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惹了不该惹的人
街道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苏任放在林子里煮盐的管事胡济。
胡济本来也是个贩私盐的,自从侯建放手了私盐买卖之后,胡济便跟了苏任。苏任见这个胡济还算老实,就让他在林子里管理那些煮粗盐的人。这个胡济倒也尽心,每个月总能煮出上万斤的粗盐,而且越来越纯净,拿回来过滤之后再煮,精盐的产量也是不断上升。
为了表彰胡济,也是给那些替自己干活的人做个榜样。苏任仗着县佐的官职,去县里让常事给这个胡济分了十亩官田,又将胡济的佃户改成了农户。一家子对苏任感恩戴德,这个胡济做起事来就更加用心。卤水泉的粗盐产量越来越多。
胡济奄奄一息,身上还有刀伤。苏任一把将胡济抱住,立刻让人去请医官。
“胡老哥,胡老哥?”苏任喊了两嗓子,胡济慢慢睁开眼睛,见是苏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晕了过去。
胡济是个魁梧的汉子,苏任抱着他很吃力。一边嚷嚷,踉踉跄跄的走进老君观。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人,见苏任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全都被吓了一跳。
“老二,快去拿刀伤药!”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声喊着冷峻,抱着胡济直接冲进了厢房。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一个个探着脑袋往厢房张望。
霍金就在院子里,他是跟着苏任进来的,看见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汉子,立刻火冒三丈:“谁把我胡叔弄成这样子?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苏任没好气的踢了霍金一脚:“嚷嚷啥,赶紧去弄点水,还有干净的布!”
霍金连忙向外跑。冷峻拿着刀伤药进来,还以为是苏任受了伤,想进来看苏任的笑话。却看见胡济躺在榻上,胸口一条尺把长的刀伤很重,翻开的血肉不断的往外冒血,脸色苍白,一条胳膊曲里拐弯的耷拉在床榻外面。
“怎么了?咋搞成这样?”
“少废话赶紧救人!”
一瓶子刀伤药撒下去,很快就被血水冲开,连一点治疗的效果都起不到。两个人互相看着,急的满头大汗,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霍老四端着水,霍金拿着布,父子俩从门里进来,身后跟着霍钱氏、冷月和霍芝兰。三个女人一看这架势,连忙外后退了半步。
“医官呢?怎么还不来?”苏任急了,冲着外面大声嚷嚷。
霍老四到底上了些岁数,遇事稍微冷静一点:“请医官可能来不及吧?咱这地方没有,得去县城!”
苏任这才想起,大汉朝可没有先进的医疗制度,每个县只有一名医官,也基本上是给那些士大夫们看病的,寻常百姓那能请的起。就算你有钱,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快死的人也早就死翘翘了。医官一般就在县城,乡野之地从来不来。所以冷峻的那个师父才有给附近的百姓画符治病的机会。
“怎么办?怎么办?”苏任一边踱步,嘴里还一边嘟囔。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办法。
转了两圈,苏任忽然停下脚步。上初中的时候,生物课上给青蛙做过“截肢手术”,切掉青蛙一条腿,然后用细线缝上,青蛙依然活蹦乱跳。那时候就当玩耍,用这三条腿的青蛙吓唬那些胆小的女生,今天看来得用一用了。
“大妹,去找根针和细线来!”苏任下了决心,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弟,再去准备些干净的布,越多越好,只能缝合伤口了!”
“什么?”冷峻一听,两只眼睛瞪的和铜铃一样:“这人还能缝起来?”
“别废话了,救人要紧!用水给老胡把身上洗干净,快!”
一帮子人被苏任指挥的团团转。冷月很快找来针线,霍金弄来一大堆麻布。苏任在温水里洗了手,完全没有做什么消毒的步奏。当然条件所限,能不能扛过发炎这一关就看运气了。
苏任拿着针线在胡济的伤口上来回比划,迟迟不敢下手。这毕竟是人不是青蛙。所有人都看着苏任,冷峻伸手将胡济胸前的皮肤往里挤了挤,好让苏任缝合。苏任抬头看了冷峻一眼,冷峻重重的点点头。
几个女人谁也不敢看这缝人的手段,一个个捂着眼睛。门外那些取盐的盐贩子嗔目结舌,谁都没见过这种治病方法,好几个承受能力差的,当场就晕倒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胡济胸口的伤口缝好,果然血水少了很多。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自己的杰作。以前连衣服都不会缝,现在竟然直接缝人,那针脚不敢看,宽的宽,细的细,好几处竟然还是蝴蝶结,不过总算是缝合起来了。
给伤口上撒些刀伤药,再也没有被血水冲走。拿过麻布摁在胡济的伤口上,又撕下几条尺把宽的布条,一圈圈的将整个伤口包起来。苏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霍老四和胡济认识的时间不短,两人平时称兄道弟,见苏任忙完,连忙问道:“任哥,怎么样?”
