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兄长、兄弟
韩焉终于要走了,刘赐想了很多办法,先让韩焉搬出王宫,又让人处处限制。 ..韩焉自然明白,这衡山国是待不下去了,想想也是,衡山王都不见自己,自己留在衡山国还有什么意思?只为了和那个王宫里的半老徐娘鬼混,他韩焉的口味没那么重。
出了六安的城门,连个送行的都没有,这让韩焉对衡山国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在心里将刘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等到骂完这才想起这样骂刘赐是要被杀头的。
“大夫,咱们现在去哪?”亲随见韩焉不高兴,想找个话题,让韩焉分分神:“要不咱们回长安吧?听说陛下已经知道您擅自离开长安,很生气!”
“不,去淮南国!”
“啊?淮南王和衡山王可是亲兄弟,衡山王这么不给我们脸面,淮南王能好吗?”
韩焉笑了笑:“亲兄弟又能如何?自古皇家谁和谁不是亲兄弟?远的不说,秦二世和紫苏是亲兄弟吧?先帝和梁王是亲兄弟吧?刘赐和刘安这对亲兄弟,呵呵!”
韩焉的伴当那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对韩焉说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点点头:“那咱们去淮南国干什么?”
韩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刘安这老小子总喜欢躲在一边,总将什么等待时机挂在嘴边,我倒要能等到什么时候?”
“公子的意思是,刘安想……”
“别多嘴,该你知道你知道,不该你知道少打听!”韩焉面带怒容,伴当连忙闭嘴。
车轮声声,沿着官道滚滚向前,泥土铺成的道路下雨之后变得泥泞不堪,偶尔碰见个水坑,便会剧烈的颠簸一下,人坐在里面就好像坐进了小孩子的摇摇车,颠三倒四,一不小心就能撞倒马车上。刘孝的办法很好,一边一个女人,往左碰在左边女人的胸脯上,往后撞在右边女人的肚腹上。刘孝的手还不老实,每碰撞一下,都让两女一阵痉挛。女面如桃花,刘孝嘿嘿的笑。
车帘外,车夫大声喊道:“二公子,前面就到六安了,咱们奔波了数月,终于回来了,大王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刘孝笑了笑:“把你的车赶的稳一点,把两个姑娘都颠的不成样子了。”
车夫呵呵笑了笑,猛然一甩马鞭,驾辕马往前一冲,车子剧烈颠簸几下,两女不约而同的爬到了刘孝身上,刘孝哈哈大笑。
城门口人山人海,进城和出城的人挤成一堆。负责的军候不紧不慢,对每一个人进行仔细检查。当然,这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刘孝的车马还没来,前面开路的骑兵已经冲过来,纵马如飞,一边冲一边大喊:“闲杂人等让路,二公子回来了!”
百姓们很自觉,在军卒的驱赶下,将城门正中间两丈宽的一条路让了出来。不少人相互拥挤,哭喊和叫骂声此起彼伏。远远的只辆华丽的马车驶过来,顶上高高的王府徽记证明里面人的身份很不一般。马车进入人群,车夫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刘孝听见外面的动静,探出脑袋
“停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车夫摇摇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进出城门都要盘查。”
“去把那个军候叫来,问清楚咱们再进城。”
有人慌忙过去将军候叫过来。一听是二公子找他,军候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离着老远便跪地行礼:“小人拜见二公子。”
“起来回话!”刘孝指了指四周:“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为何封城?”
军候连忙来到马车旁:“二公子刚刚回来有所不知,半月前世子亲随被人杀死在世子府,大王下令六安县令十天破案,并将巡城营交给了上将军,还下令封城,前几日便是十天期限,六安县令被砍了脑袋。”
“哦?世子亲随被杀,谁干的?”
军候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听说和从长安来的什么韩大夫有关,世子还在凶案现场发现了那人随身玉佩,那个韩大夫却矢口否认,大王也没办法。”
“韩大夫?怎么一转眼的时间,来六安的人都这么厉害,上次是跋扈的苏任,这次又是什么韩大夫,父王竟然都没办法,可知此人叫什么?”
“好像叫韩焉!”
“中大夫韩焉?”刘孝忽然将脑袋塞出车窗,吓了军候一跳,连连点头。
“人呢?韩大夫人呢?”
“走了,三天前就走了,也是从这里出的城。”
“去了何处?”
军候摇摇头:“小人不知,可能回长安了。”
刘孝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军候退下。重新躺进马车,刘孝的脸上有失落,也有丝丝高兴。失落是因为自己没见到韩焉,高兴是世子刘爽倒了霉。马车沿着大街直奔王府,车夫一带马缰,驾辕马嘶鸣一声,稳稳的停下。刘孝好半天才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马车里出来。
门口的卫兵慌忙接住。刘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父王在什么地方?”
“大王在后花园与几位先生说话。”
刘孝点点头,径直进了大门,沿着回廊三拐五拐,进了后花园。一片树荫和花草丛中,修建了一座六角凉亭。虽然已经进入冬季,江南的植物依然茂盛,在凉亭之中赏花是个不错的选择。刘孝远远的赐和奚慈张广昌卫庆几人坐在其中。
忽然,刘孝的眉头一皱,在这些人中间他发现了一个很不愿意人,刘爽。不愿意见,不代表不用见。刘赐已经刘孝,刘孝不能转身就走,硬着头皮上前。先给刘赐行了大礼,又见过其他官员,轮到刘爽的时候,刘孝心不甘情不愿。
“兄长也在,小弟有礼了。”
刘爽笑了笑:“二弟在外多有劳累,为父王分忧,快快请起。”
二人这样,刘赐呵笑:“好,这样就好,这才有兄弟的样子,去了一趟江夏,来去两月,那边的事情可处理妥当?”
刘孝连忙道:“父王放心,江夏水灾不甚严重,孩儿斥责了那里的官吏,对于几个受灾严重的县道放了粮米,那些受灾不重的地方,也抓紧时间补种,不会影响来年的收成。”
“哈哈哈,还是你办事父王最放心,做得好!”刘赐手捋须髯:“那些谎报灾情的官吏要严惩不贷,不同的情况要不同对待,很好!”
“谢父王夸奖!”刘孝满脸笑容。
刘爽见刘孝被刘赐夸奖,脸立刻黑了下来,正要张嘴找些破绽,被一旁的卫庆轻轻拉了拉。刘爽扭头一庆冲他摇摇头。刘爽生着气重新坐好。
奚慈跟着笑道:“二公子有才学,善变通,可当大任!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内有世子辅佐,外有二公子相助,我衡山国定能蒸蒸日上,开创盛世。”
刘赐笑的更大声,再儿子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慈爱:“对了,咱们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刘爽连忙道:“说到进京朝见陛下的事情,国相言父王不可轻离,应以病体为借口,暂时不要进京,如今外忧内患,淮南国在我们边境布置了不少兵马,上将军认为应当征兵,防患于未然,不过孩儿觉得,征兵之事应当量力而行,兵不在多而在精,应当加紧训练,若淮南国有所异动,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另外,今年乃是父王觐见之年,上一次父王便托病未去,先帝对父王颇有微词,如今皇帝刚刚登基不久,若父王再不去,势必给人留下口舌,去年济北王便没有觐见,朝廷一年来多次向济北增派督邮钦差,将整个济北搅的鸡犬不宁,我衡山国刚刚有了起色,在别人虎视眈眈之下,万万不可动荡。”
刘赐连连点头。
奚慈道:“世子所言老夫觉得只是皮毛,去年四王进京,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位,代王更是死在了长安,当今陛下多有剪除诸侯的意思,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若是大王贸然进京,万一皇帝有心加害,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刘孝紧接着道:“是呀,父王若有个闪失,这衡山国还不被别有用心之人夺了去?”虽然刘孝没有指名道姓,眼睛却在刘爽身上打转。
刘爽大怒,猛然站起身,指着刘孝:“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别有用心之人?”
刘孝笑道:“那谁知道,对衡山王位垂涎欲滴的人多的是,鼓动父王进京,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长安街巷疯传,代王的死与苏任脱不了干系,听说兄长与苏任走的很近,不得不让人多想。”
“你!”刘爽随手将几案上的茶杯丢过去,刘孝麻利的避开,坐在那里不温不火,面带微笑。
“够了!”刘赐大喝一声,己的世子,皱起眉头:“刚刚夸奖你们两句,又吵起来了,都给我滚,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你俩!”
刘爽跪地请罪,刘孝起身就走。刘赐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刘爽也走。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出了花园,刘赐议事的心情也没有了:“都是一母同胞,竟然闹到这样的地步,这王位的吸引力就这么大?”
第493章 要报恩就趁早
刘爽显的有些失落,不待苏任相邀,便一屁股坐到了苏任对面,抓起酒壶自斟自饮,一连干下去五大杯,还沒有停下的意思。
苏任一把将酒杯摁住:“这可是上等的二锅头,再喝就醉了,醉酒对身体不好,”
刘爽凄惨的笑笑:“醉了才好,你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
“谁又惹我们世子不高兴了,在衡山国,除了衡山王就数您最大,哦……,又挨大王的训斥了吧,”苏任一副不怕事大的架势,胳膊支在桌子上:“说來听听,为什么又训斥你,怎么弄的,快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刘爽翻了个白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扬脖便灌进肚子。苏任一把抢过酒壶:“都说了不能多喝,你还喝,”
“哎,”刘爽叹了口气:“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就算我再不成器,那也是他的孩子,自从母后去世之后,就沒见过他的好脸,这么多年,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刘孝刘广他们干什么都好,为了讨好他,我努力再努力,不断审视自己,每件事都让自己做的最好,结果呢,他还是看不上我。”
“到底什么事,”
“去长安觐见陛下的事情,今年是我们衡山国,若一切顺利,父王应该在五月左右出发。”
“哦,这又怎么了,每个诸侯国的大王都要去呀。”
“呵呵呵,”刘爽笑了笑:“你还是为官的时日短,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我大汉大小诸侯数百,有些诸侯有名号有封地,有些诸侯有名号无封地,还有一些无名号也无封地,就拿我们衡山国來说吧,衡山国乃是先帝所封,有王号,有印信,北邻淮何,南抵大江,这就是衡山王的封地,所以衡山王属于有名号有封地的诸侯。”
“还有有名号无封地的,比如长安的那些侯爵,魏其候,柏至候等,他们久居长安,从來不去封地,所以,封地对他们來说有和沒有沒什么区别;最后一种无名号无封地的,就是如你这般的关内侯,说起來是个侯爵,实际上只比别人多了些许俸禄,并沒有得到任何好处,比起有名号的侯爵王爵差远了。”
苏任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几种诸侯还有别的不一样,”
“当然,有名号有封地的诸侯,朝廷最忌惮;有名号无封地次之,你们最次,对于忌惮的诸侯,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就必须去长安觐见,表示对陛下的忠心和尊敬,如若不然便会受到斥责,轻的罚铜,重则削爵,最严重的便会沒收封地,还会被问罪。”
“这么严重,那衡山王的确应该去。”
“呵呵呵,”刘爽笑道:“但是现在沒人敢去,要说原因,就在你身上。”
“我,诸侯王觐见陛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代王吗,”
“代王,记得,怎么了,”
“他是怎么死的,别说你不知道,”
苏任明白了,笑着摇摇头:“原來衡山王担心这个呀,我在六安,他应该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了吧,”
刘爽摆摆手:“事情沒你说的那么简单,因前车之鉴,便有人怀疑我支持父王去长安是在害父王,想要夺取王位,你说可笑不可笑,”
“哈哈哈,是刘孝吧,”苏任大笑。
刘爽一愣:“你知道,”
苏任摇摇头:“我可不知道,不过刚才从窗口看见刘孝的马车刚刚过去,是王府方向,沒过多长时间你就來了,而且一脸怨气,我猜可能和刘孝有关,果不其然。”
“我这个二弟,和我最不对付,总喜欢和我对着干,恨不得父王现在就杀我了,让他做世子才好。”
“沒什么奇怪的,男人这一生就追求三样东西,权利金钱和女人;说起來有一样就什么都能得到,那就是权利,衡山王虽然不大,在衡山也是万万人之上的人物,朝廷的法度管不了他,只要在封地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这些诸侯公子的。”
“羡慕,以苏先生的聪明,看不到这里面的艰辛,”
苏任笑了笑:“艰辛,谁活着不是艰辛,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艰辛,为了口饭吃,命都可以豁出去;富贵人有富贵人的艰辛,千辛万苦挣钱养家,只为妻子儿女过的好一点;你们这些公子自然也有你们的艰辛,都一样,但是,你要承认,在你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羡慕你,羡慕你们含着金子坠地,羡慕你们锦衣玉食,做人别害怕艰辛,艰辛是成长的垫脚石,。”
刘爽仰头长叹:“我可沒有苏兄这般见识,只求别人别针对我,一切风平浪静就好。”
“哈哈哈……,那看來是世子生错了地方。”苏任大笑:“你是衡山王的嫡长子,衡山王即便是再沒心思生儿子,也会有三五个,谁不想等老王那个什么之后,自己能坐上衡山王的位子,但这位子只有一个,除非世子现在就退出,找个地方隐居起來终老一生,或许还能锦衣玉食一辈子。”
“退出,为什么,衡山王位本來就是我的。”
“这不就完了,既然你认定了,就别怕人抢。”苏任扭头看了一眼蛮牛:“这是我的亲卫,叫蛮牛,前几日和几个人摔跤,我出了一块碎玉为彩头,他硬是从十几个人手里抢了去,一块碎玉都是这般,何况衡山王的大位。”
刘爽抬头看了看蛮牛,蛮牛听了黄十三的话,黑着脸对刘爽怒目而视。刘爽咽了一口唾沫:“好一条壮汉,”点点头对苏任道:“苏兄所言不假,但我如今有些力不从心,不知……”
不等刘爽把话说完,苏任连忙摆手:“别,我不会插手你们兄弟间的事情,第一我是朝廷的大臣,第二我还有安置越人的事情要办,衡山国的事情搀和的越多,我就会越遭殃,不但朝廷会有非议,在衡山国也会让人记恨,世子不是有高人相助吗,”
刘爽皱起眉头:“哦,何人能被苏兄称为高人,”
“卫庆,此人不是和世子联系密切吗,每到紧要关头都会出手帮世子解围。”
“哦,哈哈哈……”刘爽笑了笑:“卫庆乃是衡山国谒者,我只是请他出了几个主意而已,算不得我的人。”
“是吗,或许因为我是个外人,所以对你们的事情看的透彻,大王身边,最信任的除了你们兄弟之外,有三个人,国相奚慈,上将军张广昌,还有就是这个谒者卫庆,以我的观察,奚慈和二公子走的很近,张广昌对陛下最忠心,也就是说将來谁坐上王位,张广昌对王位上的人依然忠心,这个人可以忽略,还有就是卫庆,他选择的应该是世子。”
刘爽震惊的看着苏任:“苏兄……”
苏任笑笑:“不过,你高兴的不要太早,我再來给你分析一下,奚慈是国相,他支持刘孝,就是说刘孝在文官之中很有地位;还有刘广,刘广的生母是现在的王后,徐來为了自己儿子,不断给大王吹枕边风,这也是很可怕的,除了这两个人,其他的那些公子可以忽略。”
“再说说您,您身为世子占据大义,但是沒有任何势力,文臣被奚慈控制,武将在张广昌手中,仅有的一个智囊卫庆,不过小小谒者,就算是能影响陛下,也很有限,更重要的一点,世子太过耿直,不会阿谀奉承,对看不惯的事情总喜欢制止,无形中便树立了更多的敌人,所以说你才会觉得艰辛。”
刘爽听的连连点头,等苏任说完,连忙起身深施一礼:“苏兄高见,还请苏兄教我,”
苏任也起身还礼:“世子请坐,教字谈不上,只有一句话相送,高调做事,低调为人。”
刘爽想了想,摇摇头。
苏任笑道:“高调做事,便是让世子在百姓中积累人望,凡事只要为了百姓便可奋力力争,就算是被大王毒打也在所不惜,要让百姓知道,世子是衡山王的将來,是他们好日子的将來,这样世子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从现在开始要让衡山百姓对世子感恩戴德,有了这样的人望,就算是大王要行废立之事也得顾及百姓,”
“低调做人对世子有些难,世子不要觉得自己还是世子,就当是一个逍遥公子,碰见谁都客客气气,哪怕是城门口的那些兵卒,对于朝堂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世子不要参与,就算是大王相问,也尽量圆滑,谁也不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让所有人都觉得世子已经心灰意冷,到那时候刘孝和刘广才会斗起來,世子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刘爽一边听一边想:“这样行吗,”
苏任笑笑:“反正世子现在已经到了绝地,试试又有何妨,就算不灵,又能差到那里去,”
“也是,”刘爽尴尬的笑了笑“好,就听先生的,先生大恩容后报答,”
“不用容后,现在就有事相求,江淮有世子一大片田地,世子可否卖给在下,”
刘爽一愣,眼睛转了转:“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为了我的那片地吧,”
...
