南王刘安的尊重。不等刘安下车,刘孝率领所有官员纷纷跪倒叩拜,口称伯父,亲密的就好像看见亲爹一样。
搀扶着刘安从车上下来,刘孝恭敬的侍立一侧:“伯父辛劳,父王命侄儿在次等候,已经摆好酒宴,请伯父移步。”
刘安笑着点点头:“好,孝儿都长这么大了,本王可有好多年没见到你了。”
“是呀,实在是朝廷律法不允,要不然侄儿年年都去给伯父请安。”
“有这份孝心就好,你父王没看错,你才是个好孩子,能做大事。”
“谢伯父夸奖,侄儿还做的不好,远远比不上淮南国的几位兄长。”
几句马屁排的刘安心里高兴,走路都轻快不少。不远处,新搭建出来的凉亭中已经预备下酒宴,菜品倒也简单,只是个礼节而一,众人席地而坐喝喝酒说说话,就算是迎接了。能迎接到边境来,已经充分说明,衡山王对淮南王的尊敬,吃不吃都不重要。
苏任是衡山国使者,一直陪在刘安身旁。刘安和刘孝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其中的意思有些奇怪。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觉得衡山王派刘孝来迎接淮南王似乎有些不对头。首先刘孝之前还有世子刘爽,就算刘爽没来,刘孝也不过是个公子,奚慈和张广昌都在就没他说话分。但是,今日刘孝喧宾夺主,一副主人的架势彰显无遗,而奚慈和张广昌毫无动作,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有了衡山国的军马加入,大队人马的行动总算慢了下来。自从迎接的仪式结束之后,刘孝就被刘安叫到了他的车上,奚慈和张广昌没有任何反对,甚至苏任从他们脸上还看到了些许兴奋的意思。
韩庆回来的时候,已经扎营完毕。西面的天空中,太阳还在山巅,落日的余晖照yào云层,形成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看上去就和血一样,凄惨之际。
韩庆的脸色不好,眉头紧皱给苏任使了个眼色,两人钻进帐篷吩咐黄十三和蛮牛:“看好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怎么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韩庆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递给苏任:“此乃及时雨送回来的消息,先生一看便知。”
“六安出问题了?”苏任接过来,一边打开竹筒,一边询问韩庆。
韩庆没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苏任打开竹筒,从里面拿出绢帛,展开细看,看着看着眉头便皱的更紧了。匆匆看完,顺手扔进一旁的火盆中:“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日前,也就是我们准备离开寿春的时候。”
“现在怎么样?”
“世子刘爽被大王软禁府中,谁都不让见,而且听说还要向朝廷上书,准备废了刘爽立刘孝为世子。”
“衡山王糊涂,这点小计都看不出来?”苏任气呼呼的来回踱步:“竟然被两个女人耍的晕头转向,放了不说,还听他们的话,他是忘了当初那两个女人如何对他了?”
韩庆低头沉思,等苏任说完,接着道:“徐来的继母死的蹊跷,但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世子刘爽,大王不得不信,在被软禁之前还当着徐来的面狠狠打了世子一顿为徐来出气。”
“哎!”苏任叹了口气:“这天xià浑人还是不少,罢了,他们的事情和咱们无关,刘爽是刘赐的儿子,总不会杀了亲儿子,还是赶紧催促两个老家伙去长安,这地方变的越来越让人不舒服了,早一天离开早一天好,等着皇帝派人来收拾烂摊子去。”
韩庆也叹了口。
苏任忽然疑惑道:“刘安就因为这个才跑的这么快?”
“正是,暗中调查的结果是刘安在出发之前已经和刘赐取得了联系,两人互有书信,具体内容尚不得知。”
“哦!有意思,看来这两兄弟的感情变好了,难道刘赐要投靠刘安?”
韩庆思量了会,摇摇头:“投靠倒不至于,达成什么条件很有可能,当年七王之乱的时候,吴王向诸王许诺,一旦他登上王位会大加封赏,所以才有其他六王跟随。”
“封赏?都已经是诸侯王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还有什么可封赏的?”
“封地!”
“呵呵呵,笨!谁当了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江山下出现国中之国,还诸侯王呢,一个个这脑袋被门挤了。”苏任蔑视了几句,眼睛一转点点头:“很有这种可能,刘安拉拢刘赐为的就是保自己后院平安,两兄弟一个往北,一个往西平分天xià,如果能打败朝廷,再行楚汉之争就是。”
“先生,咱们怎么办?”韩庆问道。
“怎么办?凉拌!”苏任一转身,坐回椅子:“只要他们去了长安就行,无论是淮南国还是衡山国,没了刘安和刘赐,剩下那些家伙不足为虑,刘宏也好,刘孝也罢成不了气候。”
韩庆点点头:“属下也这么认为,就害怕他们忽然改biàn主意。”
“放心,我有办法,为了他们的颜面绝不敢改biàn主意。”
“好吧,属下不问,还有一事请先生示下。”
“说。”
“刘爽……”
苏任看了韩庆一眼,摇头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这倒也是你的优点,若你是个冷血之人,我绝不会帮你,你当初也算刘爽的门客,那就了了你的心愿。”
韩庆立刻跪地:“谢先生成全。”
苏任笑呵呵的将韩庆拉起来:“行了,别假惺惺的做儿女之态,咱们之间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就是朋友。”
韩庆郑重的点点头。苏任又道:“这件事你负责,能不能办成看你的,天罡地煞可以调动,注yì不能有任何损伤,更不能暴露。”
韩庆连忙拱手:“属下明白!”
一路西行,远处的霍山已经能隐约看见。这一路上,刘赐的接待规格很好,三里一小宴,五里一大宴,从边境走到六安足足用了三天。衡山国不比淮南国大,六安也不在衡山国中心,更靠近东面一点,所以路途并不长,按照后世的计量单位也就一百多里。
有了刘孝和奚慈陪同,刘安心情很好。一口一个伯父叫的刘安兴高采烈,早就将衡山国使者苏任忘的一干二净。除了张广昌之外,谁都没有在意苏任干什么,有没有跟上来?
带着自己的人走在队伍最后面,不急不慢就当欣赏风景。衡山国和淮南国不同,淮南国的人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农人,商业比较发达。而衡山国处于内陆,虽然有淮河和长江在身边,总没有大海广阔。沿途的田地一片接着一片,村镇一座接着一座,都不大人口也不多。
刘安下车乘马,和刘孝等人边走边聊天,一会指指这个一会指指那个,苏任看的无聊之极。这一次刘安可谓是只身前来,既没有带刘迁也没有带刘宏,将二人放在寿春总理国政,实际上就是给两人放了假,具体事情自有国相处理,同时刘安给他的私兵下了死令,没有他的命令所有人不得调动,包括刘迁和刘宏在内,他也在考察自己的两个儿子。
终于看见了六安的城墙,远远的就发现城下人山人海,城上锦旗招展。离着还有一里地的时候,看见了衡山王的车驾。两人都是诸侯王,爵位相同,一个出城迎接另一个,算是给足了另一个面子。刘安也不托大,离着老远便下了马,抖动着浑身的肥肉笑呵呵的朝刘赐走去。
“二弟,怎可劳你亲迎,让为兄如何担待的起?”
刘赐站在人群最前方,等的时间应该不短了。烈日当空,脑袋上已经见汗。两人见面,刘赐首先施礼:“兄长一向可好,真让弟弟思念。”说着话,竟然抬手抹了抹眼角。
刘安也学着刘赐的样子擦了擦眼角:“你我兄弟十几年未见,今日一见,竟然都是有了白发,想当年你我二人在父王府中聆听教诲,那时我们还都是孩童,如今都成了老人。”
刘赐惨淡的笑了笑:“兄长说的是,想起那时的岁月真让人回味。”
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述说兄弟情,看的人中不知道内情者还以为这兄弟俩有多么要好,可谓是兄弟和睦的典范。说了好久,刘赐终于回过神来:“一见兄长,弟弟我只顾着欢喜,却忘了兄长远来劳顿,请兄长进城,弟弟已经准备好宴席为兄长接风。”
刘安一笑:“有劳二弟!”
两人携手上车,冲着周围众人微微点头,那架势就好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凯旋一般,就差漫天花雨和站在窗前美妇欲看还羞的眼神了。
苏任被人彻底遗忘了,跟着大队进了城,实在没心思去赴宴,正准备带人离开,张广昌突然出现在苏任面前:“大王令,苏先生出使之事一了,请交出兵符节杖,本将军要带我衡山兵马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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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主父偃的阴招
自古帝王最无情,就连这诸侯王也都不是好鸟。去的时候客客气气,刚回来立刻冷眼相加。苏任连当面回禀刘赐的机会都没有,在城门口被张广昌夺了兵权和节杖,从使者被打回了原型。除了侯勇之外,将兵马和节杖全都交给了张广昌。
自从进了衡山地界,苏任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倒也不怎么生气,一瞬间变成了光杆司令,反倒觉得浑身轻松。既然刘赐这么无耻,也没必要往上凑。行至街角拐了个弯,从大队中出来,朝着翠香楼而去。没人拦他也没人追赶,好似谁都不愿意再见到苏任一般,任凭苏任走。
上了昌平街,就看见翠香楼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从会稽和江苏赶来的人都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街道,当看见苏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一下鲜活起来。霍金第一个冲过来,伸手抓住苏任的马缰:“还以为大哥要跟着那些家伙去赴宴,大哥怎么就回来了。”
见到了自己人,苏任的心情大好,翻身下了马,大声道:“谁愿意跟着他们吃喝,那还不憋屈死,咱们兄弟在一起才能吃的痛快。”
公孙贺一笑:“该不会是人家没请你吧?”
“请我还不去呢!”苏任翻了个白眼,扭头对老赵道:“今日大家团聚,歇业一天,就在大厅里拼几张大桌,好酒好菜尽管上!”
老赵笑着点点头,转身就往店里跑,招呼伙计轰人,吩咐后厨准备,忙的脚不沾地。
李当户皱起眉头:“苏兄为衡山王办了这么大的事,就让你如此回来了?”
公孙贺笑道:“有句话说的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衡山王没将咱的苏中郎烹了已经不错了。”
李当户还要说话,卫青道:“苏大哥回来是好事,咱们兄弟好长时间未见,今日可得多喝几杯,走走走……!”
“正是,在岭南那破林子里,别说酒,让那蚊子之类的都快把我吃了,今日苏中郎请客,不用替他节省,大家放开肚皮痛痛快快的吃,老赵本大夫要喝二锅头。”公孙贺一边往里走一边吼。
幕后大老板亲临,所有的伙计和帮工伺候的格外周到,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清空了大堂,拼好了方桌。有名有姓的自然坐在一起,寻常护卫和兵卒自觉地凑到旁边的大桌子上。推推搡搡,总算坐定。
公孙贺瞅见几个新面孔,笑道:“咱这苏中郎真有本事,走到哪都不缺手下,这几位都是何方高人,烦劳引荐引荐?”
今天来的人很齐,从长安来的都知道要回去了,自然麻溜的过来。那些刚刚归附的也知道苏任要走,南边的事情得有个安排,他们具体负责什么得听苏任的,所以也赶紧过来听着。环视一圈,在苏任这里吃饭不按官位高低,排的是亲疏远近,离苏任最近的自然是最亲近的人。
淳于意面对门口,坐在首位,他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谁让年龄最大呢?苏任坐在淳于意左手边,依次是霍金、李当户、卫青、公孙贺、崔久明、石宝、李敢、黄十三、蛮牛。这些人苏任绝对信任,可以算作心腹。他们也自认自己的忠诚度最高,理所当然的坐到离苏任最近的地方。
淳于意的右手边也有一拨人,他们算是新人,是苏任来到江南之后新收的一帮人。以韩庆为首,有主父偃、苍狼、刘奎、侯勇。赵闻算是半个外人,虽然也坐在右边,却离最下面的侯勇隔着一个座位,说是给老赵预留的。
公孙贺让苏任介绍介绍,苏任也就介绍介绍,简单明了,只说了姓名,做官的说了官位,至于以前干什么,是强盗还是逃犯只字不提。
“好好好,敬你一杯!”苏任每介绍一人,公孙贺都笑眯眯的与那人共饮一杯,等苏任介绍完,公孙贺已经七八杯下肚。
崔久明看了公孙贺一眼:“你为的是喝酒吧?这二锅头可不比常喝的那些,喝多了会死人的。”
公孙贺仰脖将杯中酒喝干,笑道:“到底还是商贾,瞧你那小气样,不就多喝了几杯就心疼成这样,再说又不是你的,等崔掌柜什么时候去了长安,让你尝尝我家的好酒便是。”
与公孙贺熟悉的一起起哄,包括李当户也都摇头苦笑,偶尔抖一件公孙贺的糗事。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能入苏任法眼,或者说能在苏任这种后世人眼前留下名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人之处。要不就是本来就出名,要不就是有超过常人的本事。从开始的拘谨回过神来之后,翠香楼热闹了起来。
主父偃和公孙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侯勇和黄十三、蛮牛几个哈哈大笑互相恭维;霍金、石宝、李敢几个早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满桌子上就剩下苏任、李当户、卫青、韩庆、崔久明、刘奎和赵闻几个人,看着大堂里千奇百怪的醉鬼,如群魔乱舞一般,赵闻心中很不是滋味,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是小孩时候的事情。
卫青笑了笑,问苏任:“苏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卫青的话音刚落,李当户也转过脸来望着苏任。
苏任放下酒杯:“这么给你们说吧,什么时候回长安就的看淮南王和衡山王,那两兄弟什么时候动身,咱们就什么时候启程。”
“为何要等他们?”李当户不解道:“朝廷不是已经有了明旨让咱们回去了吗?”
韩庆笑了笑:“小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旨意之中虽让先生回长安,却未安排接替先生安置越人的人,这也就是说,旨意中虽然看着催促甚急,实际上也是告诉先生要将江淮的事情处理妥当。”
赵闻听见越人二字,整场宴会没说话的他这时候不能不说了:“是呀,苏先生一走,我等越人怎么办?”
李当户点点头:“是呀,越人的安置刚刚上了轨道,这时候若是苏兄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咱们在这里待的这一年算是白待了。”
刘奎皱眉道:“先生回不回长安与安置越人有关,和淮南王、衡山王又有何关系?”
苏任看着刘奎神秘一笑。到底是上层社会的人,就算落魄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这个问题才是核心。苏任笑道:“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没关系。”
“哎呀呀,有话就不能痛快说,云山雾罩的,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官了!”崔久明很不耐烦,起身搀扶微醉的淳于意:“淳于先生,咱们走,回房慢慢喝,和他们这些张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实在不能好好说话。”
淳于意也有些累了,笑着点点头,在崔久明的搀扶下朝后院去,老赵连忙跟过去安顿。目送三人走远,众人又把目光聚拢到苏任身上。而苏任却什么都没说,抓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慢慢的品尝。
众人等的心焦,却又不好意思催促,李当户还是没忍住:“到底为何?”
“秘密!”
讨了个无趣,李当户气呼呼的坐下,瞪了苏任一眼。韩庆连忙道:“李将军不要生气,皆因此事关系重大,先生不便名言,咱们需要尽快回长安,那就想个办法让淮南王和衡山王启程就是,只要他们动身,咱们也就可以走了。”
“你们说什么呢?”公孙贺和主父偃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公孙贺喝高了,脸红扑扑的,本就张的俊美,这下更好看了:“想办法让淮南王和衡山王听你们的?人家可是诸侯王,咱们这里最大的爵位也就是他,也不过关内侯而已,除非用阴招,呵呵呵,这倒是苏中郎的强项,嗝!”
主父偃连忙将公孙贺扶着坐下。
卫青问苏任:“苏大哥可有办法?”