苏任喘了口气:“不好说,血算是止住,能不能扛过去就看胡大哥自己了。”又对冷月道:“大妹,你去弄些淡盐水,给胡大哥灌下去,今晚上肯定会发热,四哥就留下照顾吧!”
霍老四连忙点头答应。
苏任缓了口气,让冷峻将胡济被打断的胳膊固定起来,这才来到门外。那些围观的盐贩子再看苏任,脸上的敬仰和佩服自不必说。
苏任对众人拱手道:“各位,今日出了些事情,放盐就到此为止吧,过几天再来,还望各位见谅!”
胡济的情况,谁都看见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几句,纷纷离开。苏任让霍金关了大门,再次回到厢房。
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胡济,冷峻皱起了眉头:“怎么搞成这样?胡大哥一向为人和善,谁能对他下此毒手?”
苏任摇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恐怕不是针对胡大哥,而是针对我们的!”
“我们?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盐呗!”
苏任紧皱眉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最好。上午的时候听常事要考虑刘文儿子举孝廉的事情,本来心里很高兴。如果自己再给常事弄点钱,让常事把自己推荐一下倒也不是不可能。谁能想到,连一天都没过,竟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什么叫乐极生悲,现在就是。
“盐?咱们现在干的不是很好嘛?县令高兴,盐商也高兴,昨天来的那个蜀郡太守都没说什么,就连侯建这样的人都对任哥刮目相看,难道还有人对咱们这么恨?竟然下这样的毒手?”霍老四想不明白。
苏任叹了口气:“现在咱都别猜测,等胡大哥醒来一切就清楚了。”猛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冷峻道:“这几天你注意点,咱们老君观人单力薄,小心有人搞破坏。”
冷峻点点头,几个人长吁短叹,再也不出声了。
吃晚饭的时候,都没了食欲。胡济的妻子是苏任让霍金接来的,自从来到老君观,这个女人的眼泪就没停过,虽然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苏任还是觉得对不住这女人。胡济是家里的顶梁柱,上面还有老母亲,下面也有两个孩子,年纪比霍金还小。这胡济一出事,家里的天就塌了,万一胡济有个三长两短,剩下的那些人除了死,再没有第二条路。
霍钱氏不断的安慰胡济的妻子,那女人一生不吭,就是哭。
霍金从外面回来,苏任连忙叫住:“怎么样?卤水泉的人回来没有?有没有什么消息?”
霍金摇摇头:“问了好几家都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苏任彻底绝望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卤水泉那边出问题,现在看来还真的出问题了。胡济作为管事被人家差点弄死,其他人没有任何消息,这已经足够证明的确是件大事。
半夜的时候,胡济果然发起了高烧。苏任指挥霍老四,不断的用冷水给胡济擦身子,没有高度白酒,更没有酒精。冰凉的井水是唯一的方法。老君观的气氛压抑的都快让人喘不上气。胡济烧的说着胡话,苏任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幸好,天快亮的时候,胡济的烧总算退了。胡济虽然还没醒,呼吸却平稳了,苏任长出一口气。古人的身体还是不错的,也没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病菌,这就算是救活了。只等胡济醒来所有的事情也就明了了。
冷峻鬼鬼祟祟的在门口探头探脑,苏任知道冷峻肯定有事。安慰了胡济妻子两句,这才出来。
“怎么了?”
冷峻从袖口摸出一只飞镖,还一条麻布:“刚刚在门口发现的,就钉在大门上,没看见人。”
苏任一把夺过来。麻布上写着一行字。这半年苏任在冷月的教导下,写字还有些困难,认字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布条上写着一句话:限期三日,交出制盐之法,否则血流成河!没有落款,只在布条的最下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蝎子。
冷峻道:“这是双嘴山吴秃子的标记,吴秃子心狠手辣,整个温水县没人敢招惹他,他怎么就和咱们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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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赴死
一直到中午,胡济终于醒了。
苏任一脚踏进门槛,胡济的妻子立刻跪在地上,脑袋在地上磕的邦邦响,一边哭一边说着感谢的话。苏任连忙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扶起来。霍钱氏知道几个人肯定有话说,便扶着那女人出去了。
胡济努力想要起来,苏任把他摁住:“别动,躺着说话就行!”
胡济感动的眼圈都红了。从霍老四的嘴里知道,是苏任用神奇的医术救了他的命,胡济对自己的这个主子感激的一塌糊涂。
“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把你伤成这样?”冷峻首先发问。
胡济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是吴秃子他们干的!”
“那天我们干的好好的,都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忽然从林子里钻出来几十号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见人就打,大家伙都吓坏了,最后我们被他们圈在放盐的那间仓库里面,问谁是管事,我说我是管事的,他们就把我拉了出去。“
胡济一边说一边擦眼泪:“那些人说他们是吴秃子的手下,其中有个叫什么二爷,我这手臂就是被他砸断的,那些人不要钱不要粮,让我回来通风报信,我走了三天走出林子,眼看着就要回来了,那个二爷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刀砍在我的胸口上,忍着疼我使劲往人多的地方跑,后来晕倒了就不知道了。”
胡济哭的像个孩子,泪水鼻涕一起流:“县佐,你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全家的命,我是个粗人,没啥谢您的,以后一定好好干,只要县佐还信任我,等我好了,还去卤水泉煮盐。”
苏任点点头,帮着胡济擦了擦眼泪:“行了,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苏任刚起身,胡济又连忙道:“对了,他们让我告诉县佐,让你三日内去卤水泉,要不然,留在那里的人全都得死!”