第494章 卫庆的秘密
荆棘突然來访让苏任喜不自禁,來六安这么长时间,干完了事情本想立刻就回会稽。但是现在衡山国的情况变化的实在太快,据说淮南王已经在两国边境枕戈待旦,随时都有可能打过來。而衡山国内却一塌糊涂,若任由淮南国进攻衡山国,刚刚安定下來的越人说不定就要乱起來,所以苏任不能回去。
给刘爽出主意,就是让刘爽收敛,别再和刘孝叫板,让衡山王能静下心來将眼光放在国境上,免得被淮南国占了便宜。效果看起來很不错,昨日衡山国上将军张广昌亲赴南郡督促练兵,防备淮南国突然袭击。
荆棘來的时候,苏任正在吃早饭,看见荆棘便招手:“吃了沒,沒吃就一起,”
荆棘看了看苏任的饭食:“沒吃,但你吃的这些太素了,沒有肉也能叫饭,”
“沒有肉就不叫饭了,肉虽好,却不能顿顿都吃,那里面的脂肪多,吃的多了容易造成脂肪堆积,堵塞血管,什么脑血栓心脏病全都出來了,特别是早上,吃些清淡的才好。”
荆棘皱着眉头:“脂肪,血栓,什么意思,”
苏任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只要记住多吃些清淡的对身体好就行,”三两口将碗里的稀饭扒拉进嘴里:“这么早來什么事,是不是在那个小客栈待的无聊,准备和我出去走走,”
荆棘摇摇头:“赢公子有请,我就是个跑腿的。”
“呵呵,赢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大面子,荆棘大侠都成了跑腿的了,”
“嘿嘿,”荆棘笑了笑:“说实话,跑腿只不过是顺路,实际是想让你请我去翠香楼。”
“哦……,”苏任立刻就明白了:“馋酒了,行,那就回去,叫上赢公子,咱们翠香楼见,”
“好嘞,”荆棘答应一声,撒娇如飞出门而去。
收拾了碗碟,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苏任穿好衣服,领着黄十三和蛮牛朝翠香楼而來。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少趟,就连蛮牛对街边那些叫卖和香气都有了抵抗力,跟着苏任目不斜视。倒是苏任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觉得不错便问问价钱,若是喜欢便买下來。
还沒到翠香楼门口,黄十三和蛮牛怀里又有了一大堆。黄十三觉得太累赘:“先生,这些破玩意买它作甚,”
苏任翻了个白眼:“你们呀沒有一点生活常识,咱们出门一年多,弄不好还得再待一年,等回去的时候不得带些礼品,家里那么多人,谁都得送一份,这两只狼毫毛笔是送给老师的,这一串珠子是送给冲虚道长的,还有这些都是要送人的,虽然不值钱也算咱们一份心意。”
“那也沒必要买这么多吃的呀,米糕水果放的时间长了会坏的。”
“呵呵,”苏任笑笑:“也是,算了,其他东西留下,能吃的你两个就吃了。”
“啊,”黄十三大惊,望着前面的翠香楼:“咱们要去翠香楼,却让我们吃这些,先生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不想吃就背着,废话真多,”
三人进了翠香楼,老贾连忙迎上來,带着三人进了二楼苏任最常去的雅间。一推开门便看见赢广济和荆棘早早的就到了。老贾将苏任让进來,顺手关了门去准备酒菜。
苏任拱拱手:“不好意思,不怪我來的晚,实在是你两个來的有些快。”
荆棘嘿嘿笑道:“翠香楼的酒菜天下有名,吃一顿不容易,哪能不早些來,何况这次是你请客,來的晚了显的我们不地道。”
“好吧好吧,荆棘兄越來越会说话了,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苏任看了一眼赢广济:“赢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赢广济这些天的心情一直不好,自从越人被苏任几乎一网打尽之后,脸上就很少有笑脸,对苏任翻了一个白眼:“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卫庆有了些眉目。”
“哦,这么快,还是赢公子有办法。”
赢广济对苏任的恭维免疫,继续道:“卫庆本是个方士,十年前在路上被刘赐碰见,刘赐见其谈吐不俗,便留在身边做了谒者,这么多年卫庆不显山不露水一直在谒者的位子上,据说好几次刘赐想给卫庆升官,都被卫庆拒绝了。”
苏任想了想:“这人还真有点意思,既然入士却不愿意升官,还有其他的吗,比如卫庆是哪里人,來六安的目的是什么,”
赢广济道:“何地的人不知道,只是有一点证据证明卫庆是从西面过來的。”
“西面,淮南国还是蜀中,”
赢广济摇摇头:“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去了淮南国,暂时还沒有回报。”
苏任挠挠头:“越神秘的人越有问題,这个卫庆能得到衡山王的信任,如今又在支持刘爽,敢在纷杂的王位争夺中出手,完全不像一个平凡的人,与他十年來一直做谒者的低调很不对称,这人肯定有问題,”
赢广济看着苏任:“你怎么忽然对卫庆这么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个人很蹊跷,现在看來我的猜测是对的,还望赢公子加紧调查,尽快摸清这人的底细。”
赢广济点点头。
荆棘突然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淮南王的五公子刘宏又來了,住在……,”荆棘的后半句沒说,扭头望向赢广济。
赢广济瞪了荆棘一眼:“不就住在衡山王宫吗,看我做什么,”
荆棘笑了笑:“不是怕你有什么想法,你说那个女的有什么好,你们两个一來都往她那跑,”
苏任已经憋不住笑了,扭过头去连忙将喝进嘴里的茶水吐出來。恰巧老贾进门送酒菜,看见苏任把茶水吐了,连忙问道:“先生,这茶水不合你的胃口,我这就叫人换,”
苏任摇摇头,一边擦嘴一边道:“不管你的事,茶不错,只是有些烫。”
老贾扭头便数落几个伙计,看着伙计委屈的样子,苏任着实不忍心,赶忙制止:“行了行了,他们也不容易,沒事,”
老贾尤不解气,狠狠的瞪了几个伙计几眼,这才将酒菜上桌,顺手摸了一把茶壶,什么也沒说带着人退了出去。
老贾一走,荆棘望了望门口:“你这翠香楼的掌柜不地道,不信你的话,刚才走的时候摸了一把茶壶。”
苏任笑笑:“人家早就看出來了,摸茶壶就是明着说他知道,不过他会守口如瓶。”
荆棘瞪大眼睛:“不会吧,你的这个掌柜怎么和赢公子的手下差不多了,”说完,觉得失言,连忙看看赢广济。
赢广济瞪了荆棘一眼,又看看苏任,对荆棘道:“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带着两个笨蛋就敢來六安,他苏任沒疯,咱们的人都在暗地里,人家的人明目张胆,这酒肆中來來往往的人什么样的都有,稍微注意一下就比咱们知道的多,要不然他才不会将翠香楼开的到处都是。”
听到笨蛋两个字,蛮牛就要站起來,被黄十三一把拉住,以目示意,别惹事吃饭就好。
荆棘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苏任的眼神都变了:“下回吃饭再也不來翠香楼了。”
苏任笑笑:“放心,沒他说的那么夸张,翠香楼只是打探消息,不干你们那些龌龊的事情,我敢保证我的翠香楼绝沒死过人,以前沒有,现在也不会有,将來更不能有,要吃饭尽管來,我给你们打折。”
“这还差不多,”荆棘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苏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荆棘:“刘宏來了之后就沒有什么动作,”
荆棘摇摇头:“暂时沒有,一直留在那女人那里,连门都沒出过。”
“这就奇怪了,悄悄來六安,却滞留在刘无采那里,为什么,就为了和他这个堂妹私通。说不过去呀,有空劳烦荆兄看紧那小子,这家伙从夜郎国和我斗到衡山国,只有他勾引女人,可沒见过他被女人拴住手脚的时候。”
荆棘点点头:“放心,我一定看牢他。”
苏任想了想:“蹊跷,太蹊跷了,总觉得刘宏和卫庆有些联系,但是又沒有证据,让人不放心。”
“你怀疑卫庆是淮南王的人,”赢广济问道。
“不是沒有这种可能,淮南王刘安想要谋反,这在江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个人很会伪装,从朝廷的角度看刘安胸无大志,喜欢搞什么学术研究,弄了一批人编著什么《淮南子》,迎合朝中那些信奉黄老学说者的心理,意图贬低皇帝推行的政策,从而笼络人心。”
“一部《淮南子》洋洋洒洒数万言,刘安汇聚数千文士,历时时间更是长的让人咂舌,这样一个苦心经营,为了一点口碑和理论上的依据,不惜花费巨资只编纂一本书的人,目标之明确,隐忍之坚决,一般人绝对做不到,而卫庆在衡山国的做法与刘安有异曲同工之妙,要说他两人沒有关系,我肯定不信。”
赢广济点点头:“刘安的确不简单,可惜呀,可惜碰见你这么个妖怪。”
...
第495章 二流演员,刘赐
衡山王府的人追苏任追到了翠香楼,这让苏任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经过上次威胁之后,刘赐肯定不愿意再见他,至少不会派人请他。但这奇怪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來人是刘赐身边的内侍,这人苏任见过,算的上刘赐的绝对心腹,谁见了都会礼敬三分,哪怕是王后徐來对这人都客客气气。今日竟然对苏任礼遇有加,让翠香楼二楼中那些认识此人的人,无不好奇苏任的身份。
“前段时间大王被小人蒙蔽,险些坏了朝廷大计,这些天大王思前想后,觉得甚是不应该,多亏苏中郎及时劝谏,才沒让大王做下错事,今日大王特地在王宫设下宴席,感谢苏中郎劝谏之恩,让老奴想请,还望苏中郎念在大王乃是皇亲的面上赴宴,大王将亲自感谢苏中郎。”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内侍,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低声下气,旁边人看见什么感觉,苏任先觉得心理上过不去。慌忙将内侍扶起來:“内侍如此,在下受不起,既然是大王相招,在下定当前往,还请内侍稍待,在下安顿了这几位朋友立刻随内侍前往,可好,”
老内侍连忙道:“不急不急,苏中郎随意,小人在门外相候。”
马车已经准备好,就连黄十三和蛮牛都有专门的马匹接送,如此高规格的礼遇,在苏任第一次來衡山的时候可沒有。尚未拐到王宫所在的大街,苏任便注意到街道上已经被清空,而且经过打扫,并洒了水。如果两边安排上卫兵和跪地的百姓,和皇帝出巡沒有什么区别了。
刘赐站在门前台阶下,这就叫降阶相迎,在古代算得上最高礼遇。亲自为苏任揭开马车帘子,刘赐满脸堆笑:“苏中郎总算來了,本王还担心苏中郎生气,本打算亲自去请,被他们几个死命拦着,幸好苏中郎大人大量不将那些不快放在心上,本王就放心了。”
苏任见马车帘子揭开,露出刘赐的脸被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马车,就要大礼参拜:“折煞在下了,怎能让大王如此,”
刘赐将苏任拉起來:“子恒不怪罪本王,本王便感激不尽,今日专程向子恒道歉,江淮之事本王被韩焉蒙必,险些坏了朝廷的大计,若不是子恒极力劝说,又在陛下面前替本王圆说,说不定问罪的旨意已经到了面前,來來來,快请,”
歌舞酒宴全都是最上档次的,大块大块的牛肉摆上來,带着香气,闻一口便口水直流。吃肉也是有讲究的,最高规格的是鹿肉,但是这个肉只能是皇帝吃,必定群雄逐鹿,沒人敢和皇帝争。平常人家,稍微有点钱的,吃羊肉。猪肉被认为是贱肉,只有最低等的人,才会偶尔吃一顿。
牛肉,在一般人家是绝对不能吃的,吃了轻则重罚,重则会被杀头。作为最主要的生产工具,牛向來被古人所看重和依赖,甚至被认为是自己家里的一口人。杀牛如同杀人,吃牛肉如同吃人。但这里是衡山王宫,作为衡山国的土皇帝,若不是顾忌苏任的面子,吃鹿肉都沒人敢说个不字。
一边看着歌舞,一边吃肉喝酒,气氛很快就上來了。今日的陪客人数不少,国相奚慈,御史魏强,就连世子刘爽,二公子刘孝纷纷到场。放眼望去一派歌舞升平,但是苏任却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一曲舞罢,歌姬退下。刘赐端起酒杯:“诸位,子恒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实乃年轻人之典范,我大汉建国百年,南越乃是南方最大祸患,被子恒一朝所灭,擒越人四王,如此大功,当为子恒贺,当为大汉贺,”
众人连忙符合,苏任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刘赐笑呵呵的将酒喝完,接着道:“二十万越人回迁之事压在子恒肩上,本王也姓刘,自然也该替朝廷替陛下分忧,今日本王做个决定,将王府在江淮之地所拥有的一万倾土地送与子恒安置越人,”
苏任连忙起身,对刘赐拜道:“大王为国分忧,在下定当禀明陛下,为大王请功。”
刘赐摆摆手:“不不不,本王说了,这些土地送与子恒,让子恒安置越人,朝廷要算功劳,也应该是子恒才对,子恒不要疑惑,此乃本王一点心意,子恒來我衡山国与爽儿情同兄弟,本王就拖个大让子恒称一声叔父不为过吧,呵呵呵,那一万倾土地,就当是我这个做叔父的给子恒的见面礼。”
“这……,既然如此,小侄拜谢大王,”
“哈哈哈,我就欣赏子恒这一点,痛快,來,胜饮,”
刘赐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所求必然很大。但是,直到宴会结束都沒有说一个字。出门的时候,刘爽亲自送苏任出來,将苏任扶上马车,一猫腰也钻了进來。
苏任回头看了一眼:“世子,你……,”
刘爽一笑:“父王让我送苏兄回客栈,今日苏兄喝的多了点,路上不放心。”
“那就有劳世子了。”
马车启动,车内的气氛很沉默,苏任和刘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眼看着就要到客栈,苏任看了刘爽一眼:“世子再不说,我可就到了。”
“你看出來了,”
“大王用一万倾土地,买我这张嘴,沒想到我这张嘴这么值钱,按照江淮现在的地价,一倾也得百钱,这么算下來可是一百万钱,不是小数。”
“那苏兄……”
“放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今日又吃又拿,必然尽力,”苏任斜靠在马车上,双手枕在脑后,悠闲的不得了:“大王不就是怕韩焉的事情被陛下知道怪罪吗,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刘爽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什么,一切仰仗苏兄了。”
苏任笑了笑:“我现在好奇,是谁替大王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说实话,送给我真不如直接送给陛下,一万倾虽然不多,差不多可以安置七八千越人,衡山国乃是封国,将土地献给朝廷,这本身就表明了大王的态度,陛下自然很高兴。”
刘爽道:“此计应该是奚慈所出,这应该是第一步,我猜想不仅仅是为了消除韩焉的影响这么简单。”
“哦,还有内情,说说看。”
刘爽摇摇头:“不好说,但根据我的估计恐怕是父王不愿意去长安觐见,这一万倾土地只不过是铺路而已,苏兄的好事要來了,对了,既然苏兄有了这一万倾土地,我的那些是不是……,”
“你父王是你父王,你是你,这可不能混为一谈。”
“哈哈哈哈,苏兄果然是商贾出身,这账算的就是精明,也罢,我的那些地也送你了,”
刘爽终于聪明了一次,在接下來几天,刘赐对苏任三天一大宴,两日一小宴,衡山国能拿得出手的山珍海味轮番考验苏任的味觉。刘赐也是不断的送东西,金银珠宝骏马轻裘,只要是苏任需要的,刘赐绝不含糊。三五天之后,苏任在衡山国的资产直线上升,粗略估计一下差不多值五千万钱。
到了第六天,刘赐在送给苏任一座王府别院之后,宴会结束的时候将苏任留了下來。明为品茶实际上都知道有事情要说。就在花园中的八角凉亭之中,刘赐奚慈苏任三人坐定。挥手将所有人赶下去,只留下心腹内侍在侧伺候。
奚慈看了刘赐一眼,笑呵呵的对苏任道:“苏中郎安置二十万越人,不知进展的如何了,若是有什么困难,大王一定鼎力相助。”
苏任拱手道:“多谢大王,有了大王的那片土地,又从衡山国采办了大量物资,进行的相当顺利,这一切全耐大王和衡山国上下鼎力支持。”
“这就好,呵呵,能为朝廷出力,本王也很高兴。”刘赐说完看了一眼奚慈。
奚慈立刻接过话头:“哎呀,安置越人的确不易,不说苏中郎殚精竭虑,就我们大王也是夜夜不得安寝,为了替越人筹措粮食种子农具等费尽心机险些病倒,然而今年又是大王觐见天子之年,从衡山国到长安路途遥远,我等担心大王于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衡山国可怎生是好,呜呜呜……”
刘赐道:“这是什么话,觐见天使乃是人臣本分,本王是大汉子孙陛下的臣子,就算是死在路上也得尽到人臣之道,”
奚慈哭拜于地:“大王三思呀,衡山国有今日之局面全耐大王贤明,臣这就联名上本奏告陛下,恳请陛下免了大王觐见。”
“胡闹,本王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
苏任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主一臣演的真不怎么样,顶多算个二流影星。奚慈干哭沒有眼泪,刘赐虽然一而再的坚持,那双眼睛却不断的瞥向苏任,眼神中的急躁一目了然,生怕苏任不答话。
刘赐越心急,苏任便越不答话,看着两人演戏。奚慈实在是演不下去了,对苏任道:“苏中郎,大王留在衡山对你安置越人有百利而无一害,赶紧劝劝大王,请大王保重身子,免得误了朝廷安置越人的大计,”
奚慈点了名,苏任不得不说话。慢慢悠悠的放下茶碗,对刘赐施礼,大王二字刚刚出口,奚慈和刘赐全都一个深呼吸,好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一般。
...