苏任再次扫视众人一眼,摇摇头:“目前还没有,谁有好办法尽管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苏任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主父偃,嘴角上翘,笑眯眯的看着他。主父偃被看的心慌,连忙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苏任还在看着他。韩庆说了个办法,被李当户否了,刘苍狼、奎和卫青还在沉思,公孙贺瘫在椅子上口水挂在胸前。
“主父先生,你有没有办法?若有的话就说说,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主父偃发现众人都望向自己,咽了口唾沫:“既然先生问起,小人的确有个办法,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过于阴损,若是让淮南王和衡山王查出来,恐怕……”
“说话总是说个半截,有话直说!”李当户黑着脸,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主父偃。
主父偃轻咳一声:“小人的这个办法有裹挟百姓之嫌,稍有不慎就无法控制,一旦事泄衡山王和淮南王定然对咱们恨之入骨,小人还在思量有没有办法避免这些后果。”
“先说说,说出来采纳不采纳在我,不说的话就算再完美也没用。”
第569章 莫谈国事
聊的高兴,还聊的是那种背地里算计人的阴谋,那就更加高兴。从下午开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带着的笑容,说着下三滥的手段,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苏任伸了个懒腰,四下看看,公孙贺已经睡的不省人事,其它桌上的人走的走留的留,还清醒的也没有几个。见主父偃还在那里给几个人分析情况,苏任轻轻敲了敲桌子:“差不多了吧,天都黑了,洗洗睡吧,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不?”
主父偃连忙住嘴,韩庆和刘奎站起来,卫青微微一笑,只有李当户皱着眉头:“这么做恐怕不妥,堂堂诸侯王被如此折磨,颜面何存?”
“又没说一定采用!”苏任打了个哈欠:“你们看来是不想睡了,行,我去睡了,你们继续。”
喝的有点多,无事一身轻,这一觉苏任睡的格外舒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迷迷糊糊醒来,翠香楼已经开始营业,后院来来往往的人,叮叮当当的各种动静,都没能将苏任吵醒。
老赵端着水盆,肩膀上搭着布推门而入:“先生醒来了,洗把脸,我这就给先生拿饭菜。”
“老黄和蛮牛呢?”
老赵笑道:“两人昨晚喝的太多,现在还没醒来,先生不用担心。”
“喝了多少?”苏任叹了口气:“以后不能再让他们喝酒了,这么喝下去,迟早有一天要被酒害了。”
老赵笑了笑,放下铜盆和布巾,没接苏任的话:“先生稍等,我这就去拿饭菜。”
苏任点点头,老赵出门而去。洗了把脸,感觉一阵清爽,已经是中午,外面热了起来,苏任没穿外袍,只穿着中衣从房里出来。老赵知道苏任的爱好,早早的就让人在檐下支了一套桌椅,若不是院中人来人往的忙碌,放在院子里才合苏任的心意。
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等着老赵的饭菜,看着院里忙碌的人群,苏任觉得这才是生活。去年在翠香楼住的时间不短,那些伙计都认识苏任,偶尔和苏任说上两句话,他们能高兴一天。等了一会,没等来老赵,却等来了李当户。
李当户依然黑着脸,坐在对面:“你可会采纳主父偃的办法?”
“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事,我还没吃饭呢!”
“此事你给尽快决定!但是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真的那样做,一旦被两位大王知道,就算是陛下也没办法庇护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先让我吃完饭再说不迟!”老赵终于来了,苏任想打发了李当户。
李当户没走,就坐在苏任对面一直盯着他。一顿饭吃饭,苏任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行了,我算是服了你了,实话告诉你吧,主父偃的那个计划太霸道,也不利于保护我们自己,我是绝不会用的。”
“呼!”能明显的听见李当户呼了口气:“这就好,逼迫绝不是好招,淮南王刘健的孙子已经去了长安,刘安肯定会去,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没必要逼迫太急。”
苏任连连点头:“也是,不过他能等的起,咱们等不起,陛下的圣旨里面可说了,让咱们尽快回去,想必是长安出了什么情况,不得不想些办法。”
“哦?长安出了什么事?”
“目前还不知道,据我估计应该不是好事,所以咱们要尽快回去,还得让这两个大王一起去。”
“这又是为何?”
苏任一笑:“哎!好我的李小将军呢!你就知道打仗,别的事情也不想想,在江南待了差不多一年,谁对朝廷的危害最大?”
李当户想了想:“越人不是已经内迁了吗?”
“什么越人!”苏任没好气道:“我说的是诸侯王,天下诸侯王是对朝廷危害最大的一群人,这里面尤以淮南王最盛,现在淮南国和衡山国结成同盟,万一长安的事情很大,这两人瞅准机会一起造反怎么办?所以要在长安的事情没有出现恶化之前,将这两人带去长安,就算有什么问题,淮南国和衡山国也不能乱,其他诸侯王也就不敢胡来。”
李当户的眼睛瞪的牛眼一般,看着苏任好半天没说出话。
苏任站起身,拍拍李当户的肩膀:“现在明白了吧?明白我为什么要执意带这两人回长安?这两人一天不离开江淮,咱们的陛下一天睡不安稳。”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李当户急了。
苏任一愣:“着急了?刚刚还说要从长计议呢!”
“事急矣,其它可以不考虑了。”
看着眼前的李当户,苏任想起了李广,这父子俩都是一个性格,一根筋。按照历史记载,李广当年一心一意想要封侯,可惜事事不顺,比他年轻好多的卫青都做了大将军,连卫青的外甥霍去病都封了冠军侯,李广还是个关内侯。但李广仍然驰骋疆场,最后战死也不忘保卫大汉,替皇帝卖命。
苏任翻了个白眼:“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当户更加急躁,不但催促苏任赶快行动,还吆五喝六的让人帮苏任找衣服。直接将苏任推进房间,亲自拿来衣服给苏任穿,嘴上不停的说着很多大义凛然的话,好像苏任不赶紧把事情半成,都不配做汉人,更没有脸立在这天底下。
第二天,寿春城传出了一件大事,天大的大事,几乎一夜之间闹得沸沸扬扬。无论是淮南王还是衡山王听了都咬牙切齿,下令追查,一定要找到是谁如此造谣。从早上查到下午,抓了不少人,依然没弄清消息的真正来源。无论是抓回来的人还是没抓回来的人,异口同声表示他们也是耳闻,至于是谁说的说不清楚。
翠香楼一如既往的热闹,今日来的人忽然发现正对着大门的屏风上多了一块绢布,在八张连贯的山水画中间格外不和谐。醒目到只要进门的人都会注意到。绢布上有四个字,分开来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赵慈眉善目的站在屏风下,笑呵呵的招呼所有人。一边请人进来,一边给解释:“诸位,此乃本店的新规矩,诸位到本店来就是品尝酒菜观看歌舞的,所以本店掌柜决定,从今日开始进入本店的客人一律不准谈论天下事,也就是国事,凡是违反本店规矩的,那就不好意思,再也不能踏入本店。”
有和老赵相熟的客人问道:“这是为何?”
老赵依然带着微笑:“本店做买卖是为了赚钱,自从世子出事之后,本店已经成了别人嘴边的肥肉,就今日一早好几位客人都被军兵带走,至今未归,起因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此事与本店无关,但传出去就对本店不利,若是有人以此为借口,小店不开事小,上上下下几十人没了着落诸位如何忍的。”
又有一人道:“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规矩,难道说……”
老赵连忙拱手:“陆先生慎言,本店谁都惹不起,还请高抬贵手。”
“哎!”那位陆先生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自求多福,没想到连做买卖的都如此艰难,今日这美酒佳肴不喝也罢,依然没了胃口!”
有理解的自然也有不理解的,一大群人围在翠香楼大门口与老赵打嘴仗,惊动了巡街的兵卒,很快就有一对郡兵匆匆赶来。领头的队率分开人群来到圈内,左右看了看:“何人在此闹事?不想活的说一声,爷爷正愁抓不到人呢!”
一帮人连忙闭嘴,老赵笑道:“误会误会,皆因本店有新规,诸位客人有几句话说,这才聚集了些人,小人这就让他们散开,恕罪,诸位散了吧,想进店的里面请,若不是吃饭的请自便。”
喊了几声,人群慢慢散开。巡街的队率整天在街面上跑,翠香楼是谁的生意他还是清楚的,虽然世子目前被幽禁,那个苏先生似乎不被衡山王待见,但是谁知道大王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万一今日自己动手了,当下没问题,日后保不齐人家回来,那时候自己小小的队率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黑着一张脸,瞪着那些散开的人群,队率冷冷道:“如今谣言四起,都老实点!”一转身忽然发现贴在翠香楼门内屏风上的绢帛,问老赵道:“此乃何物?”
老赵解释到:“这就是本店的新规矩。”
一伸手扯下绢布:“什么新规矩,这里是六安,大王说了算,哼!”
队率带着写有莫谈国事的绢布走了,老赵微微一笑,立刻朝后院跑去。
今日翠香楼生意清淡,后院也没有那么忙碌。老赵进来的时候,苏任和一帮子人坐在天井里说话,石宝眼睛尖,老赵刚露头就被他发现了:“赵叔叔来了。”
老赵对着众人拱手。李当户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
老赵点点头:“拿走了,如先生所言,被一名巡街的队率拿走了。”
李当户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还以为碰见的都是不识字的家伙。”
第570章 苏任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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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赐和刘安相对而坐,身前的棋盘上只落了三五个子,一张绢帛平平整整的盖在上miàn。
刘赐直起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王兄以为如何?”
刘安认真研究那张绢帛,看了好半天一扭头问跪在地上的一名队率:“这是你亲手从翠香楼大门内的屏风上撕下来的?”
“是,小人去的时候正围了一堆人议论纷纷,说是翠香楼的主家特意贴上的,话里的意思……”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刘赐,队率将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说,没关xì。”刘赐很大度的摆摆手。
“听那位翠香楼管事的人说,有人要利用城里的谣言害他们,这才贴出绢帛自保。”
刘赐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儿子刘孝。刘孝一愣:“父王,这……,孩儿绝没那个意思。”
刘安却笑了笑,伸手将绢帛拿起来:“欲盖弥彰!苏任竟然也干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
“王兄此话何意?”
刘安看了一眼那名队率。刘赐会意,一挥手,道:“下去吧!你们都下去,本王要和王兄说说话。”
队率和一帮子下人仆役纷纷退下,凉亭里只剩下刘安、刘赐和刘孝三人。刘安直起身子:“不用查了,谣言的源头出自苏任不假!”
“苏任?他为何要这么干?”
刘安看了一眼刘赐:“翠香楼是爽儿和苏任的生意吧?”
刘赐点点头。
“苏任出使我淮南国数月,一回来却发现他的合作人被你关了起来,而且爽儿被打了一顿的事情恐怕也知道了,更有你的王后和无采被放了的事也瞒不住,这么多变化在苏任看来,你是在打击他。”
“这又如何?此乃我淮南国的事情,和他一个外人何干?”
“不要忘了,苏任既是翠香楼的主家更是朝廷的官员,这么做想逼迫你放了爽儿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是让我们二人尽快去长安,谣言中可已经给我们规定了日子,算起来也就是十天后,若十日后不走你我就算是失信天xià人了!”
刘孝皱起眉头:“伯父,父王,孩儿这就派人将苏任抓起来!妖言惑众可是大罪。”
刘安摇摇头:“苏任躲在翠香楼里,那里面可都是苏任的人,你准备派多少兵马?另外还有李当户、卫青、公孙贺几人,这几个谁后面的牵扯都不会太少,动那个都是谋反,再者这些都是本王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抓起来不易,放的话就更难办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忍了这口气。”
刘赐咳嗽一声:“本王与你伯父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好好听着!”又对刘安道:“那以王兄之见,我们该如何?”
“看看再说,看苏任还有什么后招?”
刘孝还要说话,刘赐却点点头:“如此也好,既然找到了源头,就不怕苏任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孝儿,立刻派人盯紧翠香楼,有任何异动立刻报告!”
“诺!”
苏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大早就被李当户从被窝里抓出来,昨夜就没怎么睡觉,又起的这么早,很有些不适应。既然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成,最好就是回去补个觉。
刚一转身,就被李当户一把拦住:“接下来怎么办?他们拿走了绢布,自然就猜到是我们所为,你不是说不能让他们知道吗?”
苏任无奈的坐下:“我改主意了行不?为了这破事昨夜忙活了一夜,你能扛住我扛不住呀!没睡好脑子发木,什么都想不明白,等我睡醒再说。”
韩庆坐在一旁只是笑,对于苏任这种几近无赖的做法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每有大事发生的时候,苏任总是喜欢这样作弄别人,似乎看着别人抓耳挠腮作为聪明人的他心里舒服似得。
拦住李当户继续纠缠苏任的手,韩庆道:“李将军稍安勿躁,接下来的事情先生早有安排,在下已经吩咐人下去做了,不用李将军担心。”
公孙贺使劲挠自己的头:“我快疯了,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霍金笑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整整睡了两天啥事都耽搁了。”
公孙贺哈哈大笑:“好酒自然就要多饮几杯,这才不枉和苏中郎做朋友,既然是咱们苏中郎的朋友,他的好酒好菜自然要多吃,这样回到长安才有吹嘘的本钱,你们可知长安那间翠香楼吃一顿得多少钱?整整五百钱,还是在大堂里的消费,本公子也算有些钱,那也不能天天去,更加不能如现在这般住在里面了。”
李当户瞪了公孙贺一眼:“说正事呢!”
公孙贺被李当户这样看惯了,笑了笑嘟囔道:“不就是让两个诸侯王去长安吗!不用遮遮掩掩的,要做就正大光明的干,派人去问一声,既然他们答应了就不好推辞,若他们不想去想什么办法都不成,陛下的圣旨也没作用。”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公孙贺这话说的直接明了,也说中了整件事的本质。人家是诸侯王,除了皇帝以外最dà的官,就算是皇帝在给这些人下令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更别说旁人。只要那两人打定主意等,任何事都动摇不了人家。什么失信?什么人言?甚至于舆论那些东西,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一文不值。
苏任也不说话,看着公孙贺,心里想的却是,难怪这家伙以后能做丞相,的确有些斤两,仅凭这两句话就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苏任也对自己的做法觉得可笑,总用后世人的那一套来对古人,他忘记了两个时空的阶级基础不同,后世那是文明社会,口诛笔伐之下任凭你再厉害也得脱层皮。这里是大汉,皇权至上,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甘愿赴死着不计其数,不管这个皇帝是真皇帝还是土皇帝。
刘奎是过来人,很明白公孙贺话中的意思,昨日他就有些想法,但自己新来不好张扬,既然公孙贺已经挑明,他也没了顾忌:“公孙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淮南王和衡山王若一定要等,谁也没办法,先生的那些计划对付一般官吏可用,对付这两人没有任何效果,与其在这里与那两人浪fèi时间,倒不如立刻回长安做好准备,既然两大王说要去,迟早都是要去的。”
“诶?!刘兄说的对!还是赶紧回长安为妥!”公孙贺兴奋道:“都出来一年了,该回去了,卫青的大姊还等着我登门求亲呢!”
李当户看看公孙贺对卫青傻笑,又看看韩庆与主父偃沉思,最后才将脑袋转向苏任:“你怎么想?”
苏任深吸一口气:“他两个说的对。”
“你是说咱们准备走?”
苏任点点头:“留下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咱们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也不行,得找回些什么。”
“你要干什么?”李当户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事,更加不喜欢苏任胡来。
苏任一笑:“放心,绝不胡来!咱们走的时候总得给两位大王留下些什么吧?”
老赵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面色焦急,来到苏任身侧,附身趴在苏任耳边嘀咕了几句。苏任嘴角一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可以肯定?”
“可以肯定,小人在这里也待了快一年了,门外的人不能说全都认识,脸熟还是可以的,这些人都是生人。”
“哈哈哈!好,小金子、石宝、李敢,给你们三个找个事干干如何?”
石宝心眼多,很快猜出个七七八八,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找个趁手的!”