“你放心,我一定把我们的人全部救出来!”
来到院子里,冷峻和霍老四也都跟了出来。
冷峻连忙道:“你真的要去卤水泉?那个吴秃子杀人不眨眼,你这一去不是送死吗?”
霍老四也道:“是呀!冷道长说的对,要不然咱们报官吧?每个月给县令和县尉送那么多钱,他们也应该出点力,咱们这边出事了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
苏任一笑:“相信他们?这些家伙一个个滑的和泥鳅一样,就算他们答应,派府兵过去,也只能替那些乡邻收尸。”
“我陪你去?”冷峻看着苏任。
苏任摇摇头:“不行,这老君观是咱们的根基,绝对不能出事,你还是留下看家,我一个人就行。”
“我去!”霍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几人的身后,将手里的梭镖一摆:“我陪大哥去,我要宰了那个砍伤胡叔的人。”
“滚一边去,大人说话,你少插嘴!”霍老四一脚踢在霍金的屁股上。
苏任呵呵一笑:“别打了,就我一个人去,其他人全都留在家里,只要这个家没出事,一切都还有机会,明白没有?”
冷峻和霍老四连忙点头。
这天下午,冷峻带了些干粮和水便一个人进了山。所有人都在门口相送,冷月的眼睛里饱含泪水,苏任冲他微微一笑,对着众人一抱拳:“走了!照顾好咱们的家!”
苏任走的很悲壮,就连苏任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人也不是自己的真正乡邻,说起来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以前在苏任的眼里,他看见的每一个人都是游戏里的npc,后来他和这些人接触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他们是有感情的人。既然是有感情的人,那就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以前苏任可没有这样的优越感,来到大汉之后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好像神一样,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很好。也就是这种感觉,让苏任不知不觉中背负起了让他都没有想到的责任。这一次就是自找的。
苏任仰天长叹,为什么自己活的这么艰难,现在竟然还要面临生与死的考验。一边走一边开始指天骂地,就和愤青一样。其实他就是一个愤青。
转过山脚,霍金就坐在前面的一块青石上。苏任一愣:“你怎么来了?”
霍金嘿嘿一笑:“我来保护你,谁要敢动你,我一枪刺死他。”说着还端起自己的梭镖,使劲的往前一刺。
“快回去!这不是闹着玩。”
“不回去,你是我大哥,我就要跟着你保护你,谁敢对你不利,我就和他拼命。”
苏任无语了。这霍金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在他眼里应该是玩着尿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坏蛋。这个时候竟然成了自己的保护神,想想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霍金很倔,这荒山野岭的他也不放心让一个十岁的孩子留下。无奈之下只能带着:“跟着我也行,一切听我的,我没发话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要不然现在就往回走。”
霍金连忙点头同意。
苏任叹了口气。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好歹也是个伴,心里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忐忑了。
去卤水泉的路苏任很熟悉,最近这半年,来来往往走的人多了,已经被人踩出了一条山路。一边走一边和霍金说话,走的倒也不那么无聊。短短两天,他们就到了卤水泉。
本来苏任打算先看看情况。还没等他摸到边上,两边的林子里一声呼哨,四五个大汉提着兵器出现在苏任的面前。
有认识苏任的人嘿嘿一笑:“这不是苏县佐吗?没想到才过了两天你就来了,二爷还真没猜错,不过你小子也挺有胆的,真的敢来!呦呵,还带了一个小跟班,哈哈哈,拿着这玩意想干什么?”
押着苏任和霍金走进煮盐的小村子。这里早已经不是当初荒凉的样子,上百号人吃喝拉撒住,沿着山势,围着卤水泉盖起了好多大大小小的茅草屋。中间那座最大的茅屋就是存盐的仓库,来的时候粮食放进去,一边吃粮一边存盐,等到粮食吃完,盐也就存满了,然后把盐运出去,再把粮食运进来。如今,那座仓库里关的全是煮盐的乡民。
仓库前面的平地上,站着十几个各色的男人。那个正用短剑从一只带毛的野猪身上片肉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二爷。这个二爷竟然如此瘦小,坐在烤猪的后面被烤猪挡住一半。一张脸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满脸的麻子不说,鼻子还是歪的。两只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尖嘴猴腮,冲着苏任一笑,露出两颗黄板牙。
“吃点?”二爷从野猪身上片下一片肉,递给苏任。
苏任摇摇头。那只野猪明显没烤熟,割下来的肉还在滴血。
二爷冷哼一声:“怎么?不给我面子是吗?让你吃你就吃,不吃咱们就不用谈了。”
霍金看了苏任一眼,猛然起身,抢过二爷短剑上的肉,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响,嘴角的血一直流进脖子里。
二爷看着霍金,嘿嘿一笑:“好!还真有点当年樊哙的意思,小子不错,以后跟着我吧?”