第496章 小团体
刘赐气坏了,指着奚慈破口大骂:“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得到了什么?他不但劝我去觐见,还让我拉上淮南王,淮南王会怎么恨他不死?早知道现在,当初就该将其赶出衡山国!”
“大王息怒,是下臣安排不周,不过臣觉得苏任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 d t . c o m”
“什么?你还说他说的有道理?”刘赐被气乐了,一屁股坐下:“好,你说,你说有什么道理?”
奚慈道:“苏任言,此次大王对安置越人贡献巨大,若前往觐见,必能在陛下面前留下好印象,而且还能……”
“还能什么?”刘赐道:“诸侯王在朝廷,在皇帝眼中恨不能全部抹除,就算我们做的再好,对那个皇帝再如何忠心,临了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养在长安,吃喝玩乐一生,苏任是那个小皇帝的亲信,自然会替小皇帝说话,这事也怪我,抱着拉拢苏任的想法,却被人家钻了空子。”
“大王所言的确有理,但现如今诸侯的气势就算是朝廷也会忌惮,只要无错谁也不敢将大王如何!此次大王有功于朝廷,即便陛下不赏也不敢将大王留在长安!”奚慈上前两步:“另外一点,苏任之所以让大王拉上淮南王,其中关键就是苏任忌惮淮南王。”
“哦?”刘赐一皱眉:“什么意思?”
奚慈笑笑,又往刘赐身边挪挪:“淮南王一向隐藏的很好,不仅在朝廷在皇帝眼中都是胸无大志的诸侯王,即便是在天下人眼中,淮南王也是一个只会著书的蠢人,但是大王应该知道淮南王的根底,内紧外松,表现的慵懒不堪,实际上一步步在谋划自己的将来。”
刘赐摆摆手:“这些本王知道,说重点。”
“苏任从长安来到会稽一年余,平灭越人,安置越人,这么长时间对于淮南王还没有察觉,大王信吗?”
刘赐想了想:“以苏任的聪明,淮南王的韬光养晦不会来。”
“这就对了!”奚慈连忙道:“苏任让大王鼓动淮南王同往长安,就是要将淮南王的事情公诸于世,让陛下知道淮南王的恶行,苏任不傻,拿了大王那么多好处,就算不帮忙,也不会加害,带上淮南王就是一层保险,就算皇帝真的要动一位诸侯王,也不会是为朝廷立下功劳的大王您呀!”
刘赐陷入沉思,慈一眼。就在十几天前,支持他去长安觐见的只有世子刘爽一人,以二公子刘孝为首,奚慈等人极力反对。刘赐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在什么地方,但是今日奚慈一反常态,刘赐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再的时候,脑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能说服刘赐,奚慈走出了王宫,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上,回头再,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马车就在门口等候,老仆见奚慈出来,慌忙上前搀扶。正准备爬进马车的时候,一名王府内侍打扮的人急匆匆追了上来,离着老远便呼喊。
“国相留步,二公子有请!”
奚慈皱皱眉:“二公子现在何处?”
“二公子正在府中相候,还请国相移步。”
奚慈想了想,爬进马车,对车夫道:“去二公子府上。”
刘孝这些天一直很生气,家里的东西能砸的几乎砸了一个遍,但人家是衡山王的二公子,当下砸了不多时便会有一件一模一样的重新摆在原来的地方,从表面上面的摆设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是后门口装垃圾的竹筐多了很多。
奚慈是国相,与刘孝也多有来往,进门不需要任何通报。刚进院子便听见屋内哗啦哗啦的声响,奚慈一皱眉问身旁那名带他来的内侍:“这么多天了,二公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内侍没敢回答,只是脑袋低的更下一些。
奚慈黑着脸往门里走,一只脚刚迈进去,一个陶罐便在脚边粉碎,四散的碎片打在奚慈的袍服上,砸中奚慈的小腿,疼的他一咬牙:“住手!”
刘孝刚举起另一个陶罐,被奚慈一声吼住,待奚慈,冷笑一声:“你也想管我?父王不让我与那个苏任气冲突,我便安分的待在府中,刘爽整天围着父王打转,你们是不是很高兴?”
奚慈做了个深呼吸,将怒气压下去。刘赐的几个孩子,刘爽志大才疏,刘孝色厉内荏,刘广胆小懦弱,其他几个更是一个不如一个。奚慈并不孝,但一堆没一个成器的,也就只能矬子里面挑个高个,现在己似乎挑的这个也不怎么样。
“二公子何必急在一时?世子虽在大王身边,但大王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信任,这次二公子能隐忍,大王非常高兴,不止一次在老臣面前提说二公子懂事。”
听了这话,刘孝这才慢慢放下陶罐:“哼,你的话我会信?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那个父王想要拉拢的苏任,却劝说父王去长安觐见,哈哈哈哈,父王这次真的弄了个大笑话!可你竟然也劝父王去长安,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我们如何说的,父王在他刘爽就无出头之日,父王若走,世子监国,到时候还能有我们的活路?”
“你先别说话!”刘孝伸手拦住奚慈:“我知道,我也不是你所认为最合适的衡山国继承人,但你也没有必要出卖我,若国相觉得世子合适,说句话我刘孝绝不拦着,他日世子继承王位,你们想怎么处理我都行,自古成王败寇,既然我参与了,那就输的起!”
奚慈气的胡子都在抖,等刘孝说完,伸手指着刘孝:“你,你!”没再多说一句,转身就往门外走。身旁的内侍奴仆没人敢拦着,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几乎缩成一团。
刘孝大怒:“滚!全都滚!”抓住身旁的书架,一使劲,搬倒在地。
刘无采花枝招展,一脸笑意的孝。又上的一片狼藉:“二兄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刘孝砸了整间屋子,胸中的怒火也发泄的七七八八,对刘无采翻个白眼:“不在你府上找花匠马夫厨子,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哼!”刘无采没有生气:“今日不舒服,特意来兄,也替人带句话,若是二兄还有心力与世子斗下去,她会助二兄一臂之力。”
“谁?整个衡山国还有能帮我的人?”
“二兄这话说的,小妹我不就是来帮您了吗?”
刘孝笑笑:“该不会是从淮南来的吧?”
刘无采一愣,旋即摇摇头:“不是,此人二兄绝对想不到。”
“哦?”
刘无采趴在刘孝耳边窃窃私语,说了好半天,刘孝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当真?”
刘无采点点头:“我可没闲工夫和二兄开玩笑,大兄一向和她合不来,上次还差点杀了她的兄长,二兄别忘了,世子与苏任走的很近,苏任刚刚平灭越人,论起来她和越人之间可有不小的瓜葛。”
刘孝的眼睛一亮,点点头:“这么说起来,似乎能说通。”
刘无采接着道:“二兄放心,她说了只要斗倒世子,刘广绝不会和二兄争!”
刘孝扭头无采,突然笑了:“这话,也只有你这种傻丫头才会相信!但是,不管怎么样,就目前来说,有这么一个助力的确很不错。”
王后徐来急的不断口,刘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徐来没来由的叹口气。
“叔母不必担心,刘广兄弟只是年岁太小,等坐上衡山王的王位便什么都明白了。”刘宏跪坐下手,一边喝酒一边色眯眯的望着眼前的便宜叔母。
徐来狠狠的瞪了刘宏一眼,刘宏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刘无采满脸笑容,急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刘孝。徐来孝,刚才的焦急似乎一下子没了,仪态端庄的重新坐好。
刘孝扫视一圈屋内,都带着警惕,特别是刘宏。刘宏举起酒杯冲着刘孝微微点头,刘孝立刻停在门口,恶狠狠的宏。刘无采见状,一把拉住刘孝的胳膊:“二兄,还不赶紧拜见母后?”
刘孝一咬牙,冲着徐来躬身施礼:“刘孝拜见王后!”
徐来笑道:“二公子请坐,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广儿还不给你二兄见礼?”
刘广一板一眼的对刘孝行礼,刘孝连忙相还,两人搞的和夫妻交拜一样,正式而非常有喜感。
刘宏哈哈哈大笑:“行了,现在人齐了,咱们这些人都是不想爽继承衡山王位的,所以从今往后,咱们应当团结一致,什么时候将刘爽扳倒什么时候算完。”
刘孝瞥了刘宏一眼:“此事是我衡山国的事,与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
“二兄?”不等刘宏回答,刘无采抢先道:“堂兄也是为了我们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刘孝眼刘无采,起身冲着徐来再拜:“王后,您是长辈,我想听您说,至于其他人,呵呵!”
“二兄,……”
“好了好了,我说!”眼见刘孝刘无采就要吵起来,徐来连忙阻止:“我等商议的是大事,应当相互忍让,今日之事乃是机密,诸位当谨慎!”
第497章 放下和拿起
苏任在喝茶,翠香楼的茶都是从蜀中送来的,老贾知道苏任好茶,特意将压箱底的拿出来,又派人去附近的霍山弄来泉水,专门为苏任烹茶用。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喝进嘴里的味道是和一般的不同。
浅浅呷了一口,苏任闭上眼睛,感受茶水在舌头不同部位透出来的味道。前世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当然不是没有时间、精力,主要是没钱去弄这么好的茶。来到大汉之后,茶越喝越觉得其中微妙。这也是他与后世唯一联系的方式。
感受完,一口将茶盅里的茶喝干净,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好茶,不同的水烹出不同的茶,衡山国也就霍山的水能烹出这么好的茶来。”
刘爽学着苏任的样子品了半天,并没有觉出什么好坏来,悻悻的放下茶盅:“我怎么尝不出来与平时喝的有什么区别?”
卫庆道:“世子所言不虚,我也没有尝出来,或许只有苏中郎知道其中的味道。”
苏任哈哈大笑:“哎,这么好的茶让你们两个喝真是糟蹋了。”
“呵呵呵!”刘爽笑了笑:“我们都是俗人,没有苏兄的情怀和品味,平常都是牛饮,那用过这样的小盅喝茶,整个衡山国只怕只有这翠香楼能找出来这种器皿。”
“这话你说对了,我的翠香楼不仅仅是个吃饭喝酒的地方,在我的想象中,翠香楼要打造成吃、穿、玩、用、娱乐等一个综合的地方,走进我的翠香楼,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你有钱!当然,娼妓、赌博是没有,这里要保证干净。”
“苏中郎果真人也!”卫庆起身相拜。
苏任摆摆手:“别奉承,说吧,今日世子与卫先生一起来,肯定有大事,在我的印象里卫先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据说卫先生一向谨慎,很少出府门,今日算是破例了吧?”
刘爽笑道:“苏兄慧眼如炬,今日来是感谢苏兄的,传闻昨日父王留下苏兄询问觐见之事,苏兄坦诚劝谏,感激不尽!”
苏任看着刘爽:“只为这一事?”
刘爽又笑笑,扭头看了卫庆一眼,接着道:“苏兄可知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苏任摇摇头。刘爽道:“父王大怒,将奚慈狠狠的骂了一顿,然而不知奚慈对父王说了什么,父王似乎一下子不生气了,我很奇怪苏兄对父王说了什么?”
苏任一笑:“看来我的话奚慈明白,就看大王能不能明白过来?说实在话,大王若不觐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若是坦然觐见到能收到意外惊喜,衡山国是个好地方,地处淮河以南大江以北,土地肥沃,地势平缓,难得的鱼米之乡,这么好一块地方谁看了不垂涎欲滴?朝廷恐怕也不例外。”
“苏兄是说,朝廷早有削藩之意?”
卫庆道:“自先帝时晁错提出削藩之意后,朝廷便一直没有放下此意,并不稀奇!若要论起来,高祖平灭各异姓王也算削藩的先兆。”
“难道朝廷就不能允许我们吗?”
“世子这么问就下乘了!送世子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诸侯国对皇帝阴奉阳违,不受朝廷控制,暗地里更是积蓄力量恨不得有一天取而代之,若世子是皇帝,可愿意容忍?”苏任望着刘爽:“削藩乃是大势所趋,说句不好听的,若世子将来继位,要好好考虑考虑衡山国的将来。”
刘爽深吸一口气,一脸的颓势。苏任笑了笑:“不过,世子也不要过于懊恼,虽然削藩是大势所趋,但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样的机会合适,从什么地方开始,这些问题谁也不知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也许等到大汉被人取而代之的那一天也没有完成削藩。”
刘爽点点头:“那以苏兄所见,我们该如何做?”
苏任给刘爽将茶盅重新添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放在鼻下嗅了嗅:“向朝廷示好!”
卫庆一下明白过来:“我明白苏中郎的意思,就是让陛下或者说是朝廷觉得,衡山国对其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从而延迟削藩,即便最后也是被削的结果,也应该是最后一个。”
“卫先生聪明人!”苏任冲着卫庆笑笑:“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算最后被削,衡山国的子子孙孙也将富贵一生,只要不造反,大汉朝存在一天,所有人便能平安一生,若有人螳臂当车,下场两位应该清楚,从异姓王到后来的七王之乱,凡是有意皇位者,谁也没有好下场。”
刘爽没说话。苏任呷了一口茶,接着道:“我知道世子在想什么,天下人都在为儿孙打算,但是儿孙有几个记的住先辈的好意?秦朝历数十代才统一六国,那些先祖恐怕没想到二世而亡,就算世子现在未雨绸缪做的再好,出个不肖子孙,天知道会葬送成什么样子?活好当下,才是人生最大赢家。”
苏任瞥了一眼卫庆:“卫先生应该最明白,要不然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这荒僻的衡山国,若不是衡山王收留,流落更远也未可知吧?”
刘爽一愣,扭头望向卫庆,卫庆笑了笑:“苏中郎真是个有心人。”
“呵呵呵,孤身前来不得不做些准备,既然断定卫先生没有恶意,自然以礼相待,今日这些话是说给世子,也是说给卫先生,二位一个经历过坎坷,一个正在经历坎坷,放下心中一切,才能得到解脱,人生一世最多不过百年,当我们变成黄土的时候,谁人还记得你我?只要在历史中留下一个名姓,已经不错了。”
说完这些话,苏任将手中的茶水倒了,站起身便朝外走。屋里烧水的泥炉火正旺,水已经烧开,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刘爽和卫庆静静的坐在那里,谁也不说一句话,只留下开水翻滚的声音。
过了好久,刘爽才回过味来:“先生,苏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卫庆一笑:“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放下一切才能解脱,自然也包括那一钱不值的王位。”
“什么?苏任让我们放弃?”