霍金却摇摇头:“不去不去,刚回来就又要安排事情?不去,哪都不去!”
石宝趴在霍金耳朵旁也嘀咕几句,霍金立刻跳起来改口:“去去去,现在就去,大哥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李敢没动,看着霍金和石宝,又扭过头看着大哥李当户,眼睛里满是渴望,李当户吸了口气刚一点头,李敢撒脚如飞去追霍金和石宝。
苏任大喊:“别打死了!”
霍金嘎嘎笑着回应:“明白了!”
巡城的郡兵赶来的时候,霍金、石宝、李敢正对几个人拳脚相向。那几个被打的躺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只剩下哼哼,几乎没了动jìng。
见巡城郡兵来了,老赵从店门里抢出来,拉着走在最前面队率的手:“您可来了,我们今日抓了这几个奸细有没有赏钱?这附近的人小人全都认识,忽然多了这么几个,小人问了几句,谁想到他们的货摊里还有短剑,这才一起动手,要不然老朽我可擒不住。”
一边分开人群,一边冲里面喊:“快快停手,巡城的郡兵来了,让让让让……”
石宝听见老赵的喊声,一把拉住霍金,给李敢使了个眼色,不等郡兵钻进人群,三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是那名队率,还是刘赐的府中,刘赐和刘安还在下棋,过了这么久棋盘上的棋子没多几颗。刘赐紧皱双眉挥挥手让人将那几个半死的探子抬下去,心中郁闷。
刘孝站在刘赐身后,明显能感觉到父王的怒气,连忙道:“父王,孩儿……”
刘安一笑:“这是好事,说明苏任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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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遗祸无穷
苏任真的要走了,沒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甚至于连招呼都沒打,说走就走。
人事安排早已经决定,要走的要留的也都交代过了。从长安來的人全部跟着回去,还包括主父偃和韩庆,留下的人中有苍狼、刘奎和侯勇,他们三个负责镇守江苏城,给崔久明分担压力。赵闻作为安抚越人的不二人选,留在了会稽,同时还要照看会稽新城以及苏任在城外的那处码头。
出城是在大清早,守城的兵卒睡眼朦胧,猛然间发现一大队兵马直奔城门而來着实吓的不轻。连忙报告队率,队率报告军候,军候报告司马,司马报告校尉,校尉报告都尉,都尉报告将军。六安郡兵的效率从來沒这么高过,当苏任的兵马刚到城门口,上将军张广昌驱马从远处而來。
苏任给公孙贺使了个眼色,公孙贺调转马头迎着张广昌就去了:“哎呀,竟然惊动了上将军真是罪过,本來沒打算惊扰任何人,上将军來的还真快,”
张广昌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搜索,沒发现苏任的身影,问道:“公孙将军这是要走,怎么苏先生……”
“哎,陛下的圣旨已到,不敢延误,苏任在车中睡着了,你也知道这小子就是太懒,骑一会儿马都说俾肉疼,这样的人竟然能做中郎将,上哪儿说理去。”
“诸位要回长安,”
公孙贺点点头:“是呀,本打算与两位大王一起上路,可惜不能久候,淮南王与衡山王兄弟情深不好打扰,还望张将军解释解释。”
张广昌一直盯着队伍仔细看,人数不少,携带的东西也不少,一看就知道是要走远路的,专门有车辆拉着搭建临时营帐的帐篷。张广昌松了口气:“如此仓促恐失了礼数,诸位稍带,在下这就派人报告大王,大王必会为诸位送行。”
“沒必要吧,”公孙贺嘴上说着不用,却并沒有走。
“诸位稍带,千万不可走,在下这就派人报告大王,稍带稍带,若诸位这么走了,传出去天下人会笑话我衡山国不懂待客之道。”
苏任从马车里钻出來,伸着懒腰:“如此就有劳上将军,那咱们就稍候片刻,”
张广昌连忙吩咐人去王府报信,一边命人从附近营房和百姓家中弄些干粮和清水招呼。苏任倒也不客气,吩咐手下人有吃就吃,有喝就喝,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张广昌一改往日的黑脸,专门挑一些好话说,什么劳苦功高,什么飞黄腾达,一张嘴就出來,让人觉得这个张广昌不真实。苏任听的满脸堆笑,对于这些话全都受了,沒有丝毫不适应,和张广昌一唱一和聊的甚是开心。
刘赐竟然是骑着马來的,身旁还带着刘安。兄弟俩也沒有想到苏任会这么干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按照他们猜测,苏任即便要走,起码也得等三五日,确定他们沒有动身的意思之后才会行动,忽然动身让两人有些紧张。连早饭都沒顾上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马背,急匆匆赶來城门。
刘安还好,刘赐胖的和个球一样,骑在马上怎么看怎么不是那回事。若不是身旁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刘赐下马的技术非把自己摔个狗啃泥不可。
“苏先生怎么突然要走,不是说好,苏先生要陪着本王一起去长安吗,”刘赐尽量装出苦瓜脸,可眉飞色舞的眼神出卖了他。
苏任对刘赐和刘安施礼:“数月叨扰,给二位大王增加了不少负担,如今越人安置已经告一段落,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在二位大王的封地内在下更是放心,陛下圣旨早到只因些许事情耽搁,若再不走,恐陛下怪罪,还请二位大王见谅。”
刘安点点头:“苏中郎此次平灭越人,永绝我大汉南边后患,实乃大功一件,此次回到长安定然会得到陛下重用,他日我二人到了长安,还望苏中郎多多照拂。”
“淮南王客气,别的大话不敢说,喝一杯水酒还是可以的,”
“哈哈哈,苏中郎总是如此会说话,不过苏中郎家有三宝,佳酿、苦茶、面饼夹肉,本王一直未曾一饱口福,他日还望苏中郎不要吝啬,”
刘赐连忙接茬:“是是是,本王也听说了,也沒有尝过,王兄去的时候带上我如何,”
苏任道:“让二位大王见笑了,此等小计俩怎能招待大王,只要二位大王喜欢,在下亲自下厨。”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三个人站在城门口谈笑风生,这可苦了急着出城进城的人。两个大王,一个朝廷的中郎将在此,闲杂人等避开都是轻的,要是按照礼法,该跪地磕头。太阳已经出來,再聊下去六安北门非瘫痪不可,苏任不走,送人的人自然不好意思离开。
张广昌硬着头皮凑过來:“大王,此处乃是城门,下臣之见还是请苏先生去王府休息,明日再启程不迟,”
苏任左右看了看,连忙道:“哎呀,疏忽疏忽,在下与二位大王聊的高兴,忘记此处乃是城门,不能聚集于此,在下就此别过,在长安扫榻以待,恳请二位大王光临寒舍。”
若不是看见韩庆在自己眼前一扫而过,苏任还准备和衡山王、淮南王哥俩继续聊下去。因为看见了韩庆,苏任的聊兴立刻就沒了,匆匆告辞之后,钻进自己的马车,揭开窗帘对两人挥手告别。人马开始启动,拥堵的城门也逐渐疏通,苏任高兴的坐在马车里哼着小调,喝着美酒。他真的要走了,要在长安等着刚刚见到的哥俩,接着沒完成的事情。
衡山王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城门,转过身子笑道:“这下好了,他终于走了,王兄的猜测奇准呀,”
淮南王笑着摇摇头:“虽然猜中了,却沒有想到苏任竟然走的这么干脆,反倒让本王不放心。”
“王兄多虑了,吾已经派人沿途监视,想玩声东击西他还嫩了点。”
“但愿吧,长安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皇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虽有窦婴等人相帮,但大势已去,就算苏任能及时赶回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此事若成你我兄弟再也不用待在这穷山恶水之中。”
“如此甚好,一切就看王兄的了。”
两人浑身清爽回到王府,大清早的來了这么一处,都沒有吃饭。衡山王主动邀请,淮南王自当承情,酒宴摆开,歌舞乐起,兄弟二人边吃边欣赏,心情舒畅的无与伦比。相互间说着不痛不痒的笑话,引得两人哈哈大笑,推杯换盏之间不觉得多喝了几杯。
刘孝也很高兴,刘爽和苏任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只要苏任在六安一天,他父王刘赐就不能放开手脚,他的世子之位也就遥遥无期。如今苏任走了,刘爽被软禁,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对世子的地位可以说唾手可得。刘孝不断的劝酒,刘赐和刘安喝的很尽兴。
几人有些微醉,躺在身旁的歌姬身上格外舒服。忽然一道惊雷在脑袋顶上炸响,突入起來毫无征兆,将几人吓了好大一跳。
雷声尚未隐沒,奚慈跌跌撞撞从门外闯进來,浑身还带着血,双手被绑在身后,披头散发格外狼狈。冲进大堂,奚慈跪地痛哭流涕:“大王,出大事了,世子,世子被人劫走了,”
又一记闷雷炸响,这一次更近更响。听到的人心里都觉得一震。刘赐一咕噜爬起來:“什么,再说一遍,”
“世子被人劫走了,”奚慈被人打的不轻,眼睛肿着,鼻孔往外冒血,经过的地方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迹。
刘孝也慌乱了:“胡说,在这衡山国,谁敢劫持世子,”
奚慈哭的和三岁的孩子一样:“真的,老臣就在当场,不但劫走了世子,还将老臣打伤,若不是老臣命大,恐怕,恐怕再也见不到大王了,呜呜呜……”
刘安皱起眉头:“是何人所为,”
奚慈摇摇头:“他们都用黑布掩面,也不说话,看不出是什么來历,对了,临走的时候将一块绢帛塞在老臣怀中。”奚慈一边说,一边挺起胸膛,示意仆人取出來交给衡山王。
眼尖的仆役连忙上前,在奚慈怀中摸索几下,抽出一块绢布,双手捧到刘赐面前。刘赐已经不能说话了,他从來沒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
“拿过來,待本王看看,”
“对对对,快快交给王兄,”
刘安抢过绢布,展开细看。一目十行看完绢帛上的字,痛苦的闭上眼睛:“哎,原來症结在这里,你我都中了苏任调虎离山的计策,”
刘孝接过绢布看了看,也是眉头紧皱:“这,世子竟然如此,他疯了不成,”
“怎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刘赐很着急,却又不敢看那绢布,只能出口询问。
刘孝连忙道:“父王,此乃世子留下的话,说是他去了长安,还要……”后半句话,刘孝沒继续往下说。
第572章 悲愤的刘爽
爽现在的样子,苏任想起了刘健。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那一次刘健被从刘迁府上抬出来的时候,比现在的刘爽要惨的多。刘爽的伤主要在后背和臀部。到底是亲爹,动起手来多少有些分寸,伤的很重,实际上都是些皮外伤。
趴在马车里,一边吃着手里的吃食,一边指挥苏任给他再那些别的:“那个,就是那块肉最多的骨头,本世子好几天都没吃到肉了!再斟酒,斟满了,又洒了,你怎么连斟酒都不会?”
苏任有些无奈,将酒壶一扔:“***,你屁股上的伤又不是我打的,指挥起我来比你家的仆人还顺手?吃我的喝我的都罢了,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感谢话的都没有?”
刘爽呵呵一笑:“还不是被你害的?若不是你将我给你的那块绢布给了段宏,段宏不在我父王面前显摆,我何苦遭这样的罪?上次问你要你还不给,都是你害的!”
苏任尴尬的笑笑:“上次真的没找见,以为丢了,后来找到了,就给了段宏,段宏是天使绝不会乱说,少唬我!不是说你被打的原因是因为徐来继母的死和你有关吗?”
“那个老东西的确是我派人弄死的!”
“还是你自作自受,和我有什么关系?”苏任的八卦精神被勾了起来,探过身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堂堂衡山国世子和一个老女人置气,还杀了人?”
“这老女人该死!”
苏任一副哈巴狗的嘴脸,连忙将放肉的盘子和酒杯推到刘爽面前:“说说!”
“哎!”刘爽叹了口气:“徐来和无采要害父王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还是张广昌派人抓了他们!可是谁料到你一走,父王就把两人给放了,而且恩宠更胜从前,对两人言听计从不说,对我反而冷漠起来!”
“哦?到底怎么回事?”
刘爽动了动,让自己爬的更舒服一些:“谁知道呢?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不但放了人,还开始宠刘孝,对刘孝勾引庶母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知道那几人给父王灌了什么**汤!”
“这和你杀徐来的继母有什么关系?”
“徐来被放出来之后,对我的记恨更加肆无忌惮,不但在父王耳边说我的坏话,还偷偷的与那个刘宏接触,徐来的家人也都冒了出来,说起来也是我有些鲁莽。”
“怎么,一个王后的继母竟然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本世子有些窝囊!”刘爽点点头:“我在六安城外有处庄子,紧挨着霍山,听了你的话栽种了些荼草,今年正好有了出产,收成不错,第一季新荼草炒制之后卖了二十金,那老女人红,就撺掇徐来想让父王将庄子给他,我不愿意!父王倒是没说啥,可这老女人竟然派人去抢,还打伤了人!”
“嘶!怎么你们衡山国的世子这么不值钱,谁都能欺负?”
“可不是吗?头几次我只是告诉了父王,想着父王能制止一下,可父王什么都没干!那老女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变本加厉竟然将我的庄园霸占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厉害!”苏任笑呵呵的给刘爽将酒杯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刘爽继续道:“我派人要了几次,都被打了回来,又亲自去要,竟然连我都要打,一怒之下这才弄出了祸端!父王只听那个徐来挑拨,不等我说话抬手就打,我算是在父王眼里,我这个儿子和没有一样!”
苏任想了想:“这么说来,衡山王在这件事上的确做的不对!”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满朝堂的文臣武将没一个替我说话的,若不是父王累了,我会被活活打死!”刘爽越说越生气:“他既然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就不当他是父王,这次去长安定要在陛下面前告一状!”
“你还真要上殿?你可知子告父是个什么下场?”
刘爽一仰脖将酒杯里的酒喝干,挣扎着想要起身,苏任连忙扶住。刘爽斜靠在车帮上,大口大口喘气:“反正我是活不成了,在衡山国是死,告了父王也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被打死,倒不如将那个恶妇拖着一起去死!也算为我母后报仇了。”
苏任伸出大拇指:“勇气可嘉,就是有点蠢!”
“何意?你不同意我上告?”
苏任冷笑道:“既然你都打定了主意,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好自为之吧!”
“别别,有话直说!”
苏任想了想,又挠挠头,好半天才道:“说了不怕你不爱听,你告你父王完全是找错了对象,你父王现在就是淮南王的帮凶,你父王倒了正好成全了淮南王,他正愁没办法拿下衡山国,只要你父王被陛下治罪,刘安的大军立刻就会开进来,以徐来和刘宏的关系,你觉得徐来会如何?”
刘爽也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要,办事情要抓住主要矛盾,要报仇就得从源头开始!”苏任又往刘爽身旁挪了挪:“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想想,既然打定主意要报仇,为何不反过来?扳倒了淮南王,你父王就没了靠山,再搬到你父王,王后徐来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都行!”
“可我该如何扳倒淮南王?”
苏任一笑:“这个你不用操心,淮南王自有淮南王的痛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只要淮南王一倒,你立刻动手,到时候就算你父王没问题,陛下在盛怒之下也会治罪,远的不说,你祖父的下场你应该听说过,夺爵流放应该跑不了,那时候的徐来就是罪妇,不需要什么手段,百钱就能搞掂!”
刘爽愣愣的任,忽然坐直身子:“你该不会从来到江淮就想着这事吧?”
苏任一愣,旋即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江淮之地如此凶险,早知道打死都不来,你们两家的秘密更是无从得知,我现在只不过是给你分析而已,若你不听尽可按你自己的想法办,就当我没说过。”
刘爽一脸的不信,苏任装出无辜的样子扭头窗外。已过春季,大地青翠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生机盎然,忙碌的农人奔波的商贾都想趁着这个好时候多干些事,为下一个冬天做准备。除了忙碌的人,动物们也没有闲着,折腾了整整一个春季,将分泌出来的荷尔蒙消耗掉之后,就开始为生活玩命。苏任只小鸟被农人赶来赶去,始终不愿意离开。
刘爽想了想:“好吧,不管你是真知道还是不承认,本世子这一次是豁出去了!”