霍金把小脸一扬:“跟着你干什么?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小爷我没有兴趣!”跟着苏任时间长了,霍金说话也是一口一个老子、小爷的现代语。
“哈哈哈……”二爷笑的很大声,旁边的那些汉子也跟着一起笑。笑了一半,笑声戛然而止,小手一伸:“我要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苏任从布袋里掏出一卷竹简,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拿来!”
苏任一闪身,躲过二爷的手,将手里的竹简往火堆上一举:“着什么急,事情还没谈就要东西,我怎么知道这制盐之法给了你,你会不会真的放了我的人?”
“小子别废话,信不信二爷我宰了你?”
“信,要宰了我你绝对能办到,只是宰了我,你就得不到这制盐之法了。”见有人要冲过来,苏任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它扔进这火堆里。”
二爷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停在了原地。二爷一乐:“行,你还有些本事,说吧,怎样才肯交出制盐之法?”
苏任长出一口气。刚才他的举动就是在试探,这些人如果真的是为制盐之法来的,那就好办。如果他们的目的不在这里,自己可就真的活不了了。现在看来,自己赌对了。
苏任也一笑:“先放了我的人,你们不能去追,这里你们的人一共二十五个,今天天黑之前,少一个我就烧了它!”
“好!放人!”二爷一挥手,眼睛却一直盯着苏任:“都说咱们温水县的苏县佐非常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把这制盐之法交出来之后,我会怎么对待你?”
苏任面带笑容:“那是你的事,我没有必要考虑,我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让我的人平安离开。”
“哈哈哈,说得好!”二爷点点头:“就冲这句话,我给苏县佐面子,把人放了,天黑之前谁都不许追,拿两坛子酒来,我要和苏县佐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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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谈判
看着那些制盐的百姓急匆匆离开,苏任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酒被拿了上来,泥封一打开淡淡的酒气立刻在空气中弥漫。苏任将手里的竹简交给霍金,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对对面的那位二爷道:“有酒岂能无肉,今日我便借花献佛,给二爷露一手,烤了这只野猪。”
“好呀!早就听说老君观的苏县佐是个会吃的人,定然不会错!”二爷扔下手里的短剑,吩咐道:“立刻这畜生洗剥干净,让苏县佐给咱们做一顿美味。”
烤肉讲究的是火候,先要大火猛烤将外皮烤硬,然后再以小火焖,让肉里的油脂慢慢浸润整块肉,然后撒上盐、辣椒、孜然等各种调料,就成了最美味的东西。
可惜这地方除了盐什么都没有,还是粗盐,就算苏任手艺再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肉烤熟了,味道也就那样,本来抱着很大希望那位二爷,尝过之后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苏任呵呵一笑:“献丑了,让诸位失望了,实在是太过简陋无法施为。”
二爷笑道:“确实比我烤的好吃,现在你的人也走了,是不是也该把那制盐之法交出来了?”
苏任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偏西,正在山梁顶上。金色的阳光洒下来,将整个山坳照的黄灿灿的。
“时间还没到,我们又不会跑,二爷不会急于这一时,聊聊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好!”二爷呵呵一笑,一口酒一口肉,虽然人长的不咋样,倒也是个爽快的汉子:“聊聊也无妨,苏县佐是个君子,我也相信绝不会食言。”
苏任点点头,端起酒坛子敬了二爷一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从那野猪身上,撕下一条大腿,扔给旁边一直抱着竹简的霍金。自己这才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不知二爷得到这制盐之法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二爷大笑:“难道苏县佐也是个怕死之人?”
“人,谁能不怕死?何况我年纪轻轻,还是温水县的县佐,可谓前途刚刚起来,不夸张的说,在这温水县也算是有钱有势的人,这个时候死的确有点不愿意。”
“实话!这是实话!”二爷抱起酒坛子狂灌一阵:“我平生最喜欢说实话的人,那些当官的说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说一套做一套,想当年我苟天明也是这温水的一条汉子,就是不懂这些道道,这才跟着大哥上山,准备劫富济贫,干一些事情,谁知就算当了山匪依然活的不自在,还得看那些狗官的嘴脸。”
“人生不如意十有**,只要苟大哥有抱负,总有实现的那一天!”
“那倒也是,……”苟天明猛然回过味来,嘿嘿一笑:“苏县佐这是在套我的话呀!看来大哥说的对,我的话还是有点太多。”
“哈哈哈……”苏任大笑:“苟大哥还是个精明人,不知道这一趟买卖能挣多少?”
“不多,也就百石粮米而已!”