卫庆摇摇头:“不,他的意思不是放弃,准确的说叫献于。”
“献于?”
“献于!衡山也是大汉辖地,削藩乃是早晚之事,既然早晚躲不过,不如不躲,将衡山献于陛下面前,为世子和世子的子孙谋一个万世富贵,岂不是很好?”
刘爽全身好像被抽了力气,几乎瘫软在椅子上,看着卫庆道:“那我夺这个王位还有什么意思?”
卫庆摇摇头,起身对刘爽深施一礼:“看来世子还是没能放下。”
刘爽是最后一个走出翠香楼的,迷迷糊糊的回到家。坐在马车上脑袋里全是苏任和卫庆的话,在衡山国他倚重的两个帮手,一个是卫庆,另一个便是苏任。刚才的意思,这两人都不会帮他了,那他刘爽还有什么奔头?以他现在的实力,虽是世子却比不上刘孝在刘赐心中的地位,也许他一脚踏进世子府便会被告知被废也说不定。
被仆从从马车上扶下来,刘爽一阵眩晕,刚刚站定,门子便上前施礼:“世子,您可回来了,国相在府中已经等了您两个时辰。”
“知道了!”刘爽还沉积在苏任和卫庆对他的打击中,没有在意奚慈的突然造访。
奚慈在世子府的大堂里来来回回搓手,焦急的望着门口。好不容易看见刘爽进门,却发现刘爽如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便是眉头一皱:“这,世子这是去了哪里?”
扶着世子的仆役不敢隐瞒:“世子去了翠香楼。”
刘爽呵呵呵笑道:“原来是国相呀!您从来不到我这里来,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屈尊来到我府上,是不是父王让你来宣旨要废了我的世子之位?”
奚慈的表情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拉着刘爽的手:“你是世子,喝成这个样子,若是让大王知道,可知后果?”
刘爽笑道:“今日我可是一口酒没喝,就喝了两盅茶而已,不信你闻闻我身上可有酒味?”
奚慈当真凑上鼻子嗅了嗅,一副奇怪的表情:“这?那世子为何如喝酒一般?”
刘爽叹了口气:“不说也罢,烦劳国相回去告诉二弟,就说我这个世子当烦了,他若想要随时可以拿去,若是可以等等,明日我便去父王那里请废掉我,国相觉得可好?”
奚慈大惊:“此言从何说起?世子为何要这般对自己?”
刘爽看着奚慈,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信,国相突然造访有何事?趁着我现在还是世子,若能帮上忙一定尽全力。”
奚慈缓过神来,看了看刘爽左右。刘爽猛然间站直身子,示意所有人退下,做一个请的姿势:“国相请,咱们里面说话。”
进了大堂,没有仆人也没有下人。两人跪地而坐。奚慈咽了口唾沫,噗通一声跪在刘爽身前,竟然带着哭腔:“世子,老臣糊涂呀!”
刘爽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将奚慈拉起来:“国相,你这是怎么了?”
奚慈擦擦自己的眼泪:“老臣糊涂,助二公子与世子相争,将衡山国弄到如此局面,老臣有罪,恳请世子责罚!”说着再次跪倒在地,抱着刘爽的双腿:“老臣有愧大王,有愧先祖,有愧衡山国所有百姓,今日老臣对天盟誓,辅佐世子继承王位,重振衡山国,开辟衡山国不朽盛世!还请世子给老臣一个机会!”
刘爽有点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盯着奚慈后脑勺斑白的头发,脑子在飞快的运转。
第498章 真情假语
打发了卫庆和刘爽,苏任转身回到屋内。黄十三长叹一声:“哎,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先生几句话说废了,”
苏任立刻回头,盯着黄十三:“再说一遍,”
黄十三连忙闭嘴。苏任怒道:“我看你是越來话越多了,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学小金子,这小子已经废了,再敢这么胡言乱语,那天也把你送到军营去。”
蛮牛冷哼一声:“回去也好,比在这里自由。”
“你,”苏任被噎的无话可说,摇头叹气:“你说我也是瞎了眼,怎么让你们两个做亲卫,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谁自作孽不可活,”荆棘和赢广济从远处过來,正好听见苏任最后一句话。荆棘笑呵呵的望着黄十三和蛮牛:“又是你两个惹咱们苏先生生气了吧,他这人难伺候,等回去的时候,你俩跟我走,我带你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去。”
黄十三连连点头,蛮牛却瞥了荆棘一眼:“你说的那是强盗,我不去。”
“呵呵,这个蛮牛挺有意思,对我脾气,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嘿嘿,到时候恐怕由不得你,”
苏任连忙打断荆棘挖墙脚的话,问道:“你俩怎么來了,”
荆棘道:“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里是翠香楼,有钱就能來,今日我们是來吃饭的,不行吗,”
“行,当然行,里面请,老贾有客人,”
老贾闻声兴冲冲的跑出來,招呼几个人往里走。赢广济站在门口,望着刘爽的马车,荆棘拉了他一把,这才跟着进去。还是刚才的那个房间,茶壶、泥炉已经撤走,重新摆上桌子,老贾招呼一声下去准备酒菜,自有伙计上來送水。
等到伙计退出去,赢广济看着苏任:“刚才是刘爽的马车,他來做什么,你有要干什么,”
苏任笑道:“送上门來的肉不吃不行,”
“哦,咱们苏先生什么时候胃口变了,短短三五天,您已经成了六安除了衡山王最富有的人,白吃白拿完人家老子的,现在又开始琢磨人家儿子了,”荆棘一副调笑的口吻:“都说做商贾的最奸诈,此言不虚。”
赢广济道:“你想动衡山国,长安城的那个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如此帮他,”
苏任道:“说实话,真沒有多少好处,若论起多少衡量,还不及刘赐给的我一半,今日我便说句心里话,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不愿看见百姓遭殃,无论是谁和谁打,最终遭殃的都是百姓,秦统一六国前天下有多少户,赢公子恐怕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户更不知道。”
“今日我就给你们算一算,秦统一六国前,从周幽王算起,天下在籍共有一千七百八十余万户,每户五口人,大约八千万人,尚不算周边四夷;秦一统六国,天下归一,那时候有多少人,九百余万户,大约四千五百万人,大秦何其强大,北抵长城,南通大海,越人、南蛮、羌人有很大一部分都属于大秦朝,但是你们别忘了,这其中少了四千万人,”
“再说说汉初,天下诸侯共伐秦,战争从南至北,从东到西,从陈胜吴广开始到高祖登基整整五年,那时候天下还有多少百姓,六百余万户,三千万人,后來的异姓王叛乱,再到七王之乱,天下的战争一日沒有断过,北有匈奴,南有南蛮,西面更有人虎视眈眈,时至今日北疆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在给你们算一笔账,一个孩子就算他的父母在经历过这么多战争和死人之后,有幸存活下來,并且结成连里,很有幸两人沒有乱七八糟的病症,顺利怀上孩子,十月怀胎,在这期间一切平安,沒有流产、惊吓,最后分娩,沒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孩子顺利产下,别以为一切都会好起來,各种病症便会一波接一波的袭來,这孩子能顺利长到十六岁成年,又不知道过了多少道坎,整整十七年,得得到上天多么样的眷顾,”
“这些年,除了边患一切还算安定,根据丞相府的登记,今年整个大汉的人口数为七百余万户,也就是说从周幽王到现在五百年时间,有一千万户沒了,就这么沒了,那可是五千万人,这么说吧,春秋战国和伐秦之战中,一个大汉朝被我们打沒了,”
苏任越说越激动,房间里的人表情严肃,静静的听着。赢广济更是黑着脸一声不吭。
苏任端起酒杯,一口灌下去。高度的二锅头从嗓子眼直接烧进胃里。苏任憋着一口气,脸变的红彤彤:“不能再有人死了,哪怕少死一个我都会很欣慰,你们刚才问我准备对衡山国干什么,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们,不仅仅是衡山国,谁要想将天下拖入战火,我便对付谁,你赢广济也不例外,”
苏任指名道姓,所有人都望向赢广济。荆棘也看了赢广济一眼,连忙笑道:“哎呀,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事了來了,今日是來喝酒的,说这些干什么,都怪……”转身找來找去,一眼看见黄十三:“都怪他,这小子沒事惹苏先生干什么,还不赔罪,你是亲卫,把你家先生气成什么样了,”
黄十三一脸无辜,可到了这份上,这个黑锅也只能背了。双膝一曲跪倒在地,给苏任磕头:“先生,都是我不好,请先生责罚,”
蛮牛也跪地,给苏任郑重的磕了个头,等大脑袋抬起來的时候,眼睛里满含泪水:“先生,今日我蛮牛把话撂在这里,我蛮牛这辈子都给你做亲卫,谁要是敢动你,就得先过我这一关,除非我死了,”
苏任摇摇头,伸手去拉黄十三和蛮牛。黄十三借坡下驴,蛮牛却硬挺着不起來,继续对苏任道:“先生,我是个粗人,我父母就是在七王之乱的时候死了,我命大活了下來,就凭先生刚才那番话,我蛮牛替那些死去的乡亲给先生磕个头,他们有人记得,”
蛮牛是个实在人,说出來的话也最让人信服。苏任拍拍蛮牛的肩膀:“好,起來,今日咱们两个算是彻底成了兄弟,以后若有背信,你蛮牛提醒我,”
“诺,”蛮牛大声答应一声,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苏任身后。
荆棘一拍大腿:“完了,刚还说要把这个混小子弄到我那里去,现在看來沒戏了。”
赢广济轻轻叹了口气:“苏子恒的话发人深省呀,自我生下來,从來沒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大长老如此睿智的人也沒有,我敢说天下间能这么看问題的独独你苏子恒一人,”一扬脖,将杯中酒喝了:“今日我也给你苏子恒一个面子,你说的那个地方不论好坏我去了,”
“赢公子不会后悔,”
“但愿吧,”
煽情已经结束,几个人都是人精,豪言壮语只能哄骗蛮牛这样的傻大个,赢广济和荆棘也只是感慨感慨。赢广济答应苏任去高原,应该是派去的人回來了。想必对那里的情况很满意,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决定。一直以來乌木崖就好像悬在苏任头顶的宝剑,随时都有可能掉下來,先是打发了荆棘这一支,如今赢广济被苏任说动,就算还有人也不会太多。
喝了整整三坛子烈酒,几个人都有些醉。苏任借着酒劲问赢广济:“赢公子,那边什么情况,”
赢广济醉眼朦胧的看了苏任一眼:“白雪皑皑,部落遍地,木棍便是兵器,山洞就是住所,若有一千大军便可统一,最让我看重的是他们的虔诚,我已经想好一个彻底征服那地方的办法。”
“该不会是雪山神女吧,”
赢广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你怎么知道,”
“噗,”苏任一口酒喷出來,原來雪山神女的祖宗和自己一桌吃饭,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连忙擦了擦嘴:“沒事,就是想见识见识雪山神女的而已。”
荆棘大笑:“苏先生在这里待久了,想女人了,也难怪,新婚半月便被弄到这里來,是个人都受不了。”
赢广济瞪了荆棘一眼,摇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荆棘一愣,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收起继续玩笑的嘴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这次竟然动用圣女,”
“圣女,什么圣女,”苏任一头雾水。
赢广济道:“乌木崖乃是穆公时由萦纡公主所创,自此乌木崖中便有圣女,乃是上一代圣女的传人,所挑选的都是赢姓女子,虽说武艺不一定很高,却是我们乌木崖的精神源泉,做雪山女神最合适不过。”
苏任点点头:“原來如此,很好,不过,你越说我对这个圣女越感兴趣了,嘿嘿嘿,”
这顿饭从中午吃到日落西山,三个人醉的不省人事,老贾招呼人将几个人抬到客房安顿。第二天,苏任的脑袋像要炸一样,吃什么吐什么。蛮牛在一旁伺候,一声不吭的帮着苏任打扫。
喝了碗水,苏任问蛮牛:“那两个呢,”
“走了,”
苏任点点头:“去把老黄找來,我有事情吩咐他,”
第499章 最毒妇人心
隔着纱帐能看清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看不清人脸。刘无采大口大口喘气,脸上带着兴奋留下的绯红。刘宏满脸汗水,翻身躺倒,也是大口大口喘气。床上一片混乱,衣服、被褥到处都是,不少掉到床下。
“还是你厉害,好久沒这么舒坦了,”刘无采一翻身,笑眯眯的看着刘宏。
刘宏呵呵笑了笑:“既然这么好,那就得卖力帮我,”
“那是自然,昨日收到消息,奚慈那个老家伙竟然跑去了刘爽那里,你说要不要……”
刘宏在刘无采的胸前摸了一把:“这不是很好,沒了对手就沒意思了,刘爽手下的人越多,你那个父亲才会越忌惮,对刘爽的猜忌越就越深,先有卫庆、苏任,现在再加上一个奚慈,只要再控制了军队,刘爽还会怕谁,好事,大大的好事。”
“二兄和徐來那里怎么交代,”
“有什么交代的,这些事情又不是我们干的,刘孝将奚慈气走,那是刘孝的错,至于徐來很好办,”
“哼,你还想去那个女人那里,”刘无采一翻身,背对刘宏。
刘宏一把将刘无采搂住,整个人贴上去,胯下那话儿狠狠的顶在刘无采屁股上:“放心,我与她只是逢场作戏,就是利用而已,要不然怎么达到咱们的目的,我对你才是真心,來,來吗,”
一用力,狠狠的刺入。刘无采全身一阵痉挛,再也顾不上生气。
刘孝恶狠狠的咬着牙,他知道奚慈背叛他的事情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沒出门。徐來派人叫了好多次,刘孝始终不露面。迫不得已只能派刘广相请,都是兄弟,更有求于人,刘广上门,刘孝不好再摆架子。但是对刘广依然沒有好脸。
“二兄,母后请你去一趟,”
“今日身子不爽,过几日吧,”
“母后说,事关重大,若二兄不去便以后再不要去了,”
刘孝眉头一皱,想要骂人,想了想长叹一声:“王后那里还有谁,”
“阿姊和刘公子都去了,就等二兄。”
刘孝想了想:“现在还商议有用吗,刘爽那里有卫庆、奚慈还有苏任,这几个人别说咱们,就算是父王都不敢托大,他们全都支持刘爽,父王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再提废世子的事情,可笑你们还要在一起商议,回去告诉王后,要干什么你们自己干去,大不了我刘孝从今往后做个逍遥公子也就是了。”
刘广挠挠头,正准备说话,刘孝转身进门,重重的将房门关上,刘广只得往回走。
王宫后院一处僻静的大殿中,这里是徐來与刘宏、刘无采等人商议事情的地方,每当几人要來的时候,便吩咐人将里面打扫打扫,又派亲信把守通道,保证他们的话沒人听的见。只可惜他们忘了,这里还是王宫。自古以來最沒有秘密的地方便是王宫,无论是皇帝的王宫还是诸侯的王宫。
在阿巽的带领下,苏任和黄十三沿着一条暗道猫腰钻进王宫。也不知道阿巽是怎么找到这么一条路的,在火把的照耀下,能看见洞壁上布满了青苔,足见这地方修建的时日不短了。偶尔还有几滴水滴下來,正好钻进苏任的脖子,格外冰凉。
“还有多远,腰都要断了,”黄十三人高马大,通道又矮又小,只能猫腰往前走,算算已经过了一刻钟,腰的确受不了。
阿巽回头道:“快了,前面不远,从现在开始噤声,免得被上面的人听见,咱们脑袋上面的石板就是明德殿的地面,徐來与刘宏、刘无采等人就在上面。”
苏任连忙点点头,表示明白。阿巽转身继续往前,又走了一会果然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声音越來越大,沒多久便能听的清清楚楚。阿巽伸手指了指上面,苏任点点头,示意黄十三可以坐下休息一下。通道不大,火把的油烟呛的人难受,干脆灭了。
三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听着上面人的声音。沉稳的女声应该是徐來,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后,练出來的矜持还是有的:“刘孝竟然自暴自弃,很好,我儿正好去了一个威胁,从现在开始咱们将刘孝抛开,一心一意为我儿的将來打算。”
一阵轻浮放浪的笑声,应该是刘宏发出來的,这小子是个花丛高手,一颦一笑都能让女人生出无尽的遐想:“王后所言极是,三公子人中龙凤,若能继承衡山王位再好不过,我父王说了,只要三公子继位,淮南和衡山两国永世为兄弟之国,到时候还请王后去淮南住几天,淮南的风景也不错,”
一个尖锐的女声立刻道:“别高兴的太早,二兄也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万一他只是骗骗三弟怎么办,咱们不得不做些应对,”
徐來道:“嗯,无采说的对,这个刘孝最奸诈,的确得防备他,”
刘宏又笑了笑:“简单,只要有人将刘孝与那名舞姬的事情告诉大王,谅他刘孝百口莫辩。”
刘无采冷笑一声:“一个舞姬而已,父王才不会看在眼中,何况并沒有册封,不算什么事情,这恐怕不行、”
徐來道:“那倒未必,前几日我派人去看过,那个舞姬已经怀有身孕,按照日子算來应该是大王的。”
“啊,竟然有这种事,”刘无采大惊:“若怀有身孕便是庶母,二兄这事做的……”
刘宏大笑:“真是天助我们,衡山王叔的两个好儿子,一个野心勃勃,一个勾引庶母,若传出去他沒脸再活了,到时候刘广兄弟正好继任,谅谁也说不出什么话來。”