苏任转回脑袋,指了指窗外:“只鸟了没有?他们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但是咱们人不一样,头可断血可流,这口气不能输了。”
刘爽皱起眉头:“这算是鼓动还是鼓励?”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鼓动也好鼓励也罢!就当你为避免我大汉内部纷争做出的牺牲吧!”
刘爽笑了,笑的很落寞:“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说破天也只是为了替母后报仇,结果我也清楚,到时候陛下该怎么处置我都行,就算死都没所谓,只要徐来那个贱妇早我一步就好!”
苏任对历史不怎么熟,除了电视剧里面的那些演义之外,正经的史书一本都没读过。刘赐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更不要说刘爽了,至于是不是在徐来之后死的更是不清楚。苏任欣赏刘爽,至少在这一刻他很欣赏,为了给母亲报仇,那种决然那种无所畏惧让苏任心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时候也不知道过的可好?
车辆一颠,随即猛然停下,马匹在车外嘶鸣了几声,驭手连忙安抚。苏任和刘爽毫无准备,扑倒在车内,刘爽撞到了后背,疼的呲牙咧嘴。苏任撞到了脑袋,很快就起了个包。
揉着自己的脑袋,从车里爬出来,手正在检查左边的车轮,苏任问道:“怎么回事?”
驭手是苏任身边的老人,他知道这种突发状况苏任不会怪罪,连忙下车查先生,车轴断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好端端的断了车轴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任从车上跳下来,的确是车轴断了。断口不在车轮处,而是两轮的中间,那地方一不用摩擦,二不容易损伤,好端端的断了的确有些蹊跷。苏任的车一停,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聚拢过来,担心苏任出什么问题。
一见是车轴断了,韩庆的眉头便皱成了一个川字:“此乃不祥之兆。恐有灾祸!先生当避其锋芒,绕道而行!”
韩庆的神棍嘴脸总算露出来了,听说这家伙以前是个方士,倒是没见过,现在然不假,这几句话一出,就连李当户都连连点头,公孙贺已经下令前面的人改道了。
第573章 乌鸦嘴
方士,方术之士。
上古神话中,黄帝开创了医学时代。他重视发明创造,聚集了许多名医,如僦贷季善方脉等,岐伯尝草药治百病,俞拊精通外科,马师皇长于兽医,此外还有雷公桐君鬼臾区都懂得医道。我国现存最早的系统的医学理论专著《黄帝内经》就是托名于黄帝,以黄帝与岐伯雷公讨论的方式撰写。这些名医可以说是方士的先祖。
当时的医术与巫术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医术就是巫术,巫士指的是那些懂得医术的人,被平常人试做神在人间的代表。
从周代开始,医术渐渐从巫术中分离出来。《周礼》把巫祝列于《春官?大宗伯》,把医师列于《天官?冢宰》,这条记载表明了医巫分流,医术进入了日益科学的时代,而巫术朝着神秘长生的超自然方向发展。巫医分开后,从事医术的称为方士。
方士逐渐被认为是能访仙炼丹以求长生不老的人。他们信仰神仙学说,擅长祭拜鬼神,炼丹长生,也称法术之士。在周朝被赐予同名官职,兼管刑狱。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这样的记载:方士欲炼以求奇药。方士的出现不晚于周,至秦汉大盛,并逐渐形成了专门的方士集团,即所谓方仙道或神仙家。又以所主方术不同而有行气吐纳服食仙药祠灶炼金召神劾鬼等不同派别。
《汉书?艺文志》中,将方分为医经医方房中神仙四类。《后汉书》华佗左慈等三十五人的《方术列传》中则包括了天文医学神仙占卜相术命相遁甲堪舆等等更多的方术。其实,在我国古代除了礼乐书数射御而外,其它的一切都叫做百工技艺,它们也都可以叫做方术。
方士阶层的身分构成极其复杂,从其从事的行业情形来专职和兼职之分。从格**趣来说,有高雅与卑俗之别。从活动性质来讲,有的是致力于命理研究的学究派,有的则是卖技敛财的江湖派。他们的身分地位和家庭出身千差万别,有高门望族,也有下里巴人。如果把方士进行分类,大致可分为学究隐士僧道食客商贾江湖术士等不同类型。
韩庆属于那种类型没人知道,也不必知道。既然韩庆是方士,他的话肯定有几分道理。于是乎,一呼百应之下,所有人都同意改变路线,无论苏任如何解释都不行,就连动都不能动的刘爽也挣扎着上了战马,跟在大队后面,拐上了一旁的小道。
对于韩庆的话苏任是不信的,但他一个人反对起不到任何作用,被一群朋友和属下裹挟着,苏任想起了一个典故,陈桥兵变。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恐怕和他现在的遭遇差不多,但人家是裹挟着领导做皇帝,自己这群损友加不听话的属下裹挟着自己逃跑。
一口气冲到淮河岸边,天都快黑了。苏任本打算在南岸住一晚上,明日再动身不迟。可惜他的话又一次被忽视了,找船的找船,修桥的修桥,时间不大一座简易浮桥出现在淮河之上。而且,李当户和卫青亲自带人先过河检查,他们固执的认为车轴断裂预示着苏任要倒霉,为了避免悲剧发生,干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苏任是被黄十三背过去的,蛮牛就在他背后,与黄十三背靠背的退过浮桥。两人这么干是得了公孙贺的指示,公孙贺认为若淮河岸边有神箭手,这样如同面饼夹肉一样的策略至少能为苏任挡一箭。
黄十三的手劲很大,在浮桥上走的摇摇晃晃,既要担心对面的弓箭手,又要保持平衡,免得连苏任一起掉进水里,所以手劲就更大了几分。钳子一样的指头深深扣进苏任的肉了,疼的苏任不断让黄十三轻点。好不容易走完了浮桥,刚一落地,苏任连忙检查自己的腿,应该被捏青了,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两条腿不是自己的。回头眼,见黄十三和蛮牛紧张的盯着四周,苏任把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当户坐镇河岸边,卫青负责探路。等苏任过了河,李当户便带人走了过来,没点火把,借着夜光苏任模模糊糊当户身后似乎押着一个人。
“这家伙谁呀?”等李当户走到近前,苏任终于确定的确带来了一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绳子勒进肉里,再用一分力气就要把人勒死了。
“一共来了三个,跑了两个,卫青正在追,自己说是附近百姓,子就不像。”
“还真有?”苏任觉得诧异,终于相信韩庆那个江湖术士的把戏真不是假的:“谁派来的?”
李当户摇摇头:“嘴很紧,什么都不说,不过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李当户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任。
苏任接过来天也没底是什么,摸了摸不是玉的,这才放下心来:“什么东西?摸起来像铁片,又像是铜的。”
“就是铜的,是淮南王府的令牌,这家伙很有可能是淮南王派来的。”
“淮南王刘安?他为什么要杀我?”
李当户摇摇头:“有了这个证据,只要交给陛下,刘安到了长安至少会落一顿训斥!”
苏任人,身材不高,黑瘦黑瘦的,长得也算精干,因为常年练武,眼睛在黑夜里竟然能放出光来。那人也在,眼里全是不屑,竟然翘起嘴角在笑。
绕着那家伙转了两圈,苏任突然问道:“你是刘孝的手下吧?是不是他派你来刺杀你们衡山国世子刘爽的?”
“你……”
苏任笑了:“我猜对了吧!还真是刘孝的人,带个淮南王府的令牌,想要栽赃淮南王,亏你们想的出来。”
“哼!”那人冷哼一声:“落在你们手里要杀便杀,不用废话!”
“还是个忠义之人?我最敬佩的就是忠义之人,等天亮之后就放你回去,回去告诉刘孝,这种手段是我玩剩下的,世子刘爽已经决定去长安,作为朋友这一路上我会很好照顾,不用他这个弟弟费心!”
“你要放了我?”
“你就是个小卒子,杀不杀你都一样,既然能被我们抓住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过了河就算出了你们衡山地界,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他不敢再动手的。”
望着那个家伙被压下去,韩庆恍然大悟:“原来车轴断裂应在世子身上,难怪,难怪!”
“别再装神弄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淮南王怎么舍得杀我?他在我这里可有几万金呢,我死了谁替他挣钱,就算刘赐要杀,刘安也会阻止的!好端端的马车要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怎么可能断了,他们就想逼着我们走这条路,最可气的就是你,明知道还让他们累的和狗一样。”
韩庆嘿嘿一笑,低头不说话。
李当户任又庆,心里非常不舒服,被人愚弄的感觉真的不好。
所有人都过了河,浮桥也就拆毁了。既然知道了结果,也就没必要继续逃命,刘爽能不能活着回到长安没人在意,只要苏任不出事,一切都好说。
营地建起来,火堆点起来,累了一天好好吃了顿饭。刚刚开始吃,卫青也回来了,刘孝的人不怎么样,跑的两个也被卫青抓了回来。苏任没了审问的意思,李当户更没有。都知道了答案,还审问个什么劲?
听了霍金的解释,卫青摇头苦笑,没多言一句,吩咐人将那两个家伙全都压下去严加自己去弄饭吃。
刘爽是最后一个被抬过来的,那几个刺客的技术太差,如果将人布置在南岸,有八成的把握得手,只可惜他们没有想到。听了人们的议论,刘爽没了吃饭的胃口,自己的亲弟弟要杀自己,而且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放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
吃罢了饭,苏任没回自己的帐篷,拐了个弯进了刘爽的帐篷。刘爽趴在榻上面目冰冷,等苏任走进才发现刘爽竟然在哭。
坐在刘爽榻边,轻轻拍了拍刘爽的肩膀,苏任叹了口起:“别在意,你们皇家的那点事你还?若不是当年你祖父死的早,你父王和淮南王动手是迟早的事情,你就是没经历过而已。”
“可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母后也是他的母后,难道为了那个世子之位连母亲的大仇都不报了?”
苏任挠挠头:“这么给你说吧!你们兄弟俩为母亲报仇的心都有,只不过选择的方式不同而已,你选择的是最直接也最悲壮的方式,而刘孝采取的是迂回策略,他日等刘孝等上王位,徐来也就死到临头了。”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任摇摇头:“这得你自己考虑,旁人替你做出的判断都不是你心里最终的答案。”
韩庆一揭账帘走了进来:“世子放心,苏先生已经答应会平安将你带到长安,那些刺客不会在路上再动手了,但到了长安世子还是要多加小心,那里可不只有刘孝,还有其他人,世子一日不死,他们就一日提心吊胆,也包括淮南王刘安!”
(第六卷完)
第574章 陌生人
过了淮河便是河南地界。走古城襄城。绕过轩辕山就是洛阳地界。正如苏任所料。一切都非常顺利。刘孝再也沒有派人來。也沒有别的什么人打扰。途径的各县郡按照规制给苏任的人马送來粮草和补给。苏任也沒有特意打扰这些人的生活。能不进镇寨尽量不进去。实在不行也会将营地安排在城外。派人去城里采买些东西。
轩辕山以中华民族的始祖轩辕皇帝而得名。相传上古时。轩辕皇帝与蚩尤决战之时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这座山和附近的山很不一样。寸草不生不说。竟然还是红的。红的发紫那种红。就连从山上流下來的水也是红的。一看就知道水里面含有红色矿物。
山势不险峻也不高大。烈日炎炎之下走在山脚越发觉得酷热难耐。车里实在太闷了。苏任一刻钟都不想再待。倒不如骑在马上。多少还有些风。抬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山脊。忽然发现半山腰竟然有一座凉亭。燥热难耐之下正想寻找个躲避的地方。这个小亭子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传令。到那里休息一下。实在热的走不动了。再让人去找些水。再这么下去非渴死不成。去的时候也沒见过这种地方。”
霍金连忙道:“去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条是近路。不用经过洛邑。直接进武关。能快半月。”
艰难的爬上凉亭。一屁股坐在地上。山风从面上吹过。舒服惬意就别提了。可惜凉亭太小。容纳不了所有人。除了苏任等人之外。其余的人全都寻找巨石和山体的突出部。躲在阴凉下面。从山下村庄里要了些水。猛灌几口之后。总算解了口渴。
躺在地上。苏任想要美美的睡一觉。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在大夏天的中午赶路了。即便有人拿剑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这么干。
刘爽的伤在淳于意的治疗下。已经结痂。后背奇痒难忍。不经意间就会动手抓两下。有时候力道沒有控制好。弄的血流不止。将单薄的衣衫染红一大片。淳于意就会一边上药。一边皱着眉头骂半天。刘爽只能低头忍了。
只要苏任下令休息。那就沒完沒了。直到苏任觉得自己休息够了才会启程。所以整个队伍的人都喜欢苏任。李当户除外。眼看离长安越來越近。李当户恨不得飞回家。所以就越走越快。李当户还找出借口。说这是行军。行军都要这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怨声载道。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偏西。苏任还沒有启程的打算。李当户便走过來催促。
苏任睡眼朦胧。他真的睡着了。骑马也是很累的事情。别以为好骑。骑在马上要保持平衡。还要控制马匹。全身都得用力。以苏任这种二把刀的骑马技术。走了一早上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着什么急。天气太热。中暑了怎么办。若是大家都晒病了。咱们回去就更加遥遥无期了。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休息好了。为的就是今后继续赶路。你看那日头还在头顶。等快落山的时候再动身不迟。”
“晚上赶路很危险。这里又是山中。”
“无妨无妨。多点火把。不会出问題。晚上凉快好赶路。你看看这时候有几个人赶路。”
苏任的话沒有说完。山道的尽头一辆牛车慢慢悠悠的从山脚转了过來。一头老牛拉着一辆破车。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少年是赶车的。老者坐在车上打盹。牛车走的很慢。老牛的脖子上挂着铜铃。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悦耳的声响。在山谷的回应下非常好听。
李当户看了看苏任。苏任连忙道:“那两人沒办法而已。咱们又不用如此着急。”
李当户瞪了苏任一眼。实在拿苏任沒有办法。谁让人家是陛下亲封的上官。跺跺脚扭头走了。苏任一转身。靠在柱子上。看着山下的牛车出神。
轩辕山虽然不大。也是一座山。山下的村寨中稀稀拉拉只有几户人家。别说牛车连基本的农具都沒有几把。这辆牛车从何而來。还载着一老一少。想必住的也不是太远。可两人的打扮有些奇怪。少年穿着短衣。驾车的技术非常娴熟和一般的百姓家孩子不一样。更奇怪的是看见漫山遍野的人非但不害怕。还继续靠近。
韩庆凑到苏任身旁:“先生。我觉得这一老一少有些蹊跷。”
苏任点点头:“的确有些蹊跷。”
“要不要拦住问一问。”
“算了。一老一少对咱们沒有什么威胁。若真是路过的不好打搅。”
牛车进了山口。少年就发现了山上的苏任等人。转身对老者说了几句话。老者扭头看了看。当牛车來到苏任他们正下方的时候。竟然停了下來。少年收拾好鞭子和缰绳。麻利的下车将老者搀扶下來。抬头看了看山腰的凉亭。抬步朝着山上而來。
苏任对这一老一少來了兴趣。阻止了霍金等人拦住两人的意思。就坐在凉亭中等候。
从重重包围中走上山。一老一少沒有丝毫慌乱。径直进到凉亭里面。对坐着的苏任施礼毕。找了一处地方。少年扶着老者坐好。规规矩矩的站在老者身侧。
苏任一直看着。等到老者坐下这才道:“老先生这是要去何处。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赶路应该有什么急事吧。”
老者再次施礼:“不敢不敢。老朽倒也沒有什么急事。就是出來转转。”
“哦。老先生是左近之人。”
老者摇摇头:“老朽祖籍宋国。说起來离此地倒也不远。”
“宋国。”苏任摸不着头脑。连忙望向身旁的韩庆和主父偃。
主父偃一笑:“宋国乃是春秋时一个国家。周公旦封纣王兄长微子启所建。按照目前的地理來说老先生应该住在梁国。怎么到了这里。”