“哦!的确不多。”苏任微微一笑:“如果苟大哥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愿用两百担粮米相赠,同时这制盐之法拱手相送。”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苟天明看来是动心了,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旁边一名大汉咳嗽一声,苟天明连忙抬头看了那大汉一眼。这个小小的细节,苏任看的清清楚楚。苟天明身边这大汉,是个光头,脑袋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大鼻子,大嘴叉,人也是五大三粗。从苏任来到卤水泉之后,这个人一直站在苟天明身旁。
苟天明转过脸嘿嘿一笑:“苏县佐的价码很诱人,无奈我们已经答应别人,这出尔反尔的事情不能干,虽说我们是山匪,也有我们的规矩。”
“这个自然明白!”苏任看了那个光头大汉一眼,那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这么说我死定了?”
苟天明点点头。
苏任长叹一声,将酒坛放在嘴边狂灌一起。酒顺着坛子边流下来,将苏任的衣服浸湿一大块。放下酒坛,擦了擦嘴。虽然说汉代的酒味道淡,那也是酒,这么喝还是能让人不舒服的。
“既然我已经是快死之人,苟大哥能否明告,到底是谁要害我,就算死也做个明白鬼。”
“就是……”
“咳!”那个秃头大汉又咳嗽一声打断了苟天明的话。
苟天明有些无奈。
苏任一笑,站起身,对着那个秃头大汉一拱手:“想必这位就是双嘴山的吴寨主吧,失敬失敬。”
吴秃子没说话,表情却是一愣。
苏任冲着吴秃子一笑:“苟大哥是二爷,也算是双嘴山的大头头了,这么多人都对他尊敬有加,唯独他身旁站着的吴寨主,连番两次出声,苟大哥却无可奈何,都说苟大哥出手狠辣,岂能容忍一个手下如此,想必这人应该是苟大哥敬重之人,这双嘴山能让苟大哥敬重的也就只有吴寨主了。”
不等吴秃子说话,苏任接着道:“其实呀,我刚才问谁要害我,就是想看看吴寨主是不是真的吴寨主,这温水县我认识的人不多,得罪的人也不多,能请到二位一起下山出手的也就那么几个,整个温水对我恨之入骨的也就刘文一个,当然侯建曾经也恨过我,甚至还派人要打死我,不过现在侯建每个月从我这里拿走两万钱,这些钱应该能买下我的命了,所以就只剩一个刘文了。”
“多少钱?”苟天明瞪大眼睛,猛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仅是侯建,还有常事,实话告诉二位,每个月我的老君观挣的钱不下十万,就算给侯建和常事每人两万,我还能落下五六万钱,所以才能养活这么多人,刘文就算是再有钱,恐怕也没有月进十万的生意吧?”
“百石粮米也不过五千钱而已,在我眼里不值一提!这几日,吴寨主和苟大哥没有为难我的这些属下,也算是一件仁德,为了这份仁德,我愿意支付每人千钱,就算是买了他们的命!那日方便,吴寨主派人去老君观取钱就是。”
“那可是一百三十七人,十万多钱?”
“区区十万钱买百人性命这生意划得来。”
苏任故意将钱数说的这么大,就是想勾起吴秃子和苟天明的兴趣。虽然说苏任的盐生意很挣钱,却也没有他说的这么厉害,每个月出盐也不过万斤左右,每斤四钱也就四万钱,送给侯建和常事一部分,留给他的不是很多。一个月的时间好几百人吃喝拉撒都是他出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最后落尽口袋的也就一万钱而已。
苟天明显然已经动心,吴秃子却没有表示。苟天明看着身旁的吴秃子,很想说两句话,但吴秃子眼神冰冷,苟天明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赚钱的事情对你们来说难上加难,但对于我就是轻而易举,除了这制盐还有冶铁,家具,今天这烤肉味道不好,几位肯定也去过老君观,那里的肉味如何不用我说吧,没人吃的贱肉,瞬间就变成了二钱一块的美味,这些也不过皮毛而已,如果我真的需要钱,不出半年富可敌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任说的滔滔不绝,虽然很多事情都是没影的谎话。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半年老君观的变化不是苏任做的,这样的人在大汉朝从来没听说过,至少吴秃子和苟天明没听说过。附近的汉子一个个交头接耳,有些人已经开始议论,他们这一趟买卖值不值。
苏任看着吴秃子:“吴寨主,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利益,那个刘文虽然现在风光,你想过没有,我如果出事,侯建和常事岂能放过你们双嘴山?别的不说,每个月损失两万钱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恐怕也不舒服,当然你也不用担心刘文,这一次刘文如此对我,回去之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绝没有机会再为难你们双嘴山,我可以给二位大哥打包票,刘文在温水县没有立足之地了!”