“那谁去说,”刘无采问了一句,过了好一会又道:“怎么又是我,父王现在很讨厌我,我更不愿意见父王,不去,”
几人还在商议怎么对付刘孝,苏任坐的腿都麻了,慢慢起身拉了拉身旁的黄十三和阿巽,压低声音道:“走,出去,”
穿过通道,爬出來的地方是一个井口,蛮牛带着几个人正焦急的等在外面。见苏任上來,连忙伸手将三人一一拉出來。在坑道里闷了半天,猛然间见到外面的大太阳,全身上下无不舒坦。活动活动身子,扭扭腰。苏任什么话都沒说,带着黄十三和蛮牛离开了那座院子。
钻进马车,苏任便闭上眼睛。黄十三知道这是苏任在想事情,不敢打扰,和蛮牛一边一个看着马车外面的街景。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谁也不知道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刚才听见了什么事情。黄十三是个粗人,那些弯弯绕他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害人的事情他还是听明白了,心中冷笑连连,看來这有权有势的人过的也不怎么样。
马车一路往西,在翠香楼门口停下。老贾急忙跑出來迎接,见苏任板着脸,识相的沒往上凑。将几人送到屋内,悄悄的退出门外,问黄十三:“先生这是怎么了,”
黄十三摇摇头:“弄些吃的,估计是饿了,”
老贾笑了一声:“是你饿了吧,”
吃晚饭的时候,苏任终于回过神來。将黄十三叫到屋内,对黄十三道:“告诉及时雨,进行第二步行动,记住这一次做的干净些,别像上次弄刘爽那样。”
黄十三点头,出门而去。
夜深人静,刘赐忙了一天这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张广昌传來消息,淮南国并沒有进兵的意思,派往边境的也都是老弱病残,属于正常的守备,询问刘赐他是不是可以回來。刘赐一个人想了好久,始终拿不定主意,想找奚慈和卫庆商议,又觉得不妥当。
进了门便看见王后徐來只穿着纱衣坐在榻上,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这女人如今不过二十六七,正是风韵优胜的年纪。摆出一副撩拨的架势,刘赐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多年前,正因为徐來的美貌让刘赐心猿意马,做了衡山王的侧妃。自从徐來做了王后以后,忽然间变得矜持起來,到让刘赐大感可惜。
“王后今日这是怎么了,”刘赐将一日的疲惫抛到脑后,两只眼睛盯着徐來。
徐來娇笑一声:“大王,臣妾好久沒有服侍你了,今日就让臣妾好好服侍一次大王。”
刘赐点点头,一把将徐來拦进怀里,便开始上下其手。徐來欲拒还迎,搞的刘赐抓耳挠腮。徐來笑道:“臣妾新编排了一曲,**的舞姬已经顺畅,今日就向大王展示一下如何,”
“好,好,”刘赐已经忘了这里是自己的卧室,对眼前的徐來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徐來站起身,轻拍两下手掌,一名大着肚子的歌姬步履蹒跚的进來。这歌姬张的一般,说不上绝色,却很耐看,只不过高高隆起的肚腹,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刘赐看了那歌姬一眼,皱起眉头:“王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來呵呵一笑:“大王可还记得她,那一日大王酒后做下的事该不会忘记了吧,來,还不赶紧给大王斟酒,”
大肚子歌姬连忙过來,艰难的坐下,捧起酒壶一边给刘赐斟酒,一边哭泣。眼泪顺着两颊滴进酒杯里。一杯酒沒有斟满,那歌姬突然哭出來,抱着刘赐的腿哀嚎:“大王,你可要救救我们母子,奴婢肚里怀的可是您的孩子,”
第500章 难兄难弟
整个六安被一条爆炸性新闻所震慑到,所有人见了面都会相互问几句。有时候说到兴奋处,几个人低头窃窃私语,一个个脸上带着**的笑容。翠香楼是衡山国上层社会的社交场所,这里面的消息也更准确详实。一名伙计伸长耳朵兴冲冲的听着旁边桌上说的事情,被老贾在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那伙计吐了吐舌头,连忙去忙自己的事情。
“周掌柜,你可听说最近的事情,”这一桌有几个商铺掌柜,老贾都认识,唯独面南而坐的哪一位觉得陌生。
周掌柜摆摆手:“我一个商贾能听到什么事情,黄掌柜明显问错人了,您该问胡御史才对。”
黄掌柜呵呵笑道:“对对对,真是问错了,胡御史是衡山国最有名的御史,若他说不假那就绝对假不了,胡御史,可否给我们兄弟几人说说,”
胡御史瞪了几人一眼:“王宫之秘什么时候也能这般堂而皇之的议论了,哼,在下懒得和你们纠缠,”胡御史一口喝干酒杯,起身就走。
周掌柜笑了笑:“得,黄掌柜你可惹了这位了,小心他们胡家给你小鞋穿。”
黄掌柜笑笑:“若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我才不会和他喝酒,一个小小的御史能干什么,放心,胡老爷子不会和他这个不屑的儿子一般见识。”扭头看了一眼离去的胡御史,又问黄掌柜:“听说大王都被气的不轻,现在还在榻上躺着,若是我家出了这样的逆子非被气死不可。”
一直沒说话的张掌柜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家沒有,听说黄掌柜前几日刚刚纳了一个小妾,年纪比黄公子还小,这就是祸乱的根源。”
“哈哈哈……”周掌柜大笑:“对,张掌柜说的对,黄掌柜赶紧回去把小妾休了,或者送给黄公子,免得以后也成为我们喝酒时的谈资。”
黄掌柜笑道:“我黄家的门风岂能是旁人所比,这一点我绝对不担心。”
“你的意思是,大王的门风沒有你们黄家好,”
“这话可不能乱说,”黄掌柜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不过说实话还真沒有我黄家门风好,别的不说,就郡主那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再出了二公子的事情不奇怪,你们看着吧,谁知道还有多少丑事沒有揭出來,”
老贾摇摇头,转身进了后院。苏任正在院里练剑,当年冲虚道长教给他的这套剑法,说是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自从苏任学了之后,从來沒有好好练过。今日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大中午的在院子里练剑。黄十三和蛮牛站在一旁,看着苏任的剑法同时皱起眉头,担心那慢悠悠的架势,别说杀人恐怕连鸡都杀不掉。
老贾沒有打扰苏任的雅兴,一直等苏任做了个收势,这才倒了一杯茶给苏任端过來:“先生的剑法越來越精妙了,”
苏任接过茶,扭头望了望站在檐下的黄十三和蛮牛,对老贾一笑:“老贾,在咱们兄弟这里就不要來这套虚的,看看他俩的脸色,就知道我的剑法如何,这两个憨货都看不上,更不要说旁人了。”
老贾笑了笑:“先生说的是,小人记下了。”
苏任喝了茶,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示意老贾坐下说:“怎么,有什么事,”
老贾道:“也沒什么事情,只是外面疯传淮南王将他的二公子关了起來,说是为个女人,有鼻子有眼的,见先生这几天沒出门,此事在六安已经满城风雨,特來告诉先生一声。”
苏任笑了笑:“王公贵胄的那点破事也沒什么可避讳的,人家都不嫌丢人,咱们就更管不上了,这是衡山王的私事,不要插手。”
“小人明白,”老贾点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衡山王世子亲自拜访了上将军张广昌,根据我们的人说,两人谈的很投机,在屋里说了整整一个时辰,沒让下人服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哦,这可是个新情况,以张广昌的为人,他不会倒向刘爽,既然这么明目张胆的与刘爽密谈,应该是受了衡山王的授意,看來刘爽这些天过的太惬意了,把我告诉他的话早就忘了,这是找死。”
老贾连忙道:“既然如此,要不要找卫先生來,”
苏任摇摇头:“不用,卫庆才不会趟这趟浑水,当年楚王韩信如何一步步沦落至死,卫庆很清楚。”
老贾一皱眉,不明白苏任为何突然间提到了韩信,难道说这个卫庆和韩信有什么联系,想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连忙点点头:“诺,小人明白,前面还有事,小人告辞。”
苏任点点头,老贾起身走了。黄十三立刻过來,看着苏任,正准备说话,苏任先开了口:“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黄十三道:“一切妥当,只等先生吩咐,什么时候动手,”
“趁早不趁晚,就今夜吧,今日是十四,月亮应该不错,是个赏月的好时候。”
刘爽很高兴,昨日在张广昌那里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刘爽按照奚慈所言,对张广昌威逼利诱,以张家世代为将军的借口,成功说服张广昌站在自己这边。有了张广昌的加入,刘爽觉得自己现在就算逼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文有国相奚慈,武有上将军张广昌。什么谒者卫庆,什么光禄大夫,中郎将苏任,刘爽咧着嘴角笑了笑。沒有他们,自己一样有办法,一样能坐稳世子之位。更何况刘孝的丑事被刘赐察觉,这可真是上天给自己的一个礼物,整个淮南国,除了刘孝还有谁能威胁自己的地位。
心情好,自然就要喝两杯。独自一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把酒言欢,左右两名歌妓一个劲的对刘爽说着奉承话,刘爽心中美的一塌糊涂。
正当歌舞进行到最精彩的一段,大门忽然被人撞开。奚慈一脸愤怒,瞪着刘爽。刘爽呵呵笑道:“国相來的正好,陪本世子一起欣赏,喝酒沒人陪真是沒有意思。”
奚慈沒动,只是瞪着刘爽。刘爽叫了两声,见奚慈沒有反应,便对身旁的歌妓道:“国相生气了,怪本世子沒有请他,好了好了,算本世子不对,在这里给国相赔礼了。”
说着话刘爽就要拜倒。总归主臣有别,奚慈就算有一肚子的怒火,这时候也不能发作,连忙拉住刘爽:“世子,出大事了,您竟然还在这里喝酒,”
刘爽一愣:“本世子按照国相的计策,已经说服了上将军,还能有什么大事,”
奚慈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刘爽挥挥手,将所有歌妓和仆人全都打发走,歪坐在坐榻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现在可以说了吧,这里就你我二人。”
奚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刚刚从宫里传來消息,被二公子侮辱过的那名大王宠幸过的舞姬被人杀了,还将肚里的孩子剖出來,血淋淋放在榻上。”
“什么,”刘爽的酒一下醒了过來:“谁动的手,”
奚慈摇摇头:“尚未可知,不过在那舞姬的屋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听说与刘宏有关。”
刘爽想了想,脸上紧张的表情突然变成了笑容:“呵呵呵,这不是好事吗,上次刘宏杀了我的亲随,这次又杀了父王宠幸过的舞姬,并不奇怪。”
奚慈恨恨道:“世子糊涂,已经有传言说此事乃是世子所为,目的就是要针对二公子,故意给刘宏栽赃。”
“啪,”刘爽一掌拍在几案上:“谁给本世子造谣,查,查出來,绝不轻饶,”
奚慈长叹一声:“不管是谁,关键是大王信不信,我來的时候,大王已经将上将军召进宫内,此事恐怕会追查下去。”
“张广昌进宫了,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怎么着也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世子,”奚慈急的声音都变了:“你还觉得上将军是真心实意投靠我们,张广昌这么轻易答应,我总觉得有问題,弄不好是大王为了提防世子,故意让张广昌答应咱们,若真是这样便说明大王已经开始猜忌世子了,”
刘爽喝了不少酒,脑袋有些疼,以手扶额,忍住难受,好半天才道:“国相,你可得想个办法,此事绝不是我派人所为呀,”
奚慈摇摇头:“已经晚了,当初我建议世子不要急于接触张广昌,世子一意孤行,如今局面老臣也是一筹莫展,恐怕只有……”
“谁,还有谁,”
奚慈指了指西面。刘爽摸不着头脑,望着奚慈。奚慈道:“苏任,苏任乃是朝廷派來的人,虽然所干的事情与我衡山国无关,但苏任是陛下心腹,若他出面替世子说话,大王或许能放过世子。”
“可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老臣知道,也相信不是世子所为,但整个六安都说是世子,三人成虎呀,”
刘爽欲哭无泪,瘫坐地上:“谁他娘的如此对我,”
奚慈一筹莫展。按理说刘孝最有可能杀人灭口,但刘孝已经被抓,除了刘孝还真想不出來有谁要如此栽赃刘爽。
第501章 狼心狗肺
徐來的演技不错,每日亲自照顾刘赐,擦身、把尿、喂饭、喂药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他人之手。除了这些,刘广也陪在徐來身边,对刘赐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完全符合贤良淑德四个字。但是,一回到自己房内,徐來高兴的神情就掩饰不住,无论做什么,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那是心里乐开花的证明。
衡山国现在的局面对徐來和他的儿子刘广非常有利。衡山王刘赐重病不起,世子刘爽所有人都认为是杀庶母的凶手,最可笑的刘孝因为勾引庶母早已被关了起來。按照顺序來,自己的儿子刘广已经是衡山国最有权势的人。
忙碌了一整天,徐來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亲信宫女悄悄进來,趴在徐來耳边嘀咕了几句。徐來冷哼一声:“这时候他们來干什么,”
宫女摇摇头:“沒说,已经在明德殿等候了。”
“这两个贱人已经沒什么用了,让他们走吧,”
“诺,”宫女答应一声,恭恭敬敬的行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回來。”徐來忽然又道:“准备一下,去见见他们,必定也帮过咱们,过河拆桥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诺,”
苏任也累了一天,他要周旋的人是刘爽。今日的刘爽就和狗皮膏药一样,一会哭一会闹,一会送礼一会许诺,将苏任捧上了天,将自己说的卑鄙无耻下流。苏任最见不得这样的家伙,但这就是王公贵胄府邸教出來的人,一个个不要脸起來,可以说天下无敌。最终,苏任还是答应刘爽替他说说话,这才将刘爽打发走。
送走了刘爽,望着屋里堆积如山的礼品,苏任随意翻看着。沒几样好东西,就是看着占地方,实际上值钱的不多,从中挑选了几件,让黄十三将剩下的全都分给翠香楼的伙计,算是对他们忠心耿耿的表彰。
所有东西都抬下去,卫庆从屏风后面转出來,笑呵呵的对苏任道:“看來世子是急疯了,求苏先生帮忙的办法应该是奚慈所处,奚慈在衡山国的时间最久,对衡山王也最了解,若先生肯替刘爽说话,以衡山王胆小的性子,绝不敢为难刘爽。”
“卫先生也这般看的起我,在下不过区区光禄大夫,就算加上中郎将、关内侯,也沒有衡山王一个指头大,我的话能有多大分量。”
卫庆摇摇头:“明人不说暗话,先生虽然官位、爵位不大,却是陛下心腹,仅凭这一点,便能让衡山王俯首称臣。”
苏任笑了笑:“你们这些人呀,天天琢磨这些,官场上的门道都被你们摸透了,有沒有兴趣随我回长安,放心,不让你为官,做我的幕僚如何,以先生的家学和才学,就这么荒废了那可是暴殄天物。”
“呵呵,做幕僚可以,不过酬劳也的优厚才行。”
“沒问題,只要先生开口,除了天上的星星沒办法,只要是我能拿的出手的,绝不吝啬。”
“苏先生知道我想要什么。”卫庆望着苏任。
苏任也望着卫庆:“卫,护卫,保护也;韩,井垣也,井四周的土墙,防止旁人跌落井中,这两字看上去不相同,却在字义上很相近,先生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希望有一个机会能替你家先祖昭雪沉冤,先生的韧性苏任佩服之至,若先生留在衡山国,终其一生也沒有机会,只有去了长安才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卫庆笑道:“如苏先生所言,在下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
卫庆冲着苏任笑笑:“从今日去,请先生叫在下韩庆,乃是光禄大夫、中郎将苏任的幕僚,衡山国谒者卫庆再也沒有了。”
正说到这里,黄十三推门进來,看见韩庆先是一愣,转身就要出去。苏任招招手:“过來,这位是韩庆先生,从现在起便是我的幕僚,记住了吗,”
黄十三挠挠头:“这不是卫庆吗,怎么改名了,”
“不该问的别问,说,什么事,”
黄十三连忙道:“及时雨來了,有要事禀报。”
韩庆一直在欣赏苏任特意从一堆礼物中挑选出來的几件,对两人的谈话不闻不问,好像沒有听见一般。苏任笑了笑,对韩庆道:“及时雨是我手下天罡地煞的头领,很多不方便的事情都是他们去办,平时都是我联系他们,紧要的事情才会主动上门,老黄负责和他们接头。”
韩庆点点头,沒有多问。苏任又道:“韩先生,咱们一起去见见如何,”