老者看了一眼主父偃:“这位先生所说甚是。老朽从梁国一路而來。今日就到了这里。”
“那老先生要去何处。”韩庆连忙问道。
老者摇摇头:“就是出來转转。走到何处就是何处。”
“这条路往西通向武关。过了武关便是蓝田。继而可到长安。老先生要去长安。”
老者还是摇摇头:“本打算去长安。只可惜如今的长安已经沒有老朽的容身之所了。不去也罢。”
“哦。老先生这话何意。”
“去年大汉皇帝下旨迁徙长安豪强前往茂陵。老朽虽然年迈。当年也算豪强。现如今家中已然有几个孙子辈被强迁至茂陵。以老朽如今的身板若去了茂陵恐再难回故土。所以不去也罢。”
苏任问道“老先生也是豪强出身。”
老者笑着摆摆手:“几十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几位可是从会稽而來。可认识光禄大夫苏中郎。”
霍金几人立刻望向苏任。苏任笑了笑:“老先生认识苏任。”
老者摇摇头:“不认识。不过苏任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会稽一战。仅用一万郡兵解决了汉朝建国以來都沒解决的问題。越人内附自此汉朝南边无忧矣。如此大的功劳。天下尽知。老朽自然也知道。”
“呵呵。老先生何以看出我等是从会稽而來。”
老者笑了笑。一直韩庆:“这位先生刚才说。这条路往西通往武关。却忘了往东通往河南。诸位风尘仆仆。想必走了很多路。看诸位不似商贾更像军兵。听口音不似江淮之人。老朽大胆猜测几位从会稽而來。不知对否。”
“好。老先生眼光独到。不错。我等正是从会稽而來。”
“哦。那不知哪位是苏中郎。”
“我便是。”
一老一少慌忙起身对苏任行礼。苏任摆摆手:“老先生客气。看老先生的样子也不是寻常人。不知找在下何事。”
老者微微点头:“苏中郎的确如传言中所说。很是聪慧。既然如此老朽便直言相告。的确有事求苏中郎。还请苏中郎给个方便。”
“老先生有话请讲。”
“陛下迁豪强入茂陵之事不知是谁人的建议。”
苏任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根据我的猜测议郎东方朔的嫌疑最大。他如今就在茂陵。负责陵寝之事。”
老者看了苏任一眼。再次行礼:“哎。东方朔误国呀。”
“老先生此言何意。”
“将豪强迁往茂陵九死一生。这些豪强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倘若聚众闹事。又该如何。茂陵乃是皇陵。稍有闪失动了皇家气运。使得天地动荡。如此罪过就大了。”
韩庆微微皱眉。苏任却笑道:“茂陵有大量兵马。就算豪强凶狠怕也不是北军的对手。”
“苏中郎此言差矣。一两个自然无事。中郎可知如今的茂陵有多少豪强。三辅之地再加方圆千里。如今聚集在茂陵周围的豪强已达万户。倘若有人振臂一呼。即便北军能及时剿灭。那也是一场浩劫。苏中郎此次回來。自当与陛下进言。且不可走暴秦的老路。”
苏任静静沉思。望着老者好半天才问道:“老先生到底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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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事情多。实在沒办法保证两更。不过四关保证绝不断更
第575章 先声夺人
轩辕山地处颍川以西,背靠嵩山,面对荆州北大门宛城,西遏进入关中的门户武关,也算一个战略要地。如今天下一统,主要威胁來自西面和北面,轩辕山便失去了他的作用。
轩辕山很荒芜,不但是自己寸草不生,让附近连带着都不适合人类居住了,除了那些沒能力搬走的人家,凡是有一点办法的人谁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生活,艰苦是一方面,荒凉是最大的原因。就和后世那些生活在沙漠边缘的人一样,看着黄沙一天天的吞噬自己家园,心里的感觉指定不会很好。
在这样的地方会面不是个好地方,而且时间也不对。炎热、荒凉、偏僻,就和充满死亡气息的地域山一样,颜色都相近。也和对面老者的脑袋差不多,那上面也很荒芜,被太阳晒过之后一片绯红。
老者看着苏任,苏任看着老者,两双眼睛就这么对望着,从对方眼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过了好一会,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老朽乃是山野之人,不足挂齿,”
“山野的隐士都是天下大智慧者,既然老先生不愿意说,我不强求,老先生放心,您说的事我一定转告陛下,另外我还告诉先生一件事,即便陛下意识到茂陵的豪强是不安定因素,最可能做的就是增兵,绝不会遣散那些豪侠,豪侠虽小却是为非作歹者的帮凶,好逸恶劳却锦衣玉食,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安定因素,与其让其散布乡里祸害百姓,倒不如圈在茂陵,让他们以劳动來恕罪的好。”
苏任说完,站起身抖了都自己的衣袍:“老先生不用再说,您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或者你们的首领,天下诸人要想生活就得付出相应的劳动,连皇帝都要治理天下來获得百姓的供给,豪强们做了什么,百姓凭什么要养活一群蛀虫,”
苏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來:“老先生來自宋国,好像墨家师祖墨翟的故乡就在宋国,墨家也是游侠的师祖,现在的游侠也就是那些豪强了吧,”
“呃……”
苏任微微一笑,对老者微微施礼,转身道:“休息的差不多了,起程,”
目送苏任的人浩浩荡荡下了山,熙熙攘攘的凉亭一下子冷清下來。老者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日头西斜,天边的红霞升腾起來,与轩辕山的红色交相辉映,抬头看向山顶,几乎连成一个整体,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
少年扶着老者下山的时候,步履有些蹒跚。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估计老者的腿脚不是太方便,走几步就要停下來休息片刻。山路不是很陡,也沒人经常來,自然沒有台阶之类垫脚的地方,这对于一个老人家來说十分不好走。尚沒有抵达山脚,两人的额头已经见汗,似乎比午后上山的时候还要累几分。
重新上了牛车,少年问道:“巨子,咱们还去长安吗,”
老者点点头:“去,那么多人被迫迁往茂陵,若是再找就难了。”
“可……”
老者一笑:“不用担心,我墨家不仅有豪强还有别人,说服一个人的办法很多,不仅仅是恐吓和谈判。”
“喏,”少年上车,扬起鞭子发出啪的一声响,牛车再次启动,老牛脖子上的铜铃声又一次响彻山谷,慢悠悠的继续赶路。
晚上果然很凉快,其实太阳一落山就已经变得凉快了,这就是古代的好处。沒有那么多钢筋水泥,也沒有那么多柏油马路,无论是泥土还是树林都能很快的将热气吸走,让整个世界变的凉爽起來。虽然两旁依然光秃秃的,但天光很好,黑灰之间闪烁了繁星,那些在后世根本看不见的暗星,在这里一抬头就看的清清楚楚。
苏任骑着马,身旁是黄十三和蛮牛。前后都是打着火把的队伍,曲曲弯弯沿着山道一字排开,从远处看队伍很雄壮。为了避免相互间发生碰撞,李当户规定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至少要五步以上,于是乎数百人的队伍竟然连绵三五里,前面的人已经出了山口,后面的人还沒有进來。
夜风徐徐,吹的人浑身舒坦。刘爽还是不愿意下车,他不愿意骑马,自从上次淮河岸边的事情发生之后,刘爽变的沉默寡言起來,和苏任都不愿意说话。这个人是个重情的家伙,在衡山国的时候无论和刘孝怎么斗,从來沒想过要杀之而后快,现在倒好亲弟弟要杀他,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霍金的黑马如飞般跑过來,被李当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疯了,大晚上的纵马,一步不好马摔了事小,折了你就是大事,再敢这么干,看我怎么收拾你,李敢,把黑风牵走,三天不许他再骑,”
苏任在一旁看着不吭声,任凭霍金挤眉弄眼就当沒看见。李当户说的对,大晚上的在山路上纵马的确不妥,谁知道会碰见什么,万一摔了可大可小。被李当户骂了个狗血淋头,霍金低着头一句不吭。这也奇怪,霍金在苏任面前沒大沒小,什么话都敢说,见了李当户就和碰见猫的老鼠一样。
苏任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出了什么事,”
霍金松了口气,绕过李当户跑到苏任面前:“那两人一直跟着咱们,就在咱们身后。”
“顺路而已,别这么紧张,”
“不是我紧张,还发现了其他人,人数虽然不多,都很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
“哦,是什么人,难道刘孝还不死心,”韩庆连忙问道。
霍金摇摇头:“沒得大哥吩咐,我们沒有动手,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猜猜都知道,老头的保镖,堂堂墨家巨子去长安,身旁只有一个半大的少年怎么可能。”
韩庆一头雾水,少一思索便明白过來:“那个老者真是墨家巨子,”
“不像,”
韩庆摇摇头:“就连墨家门徒都沒有几人见过巨子,更不要说我们这些普通人了,是不是属下真的不知道。”
李当户转过脸:“什么墨家巨子,就是一群豪强的头罢了,我这就带人过去抓了他,免得他去长安生事,”
“去吧,不想活着回长安就跑快些,”苏任嬉皮笑脸。
李当户冷哼一声,就要走,卫青和公孙贺连忙拦住。公孙贺道:“这小子爱气人你还不知道,墨家巨子可不仅仅是豪强的头,他们的人处处都有,而且隐秘,谁也说不好朝堂上是不是也有,万一因为你抓了他们的巨子,那些人发起飚來,就咱们这点人可挡不住。”
卫青点点头:“是呀,小不忍则乱大谋,李兄忍忍,只要他去长安,到了那里再动手不迟,苏大哥自有计较。”
主父偃道:“就这么让他们跟着也不是个事呀,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万一这些人有什么企图,咱们防不胜防。”
苏任气呼呼的道:“看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我说不动手了吗,”
“明白,我这就去办,”霍金眉开眼笑,提着自己的梭镖就要走。
“回來,谁让你去了,李兄对你的惩罚还沒结束,乖乖待着,”苏任将霍金喊住:“石宝,你去,事情办的利落点,,明天早上不想再听到他们的消息,但也不要杀人。”
“明白,”石宝嘿嘿一笑,冲李敢甩了一下脑袋,招呼人去办事了。
少年给老者盖上一条毯子。夜已经深了,老头已经睡着,夜风给人凉爽,自然也能让老头受不了。少年尽量将牛车赶的平稳些,免得惊扰到老者的休息。牛铃有规律的响着,好像催眠曲一样一声跟着一声不紧不慢,很有规律。
“行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再接着赶路,”老者突然说了一句。
少年人连忙停下车,伸头朝前看了看:“那些人还在继续走,咱们若是休息,明日恐怕就追不上了。”
“不追了,到了长安自然相见,何况人家也不愿意我们跟着。”
“诺,”少年答应一声,将牛车赶下道路,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开始收拾休息。
山梁上忽然亮起了火把,喊叫声犹如鬼叫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结束。短短一呼吸的时间,一切又回归安静。少年的宝剑已经擎在手中,警惕的看着四周。
老者将毯子往身上裹了裹,眼皮子都沒动:“找些干柴点起火,我有些冷,”
少年沒动:“巨子,山梁上出事了,咱们的人凶多吉少,”
“快去找柴禾,其余的别管,”
“可,”
“他们自己被人家发现了,只能怪自己,出发的时候我已经交代,不可暴露行踪,不听我的话,活该他们吃些苦头,去吧,沒事,苏任是个聪明人,不会明着和咱们为敌。”
少年这才收起宝剑,答应一声去不远处捡拾柴禾。可他沒有巨子的城府,一边捡柴禾一边不断的扭头望向山梁。山梁上的动静不大,却也看的清清楚楚,一整条山梁,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火把,紧跟着就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等少年将火堆点燃,那些动静才彻底消失,大概数了一下,带來的六个兄弟沒有一个幸免,
第576章 武关
第二天。一直等到太阳升起來老高。一老一少吃了些干粮。这才将牛车赶过來。继续赶路。少年心里着急。自然就赶的快一些。老者坐在车上被颠的很不舒服。
“慢一些。不用这么着急。”
少年放慢速度。不一会又快了起來。一条山谷。用了半柱香的时间走完。刚出山口。少年忽然停下马车:“巨子。你看前面。”
老者扶着腰。扭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路中间。一字排开六颗脑袋就摆在路中间。整整齐齐一共两排。一排三个。
老者眉头一皱:“快。去看看。”
少年再次扬鞭。这一次老者沒有喊慢一点。老牛也使出全力。跑了起來。牛铃的响声变的急促而混乱。发出刺耳的声音。当两人來到近前。少年一纵身跳下牛车。來到那两排脑袋旁。瞅着地上的脑袋。一张脸变的青紫难看。
“救我。”忽然。一颗脑袋发出声音。少年被吓了一跳。急忙倒掠。同时抽出宝剑。
老者一笑:“被吓到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那颗脑袋。确定还在原來的地方。这才绕到老者身前。老者轻轻将少年推开:“他们沒死。被人埋在这里只露出了脑袋。找东西挖出來吧。”
少年仔细看了看。正如老者说的那样。那几颗脑袋是被人埋在大坑里的人。只不过地面上的土精心修整过。和旁边一模一样。这才看错。
少年脸一红。连忙去寻找东西挖人。一共六个人。在被埋之前被结结实实的捆住。从身上的淤青能看出來还挨过揍的。少年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六个人全都挖出來。沒得到老者的允许。并沒有解开几人身上的绳子。擦了一把汗。扶着老人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六个灰头土脸的汉子并排跪在老者面前。将脑袋压的很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松开吧。呵呵。”老者笑了笑:“到底还是年轻人。玩性依然还在。”
被解开的六个人异口同声:“小人有负巨子信任。甘愿领罚。”
“说说是怎么被人家发现的。咱们墨家的本领天下无双。竟然全被发现了。看來苏任手下有能人。”
几个人又不吭声了。跪在最左边的一人好半天才道:“禀巨子。我等。我等也不清楚。我等几人正在潜伏。忽然冒出來几个人。不等我们反应。就被……”
老者叹了口气。摆摆手:“不用说了。你们也真够笨的。还是你们学艺不精。回去之后沒人领二十鞭。三年不许出门。可听明白了。”
“诺。”
“现在就回去吧。”
几人一愣。求助的望向老者身旁的少年。少年连忙道:“巨子。您这次出门只带了他们六人。此去长安危险重重。您让他们走了。小子怕护不了您的安危。若有个什么闪失。小子就算死也对不起师祖。”
六人连忙磕头:“恳请巨子留下我等。等巨子回去我等自去领罚。”
老者摇摇头:“无妨。苏任不愿意明着和我们为敌。既然沒杀你们六个。就更不会对我下手。都回去吧。”
“巨子。”
老者脸一黑。慢慢站起身:“都回去。我已经决定了。”扭头对身旁的少年道:“赶路。”
终于走出了轩辕山。刺眼的阳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挡起來。走起路來也沒有前几日那般酷热。苏任弃马乘车。将车帘全都揭起來。尽量让马车里面通风。只穿了一件单衣。斜靠在马车上。不由的想起了刘安的那辆豪华马车。多希望自己也有一辆。虽然冰块不能长时间保存。至少能凉爽一阵子。
刘爽还是蔫不拉几的提不起精神。苏任说的口干舌燥。等來的只是刘爽的一个白眼。解说了一早上。苏任彻底放弃了。这种事只有刘爽自己想通了才能缓过來。他说的再多。刘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沒有任何意义。对于这种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人。只有时间能重新让其振作。心中的伤口太大。一时半会沒法愈合。
拍拍刘爽的肩膀。苏任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想清楚。就那么点事。何况也沒杀了你。你若站在刘孝面前。他倒可能不敢动手。”
刘爽一声不吭。只顾着喝酒。苏任叹了口气。憋屈的厉害。将脑袋伸出窗外大喊:“走哪了。慢悠悠的。别以为是游山玩水。赶紧赶回长安。还有正事呢。”
对于自家这位主子。手下的人都了解。他的不快需要个释放口。旁人不好骂。自己人是最好的出气筒。只有蛮牛这个还沒看清的一根筋留在苏任车旁。听见苏任的喊声。连忙跑过來:“前面就是秦岭。中午便能抵达武关。”