说完这话,苏任就再也不吭声。引诱,拉拢,妥协,安抚各种手段已经用了,如果这个吴秃子是一根筋,还要致他苏任于死地,那这个人恐怕早死的透透了。温水虽然偏僻,能在官府围剿之下毅力不到的盗匪,双嘴山算是最久的一个。控制这样的盗匪团伙,吴秃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吴秃子在自己的光脑袋上摸了一把,冷若冰霜的脸忽然间明亮起来:“哈哈哈,苏县佐不但善于经商,更善于诡辩,刘家在温水数百年,连改朝换代都不能动他,你一个小小县佐就能将其连根拔起?”
“吴寨主看来不信?那你尽可现在杀了我!”苏任一脸严肃:“杀了我之后看看你们双嘴山的下场如何?刘文请你们出马,定然不希望侯建和常事知道此事,或许不用侯建、常事动手,双嘴山也不会久了。”
“一派胡言!”忽然间从阴影里钻出一个家伙。苏任一看正是刘文家的那个管事,口臭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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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就是这么任性
口臭兄见吴秃子和苟天明似有相信苏任的状况,再也躲不住了,这才从阴影里出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爷千万不要相信这小子的鬼话,我家县丞绝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拿了这制盐之法我们两家一起经营,定然能挣很多的钱,从今往后双嘴山就是温水县最大的官盐商家。”
“哈哈哈!”苏任大笑:“这话还真好笑,岂不知前几天蜀郡太守文党已经从我这里将这制盐之法拿走,想必现在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最多不出半年,整个大汉就全是布袋盐,到那时候还挣什么钱?这事刘县丞应该知道,怎么没告诉二位大哥?”
苟天明立马就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恶狠狠的瞪着口臭兄。口臭兄连忙退了两步,指着苏任大吼道:“胡说八道,这里是穷乡僻壤,蜀郡太守怎能来这里?”
苏任冷笑一声:“前几日还是县令常事和刘县丞一起带着蜀郡太守来的,好多人都看见了,我怎么成了乱说了。”
“你!”口臭兄不知道怎么辩驳,连忙对吴秃子道:“大爷不要听这小子胡说,绝无此事。”
苟天明的短剑已经抽了出来,一把抓过口臭兄,剑尖顶在口臭兄的眼前:“说,是不是刘文骗我们?敢乱说一句,挖出你的眼睛!”
口臭兄有些傻:“县丞绝没有骗你们,只是说得了这制盐之法,让侯建处理。”
苏任长出一口气,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能干的事情就是看热闹。
苟天明一听,火冒三丈,抬头看着吴秃子:“大哥,这刘文果然没安好心,先宰了这家伙,看他刘文能咋样?”
吴秃子也皱起了眉头。当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层意思,本来的打算是拿了这制盐之法自己干,他才不会傻到相信刘文会和他平分的好事。刘文是什么样的人,吴秃子也是温水人,他岂能不知道。
口臭兄已经吓傻了,连连求饶。
吴秃子却问苏任:“你说的事情当真!”
苏任点点头,一脸的笑容,眼睛里全都是真诚:“我没有必要骗二位大哥,如果要骗找些假话也就是了,告诉二位,拿了这制盐之法定然能富可敌国,说不定你们一高兴就把我放了,现在让你们的愿望落空,我为何要自己找死。”
“再说了!我和刘文是有仇,可跟二位无仇,这半年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盐二位可从来没下过手,就连盐商都没动一根指头,何苦得罪你们,让我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泡汤呢?”
“更加不会和刘文联手,想当初我师父可是治死了刘文的小儿子,如今我又抢了刘文的生意,刘文也欺骗二位,这么算来我们两家才最应该站在一起才对。”
……
吴秃子问了一句,苏任回答了十句。听的口臭兄好几次都想出言辩驳,可看看眼前明晃晃的短剑,又把话咽了回去,变了另一种说法。
“苏县佐说的对,刘文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这次就是骗二位大爷除掉苏县佐,然后把布袋盐的生意独揽下来,答应给二位大爷的粮食,刘文一粒都没有准备,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刘文纯粹就是糊弄二位。”
为了活命,口臭兄是竹筒倒豆子啥话都敢说。
“二位大爷就绕了小人吧,我就是刘文的一条狗,替人家跑腿传话的,就算杀了我刘文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还脏了二爷的手,求求二爷,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替刘文传话也是没办法,一家好几口等着吃饭,只能昧着良心干。”
口臭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那叫一个凄惨,整个人都软下来,要不是苟天明拉着他的衣领,早已经趴在地上了。
“大哥!大哥?!”苟天明看吴秃子有些发呆。
吴秃子抬脚就踢在口臭兄身上,口臭兄和沙袋一样被踢出去老远,一咕噜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作揖磕头。
苏任上前一步,作了一个罗圈揖:“各位都是好汉,劫富济贫也是我的目标,虽然我没有各位英雄的本事,送各位几石粮米,几吊钱还是可以的,大家都生活的不容易,今日我就做一回主,各位好汉绕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这制盐之法送给各位,虽说朝廷现在已经有了,好歹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理顺,这段时间内,双嘴山的兄弟们还能挣点钱,以后我们就一起干,是好是坏走过才知道,各位英雄好汉觉得如何?”