阿巽在一处破败的院落中等了好久,豹子头突然闯进來,冲着阿巽点点头。阿巽立刻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往门外走。刚出屋子,院门已经打开,苏任带着韩庆和黄十三走了进來。今日多了一个人,阿巽觉得奇怪,却也沒有多问,对苏任施礼,将几人让进屋子。
苏任在上手坐定,韩庆和黄十三一边一个站好。苏任问道:“什么要事,”
阿巽道:“安排在明德殿下的人送來消息,徐來和刘宏、刘无采准备毒杀衡山王刘赐,要将罪责推到刘爽头上,利用衡山国百姓和张广昌擒杀刘爽,以便刘广顺利继位。”
韩庆立刻问道:“由何人动手,”
阿巽看了一眼韩庆,又看看苏任。苏任道:“这位是韩先生,我的幕僚,他们准备让谁动手,”
阿巽调查过韩庆,自然知道他是谁,沒有多问,连忙道:“刘宏,准备以探病的名义,送给刘赐一些药材,其中有两种相克。”
苏任道:“这伙人越來越不择手段了,可听清是什么药材,”
阿巽摇摇头:“刘宏沒说。”
苏任能感觉到韩庆有些着急。当年韩家以谋反被满门抄斩,只有韩庆因被**娘带回了自己家才免遭一劫。一夜之间从淮阴侯府公子变成了朝廷钦犯,只能隐姓埋名游荡在外,三十几年來四处漂泊。当日若不是刘赐见其可怜,赏了一口饭吃,说不定韩庆就要饿死街头,为此才会做了衡山国谒者。虽说刘赐与韩庆有灭家之恨,总归也有救命之恩,如今知道有人要谋害刘赐,韩庆不能坐视不管。
苏任扭头忘了韩庆一眼:“韩先生不用着急,,衡山王再怎么说也是大汉诸侯王,谋杀他就是谋反,作为朝廷官吏不能不管。”
韩庆立刻拜倒:“韩庆拜谢先生,”他知道苏任之所以插手,就是为了替他还刘赐人情,站在苏任的角度这种事对朝廷有利,只要衡山王一死,苏任说出真相,徐來、刘无采、刘宏全逃不脱,再加上刘爽和刘孝这两个逆子,衡山国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撤国建郡。
苏任将韩庆扶起來:“忘了给韩先生说一句,在我家里不兴动不动就下跪,大家都是平等的,有话就说,跪來跪去的生分,等回到长安你就明白了。”
谋杀刘赐的计划是刘宏先提出來的,此言一出将徐來和刘无采都吓了一跳。再怎么样刘赐都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亲手杀了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刘宏呵呵笑道:“每个人都要死,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若衡山王叔不死,刘广兄弟哪來的机会,别看现在刘爽被猜忌,刘孝被关了起來,若王叔一时糊涂让这两人翻身,倒霉的就是咱们了,只有刘广兄弟坐上王位,咱们才能彻底放心,一日沒有继位,就什么变化都可能。”
“还有你,”刘宏一指刘无采:“你的事情,王叔虽然不说,心里却认为你是他最大的耻辱,若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将你赶出王府,呵呵,就凭你能活命就不错了。”
徐來和刘无采对望一眼,两人都不敢先点头。刘宏又道:“再说此事是我做的,和你们沒有任何关系,就算事情败露也是我的事情,你们就当做不知情便是,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们,对我沒有任何好处,做还是不做给句痛快话,不行就当我沒说。”
两人还是沒说话。刘宏叹了口气:“若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明日便派人准备,如何,”
徐來想了想:“你可保证此事绝对不会出纰漏,”
刘宏笑道:“叔母放心,小侄有绝对的把握。”
徐來犹豫了好一会,试探性的问刘无采:“无采呀,你觉得呢,”
刘无采脸都白了,那可是自己的父亲,亲生父亲。看看徐來,又看看刘宏,刘无采痛苦的闭上眼睛:“一切都听母后的,”
刘宏点点头:“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望着旁边沉默的刘广,刘宏深施一礼:“在下恭贺衡山王继位,”
刘广瞪了刘宏一眼,一声不吭。
回到翠香楼,苏任和韩庆一起进了屋子,吩咐黄十三和蛮牛,任何人不得靠近。两人整整商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韩庆才从里面出來。一夜不见,韩庆一改往日的沉默,走路都带着风声。急匆匆出了院子,很快便消失在晨雾中。
苏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让蛮牛去准备吃的。一天一夜沒睡觉,黑眼圈很重。用凉水洗了脸,又让黄十三准备马车,他要去一趟世子府。
第502章 笨人
奚慈正在和刘爽商议如何应对此次事件,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查清那名舞姬的死因。但是,舞姬死在王宫里,那地方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去的,两人思前想后,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苏任身上,还是得找张广昌。他是衡山王的绝对心腹,调查此事也应该是他,只要让张广昌认定不是刘爽所为,衡山王多半就会相信。
管家在门口张望了几眼。刘爽很生气,怒道:“我不是吩咐过不许打扰吗,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管家连忙爬跪地上:“世子息怒,小人有要事禀报,这才……”
“说,什么事,”
“苏中郎在外求见,世子吩咐这些天不得您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世子府,所以……”
“苏任是任何人吗,还不快请,”
苏任也带着礼物,一包茶叶而已,还不是他亲手揉制的那种。苏任不愿意欠人情,上次衡山王送他那么多东西,每一次苏任都有回礼,一包糕点,一块碎玉,总之所有人的人情都还了,他与刘赐家只有钱财往來,谈不上任何情义。
刘爽亲自相迎,迅速让人在大堂里准备酒宴。若真的算起來,苏任來他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两人谈话都在翠香楼,而且是刘爽找过去的。今日苏任亲自登门,刘爽表现的很正式。相互间按照周礼进行互拜,这才将苏任恭恭敬敬的请进大堂。
“苏兄能來,本世子十分高兴。”刘爽的脸上带着真真切切的笑容,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很过的去:“苏兄可不常拜访谁,我这里更是來的少,今日大驾光临想必有要事吧,”
苏任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抬头扫视一圈大殿。果然是世子府,要气势有气势,要排场有排场。大殿里除了刘爽、奚慈和苏任之外,各类仆役下人不下二十名,门外还有几十人等待传唤。苏任在心中长叹一声,古人这使唤人的手段的确不一般,小小的诸侯王世子竟然比刘彻的排场小不了多少。
苏任沒有说话,刘爽一笑,一挥手,自有贴身内侍急忙将所有人往外轰。等所有仆役和下人出了门,内侍恭恭敬敬的给刘爽诸人行过礼,这才慢慢退出來,亲手将房门掩上。
“苏兄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任呵呵一笑:“世子这里果然宽敞,我住的那个地方,放一个床榻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沒有,钻进去就好像老鼠洞,住起來很不舒服。”
刘爽大笑:“父王不是送给苏兄一套院落,苏兄为何不住,那处别院我去过,比我这世子府只强不差。”
苏任摇摇头:“所为无功不受禄,苏任何德何能敢住那地方,在下不过区区光禄大夫,就算再加上中郎将,也沒有资格住大王的别院,不敢不敢。”
奚慈看了苏任一眼,苏任突然造访奚慈明白,苏任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但是,话中只说刘赐送给他的别院,其他的一概不提让奚慈有些无奈。作为老官场,自然明白不能当面询问,若问到人家的痒处,说不定连原來的话都不愿意说了。更何况这人是苏任,都知道这小子神通广大,说不定还真有大事。
刘爽也不问,只配合苏任说着不痛不痒的话。眼看着一杯茶就要喝完,苏任什么都沒说。与奚慈对望一眼,笑道:“苏兄觉得我这茶如何,这些都是按照苏兄所传授的方法揉制,从采茶到用水,与苏兄在翠香楼喝的一模一样。”
苏任摇摇头:“不是很好,茶是好茶,时机不对,单从这用水來说,翠香楼的水取自山腰,而世子的水取自山巅,虽然都是霍山泉水,但世子的水在刚刚冒出地面便运回來,少了日头照耀,谓之死水,这样的水不适合烹茶。”
“还有这个说法,看來我还是不懂茶。”
苏任摇头笑道:“世子何尝不懂茶,连世间的事情都看不懂。”
“此话怎讲,”
“敢问世子这些天可进过宫,”苏任耐人寻味的望着刘爽:“大王生病,作为嫡长子就该侍奉在侧,而世子却久居府中,这可不是为人臣为人子的做法,既然大王沒有对世子禁足,世子为何不去看看大王,虽不说每日探望,该进的孝心是不是也得有点,”
奚慈倒吸一口凉气,他把这事也给忘了。怎么说刘爽都是刘赐的儿子,父亲病重,儿子不闻不问,往小的说这叫不孝,往大的说这就是违背人伦。大汉朝标榜仁义礼孝,若在孝字上有所亏欠,就算你的父亲不怪你,朝廷的律法也容不下。
刘爽也是一愣,本想辩解几句。苏任却起身对刘爽施礼:“在下叨扰,耽误世子处理国务实属不该,告辞。”
望着苏任的背影,刘爽和奚慈眉头紧皱。既然苏任都看出了问題,那些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自然也看出了端倪,这事情若捅到朝廷宗正那里,他刘爽吃不了兜着走。
苏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來:“对了,忘记一件事,淮南王已经派人來探病,就在这几日,世子也多加小心,免得大王的病有个什么变化,到时候连累了世子那就不妙了。”再次拱手出门,扔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在大堂里发呆。
苏任走了好久,刘爽和奚慈才反应过來,两人对望一眼,想要从对望的脸上找到些什么,可惜看见的全是迷茫。奚慈到底人老成精,略微思索一下便皱起眉头。
“国相可听明白苏任的话,”
奚慈摇摇头:“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刘爽深吸一口气:“今日苏任很奇怪,说的话云山雾罩让人费解。”
奚慈道:“的确费解,不过他的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明日一早世子当进宫探望大王,另外也要注意淮南国派來的人,苏任最后那句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刘爽点点头,心中不断猜测苏任话中的意思。
來的时候,苏任本想如实相告,后來想了想还是侧击一下。刘爽和奚慈都不是笨人,一句话能听出八种意思。若他们从苏任的话里听不明白曲直,那就谁也怪不到了。若中计被杀,也是他们自己笨,和他苏任沒有任何关系。作为局外人,他不想搀和太深,能把控全局就好,省的将自己也搭进去。
坐在马车里,苏任便睡着了。昨夜一夜未睡,今日需要好好补个觉。等马车进了翠香楼的后院,黄十三才将苏任推醒。迷迷糊糊的进了自己卧房,又是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过來。
饥肠辘辘,老贾早已准备好了饭菜,正好美美的吃了一顿。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前院格外热闹。正因为有了翠香楼,六安人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有时候通宵达旦就在前院吵闹,这也是苏任不愿意住在翠香楼的原因。
韩庆來了,一脸的汗水,想必忙了一天。进门之后抓起苏任的茶壶便是一阵牛饮,灌了一肚子水,这才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将茶壶放下。
苏任的牙齿咬的嘎吱响:“我的上等清茶呀,被你这样糟蹋,真是心疼,五十个钱一两的茶叶,哪能这样喝,”
韩庆一屁股坐下:“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刘宏敢动手,准保擒住,”
苏任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茶壶,心中在滴血,完全沒有听韩庆说话:“五十个钱被糟蹋了,可惜,实在可惜,”
韩庆道:“刘爽那边怎么说,他是要坐以待毙还是反戈一击,”
“我的茶,老贾,以后他來提前说一声,让我先藏好茶壶,”
韩庆也有些饿,让老贾去给他准备饭食:“别可惜你的茶了,我陪你五十钱,刘宏谋害大王,自当严惩,那两个贱妇怎么处置,”
苏任还是一脸惋惜:“抓奸抓双,拿贼拿脏,人家一沒有参与,二沒有行动,一切都是刘宏所为,和人家有什么关系,之多算是知情而已,就算抓了两人一口咬定不知道,你能如何,一个是王后,一个是郡主,咱们有什么办法,”
韩庆冷哼一声:“这两个贱妇谋害亲夫,谋杀父亲,该五马分尸,”
“行了,你也是王府出來的,里面的那点事情知道的比我清楚,自古帝王薄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韩庆长叹一声:“也是,能做的咱们都做了,算是仁至义尽,也算我对衡山王的救命之恩有个交代。”
老贾亲自端着托盘进來,有酒有肉,韩庆吃的格外香。三两下便将好大一块肉吃了个干净,还不忘将掉在衣服上的肉末捡起來塞进嘴里。看韩庆的吃相就知道是挨过饿的人,绝不浪费一粒粮食。老贾在一旁善意相劝,韩庆不断点头,手上却始终不慢。
夜深人静,韩庆沒有回去,让老贾给他准备一个房间,从今日开始他韩庆再也不是衡山王的谒者,卫庆这个人彻底从天地间消失。为此,黄十三好一番感叹,韩庆家可有好大一处宅院。
第503章 蹊跷
淳于意被苏任强行从难民营接到了六安,并在翠香楼边上租了间房子让其坐诊。听说大汉神医淳于意到了六安,整个六安都沸腾了。神医之名天下冠绝,能让神医瞧上一眼,至少多活五年。
起先的时候是一些街坊百姓请淳于意医病,沒过两天,那间被当做医馆的小房子外人满为患。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排起了长长的大队。人人都想请神医给自己看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总之让神医看一眼求个安心。对待这些人,苏任采取了不同的方式,穷苦百姓一缕免费义诊,并送药。达官显贵不但收钱,而且价格高的离谱。
淳于意对此沒有任何意见,只是对苏任将他强行弄到六安耿耿于怀。一边给人看病一边对坐在一旁的苏任怒目而视:“哼,老夫这一次绝不原谅你,会稽有那么多病人沒有医治,你却将老夫弄來这里赚钱,你说你的心是不是……”
苏任嘿嘿笑道:“老先生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会稽的人是人,六安的人就不是人了,先生治病救人就要一视同仁,岂能厚此薄彼,”
正在诊病的那位病人插言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我们也是沒钱看病的,如果淳于先生不來,那我们就只有等死了,听二位这么说,我们不但感谢淳于先生,还要感谢这位小兄弟。”
苏任连连点头,对淳于意道:“老先生可听到了,这是病人的心声。”
“哼,你出去,”淳于意瞪了苏任一眼:“留在这里帮不上忙,还惹人生气。”
苏任一摇三晃:“好好好,我这就出去,您老好好看病,若弄错了可就把神医的牌子砸了。”
淳于意的到來,让王宫中的人一下活泛起來。衡山王刘赐也在病中,若能将神医淳于意请來,说不定大王就能有所好转。所有朝臣都眼巴巴的看着,可惜无论是暂理国政的刘爽,还是王后徐來,谁都沒提,让朝臣们纳闷不已。不过很快他们也想明白了,若真的治好了衡山王的病,对刘爽还是徐來來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让刘赐这么病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世子和王后都沒说话,其他人更是闭嘴不言。眼睁睁看着神医将那些普通百姓从死亡边沿一个个拉回來,唯独他们的大王却还在死亡线上挣扎,朝臣们能做的只是摇头叹气。
随着淳于意一起來的还有淮南国的使者。说來也巧,那日淳于意进城的时候,刘宏也带着人一起进城。衡山王和淮南王本就是亲兄弟,虽然大家不长來往,在衡山王病的时候探望一下也是必要的,就算看看衡山王死了沒也得有个好借口。
为了迎接淮南王的使者,临时主持国政的刘爽安排的很周到。无论是迎接的仪式,还是双方派出的代表非常对等,严格按照周礼的要求进行,一步一步做的井井有条。刘宏露了面,就不能再从王宫后门进去住在王府里,只能乖乖的住到被安排的城东驿馆。
天黑,忙碌了一天的医馆关门停业,淳于意终于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自从來到六安,老头每日亲自坐诊,无论是穷苦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全都一视同仁,一天下來老头腰酸背痛,跟着來的徒弟再三劝谏,老头就是不听。
苏任再次來到淳于意的小医馆,等仆人上了茶水退下之后,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淳于意看了一眼:“又是什么东西,”