武关。古晋楚秦楚边界的重要关隘。与函谷关散关萧关称之为秦四塞。从东南西北阻挡进入秦国的重要关口。长安地区之所以称之为关中。也是由于这四关得來。武关远在春秋时便已建成。称为少习关。战国时改名武关。此关扼守要道。建在一处峡谷中平坦的高地处。北靠少习山。南邻险要。关西地势平坦。要想进入关中。必先破此关。从古至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大汉统一天下之后。武关失去了他的作用。七国之乱后。有机会再次启用。然景帝又担心在武关驻军会让关外诸侯起疑。则简单修缮之后并未派一兵一卒。如今已经荒废多年。成了山中狼虫虎豹的聚集地。
來到关下。曾经高大的关墙经过风雨的洗涤之后残破不坎。城楼半边已经倒塌。留下的只有东门顶上几个难以辨认的篆字。认了好半天才看明白。写的是武关二字。
韩庆叹了口气。感慨道:“想当年高祖与秦军在此大战数月。始终难以攻下。若非武关守将投降。先入关中者未必是高祖。沒想到这样一座雄关。抵挡了千军万马却挡不住和风细雨。沦落成这副模样让人心寒呀。”
苏任笑了笑:“再雄伟的关口。迟早会被攻破。长城雄伟否。或许几百年之后连渣滓都剩不下。小小一个武关。不可能永远立在这里。”
韩庆点点头:“也是。周朝建立的时候天下八百诸侯人人归心。短短八百年便烟消云散。至今能有几人记得都不知道。或许再过数百年。后人來到这里还能不能看见这些泥土都不知道了。”
苏任是后世人。自然知道时间的力量。更了解什么叫做沧海桑田。如今的大地数万年前都是海洋。人类这些建筑在历史的长河中连屁都算不上。顾不上韩庆的感慨。拾阶而上。进入关内。荒废的太久。这里已经被野草占据。从外面看不出來。进來之后到处都是绿色。门窗土墙上全都爬满。一不留神惊吓到里面的动物。便是鸡飞狗跳的下场。
霍金提着梭镖巡视了一圈。再出來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野兔。兴奋的冲苏任呼喊:“哈哈哈哈。今晚可以吃顿好的了。那些干粮吃的都想吐了。”
石宝撺掇李敢上了关墙。时间不大两人背着好几只山鸡和野兔从里面出來。路过霍金身旁的时候得意的晃晃手里的东西。引的霍金一阵白眼。
这里是他们今日的扎营地。苏任的目的是要见识一下雄关的雄伟。沒想到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站在城门前。忽然想起一首诗:“时來时去若循环。双阖平云谩锁山。只道地叫秦设险。不知天与汉为关。贪生莫做千年计。到了都城一梦闲。争得便如岩下水。从他兴废自潺潺。”
“好。”主父偃拍手叫好:“先生这短句字字珠玑。可谓人间难有。”
苏任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有感而发。有感而发。见笑。见笑。”
韩庆一边品味一边点头:“最后两句甚为精妙。争得便如岩下水。从他兴废自潺潺。想当年这里何等险要。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是今日的模样。当初闻先生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时。就觉得先生有大家风范。今日这短句更是道尽时境变迁。也只有先生这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來。”
抄诗词不是苏任的拿手好戏。他肚子里的东西有多少自己最清楚。连忙摆摆手开始打岔:“吃饭。今日他们打了不少野味。菜味应该不错。借着月光品尝美酒也算是一件幸事。走走走。去看看做好了沒有。”
韩庆和主父偃只觉得苏任低调。更加钦佩。沒在多言。在苏任的带领下朝着营地而來。
干粮自然沒有野味好吃。一大锅乱炖香气扑鼻。吸引了不少人。一个个不自觉的围在鼎旁看的直流口水。霍金首先动手。捞了一块塞进嘴里。完全不顾及生熟吃的津津有味。黄十三和蛮牛有样学样。纷纷大吃特吃。还是石宝乖巧。在一群狼一样的家伙围追堵截之下。硬是抢了一碗拿出來送给苏任。
第577章 风景如画
有肉吃谁不喜欢,可惜狼多肉少,几十只山鸡和野兔,剁的再碎,几百人争抢能吃到的也没有几个。◆石宝的好心苏任自然要领情,捏了一块最小的尝了尝:“行了,剩下的归你了!”
石宝道:“这是我给先生抢的,不吃就没了!”
“滚,半生不熟的我怕吃坏了肚子!拿走!”
石宝一愣,伸手抓了一块塞进嘴里尝了尝:“熟了呀,很好吃!”
“我说没熟就没熟,你喜欢就自己吃去!”
石宝讨了个没趣,抱着碗走了。韩庆和主父偃来到苏任身旁,两人不约而动的对苏任鞠躬:“先生才学刚刚领教,又见先生气度,吾等钦佩,今生能遇见先生这样的人此生无憾,我等愿追随先生效犬马之劳!”
苏任将两人扶起:“别拍马屁,没用,真的没熟!不信你俩去尝尝?”
韩庆笑道:“熟不熟的吃的人知道,先生说没熟那就是没熟。”
主父偃点点头:“正是,既然没熟我等也就不必吃了,到了长安先生自会找那些做熟了的让我等一饱口福!”
苏任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主父偃:“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情绝不会忘记!不用话里有话。≤≤网,”
三人会心一笑,找了快地方坐下来闻着香气,留着口水看星星。星星很亮,尤其是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最清楚,苏任看的入神,没话找话:“都说这天上住着神仙,谁见过?韩先生不是方士吗?你可见过神仙?”
韩庆被苏任这一问,问的莫名其妙,也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天上的神仙没见过,地上的神仙倒是认识几个!”
“哦?谁呀?谁算地上的神仙?”
韩庆看了苏任一眼:“如先生这般的就是!”
“哈哈哈……”苏任大笑,摆摆手:“我是什么神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普通人都算不上,就这脑子好用点外别无所长,幸亏生在了这个时代,若是千年前那茹毛饮血的日子里,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韩庆道:“《孟子》中有这样一段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先生虽然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没有开山裂石的本事,却是一个心里最透亮的人,比天下所有人都透亮,所以看的就远,能看见未来的人不是神仙是什么?”
苏任一愣,他没料到韩庆会这么解释。n∈n∈网,
韩庆接着道:“都说老子李旦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所以能得道升天,后知五百年容易,史官那里的竹简中有详细的记载,前知五百年就难了,谁也不可能真的看见未来,更不可能有未来的人回来告诉你,而先生却好像知道将会遇见的事情一样,这难道不是神仙所为?”
苏任被韩庆说的哑口无言,真害怕韩庆突然指着自己大喊,来自未来的人。等了一会见韩庆没了下文,苏任咳嗽一声:“你把我都说糊涂了,搞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神仙了,要不要我告诉你大汉什么时候灭亡?”
主父偃正在喝水,一口喷出来,惊讶的望着苏任。
苏任嘿嘿笑了笑:“开个玩笑,别紧张,我又不是真的神仙!”
夜风起,石宝端着晚饭过来,三个人围坐一起开始吃饭。炒熟的粟米在鼎里煮过之后,变成了糊状,烙好的面饼掰碎了泡进去。和其他人相比,苏任几人的面前多了一小碟用盐腌制过的蔬菜,美美喝一大口稀粥,弄一点腌菜放进嘴里咀嚼,在这地方的确是一道美味。
三两下将一大碗喝光,浑身立刻暖和起来。这样的干粮是苏任的明,无论是炒熟的粟米还是烙过的面饼,甚至是那些腌制过的蔬菜,都能在常温下保存很长时间,即便天气再热也不会很快变质。◆◆按照苏任原本的打算,如果再有些肉干就更好,可惜江淮不比蜀中,没有苏任从羌地弄来的牛羊。
一顿简单的晚饭吃完,赶了一天路的营地里很快安静下来。苏任和韩庆主父偃依然坐在原来的地方聊天。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有规律的在山间响起。三个人连忙停下说话,韩庆仔细听了听:“这铃声很耳熟!”
苏任笑了笑:“走的还挺快。”
主父偃呼的跳起来大声呼喊黄十三和蛮牛:“警戒,警戒!”
一阵鸡飞狗跳,当苏任的人全都钻出帐篷之后,黑洞洞的山路上钻出来一辆牛车。老者坐在车上,少年不紧不慢的赶路,对于苏任这边的紧张气氛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就连拉车的老牛都懒得扭头看一眼。
牛车越来越近,在众人的注视下,从他们的面前经过,再次钻进黑暗里。车上挂着一盏灯笼,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那灯光和鬼火一样在黑夜中来回晃荡,样子格外诡异。
李当户瞪了一眼石宝:“怎么搞得,他们还敢来?”
石宝也觉得奇怪,他的做法可谓震撼到了极点,就算在元山,那些盗匪见了这阵仗都要思量思量,没想到这一老一少的胆子这么大。
卫青皱皱眉头:“这两人不足为虑,还是派人四周看看为好!”
李当户亲自带人去查看营地周围,苏任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直望着那盏灯笼消失,这才起身拍拍屁股:“没事,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众人自觉地给苏任让开一条路,看着苏任和没事人一样走进自己的帐篷。■公孙贺笑着摇摇头:“都是怪人!”
卫青重新对营地做了布置,全身披挂整齐之后,抱着宝剑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养神。这一夜数百人因为这一老一少都没有睡好。李当户直到天亮才回来,他搜索了周围五里范围,丝毫没有现有人的痕迹,若不是天亮了,再搜索五里都有可能。
苏任站在自己的帐篷口伸了个懒腰,明亮的日头已经升到了树梢,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今日是个好天,趁着机会多走两步,说不定还能追上那两人。”
拖着疲惫的身子,大家开始清理营地。帐篷和炊具装上马车,烧了一晚上的篝火用泥土盖灭,匆忙吃了和晚饭一样的早饭,苏任的队伍又上路了。
韩庆和主父偃刘爽淳于意几人也被严密保护起来,四个人挤在苏任的马车里,憋屈的连脚都伸不直。
刘爽依旧半死不活,淳于意闭着眼睛养神,只有韩庆和主父偃仍然不放心,时不时的就会探头看看车外。从长安经武关进入河南的这条路称之为武关道。走的是秦岭余脉,路基本荒废,到处都是杂草,很难走。路虽然难走,景色却不错,长在道路两边的树木没人修建纷纷将树冠伸到大路中间,形成天然的回廊。
苏任伸出脑袋看了看,道路沿着山梁或者山腰蜿蜒而行,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格外好看。正是一年中最绿的时候,苏任懊悔没有相机之类的玩意,如果将这里的风景拍下来,不用修改和处理,拿一个风景类的摄影奖没有一点问题。
绿色多了,空气也就会好,凉爽而湿润的空气经过鼻腔送进肺里,清新的味道在后世无论什么地方都嗅不到。武关道就和画一样,上天在这里将层次光线手法运用到了极致,有可能是费劲毕生心血做了这么一副,所以才会让看见的人忘去一切。
站在车辕处,苏任贪婪的呼吸,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大自然的馈赠,心里格外平静,就算有伤心愤怒,到了这里就会觉得一切都不算事。
刘爽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口:“真美!”
“是吧?前天感受的是荒凉,昨日见到的是悲惨,今日竟然能看到如此美景,这武关道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苏任制止了刘爽折下一根树枝的举动:“别破坏了,美景是用来欣赏的!”
刘爽看了苏任一眼,缩回了手:“等长安的事情一了,我就在这里修一座茅屋,天天看这样的美景!”
“给我留一间如何?”
刘爽点点头:“就怕你不来!”
苏任道:“一定来,这辈子我就现了两个好地方,一个在蜀中,一个在这里。”
刘爽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将身体里的浊气吐了个干净,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机会!假如……”
“有我在,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刘爽笑了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有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边走便欣赏沿途的景色,没人愿意走快,也忘记了昨夜的疲惫,就是那最不听话的家伙也变得规矩起来,生怕自己大声一点,就会惊动树梢的小鸟,从而让美丽荡然无存。
众人看的入迷,黄十三拉了拉苏任的衣角,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牛车就停在路边,一老一少站在车下,正在对景色感慨。距离太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从两人的样子能看出来,他们和苏任等人差不多。
“老先生可好?咱们又见面了!”苏任来到牛车旁对老者施礼。
老者笑了笑:“是呀,又见面了!今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会有,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第578章 汝阴侯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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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有句格外有哲理的话,叫做上一世千百次的回眸换来这一世的擦肩而过。既然能在这里认识眼前的老者和那个过早成熟的小子,上辈子苏任的脖子肯定都扭断了。
大半夜赶路的老者不多,大清早在荒郊野外等人的老者也不多。先不说老者有没有这个精神头,单凭昨夜没被秦岭山中的狼虫虎豹吃了,就已经证明这两个人不简单。随着苏任大军的到来,那少年的手从没有离开剑柄,望着苏任身后几个膀大腰圆满脸凶相的家伙,少年的警惕是绝对必要的,估计昨天夜里都没有这样担心过。
老者说的不错,只要到了长安,再见面的机huì多得是。苏任笑着点点头:“看样子咱们有做朋友的前途,既然如此老先生可否告诉在下您的大名?还有这位小哥,免得到时候碰见不知道怎么称呼。”
“也是,老朽墨聪,此乃孙儿墨雨。”
“果然是墨氏后人,看老先生的年纪在墨者中的地位不低吧?怎么的也得是个长老!”
“哈哈哈,苏中郎见笑了,老朽可不是什么长老,普普通通一名墨者,不作奸犯科,不拐带良善,以耕种为生,养家糊口尔!”
“是吗?觉得不像呀!老先生的气度一看就是大人物,何况还是墨氏后人,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墨家以传承为尊,并非墨家子孙就能做长老,老朽虽姓墨,确是旁支,即便一代代传承下来,也不会传到老朽手里。”
苏任点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那现在的墨家巨子不知道是哪一位?小子倒想见见,墨家虽以豪侠张目,却并非没有真才实学,机关消息并不输于公输家,去年在长安碰见一位公输家的后辈,聊的甚为投缘,他也对墨家的机关消息推崇备至。”
“微末之学不足挂齿,让苏中郎见笑了!”
“我可不是说大话,传说当年公输班曾在宋国与墨子进行了一次器械上的对抗,最后墨子赢了,足见墨家的机关消息天xià无双!”
墨聪摇头笑道:“此乃传言,并非实证,据老朽所知,先祖并未与公输家的任何人有过比试,苏中郎可不能将传闻当作事实,要说这天xià建造第一,除公输家无他!”
“老先生真是谦虚!”
“非是谦虚,实yàn尔!”
两人站在路旁聊的高兴,其余人却剑拔弩张。墨雨扯了扯墨聪的衣角:“祖父,咱们该上路了!此处荒蛮,若天黑之前走不出去恐有危险!”
苏任笑道:“墨兄弟太过谨慎了,有我的人马在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再说昨夜你们不照样走到了这里吗?”回头对众人道:“既然认识了那就是同路人,别这么紧张,既然同往长安,一路可好?”
墨雨看着墨聪,心中一万个不愿yì,却听墨聪道:“苏中郎盛情相邀,老朽就不客气了?”
“甚好!墨家可是诸子百家中最神秘的一支,正好与老先生探讨一二,请!”