苟天明点点头:“大哥,苏县佐说的对,咱们本来就不能替那些狗官卖命的,被龟儿子当枪使,已经折了咱们的面子。”抬脚踢了口臭兄一个跟头:“滚,回去告诉刘文,爷爷和他不共戴天!”
“是是是,谢各位爷爷饶命!”
“快滚!”
口臭兄连忙起身,脸上的血都没顾得上擦,转身钻进林子里跑的飞快。
吴秃子上上下下打量苏任。这个人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样貌普通,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怎么看怎么像山村里那种随处可见的乡下小伙。可此人能说会道,而且手里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今晚本来是个必死的局,三言两语不断救了他的人,还说的自己好像做错了一样。虽然是和苏任第一次打交道,可在心里对这个娃娃起了警惕之心。
“你回去是不是准备对付刘文?”
苏任嘿嘿一笑:“这还的仰仗吴寨主帮忙,只有刘文或者说刘家彻底在温水县无法生活,我们的好日子才能开始,但凡有一口气,那种阴险的家伙迟早会反手将我们弄死,我觉得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你有了计划?”
“还没有,不过事情都是人做的,总有办法。”
“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你一回!”吴秃子抱拳,转身要走,猛然间想起什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苏任连连点头:“吴寨主放心,我这人就有一点好处,答应的事情觉不会忘。”
“这就好,就算你忘了我也会提醒你!”一挥手,身旁碗口粗的一棵大树拦腰折断,轰然砸在存盐的茅草屋上,压塌了半边。
苏任笑盈盈的将那些山匪全部送走,听着声音应该走远了,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上下好像脱力一般,整个人觉得轻飘飘的,冷汗这才出来,浸湿了衣袍,冷风一吹凉飕飕的。
万恶的社会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杀个人和杀只鸡一样,想想自己来的地方,敢杀人?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就算自杀都会有很多人劝你。这倒好,想死太容易了,找个狠人骂几句狠话,第二天就冰凉了。
霍金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兴奋:“大哥,你太厉害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榜样。”
“少拍马屁!”苏任躺在地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你小子不是来保护我的吗?怎么刚才一声不吭?”
霍金一笑:“大哥口若悬河,就我这笨嘴说出话来肯定坏事,还是闭嘴比较好。”
苏任叹了口气。这个霍金才十岁,怎么就变成小混混了,他的那个师父冷峻太不称职了。
就在卤水泉睡了一夜,第二天才往回走。半路上就碰见冷峻和霍老四,两个人领着三十四个拿着农具、木棍的青年浩浩荡荡的过来。霍金远远的看见霍老四,急急忙忙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抱住,一声响亮的耳光就打在了脸上。
冷峻往苏任的身后瞧了瞧:“他们没杀你?”
“废话,杀了还能站在这?”
“不对呀,这吴秃子一向心狠手辣,咋能放了你呢?”
“你是盼着我被杀是吗?行,看见没,这是动脉和气管,拿你的剑来一下,保证再也活不过来了。”
冷峻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关心你嘛!不领情算了。”
回到老君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回来,苏任便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叫都不开门。霍金提着自己的梭镖在苏任门口一站,谁都不让靠近,哪怕是霍老四来了都不通融。这样的结果当然又是一顿胖揍。
老君观的外面,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他们都是从卤水泉回来的。胡济已经可以下床了,领头跪在门外,任凭谁劝都不听,一定要等苏任。
整整跪了一天,苏任才从房间出来。短短一天时间,苏任的脸竟然清瘦了好多,衣袍穿在身上都显的松垮,那一双眼睛却更加深邃了。这吃人的社会,既然我不吃人就会被人吃,那就没必要吃素了。
“起来!”苏任大吼一声,中气十足。
胡济看了苏任一眼,人虽然瘦了,气势却足了不少,在妻子的搀扶下这才慢慢的站起来。身后的众人也连忙起来。
“四哥,给每个人发一百钱,就算是精神抚慰金,以后想跟着我干的咱们继续,不愿意跟着的我不拦着,必定经过这事谁都要考虑考虑,明天早上愿意来的就在门口集合。”说完苏任转身走了,没管门口那些人的表情。
冷峻连忙追上苏任:“你这又是咋了?好端端的发什么钱?”
“老子有钱,喜欢给他们咋了?需要你的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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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个故事
当天夜里苏任独自一人去了县里。
苏任来的时候,常事已经睡了。架不住苏任的强烈要求,常事强打精神起来。必定这个苏县佐每个月给自己一万钱,不看他的面子也得看钱的面子。
打着哈欠,常事无精打采:“深更半夜的,你这急匆匆的所为何事?”
自从给常事送钱之后,苏任就很少给他下跪,这一次苏任噗通一声跪在常事面前,让常事有些诧异,连忙起身去拉苏任:“有什么话起来说,这是怎么了?”
“县尊见谅,就在前天,小人差点死了!劫后余生,感慨良多,这日后如果再见不到县尊,心里难受。”
“这话从何说起?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县佐?”