苏任嘿嘿笑了两声:“您老看了就明白了。”
淳于意半信半疑,将苏任带來的布包打开,里面装着一块被晒干的植物根茎,长约一寸,样子很奇怪。淳于意不自觉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用指甲从上面扣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苏任沒有阻止,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淳于意:“您看出來沒有,”
淳于意只尝了一口,慌忙将嘴里的残渣吐出來,狠狠的瞪了苏任一眼:“你这是想害死老夫,看着我尝了此物,竟然也不阻止,”
苏任笑道:“您可是神医,若连这东西都看不出來,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死,”
淳于意怒道:“你要害谁,这东西乃是大毒,外敷虽可止血,若内服必死无疑,如此狠毒的东西你要它作甚,有什么人你不能光明正大的杀,”
苏任摆摆手:“这一次老先生可错了,这东西可不是我的,是我偷的。”
“偷的,从那家药铺,此物一般用其茎秆,这用根,还制成干药很少见,说,是那家药铺,老夫明日要去砸了他家的招牌,免得这黑心的家伙害人。”
“您老恐怕沒有这个本事,也沒有这个胆量,”
“哦,莫非是官家,那也不怕,开药铺乃是治病救人,此等以毒害人的东西砸了也就砸了,何况有你在老夫怕啥,听说你在衡山国很有面子,连衡山王对你都是送宅子送地契的,老夫还怕什么,”
“您这可是狐假虎威了,有仗势欺人之嫌,为老不尊,”苏任往前探了探身子:“实话告诉您吧,这东西是我派人从城东的驿馆偷出來的,说是送给衡山王的礼物,其中不少是药材,此物就隐藏在药材之中,与葛根放在一块,若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淳于意倒吸一口凉气:“城东驿站,淮南王,”
苏任笑着点点头:“您砸不了吧,仗我的势也沒用。”
“淮南王与衡山王一母同胞,竟然行这种手段,不行,老夫要见世子,绝不可让这灭绝人伦的事情发生。”
苏任连忙上前拦住:“好我的先生呢,这东西是我偷的,若你去世子那里说出來,旁人还以为我栽赃陷害,到时候我完了,对您可沒有好处,”
淳于意扭过头:“何意,你让老夫就这么看着,”
苏任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是说您是不是找个合适的借口,比如说是你捡到的,就在驿馆门外怎么样,”
淳于意看着苏任,笑了两声,轻叹一声:“罢罢罢,老夫一辈子治病救人,被你利用一把也无妨,”说完,再次转身出门。
这一次苏任沒拦着,看着老头气呼呼的出了门,依然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将淳于意弄來六安就是办这件事的,若是旁人将这事告诉刘爽,刘爽即便信了,心中也会有猜忌。若出自淳于意之口,刘爽必定感恩戴德,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苏任一直沒走,就坐在屋内等候淳于意。直到后半夜,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淳于意的马车回來了,立刻开门查看。老头折腾这一遭,累的够呛,不等苏任说话便摆摆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事情已经办妥,老夫要休息了,”
苏任点点头,带着黄十三和蛮牛回到翠香楼。韩庆还在院中等候,苏任不在,老贾陪着韩庆说话,讲了很多苏任在温水的事情,让韩庆对苏任有了些认识。正说到苏任如何孤身上山与山匪谈判时,苏任回來了,韩庆连忙放下茶杯过來。
“怎么样,老先生可愿意,”
苏任笑了笑:“淳于先生已经去过了,说事情办妥,想必刘爽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韩庆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总算对得起衡山王了。”
苏任却又笑笑:“不过,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刘爽可是世子,若衡山王真的死了,他刘爽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下又有了淳于先生作证,刘爽就可以洗脱嫌疑,万一……”
韩庆立刻皱起眉头:“你是说……,不会,此与弑父沒有区别,刘爽应该干不出來吧,”
“刘爽或许干不出來,奚慈呢,”
韩庆一屁股跌坐椅子上:“千算万算竟然少算了人心,先生,您可得想过办法救救衡山王,”
望着韩庆一脸焦急,苏任轻松的喝着茶,一口一口轻松惬意,看的韩庆更加着急,想要伸手去夺苏任的茶杯又不敢,想要扭身就走也不能。
苏任一杯茶喝完,放下茶杯起身,扫视众人一眼:“今日天晚,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先生,”韩庆跪倒在地:“我韩庆这辈子从不欠别人的恩情,独独刘赐救了我一命,若不能还了这个情,就算我跟着先生去了长安,心中永远会记着此事,韩庆不好搅闹先生的大计,只求先生能助韩庆完成这个心愿,请先生成全。”一个头磕下去,便沒有起來。
苏任连忙去扶:“韩先生这是何意,我就是说说而已,失礼,失礼,让韩先生误会了,”将韩庆拉起來,伸手去拍韩庆身上的土:“这结果我也早有安排,韩先生放心,刘赐绝对死不了,不过韩先生不可再如此了,您比我年长,乃是幕僚不比下人,动不动就下跪我真的很不习惯。”
韩庆似乎还有些不信,老贾笑道:“咱们家先生就是这样个人,喜欢开些玩笑,先生既然说了那就绝对沒问題,韩先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先生从來不说假话,”
韩庆看看老贾,又看看苏任,心中还是犹豫。若以他以前的性格,这种时候谁的话都不会信,但和苏任接触这段时间以來,苏任的手段和莫名其妙的信心让韩庆有种莫名的信任。有时候他觉得苏任这个人无所不能,任何事情在苏任眼里都算不上什么。这种感觉很奇怪,对谁都沒有过,偏偏对只接触几天的苏任有,让韩庆不解。
第504章 狼毒花
《神农本草经》,作为最早的中药学著作,传闻起源于神农氏,代代口耳相传,于东汉时期集结整理成书。自秦汉起,众多医学家搜集、总结、整理当时药物学经验而成,是中医药的第一次系统总结,也是中医药药物学理论发展的源头。
其中对一种植物有这样的描写:苦辛,寒,大毒。主咳逆上气,破积聚,饮食,寒热,水气,恶疮,鼠瘘疽蚀,蛊毒、杀飞鸟走兽。生山谷。《中山经》云,大山有草焉,其状如耆而毛,青花而白实,服之不夭,可以为腹部病。《名医》曰,生秦亭而奉高。二月、八月采根阴干,非恒用之品。这便是狼毒花。
茫茫的沙漠与草原之间,一丛丛、一片片灰绿色的草,在漫天的灰尘和沙砾中傲然挺立着,草尖上有的像火柴头般的红骨朵,它就叫狼毒花。狼毒花在刺耳的风声里,在落日的余晖下顽强地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有人说它比狼还毒,给人带來的是恐惧和死亡的威胁。
狼毒花,其根、茎、叶均含大毒,可制成药剂外敷,消积清血。亦可做农药,用以防治螟虫、蚜虫。但人畜绝不能食之。狼毒花根系大,吸水能力极强,能适应干旱寒冷气候,周围的草本植物很难与之抗争。 其根系越发达,毒性越大。
在高原上,牧民们因它含毒的汁液而给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狼毒花根系大,吸水能力强,能够适应干旱寒冷的气候,生命力强,周围草本植物很难与之抗争。在高原上狼毒的泛滥,最重要的原因则是人们放牧过度,其他物种少了,狼毒自然乘虚而入。
淳于意认识这东西,因为其遍走山山水水,若放在一般的医官,别说认得,听过这名字的都沒有几个。刘宏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里,想用狼毒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刘赐弄死,然后由徐來和刘无采指使人,将刘赐的死因归罪于刘爽。如此便能清理掉刘爽,让刘广顺利接手衡山王位。
苏任派去的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甚至于连药材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将每种药材都拿出來一些。也多亏苏任当年从一名生活在内蒙的朋友那里听说过,并且见过实物。在一堆药材中翻找了半天,才确定那根一寸长的植物根,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韩庆犹豫了半天,还是接受了现实。首先他沒有别的办法,一个谒者若刘赐还清醒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听他说话。现在他就是个屁,说话大声一点顷刻间就会被人弄死,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苏任,盼望着苏任真的如他所言能处理好这些事。
又想给苏任磕头,被苏任提前拦住了:“我说你们呀,动不动就要磕头,累不累,难道说你们的膝盖跪在地上不疼,”
韩庆沒说话,蛮牛却出言道:“怎能不疼,很难受,”
“还是蛮牛实在,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行了,回去睡觉吧,这一天都快把人累死了,”苏任笑了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刘爽睡不着,淳于意突然來访本以为是自荐上门,要替刘赐诊病。刘爽甚至都编好了搪塞的借口,但是淳于意说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听了之后,刘爽的嘴巴里都能塞下去一个鸡蛋。那天苏任來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刘爽这才意识到苏任是在提醒他。再三向淳于意保证,绝不会让惨事发生,这才将老头打发走。
一屁股坐下,刘爽越想越惊讶,立刻吩咐人去请国相奚慈。
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发呆,脑子有些乱。苏任猜对了,刘爽还真沒有弑父的胆量,虽说他也想早点继承衡山王王位,在刘赐病了之后并沒有及时医治,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毒死,而不闻不问,他刘爽干不出來。好歹也是父子,自己的父亲被人谋杀,做儿子的幸灾乐祸那是畜生。
奚慈來的很快,踏进刘爽的书房便皱起眉头:“世子,为何不点灯,”
刘爽这才回过神來,深吸一口气:“坐,”
“世子怎么了,”
“有人要谋杀父王,”
奚慈倒吸一口凉气,猛然间想起那日苏任的话:“世子的意思是,徐來他们要害大王,”
“不是徐來,是刘宏,或者说是淮南王。”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淮南国的使者团里有刺客,”
刘爽笑了一声:“派刺客太低级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刘爽将淳于意拿來的那块狼毒花根递给奚慈。
借着月光和星光,奚慈看了半天,摇摇头:“好像是药材,恕老臣愚钝,不知此物是什么。”
“此物名曰狼毒,乃是高原上的一种植物,其根、茎、叶、果都有大毒,若给好人吃了或许可以行气止咳祛痰,若给病人吃了,十有**活不过五日。”
奚慈吓了一跳,手中的狼毒花根掉到了地上。
刘爽接着道:“国相不用害怕,此物虽然有毒,吃了才有效,还有一个名字,叫狼毒花,高原上的牧民认为这东西比狼还可怕。”
“此物从何而來,世子为何肯定是淮南国使团的,”
“刚刚神医淳于先生來过,这狼毒花便是他带來的,说是在城东驿馆外捡得,觉得蹊跷,这才來给我说一声。”
奚慈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城东驿馆外捡到,那也不能证明是淮南国使团的东西。”
刘爽抬头看了一眼奚慈:“国相真的以为是淳于先生捡到的,我猜测十有**是苏任让淳于先生这么说的,应该是苏任派人去了城东驿站,从淮南国使团带來的东西中找到,为了掩人耳目这才让淳于先生送來。”
再看手中那块植物根,奚慈的脑袋飞速运转。从苏任的话到现在的情形,奚慈不断的分析和设想。两个人静静的坐着,屋子里黑漆嘛污的只能看见巴掌大一块地方。相对而坐却看不见对面人的表情。
过了好久,奚慈轻轻咳嗽一声:“世子,您准备怎么办,”
刘爽沒吭声。奚慈接着道:“既然有淳于先生做证,此物也沒几个人认得,倒不如……”
“那可是父王,”
奚慈立刻闭嘴,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刘爽轻叹一声:“我也想过,但必定是父王,若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谋杀,这辈子恐怕都会不好过,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是父王的影子。”
“既然如此,那就得想个办法将那两个贱人牵扯进來,老臣以为此事肯定和那两个贱人也有关系,只要咱们下力气查,一定能查到。”
“明日便是淮南国使团进献的日子,离天亮不到三个时辰,就算派再多的人手,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奚慈道:“那倒未必,只要让大王相信就好。”奚慈往刘爽身边挪了挪,趴在刘爽耳边开始嘀咕。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奚慈说话的声音很轻,就算有人躲在窗外也听不见。
好半天,刘爽点点头:“好,就按照国相说的办,”
自从衡山王刘赐病了之后,整个衡山国都紧张兮兮,特别是王宫和六安城,警戒的级别都提高了一个档次。每日张广昌就住在城楼上,衣不解带,兵器不离手,防备出现任何意外。他是衡山国的上将军,对刘赐也是忠心耿耿,到了现在这种危险时刻,张广昌肩上的责任重大。
绕城巡视一圈,回到城楼上临时的休息所,张广昌抱着宝剑和衣躺在榻上。他在思索六安城还有什么地方沒有注意到,还有什么地方的防守不足。忽然间想起來王宫似乎需要加强,特别是衡山王寝宫四周。如今大王病了,万万不能让歹人有机可乘。
“报,将军,国相求见,”
张广昌一个咕噜爬起來:“国相,他來干什么,”
传令兵道:“小人不知,国相说有重要事情与将军商议,是有关大王的。”
“快请,”
就在张广昌临时的帅帐中,奚慈风尘仆仆的进來。一进门便大叫:“上将军呀,衡山国的安危只有靠你了,”
张广昌一皱眉:“国相深夜來访不知何事,”
奚慈便将淳于意送毒药的事情给张广昌说了一遍,中间也略去了苏任那一节,事情说完,接着道:“此乃谋杀大王,将军,我们可都是衡山国的臣子,决不能让此事发生,还请将军立刻带兵包围驿馆,将那些毒药全都找出來,要不然可就晚了,”
张广昌立刻道:“国相所言极是,我这就派人,”
“将军得亲往,这其中牵扯王后和郡主,旁人去恐出现纰漏,只有将军亲自坐镇方能让人放心。”
张广昌想了想:“国相说的对,來人,立刻点齐一部人马,随我前往城东驿站,”
军令如山倒,张广昌一句话,还在熟睡的军兵立刻被人叫起來。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一部五百人的队伍集合完毕。张广昌大手一挥,城门被打开,军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跟在张广昌身后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奚慈嘴角带笑,看着张广昌带人远去,钻进自己的马车,吩咐道:“去翠香楼,快,”
第505章 刘安的愤怒
苏任睡的正香,被院子里的吵闹惊醒。最讨厌的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扭头望了望窗外,天还黑着。本不想理会外面的动静,但是那动静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正想喊蛮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就听见黄十三在外面咆哮。
“谁说的都不行,我家先生睡觉的时候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打扰,”
苏任对这句话很满意,随即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刚躺好,就听见外面又发一声喊,比黄十三那声喊还要大几分,拖着高音,猛然间一听觉得好像是宫里的内侍。
“苏先生,吾乃衡山国相,你就这般待客不成,”
苏任叹了口气,只得翻身坐起。人家已经表明身份,这么大的声音就肯定认为自己听到了。这里是衡山国,堂堂国相若被自己吃了闭门羹,那比大脸还难受,简直就是屈辱。所以,苏任得起來,得出來看看。
披着衣服,打着哈欠,苏任缩着身体从门里走出來。奚慈一见,从马车上下來,狠狠瞪了黄十三一眼,对苏任拱手行礼:“打扰苏先生休息,恕罪恕罪,”
苏任本想骂一句,既然知道打扰别人休息,那就别喊那一嗓子。话到嘴边却长叹一声:“国相突然造访,恕苏某沒能相迎,快快里面请。”