有人质在手,队伍的安保就可以降低一个层次,撒出去的斥候被收了回来,长长的前队也不用高度紧张。望着巨子被苏任让进马车,立刻就有几个壮汉将自己挡在外面,墨雨真想动手。但是在他们停车之前,巨子交代,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动手。深吸一口气,牵着牛车远远的跟在马车后面。
武关道连绵不绝,转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穿行在林荫道中,畅谈着感兴趣的话题,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前面的一座小城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城不大也不高,从他的破败能看出百年前,它经lì过多么残酷的洗礼。
在车上整整坐了一天,马车太小,人员又多,就算是揭开帘子,空气的流通依然不好,更何况都得盘腿或者跪坐,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事情,对苏任却是一种煎熬。
“前面的小城可是蓝田县?”
都是头一次走这地方,经过的县、郡太多,到底是什么地方谁也分不清,对于苏任的问话,没人接着。
墨聪摇摇头:“此处乃是商州,再往前八十里才是蓝田,到了蓝田就离长安不远了!”
“商州?”
“正是商州,西北那座高山是秦岭,北面是蟒岭,南面是流岭,山岭交错,千沟万壑,此处多沟,且大且深,能建起这样的土城着实不易!”
一边赶路,一边听墨聪介shào商州的情况。虽然不知道这到底属于什么地方,听上去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山川河流应有尽有,若开发旅游绝对得天独厚。只不过地处深山,修路是个大问题,就他们脚下这条路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埋葬了多少民夫。
离着土城越来越近,刘爽眼尖:“城门口的那些是不是兵马?”
苏任连忙观看,阴影绰绰果然看见一大队人马就站在城门口,披甲持锐绝不是驻守县城的郡兵。轻轻在驭手肩膀上拍了拍,驭手立刻拉住马缰,让马车停下。在这个地方碰见军马本就是奇怪的事情,而且还是一大队,窄窄的山路间,若那些人要发起攻击,苏任的手下损失定然惨重。
李敢急匆匆跑过来,对苏任等人拱手:“先生,家兄让您过去一趟!”
“那些是何人?”
李敢摇摇头:“派去的人没问出来,还被打了!”
“这么嚣张?”
下了马车,在李敢的带领下,苏任带着黄十三和蛮牛朝队伍的前面走。李当户已经让前队摆开了阵势,只要那些人敢冲过来,就得撕下块肉来。李当户、卫青、公孙贺全都皱着眉头。
“怎么了?”
“哎!碰见个霸王!”公孙贺说的调皮,却是一脸的无奈。
苏任看了看三人:“你们认识?”
“算是吧!”李当户一直望着前方:“天xià爱穿红衣的只有他!”
“到底谁呀?”
“还能有谁?夏侯颇呗!这家伙就是混蛋,仗着祖上的余威,什么事都敢干,全然没了当年夏侯太仆的君子之风!”公孙贺越说越生qì:“在长安的时候你是没碰见他,这次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苏任挠挠头,一时很明确,这个人自己真不认识。只知道夏侯惇、夏侯渊,至于夏侯颇是谁?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苏任一头雾水,李当户解释道:“夏侯颇乃是汝阴侯夏侯婴的子孙,如今袭爵汝阴侯,夏侯太仆就是先汝阴侯,老太仆年少时追随太祖征战天xià,中年时亲往彭城接回惠帝,末年又亲自驾车接文帝还朝,可谓三世忠臣,谁能想到到了夏侯颇这家伙这辈,老太仆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哦?是他呀,怎么他很厉害?”
“厉害个屁!”公孙贺唾了一口:“文不成武不就,整天飞鹰走狗,带着一群家奴为非作歹,若不是太皇太后和陛下看在他是老太仆曾孙的面上,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呵呵呵!”苏任忽然笑了:“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被夏侯颇欺负过吧?”
“那是我们不愿yì理他!欺负本公子他还差点!”
卫青刚才一声不吭,见几人只是引论夏侯颇,却不想办法有些着急:“现在怎么办?真要冲过去?”
苏任戏弄够了公孙贺,摇头道:“既然是个纨绔,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他没说要干什么?好好汝阴侯跑这里来挡路,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的。”
“问了,说是等人!”
“等谁?”
公孙贺摇摇头,一指坐在一旁的那名斥候:“就因为不知道等谁,黑头多问了一句,被人家打成这样了!”
“这就奇怪了,这条路过来的除了我们,好像没别人了,不是等我们还能等谁?”李当户皱着眉头:“我亲自去问问!”
卫青连忙拦住,冲着苏任使了个眼色。苏任忽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怎么了?”公孙贺凑过来:“你知道这小子发什么疯?”
苏任一笑:“这条路过来的可不是咱们,你们忘了墨家那两位。”
“这小子和墨家勾结?”公孙贺的话音刚出口,李当户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又问苏任:“那就让墨家那两个过去,这小子最好别招惹。”
“为何?一个纨绔有什么好怕的?”
“这你就不懂了,若只是个纨绔不用你动手,这么说吧!你可知咱们大汉允许有私兵的列侯有几人?”
“不是人人都可以有家将吗?”
公孙贺一笑:“家将是家将,私兵可不一样,家将不着甲,你看看对面,那小子的手下都什么打扮?他们身上全是铁甲,比南北二军都阔绰,汝阴侯家中有八百这样的!”
“八百私兵?”
公孙贺点点头“是文帝亲口答应的,除了这他家就在未央宫北面,离宫墙最近的地方,天xià还有谁?上次这小子杀了人,廷尉都被打了出来,还伤了好几个,御史们上奏弹劾,最后竟然不了了之,这样的人好对付?”
几个人嘀嘀咕咕,对面的夏侯颇却等不及了,纵马来到近前,嘴角一撇:“给你们一刻钟快快让路,耽误了我的朋友,休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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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飞扬跋扈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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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夏侯颇长得很好,优良的基因在他身上没有浪fèi一点,唇红齿白,身材高大。大红的袍服,如云的发冠,腰悬宝剑,战马上挂着长戟和弓箭。马也是好马,长戟和弓箭上都镶着宝石,太阳一照闪闪发光,估计他是指望这东西在打仗的时候,聚焦太阳的能量,将对shǒu的眼睛弄瞎。
公孙贺见这家伙过来,一转身钻进兵卒中间不见了踪影。李当户只好上前,拱手行礼:“汝阴候……”
三个字刚出口,就被夏侯颇生生打断:“你是何人?不配和本候说话,让苏任出来,扣留了本候的朋友,今日必须给个说法,要不然就算是追到天边,也要把他揪出来!”
苏任拍拍李当户的肩膀,从后面走上前:“汝阴候安好!”
夏侯颇微微一笑:“算你识相,赶紧请本候的朋友出来,慢一步今日就让你好看!”
“哦?不知汝阴候如何让在下好看?就凭你带来的这点人恐怕不行!”
“还敢犟嘴,在本候面前没人敢说个不字!”伸手摘下战马上的长戟,顺手朝苏任面门送来。
霍金眼疾手快,梭镖一摆重重的砸在夏侯颇的长戟上。只听见一声脆响,镶嵌着宝石的长戟折成两断,后半截掉在夏侯颇马前,前半截在空中打着转朝树林子里飞去。好几颗宝石被震落,在空中发出七色彩光,看的人眼花缭乱。
“你!”夏侯颇没料到竟然有人敢和自己动手,捏着震疼的胳膊,盯着霍金咬牙切齿。
石宝从人群后面钻出来,蹦蹦跳跳的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宝石:“发财了,发财了,这下真发财了!”
霍金冷笑道:“就这点手段还口出狂言,穿的人模狗样,却是个草包!”
“你等着!”夏侯颇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喊大叫。
还真是军队,一动一静很有章法,人数虽然不多气势却挺吓人。整整齐齐迈着相同的步伐,手里擎着bīngqì朝苏任这边压过来。李当户脸色铁青,站在军阵后面,冷冷的看着夏侯颇的人马。他是个行家,那些人一动就看出了问题,样子虽然很足,却没有丝毫杀气,这样的兵马上了战场,最多就是一个照面的勾当。
扭头看了苏任一眼,苏任也在看着夏侯颇的人马。公孙贺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挤了出来,凑到苏任身后,压低声音道:“你真要和这家伙作对?你可想好了!”
“怕什么?馆陶公主的人我都收拾了,还怕他这个汝阴候?”
“你厉害,别说我在这里哦!”
“为何?”
“哎!”公孙贺叹了口气:“当年家祖曾在老太仆账下待过,也算半个家将,若是让家祖知道我招惹了这家伙,两条腿就没了!”
“草包一个,怕什么?”霍金回头道。
公孙贺嘿嘿一笑:“不是怕他,是怕家祖!”
夏侯颇的人压了过来,整整齐齐的将道路堵塞,站在自己人身后,夏侯颇的跋扈劲又上来了:“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战争!别以为在越人那里讨了好处,就能如何?本候家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
没人搭理他,夏侯颇以为苏任怕了,坐在站马上哈哈大笑:“若是现在跪地求饶,兴许本候一高兴还能放过你们,再等一会就晚了!”
卫青回头看了一眼苏任,苏任微微点头。卫青大喝一声:“放箭!”
李敢为首,二百名弓箭手同时放箭,箭矢铺天盖地而下,虽然稀稀拉拉杀伤效果却不错。夏侯颇的队伍里发出阵阵惨叫,原本整齐的队伍出现了混乱。若这个时候一个冲锋,别说夏侯颇的兵马,就连夏侯颇本人都别想跑。
这是苏任给夏侯颇留的几分面子,若这时候夏侯颇扭头就走也就完了。谁料军马虽然停止前进,一个个眼睛里露出恐惧和惊yà。夏侯颇却提着马鞭在几个准备跑路的家伙脑袋上一阵乱敲:“废物!这点箭矢就把你们吓住了?平时那股子狠劲哪去了?谁干跑本候灭他全家!”
那些人没有任何反应,可能他们也没想到对面那些人真的敢放箭,以前出门都是他们欺负别人,现在碰见比他们还狠的,脑袋有些不适应。
狠话起到了作用,慌乱了一阵的队伍总算安静下来,但也不敢再继续向前一步。悉悉索索的盯着对面,弓着腰随时准备逃跑。夏侯颇抽出长剑,怒吼一声:“给我冲,杀一人赏五百钱!”
又是一阵箭雨,站在前排的几个家伙顷刻间被射倒,躺在地上一阵哀嚎。身旁的队友就那么看着,谁也不愿yì伸手拉一把。
韩庆摇摇头:“这就是汝阴候家的私兵?这样的私兵就算有一万又能如何?”
苏任笑了笑:“什么私兵,和看家护院的仆役差不多,好好的八百私兵硬是被夏侯家养成了猪,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霍金道:“大哥,我带人冲一下,保证一个活的都没有!顺便将那小子抓过来!”
“不用,看那家伙还不打算跑,那就和他再玩玩!”
“一群猪有什么好玩的,天快黑了,早些进城睡觉!”
夏侯颇想要往上冲,却被亲卫死死拦住,气的在马上暴跳如雷,抡起鞭子就打。任凭夏侯颇的鞭子抽的满脑袋是伤,亲卫们始zhōng不放手。被夏侯颇打至少死不了,万一对面那些人一个不小心将夏侯颇射死了,作为亲卫谁也活不成。
站在远处的墨聪和墨雨没有上前,明知道夏侯颇是来接他们的,依然没有上前,其一墨聪想看看自己在长安的依仗到底如何?其二也想看看苏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两阵箭雨之后,墨聪算是看清了,忽然觉得自己来长安并非是件正确的事。
“过去看看,不能再打了!”
墨雨点点头,扶着墨聪来到阵前,墨聪对苏任施礼:“上天有好生之德,苏中郎何必要戏弄一个纨绔?”
“是他先对我无理的,若不是小金子出手这会我都躺在这里了!怎么老先生心疼了?”
墨聪摇摇头:“汝阴候虽然有错,他手下的人却无措,苏中郎何必怪罪他们,看在老朽的薄面之上可否放他们一条活路?”
“这不是问题,不过我想问问老先生,怎么个放法!”
“苏中郎请明言!”
苏任笑道:“我与老先生一见如故,老先生开口,在下自然得答应,这样吧!那些人的兵甲不错,留下兵甲任由他们离去,老先生以为如何?”
“呵呵呵!”墨聪看着苏任呵呵笑:“都说苏先生是天xià最好的商贾,此言一点不假,也罢,老朽上前说和说和,这段时间请苏中郎手下留情!”
“老先生请便!”
墨雨扶着墨聪从兵卒们让开的通道中走了出去,霍金连忙凑过来:“真不打了?”
“谁说的,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派人从两边包抄,若他们不自己脱下兵甲,咱们就只好亲自动手了,两轮箭矢不能白放,那些可都是用钱买来的!”
霍金使劲点点头:“明白!谁都跑不了!”
见苏任的队伍中走出来一老一少,夏侯颇的人马立刻紧张起来,使劲攥紧手里的bīngqì,竟然慢慢退后。夏侯颇也停下手,皱着眉头看向那一老一少。
“汝阴候,老朽墨聪,请汝阴候息怒,老朽有几句话说!”
身旁的亲兵望向夏侯颇,夏侯颇一摆手:“放他们进来!”
到底上了年级,就这么点路就让老头大口喘气,抹了一把脑门,对夏侯颇施礼:“老朽墨聪见过汝阴候!”
“你就是墨家来的人?”
“正是!”
“那!那怎么和苏任混到了一起?”
墨聪道:“此话说来话长,从轩辕山开始老朽就一直和苏中郎在一起,还请汝阴候息怒,听老朽说几句如何?”
“呵呵呵,算他苏任识相,将老先生放了,要不然本候带人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墨雨冷哼一声:“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墨聪瞪了墨雨一眼:“汝阴候别见怪,老朽的孙儿就爱胡说八道,实不相瞒苏任的兵马已经将汝阴候包围了,只要他一声令下,您带来的这些人恐怕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夏侯颇连忙扭头望向四周,沉闷的林子里没有任何动jìng,身后也没有发现苏任的兵马:“老先生说笑了吧?就苏任那点人还要包围本候?这里可有一部兵马,少说也有百人以上,且都是本候亲子挑选的猛士,苏任将我等包围怎么本候没有察觉?”
“汝阴候,听老朽一言,让你的人放下bīngqì,苏任答应放你们回去!”
“混账,本候的兵马何时放下过bīngqì?”
“此一时彼一时,忍一步海阔天空!”
夏侯颇冷笑几声:“一个光禄大夫,带着几个小兔崽子就想为难本候?不杀了他们以后长安还有何人怕吾?老先生不必多言,今日不杀了苏任,本候的脸就没了!”不再理会墨聪,夏侯颇将宝剑高高举起:“听本候命令,给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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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光屁股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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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在拥有了智慧之后,情感也就随之而来。有了情感人变的完整了,也多样了。有些人猥琐,有些人自卑,有些人油滑,有些人骄傲。即便是长的最像的两个双胞胎,在情感上都可能会有天壤之别,因为情感不是与生俱来,而是随着你的生活阅历慢慢渗透的。
李当户的父亲是李广,李广是个严肃的将军,行走坐卧自有一套规矩,所以李当户从生下来那天开始,便受到父亲的影响,逐渐变得寡言少语,同时也变的刻板起来。而李敢因为是李家最小的孩子,受到的宠爱最多,虽然也有些刻板,却比李当户乖巧的多。
眼前的汝阴候夏侯颇让苏任想起一个人,堂吉诃德。夏侯颇就和堂吉诃德一样,面对危险毫无察觉,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不见事情的真相,凡事都觉得他是正确的,天xià就他最厉害。
按照苏任的估计,夏侯颇之所以变成这样,和他是家中独子有很大关xì。从生下来就被人捧在手心,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让一个大好少年变得为我独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更贵为汝阴候,又得到皇家无微不至的关怀,天xià间就没有他担心的事情。正所谓无知者无罪,夏侯颇就和傻子一样,既然不知道有危险,自然也就不会感到害怕。
望着夏侯颇举着宝剑孤零零纵马冲向军阵的时候,苏任的脑海中是那个举着长矛刺向风车的家伙。但那个和风车大战的结果只是摔下来,将自己摔伤。而夏侯颇这么做的结果只有一个,会变成刺猬!
就在夏侯颇几乎要撞上林立的长戟阵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后面冲过来,一跃而起,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转身,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夏侯颇从马上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一旁的野草上。
“咴……”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可惜还是太晚了。奔跑的惯性没让它及时停住,眼睁睁看着三四根长戟插进胸腹,鲜血如喷泉一样飚出来,将出戟的几个人全部淋湿,然hòu仰面摔倒。
突然之间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等夏侯颇站起来,那道黑影再次来到他的背后,伸手一提,烂泥一样的夏侯颇被提了起来,短剑从后面伸过来放在脖颈处。
“哎!”墨聪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一匹北地宝马就这么死了,看着都可惜!你们几个别动,放下bīngqì脱了铠甲,退后五十步。”
几名夏侯颇的亲卫还准备往前冲,墨雨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夏侯颇的脖颈流出来鲜血。
“墨先生,你,你这是……”夏侯颇还算镇定,颤抖着声音问道。
墨聪摇摇头:“不想看着你白白送死,原本什么事都没有,让你这个纨绔搅合成这个样子,放心,只要你不乱来绝不会动你分毫,让你的兵马放下甲兵,咱们走吧!”
“快,放下甲兵!快呀!”夏侯颇能感觉到脖颈处有温热的东西流下来,并伴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
苏任等人站在对面看着这一切,什么话都没说。等到那些人全部将bīngqì和铠甲脱完,苏任笑了,指了指被墨雨制住的夏侯颇:“还有他!”
墨聪道:“苏中郎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苏任道:“已经做了,那就做绝点,要了他手下的兵甲无论如何都会恨我一辈子,不在乎再得罪他一次!”
墨聪摆摆手,示意按照苏任的话办。墨雨放开夏侯颇,转到正面,冷冷的看着夏侯颇。夏侯颇无奈,只能一件件的将身上的东西往下摘。还别说,这家伙身上的宝贝不少,除了宝剑、短剑、手弩之外,鳞甲里面还有一层皮甲,皮甲下面护心镜锃光瓦亮。
石宝嘿嘿傻笑,招呼人去收拾东西。来到夏侯颇面前,上下看了看:“就你这一身至少也值万钱,没想到刚回来就有人送了如此厚礼,不错不错!”
夏侯颇怒目而视,看着石宝将自己心爱的行头卷起来拿走,张张嘴又闭上了。
见苏任的人收拾了七七八八,墨聪拱手道:“现在我等可以走了吧?”
苏任笑道:“稍等,有件事我想问问汝阴候!”
“哼!”夏侯颇冷哼一声,将脑袋瞥向一边:“你两人串通起来谋本候,这笔账记下了,到了长安加倍奉还!”
“别这么不服气,墨先生的确是为了你好,若不是他你手下这些人全都躺在这里!”苏任四下乱指:“不信你看看,就你这点人什么都干不了!”
随着苏任的话出口,隐藏在附近树林里的人纷纷站了出来,前后左右将夏侯婴的一百多人团团围住,打眼一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人人弓弩在手,要想杀他们只需要轻轻在机括上碰一下,能活下来的就没几个了。看到这一切,夏侯颇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往墨雨身后挪了挪。
“放心,说不杀你就不杀你!我只想知道是谁骗你来的?馆陶长公主刘嫖,还是其他什么人?”
夏侯颇偷眼打量苏任,本能的往墨雨身后躲,不说话。
苏任继续道:“看来不是刘嫖,那就只剩下韩嫣了!这家伙阴魂不散,饶了他好几次竟然屡次三番针对我!”扭头对墨聪道:“墨先生,你该不会也是受了韩嫣之邀来的吧?若是那样,我劝你还是别蹚这趟浑水,因为我现在很生qì,若是发起脾气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墨聪笑道:“苏中郎放心,老朽此来与韩嫣无关!”
“这就好!”苏任叹了口气:“好了,诸位可以走了!咱们长安见!”
夏侯颇的确被吓的不轻,先不说墨雨如何对他,就苏任最后那几句话就让他心里惊惧。就算他夏侯颇何等霸气威武,在韩嫣和刘嫖面前那也得缩着,一个是和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一个是长公主加皇帝的岳母,谁都不敢得罪。但是苏任对着两人一星半点的尊重都没有。
夏侯颇怯生生的跟在墨雨身后,想要回头看却又不敢,身边几名亲卫连忙找来衣袍给夏侯颇披上。
苏任笑了笑:“别害怕,我说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真的是揭过去,只要你以后安安分分,保证无事!”
夏侯颇连连点头。
苏任也点点头:“把衣服收拾好,堂堂大汉朝的汝阴候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若是让旁人看见,说你是光屁股候,那就太丢脸了。”
刚才还跋扈的夏侯颇,这会乖的像个鹌鹑,连忙站定,自有亲兵过来帮着他收拾衣服。虽然不是很合身,倒是该遮住的地方全都遮着。换了一匹马,费力的爬上去,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墨聪再次向苏任拱手:“多谢苏中郎手下留情,这份恩情老朽记住了!”
“不用,只要老先生看清情况就好,要走要留老先生自己决定,该怎么做在下相信老先生自有计较。”
商州城不大,城外的状况早已经传了回来。大白天的城门关了起来,城头上别说人,连鸟都没有一只。霍金站在城下叫了半天,里面没有丝毫动jìng。方圆一里左右的城,静悄悄的就和死了一般。霍金用攻城吓唬,这才有一人出现在城楼上。
此人长的瘦小,自称是商州长,只露出个脑袋嘴里打着哆嗦:“各位好汉,我这商州……”
“放你娘的狗屁,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们是盗匪了?”霍金一听好汉二字勃然大怒,冲着城上吼叫:“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都是朝廷兵马,那位是我大哥,光禄大夫、关内侯、中郎将苏任,那位是李广将军的公子,那位是卫夫人的弟弟,那位是平曲侯公子!”
“至于小爷我嘛,现在虽是个校尉,将来至少也是个将军,你这家伙竟然当我们是山匪?速速开城,要不然真攻进qù,先杀你全家再杀了你!”
商州长大惊,夏侯颇来的时候是什么架势他是清楚的。昨日还是他亲自迎接进来的,而且查验了文牒,知道是汝阴候。可他明明看见现在城下这群人将汝阴侯修理了一番,不但杀了人还夺了兵甲战马。既然都是官军,自相残杀算哪门子事。
商州虽然离长安进,却偏僻,商州长连个县令都算不上,自然没机huì知道长安城里的那些恩恩怨怨。在他朴素的认识中,只要和官军为敌的那一定是盗匪。
“怎么,不信还是不愿yì开?”霍金急了:“最后问一句,再不开成就要进攻了,你的下场可比那光屁股候要悲惨的多!”
商州长依然在犹豫,不自觉的往身旁看了一眼。郭解就站在城楼下的阴影中闭目养神。
商州长见郭解没说话,便出声道:“郭先生,这……”
“开门吧!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说要攻城自然不是吓唬!”
商州长连连点头,探出身子冲着城下喊道:“校尉稍等,在下这就派人开城,稍等,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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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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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真的不大,而且还穷。一县的属衙竟然只有南北一条主路,就这一条路还都是土路,且泥泞不砍。因为兵马的关xì,城里面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趴在门缝或者窗户往外看的眼睛,在被凶神恶煞的军卒看一眼之后,立刻躲的不见了踪影。
商州长真的很瘦小,年纪一大把身材却不高,比李敢还要矮半头。自从开城之后,商州长一个劲的给苏任赔罪,先说自己这地方破旧,不便招呼苏中郎,再说商州地处偏僻,山匪横行不得不小心,最后千叮咛万嘱咐,希望苏任饶过他和他的全家。
对于这样的家伙苏任最看不上,没骨气不说还是个碎嘴子,和苏任并排走就和耳朵旁跟这个苍蝇一样,让人心烦。
“停!”苏任把脸一沉:“闲话少说,只问你客栈、酒肆、粮米店还有水井在什么地方,再多说一句现在就宰了你!”
商州长立刻后退两步:“中郎息怒,在下这就找人带中郎去,不知中郎是先去客栈还是酒肆,又或者是粮米店,水井?这城中最好的客栈是永盛,最好的酒肆就在前面,粮米店刚刚过来的街口就有一家,要说水井自然是甜水巷的最好,那里的水井深十丈,味道甘甜,清凉爽口,本县属衙的用水就是取自那里,不过有个缺点……”
苏任长长出了口气,瞪了商州长一眼:“派人带我的人去,你可以走了!”
“在下不能走,苏中郎为国分忧,收服越人那可是大功,作为商州小县,既然苏中郎来了,就得尽到地主之意,不如苏中郎先去属衙稍后,在下命人准备酒宴,停留个三五日再动身,到时在下一定能备齐苏中郎所需的东西,亲自将苏中郎和几位将军送出本县!不知……”
“滚!”苏任抽出长剑,对准商州长的咽喉:“现在就滚,多说一个字试试!”
商州长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凶神,不过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怎么还要杀人?
“苏……!”
不等商州长的那句话出口,公孙贺一把将其揽过来,苏任的长剑贴着商州长的脸颊刺了过去。公孙贺笑道:“看看,本公子可是救了你一命,让你别说话千万不能多说一个字。”
商州长真被吓到了,脸都绿了,若不是公孙贺揽住,多半都跪到了苏任面前。
“行了,赶紧去办事吧!咱们这位苏中郎可不好惹,就你这样的杀了也就是罚铜了事,你可知苏中郎是天xià最dà的商贾?铜钱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你就白死了!”
商州长连忙拜谢:“在……”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看着商州长瘦小的背影跑着走远,李当户皱着眉头:“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官吏,你还真要杀!可知擅杀朝廷官员是什么罪?”
“公孙公子说了,罚铜而已!”
“哼!你真该好好看看《大汉律》。”
“不是吗?”
公孙贺一笑:“按大汉律,擅杀朝廷官员,凡六百石以下者,平民处死灭三族,士大夫流放,终身不赦!两千石以下者,平民处死灭三族连坐,士大夫死!万石者,平民处死灭三族连坐,士大夫死灭三族!也就是说,你要真杀了刚才那个家伙,至少也是个流放!”
“哦!流放去哪?塞外还是岭南?”
“呃!”公孙贺突然大笑:“也是,你小子还真不怕,本就是从蜀郡来的,去过夜郎、羌地,如今又在岭南溜达了一圈,和流放也差不多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艰难的跋涉在商州城的街道上。商州长留下的人在前面引路,听了后面人的话之后,更加恭顺,陪着小心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按照苏任等人的要求,将几人领到所谓商州最好的客栈永盛门前,连忙上前叫门。
所谓的商州城最好的客栈只是比别家完整一点,也只是一点点。斑驳的院墙,破败的房舍,腥臭的味道一股股的钻进鼻子,让公孙贺皱起眉头:“这就是最好的客栈?”
县隶连忙点头,小心的陪着笑脸:“本县穷苦,属衙的屋顶都漏水,也只有这样了!”
废了好大劲,客栈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同样瘦小的脑袋,当看见县隶,这才将大门打开。
县隶直起腰板:“听好了,这几位都是从长安来的上官,将你店里最好的房间留出来,若是敢怠慢小心你的狗头!”
店掌柜唯唯诺诺,却并没有着急将苏任等人让进qù,谄媚的冲着县隶傻笑。县隶眉头一皱,无奈的转过头行礼:“诸位,小人多句嘴,本县穷苦,这数百军兵恐怕……”
苏任岂能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冷冷道:“放心,店钱一个都不会少!”
县隶立刻眉开眼笑,先对苏任施礼,这才转过身对店掌柜道:“听清了?还不迎客?”
实在没发住,按照公孙贺的说法,倒不如出城扎营。这间小店不但小,而且破,一开门味道扑鼻而来,几只老鼠慌忙躲避,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墙角的蜘蛛网一层摞着一层。
店掌柜倒是客气,不断解释,等众人都走了进qù,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苏任给黄十三使了个眼色,黄十三从怀中掏出一袋子铜钱,扔给店掌柜。
店掌柜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嘿嘿一笑:“诸位上官,这……”
黄十三一瞪眼:“怎么,嫌少?那可是五百钱!”
苏任现在的心情真的不好,实在不愿yì和这样的小人计较,摆摆手示意黄十三再给点。黄十三又摸出一个钱袋,大概有个百钱左右,扔给店掌柜。
店掌柜又掂量了两下,还是不走。
就在苏任快要爆发的时候,派去买米粮的石宝回来了。一进门,石宝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生闷气。
“怎么了?米粮呢?”
石宝一指门外:“全在那!”
公孙贺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放着三个布袋,还都没装满:“就这?这点米粮不够一顿吃!”
石宝冷哼一声:“你可知这地方的粮米价钱几何?一石粮米五百钱!这可是我见过最贵的粮米了,就算是蜀郡和会稽那样的边郡都没这么贵!”
“五百?疯了吧?”
苏任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店掌柜的领口,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道:“说,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敢胡说现在就宰了你!”
店掌柜吓的战战兢兢,连忙求饶:“上官饶命,小人说,全都说!昨天中午有人给小人五十钱,说今日若有人住店就领到最差的房中,而且……,而且要收百倍的店钱!”
“是谁?”
店掌柜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小人不认识,真不认识,不仅仅是小人这一家,城里所有店铺全都去了,小人猜测那人应该也对他们都说了。”
卫青问道:“来人长的什么样子?”
店掌柜不敢隐瞒,立刻道:“是个矮个子,一脸凶相,对了,左手上纹了一只虎头,听口音像似从长安来的,昨日正好有一队兵马进城,小人以为和那些人是一伙,不敢得罪,只好答应了!各位上官息怒,小人这就整理上房,请几位安歇!”
苏任放开店掌柜,店掌柜逃也是的跑了,踉踉跄跄险些栽倒院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那套东西在大汉还没有流行开,儒家的思想还没有占据人心。本着图腾崇拜的本能,纹身在大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纹虎头的却不多。最早的部落分为三个主要流派,东夷、华夏、苗蛮,东夷的图腾以凤鸟为尊,华夏族信奉龙蛇,苗蛮比较杂,最主要的也没有虎。
图腾崇拜起源很早,轩辕氏为中华民族之祖,轩辕皇帝的部落称之为有熊,他们崇拜的是熊图腾。到了夏朝,龙的形象才出现端倪。秦的先祖起源于东方,所以秦朝的图腾也是鸟。而汉朝所崇拜的是四灵兽之一的青龙,这从汉朝宫室内随处可见的青龙图形可以证明。虎在古代被视为恶兽,很少有部落或者族群崇拜它,更不要说纹在身上了。
李当户皱起眉头:“纹着虎头?这样的人好像不多!”
公孙贺也收起玩心:“是呀,我大汉以青龙为尊,匈奴人纹狼,从来没见过有人纹虎的。”
霍金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带人控制四门,派人搜查,只要他还在城内就跑不了!”
卫青连忙阻止:“不可!咱们只是路过,若这般肆意妄为,会让陛下为难,如今长安不知道什么样子,这时候还是别给陛下添乱为好。”
“可,总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了那家伙吧?”
苏任一直没说话,低头想事情。所有人都没了主意,一个个将目光盯在苏任身上。过了好半天,苏任道:“要说在手臂上纹虎头的,我到是见过一人。”
“哦?何人?”
苏任自顾自的接着道:“没想到竟然是此人,这家伙胆子够大的,竟然还不死心!”
“到底是谁,快说!”
苏任看了几人一眼:“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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