翠香楼的后院就是一个院子,一面临着前面的店铺,其余三面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间。平日里住的是伙计、厨子和一下打杂的下人。苏任住到这里并沒有进行改造,老贾只是腾出來几间房子而已,若是白天院中人來人往,热闹的好比集市。
这个时候,正是大家休息的时间,所有人并沒有因为吵闹而出來观看,黑灯瞎火的格外冷清。沒有接待奚慈的屋子,只能进了苏任的卧房。老仆想要跟着奚慈一起进去,被黄十三和蛮牛拦在了外面。
奚慈对老仆道:“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和苏先生有话说。”
马上就要进入冬季,衡山国临近大河、大江,到了晚上湿气和寒气还是很重,出门走了一趟,苏任被冻的浑身发抖,进到屋内立刻**,用被子将自己裹起來:“国相自便,椅子和茶水就在那边,真是太冷了,”
奚慈苦笑一声:“苏先生的待客之道真是特别,一切还得客人自己动手。”
“不是我特别,是您來的不是时候,若是白天,咱们去翠香楼吃一顿好的,我请客,”
奚慈摆摆手,叹了口气:“老夫可沒那福气,苏先生有所不知,衡山国恐怕要出大事了,刚刚接到禀报,上将军张广昌率一部人马去了城东,据说是要抓那些有意谋害大王的凶手。”
“哦,”
“先生不觉得惊讶,”
苏任摇摇头:“这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先生可知上将军要抓何人,”
“不知,”
“淮南国的使团,听说淮南国使团准备献给大王的礼品中有药材,其中一味乃是大毒之物,还是淳于老先生发现报告世子,世子这才命上将军抓人的。”
“淳于先生乃是神医,沒想到这次还做了神探,此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不知世子准备赏赐老先生些什么,明日要让老先生请客才是。”
“呵呵,”奚慈看着苏任笑道:“据说淮南国使团在我衡山国有内应,苏先生可知道,”
“不知道。”苏任摇摇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架势。
奚慈道:“乃是王后和郡主。”
“何以见得,”
“有人看见淮南王使者,也就是五公子刘宏在來到六安之后,秘密潜入王宫,与王后和郡主密议,其中就提到药材的事情。”
“有人,何人,”
奚慈摇摇头:“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奚慈说完,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慢慢喝。
苏任望着奚慈,又把被子裹紧一点,好半天问道:“国相深夜來访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吧,有话不妨直说。”
奚慈一笑,放下茶杯:“世子希望苏先生能将衡山国将要发生的事情禀报陛下,当然也不能让先生白忙活,世子知道苏先生正在为安置越人的事情费心,江淮之地尚有五万顷土地,乃是世子所有,若先生能秉持公心,世子愿意将这五万顷土地赠与先生,以便先生安置越人。”
“好大的手笔,五万顷可够安置四万越人了,”
“这也是世子对朝廷的一片忠心,还望苏先生明白世子的一番苦心。”
苏任想了想:“事情尚未发生,这奏折恐怕沒法写,再说了,若张广昌真的抓了刘宏,国相可知道淮南王会如何,”
奚慈一笑:“淮南王意图谋杀诸侯王,此事不容他狡辩,相信陛下和朝廷自有公断。”
苏任点点头:“好吧,只要事情发生,在下自当上表。”
奚慈起身,对苏任再次施礼:“如此,有劳苏先生了,告辞,”
奚慈走了,苏任睡不着了。刘爽的目的很明确,既沒有傻到让刘宏毒死衡山王,也沒有急着上奏朝廷,而是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让刘赐的绝对心腹张广昌去抓人,并将徐來和刘无采全都牵扯进來,同时还想借苏任的手,让淮南王也栽一个跟头。刘爽的算盘打的很精,看样子实现起來也不是太难。
韩庆一闪身进了苏任的卧房。从奚慈來韩庆就一直在隔壁听着,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现在是个孤魂野鬼,除了苏任谁都不能相见,只有等到奚慈走了之后,再來和苏任商议。韩庆将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作为幕僚就要有幕僚的样子,进门之后静静的侍立一侧,等着苏任先说话。
苏任正在琢磨如何将刘爽的那五万顷土地骗到手,整个人都呆坐在床榻上。要想将刘爽的五万顷土地弄到手,就得向朝廷上表,当然还得让刘爽知道。以奚慈老狐狸的架势,肯定会看看苏任表章的内容。想写两份也不可能,从现在起翠香楼外面已经被监视,只要苏任派人回长安,自然会有衡山国的人跟随。
苏任想了半天毫无头绪,除了按照奚慈所言上表以外,似乎沒有别的办法。轻轻叹了口气,发现韩庆就站在自己身边,连忙招呼韩庆坐下:“韩先生,你觉得刘爽这个计划如何,”
韩庆道:“就目前而言很完美,有淳于先生证明药材有毒;有张广昌证明此事和刘爽无关;还有先生的表章替他在陛下面前说话,而且大王也能平安无事,不管是徐來,还是刘无采,亦或者淮南王都不敢对他刘爽如何,只等陛下一张圣旨,刘爽登上衡山王位的绊脚石就能全部搬除,再等大王薨逝,便可顺利继位。”
“那咱们呢,我最讨厌给别人当枪使,”
韩庆笑道:“有时候做一回枪也无妨,不是还有五万顷土地吗,有了这些土地先生就可以多安置四万越人,也能尽早完成朝廷的任务,也算是一种交易。”
“呵呵,韩先生好像看的比我还清楚,”苏任笑道:“若这么做,虽然能保证衡山王不现在死,却不能保证以后,韩先生不是要救衡山王吗,”
“救命之恩当报答,他救我一次,我救他一次也算还了,若刘爽心有不甘等不及想要弑父,那时候我也管不了了。”
“好吧,”苏任叹了口气:“既然韩先生都能放下,我何苦为了刘赐耽误大计,表章的事情还请韩先生帮忙,你知道我的那手字摆不上台面,更不要说给朝廷写表章了。”
“自当效劳,”韩庆施礼退出房间。
天已经亮了,苏任的睡意也沒了,穿好衣服起床,用冷水洗了脸,无所事事在院中练剑。还是那么慢吞吞,黄十三和蛮牛依然看不上。一套剑法练完,微微出了身汗,觉得神清气爽。老贾适时的端着饭菜过來,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这顿饭苏任吃的很舒服。
苏任吃完了饭,老贾又端着茶水过來,左右看了看,对苏任道:“今早來的食客议论一件大事,昨夜上将军张广昌突然派兵包围城东驿馆,将淮南国使团的人给抓了。”
苏任点点头:“此事我知道。”
“听他们议论,好像跑了一个,不知道抓住沒有。”
“哦,谁跑了,”
“使团使者,淮南王的五公子刘宏,说是张广昌冲进去的时候,刘宏不在,所以沒抓到。”
“这群笨蛋,连正主在不在都不知道就派人,若让刘宏回到淮南国,衡山国恐怕要遭殃。”苏任放下茶杯:“老黄,让咱们的人也去寻找,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将消息放给刘爽就是。”
“诺,”黄十三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韩庆从旁边过來,长叹一声:“若是抓不住人,淮南王刘安的怒火恐怕衡山国承受不起。”
苏任笑笑:“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对了,先生的表章可写好,”
“已有腹稿,先生可要改动,”
苏任点点头:“加上一句话,就说刘爽行事不密跑了刘宏,写好之后立刻派人送往长安,帮了刘爽这么大个忙,五万顷土地有点便宜了,我的去再要点。”
第506章 厚脸皮
徐來正在用早膳,作为王后,虽不能山珍海味,顿顿满汉全席。这一顿早饭也是平常人家一年口粮的标准。金黄的粟米,精挑细选的时蔬,再加上里嫩外焦的肉食,看一眼都让人垂涎欲滴。徐來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吃饭优雅也懂得健康,如今不到三十岁的面容,看上去就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沒有区别。
就在徐來刚刚放下碗筷,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卒突然闯了进來,有内侍和宫女想要阻拦,很快就被放到,躺在地上痛苦的**,别的侍女和宫人吓的慌作一团,纷纷往徐來身后躲避。那几十名兵卒进了门來,便沒再上前,只是手握兵器静静的看着屋里每个人。
张广昌全身披挂,手按剑柄威风凛凛的跨进门,左右扫视一眼:“无关人等,全部退下,”
徐來被吓了一跳,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他是王后,该有的冷静还是有的,在几个忠心内侍的搀扶下,慢慢从座位上站起來:“张广昌你想干什么,可知这里是后宫,难不成你要造反,”
张广昌沒有理会徐來,一双虎目盯着徐來左近的内侍和宫女。有几个实在吓的受不了,战战兢兢的挪到门边,准备从兵卒们身旁溜出去。见兵卒们对他们视而不见,顿时加快脚步,飞快的冲出屋子,能躲多远躲多远。
“张广昌,你……,”
“王后勿怪,下臣也是奉命行事,从今日起王后不得出宫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等所有宫人和侍女全都跑了,张广昌转身出了门,自有兵卒将房门关上。手臂粗细的铁链从外面伸进來,将房门紧紧锁住。徐來回过神來,冲到门边使劲拍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张广昌谋反,”
张广昌对随他來的一名校尉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十步以内,若出了问題你知道结果,”
校尉浑身一哆嗦,连忙抱拳:“诺,”
与此同时,刘无采所住的院子也涌进來几十名兵卒,将那些花匠、马夫、厨子等所有男人全都抓起來。有几个反抗的,遭受到乱刀狂砍。服侍郡主的侍女和仆人吓坏了,想要钻进自己房里躲避,却被随后而來的兵卒全都揪了出來,在院子里聚集一堆。
刘无采怒道:“你们是谁的人,竟然敢在本郡主的地方杀人,”
沒人回答他,任凭他孤零零的站在台阶上。所有兵卒一声不吭,押着那些仆人和下人出门而去。和徐來那里一样,院门被关起來上了锁。剩下的兵卒分成几队在院外巡视,想要翻墙出去门都沒有。
刘无采见所有人都走了,长出一口气,慌忙回屋将房门关紧。奋力将屋脚一个小柜子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回头朝屋门看了一眼,府下身子冲着洞里喊道:“出來吧,走了,”
刘宏只穿着单衣,灰头土脸的从里面爬出來,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倒杯水,闷死了,”
刘无采慌忙去帮刘宏倒水,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杯水送到刘宏面前的时候只剩下半杯:“怎么回事,看那些兵卒好像是巡城营,难道父王醒了,”
刘宏喝完水,摇摇头:“不可能,所有医官都说你父王短时间醒不了,不会这么快,去看看他们还在门外沒,我得想办法出去。”
刘无采点点头,起身朝门外去。刘宏也起身寻找自己的衣服,一条中裤还沒穿好,刘无采又回來了,满脸的急躁,对着刘宏一个劲的摇头:“外面,外面全是人,院门都被锁了,”
刘宏一边穿衣服一边皱起眉头:“巡城兵马不是在张广昌手里吗,除了你父王还有谁能调动,”
“世子,一定是世子,他该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吧,”
刘宏穿好裤子,又满地寻找自己的外袍:“怎么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再说……,算了,我的鞋呢,”
“在这里,”刘无采将刘宏的鞋递给他:“若不是发现我们的计划,怎么有这么多兵,”
刘宏不知道如何安慰刘无采,穿好鞋子起身朝外走。刘无采的院子就在宫里,是一处偏僻的院落,当时刘无采被送回來的时候,刘赐让人修了一道矮墙将这个院子隔出來。他知道自己女儿的丑事,将女儿放在这里的意思就是不让丑事外扬。
刘宏攀上墙头,露出脑袋四下张望,幸好对面就是王宫,那一边并沒有守卫。一个纵身便翻了过去。刘无采喊了几声,沒有回应。情急之下也想爬上去,可惜力气太小沒有接力的地方,努力了几次都沒能成功。正要咒骂刘宏的时候,刘宏的脑袋出现在墙头。
“你先忍耐几日,我出去看看情况,马上來救你,”
刘宏的笑容对刘无采有无比的杀伤力,好言劝慰之下,刘无采终于安静下來。刘宏一走,院子里显的更冷清,那几个被剁成肉泥的男宠还在院子里,刘无采不敢看,遮着脸面冲进屋内,一头钻进被子,再也不敢出來。
刘爽在家大发雷霆,一会咒骂张广昌无能,一会咒骂刘宏太狡猾。奚慈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刘宏沒在驿馆他也沒想到,从昨日一早开始,便派人严密监视驿馆,并沒有发现有任何人出入,为此特意询问了驿丞,驿丞也信誓旦旦保证沒有人出去过,这才去找的张广昌。沒想到临了还是出了问題。
“世子也不要太过生气,老臣已经派人去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奚慈劝慰道:“从六安到淮南国路途遥远,刘宏不可能逃脱。”
刘爽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把自己气死也沒有用处:“两个贱人那里如何了,”
“张广昌已经率人去了,很快就会有回报。”
“但愿那两边不会再出现问題。”
正说话,管家急匆匆进來,手里捧着一根竹简,递到刘爽面前。刘爽接过來看了看,又顺手递给奚慈:“这一次张广昌还不错,徐來和无采全被关了起來,总算沒有出现纰漏。”
奚慈看完,恭恭敬敬的放在刘爽案头:“此次计划虽然有些纰漏,总的來说还是按照我们的预期进行,老臣已经派人将那些药材送到淳于先生那里,已经找到了狼毒花,当时张广昌也在,现在唯一的问題是如何将这件事和王后、郡主联系起來,老臣派人请长史、御史等人,一会世子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些。”
刘爽点点头:“苏任真的会写表章,”
奚慈一笑:“既然他已经答应,想必不会从中作梗,老臣也派人监视翠香楼,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管家又走了进來,施礼道:“世子,光禄大夫、苏中郎在府门外求见。”
“他來干什么,”
奚慈道:“想必是表章写好了,此人目前不要招惹,以免对世子不利。”
“哼,”刘爽冷哼一声:“此人贪得无厌,怎么看怎么一副商贾嘴脸,五万顷土地,他还真敢收。”
苏任神清气爽,红光满面,跟着世子府的管家进了世子府。短短五天,这是他第二次來。上一次刘爽降阶而迎,这一次都快到大堂门口了,也不见刘爽的影子。苏任心中对刘爽鄙夷不已,就凭这点心胸还想做衡山王,就算当上,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刘彻废了。
刘爽和奚慈都在,两人正襟危坐,见苏任进來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苏任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不等刘爽吩咐,自顾自的坐到下手,对管家招招手:“诶,上茶,”
管家抬头看了刘爽一眼,这才连忙过來给苏任倒茶。不是好茶,喝进嘴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苏任立刻吐了出來:“今日这茶味道不对呀,世子的好茶喝完了,”
刘爽冷笑着看了苏任一眼:“世子府不比苏先生的翠香楼,我们衡山国都沒有好茶。”
“哦,也对,好茶产自云贵,衡山国这地方的确沒有。”放下茶杯,对奚慈道:“国相,咱们昨夜说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你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了,”
奚慈笑道:“苏中郎好快呀,写好的表章可否让老夫一观,”
苏任摇摇头:“那可是写给陛下的表章,别人岂是能随便看的,放心,我答应国相的事情绝对办到,昨夜国相走了以后我便关注六安的情况,发生的事情还真多,洋洋洒洒数千字,写的我手腕都快断了。”
“呵呵,有劳苏中郎。”奚慈望向刘爽。刘爽黑着脸,对管家道:“去把江淮之地那五万顷的地契拿來,”
管家沒敢多问,连忙答应一声就往门外走。苏任却突然出声道:“且慢,写好奏章之后,我想了好久,安置越人五万顷似乎不够,希望世子能体谅我的难处,若还有多余的土地可否卖给我一些,也不用太多,再有五万顷足以。”
“你……,”
刘爽的话沒说完,奚慈连忙插言道:“好说好说,虽然世子手里也沒有多少,但为了朝廷大计,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替陛下分忧,”
“呵呵,如此甚好,我替那些越人感谢世子和国相,”苏任长出一口气,伸腿站起身:“那咱们就说好了,明日还望世子和国相将地契送到翠香楼,多谢,告辞,”
看着苏任出了大门,刘爽再次暴走:“敲诈,**裸的敲诈,”
奚慈叹了口气道:“如今的形势对咱们不利,刘宏逃脱淮南王投鼠忌器,也只能求朝廷相助,所有人中只有苏任能和陛下说的上话,这多出來的五万顷土地,就算给咱们买个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