“不是谋害是劫财杀人,此来就是请县尊给小人做主。”
“做主,做主,你先起来再说。”
苏任这才起身,将吴秃子和刘文勾结的事情向常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完再次拜倒:“县尊可得替小人做主,若不是小人机灵,这脑袋早就没了。”
常事倒吸一口凉气:“这……,刘县丞虽然霸道一些,却不会干这勾结山匪的事情吧?”
“我的话,县尊好像不信?”
“不是不信,是有点没明白,刘县丞这段时间兢兢业业,从未离开本县,要说勾结山匪似乎有些牵强,听你说,好像那个刘县丞的管家已经跑了,人证物证都没有,这让我如何追查?”
苏任心里冷笑,果然是个不想搀和的家伙,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也罢,县尊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只好忍了,万一哪天刘县丞出了事,县尊不要找我就好!”
“哼!你这是威胁我吗?”常事怎么说也是官,苏任的话说的**裸,谁听了都不舒服。
苏任盯着常事,一脸的不服气:“不敢!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行了,我知道你受了气,这件事我会好好问问刘县丞,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常事叹了口气。聪明人干事从来都会说到做到,这个苏任就是少有的聪明人。刘文可是县丞,如果真的出了事,他这个县令也不好交代。心里在埋怨刘文做的有点绝,嘴上却只能给苏任说些好话。
出了县衙,苏任直奔兵营。常事这个滑头不想搀和,他侯建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当初刘文卖官盐,侯建卖私盐。刘家和侯家在温水都是顶顶的大户人家,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这两家可是世代的恩仇,即便只是为了一点小事,时间长了,事情多了也会成为仇家。
果然,苏任刚来,侯建就哈哈大笑:“好,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是不是碰见不顺心的事了?”
“候县尉可真是神机妙算,我要说没事,县尉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侯建瞪了苏任一眼:“常事那个老东西是不是要袖手旁观?别看那个常事平时挺照顾你,实际上这老小子最坏,老想着两方相争他得利,上次请你去县衙就是这家伙的主意,那一张盐凭可被他卖了个好价钱。”
“这个我知道,你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我就看出来,何况当初给我盐凭的时候如此痛快,不给也说不过去。”
侯建竖起大拇指:“嗯!这才是聪明人!想把那钱要回来吗?我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此来不是为了此事,而是为了另一件事,想必……”
“这要钱呀,就好像吃饭,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得慢慢吃,一口一点吃,直到将人逼到绝境,不得不拿出钱来的时候,自然就能要回来!”侯建打断苏任的话,上半身几乎要趴到苏任身上,脸上带着奸笑:“这个常事自从第一天到温水县,我就看他不是好东西,现在你也明白了吧?”
苏任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冷冷的盯着侯建。侯建却嘿嘿的笑。
苏任点点头:“多谢候县尉指教,小人铭记在心,告辞!”
“不送,慢走!”
苏任很生气,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的大门,两只眼睛都要冒火。脑子里忽然间蹦出来两个字,诚信!诚信何在?都说古人靠谱,有君子之风,为什么自己碰上的都他娘的是一群白眼狼!
大半夜的,兵营里终于恢复了安静,那些酒肆和教坊也都关了门。虽然说这些地方都在军营内,到了时间兵丁们也得按时归营,这可是高祖定下的规矩,从来没人敢破。
月亮就挂在山巅上,大营里只剩苏任一个人,四周冷森森的兵器,反射出来白色的冷光,看的人心里发寒。大汉朝依然沿袭秦制,就连兵营也是一样,兵器也仿造秦制,斧钺和长戈是一支部队的基本装备。这些兵器一个个长的吓人,竖在兵器架子上,直冲天际。
府兵没有硬弩,更没有攻城拔寨的抛石机等装备。就连弓箭也是最普通的一种。府兵就是用来防守的,只要所防守的城镇没有被占领,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当然,府兵还有另外一项任务,缉捕盗匪。盗匪的巢穴也没有城郭,最好的也就是弄一个山寨,面对万箭齐发往往就只剩下逃命的份。
雪竟然下下来了,一片片,虽然不大却很密集。很快就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白色。苏任感觉不到寒冷,因为他的心更加冰冷。
“苏县佐留步!”候四双手插在袖筒里,急匆匆走过来。
苏任回头看了一眼。候四的那张死人脸在月光下带着惨白,不认识他的人肯定会被吓跑。
站在苏任不远处,候四躬身施礼:“今夜天寒地冻,苏县佐就不要回去了,你我二人找个地方喝两杯如何?”
苏任左右看看:“黑灯瞎火的还有喝酒的地方吗?”
候四点点头:“苏县佐随我来!”
这家酒肆在军营的最外面,紧挨着军营的寨栅。不但门面小,也格外简陋,大门口没有幌子,只有淡淡的酒味从里面传出来。苏任第一次来军营就对这个地方比较好奇,按理说没有人愿意将酒肆开在军营的大门口,这样的话傻子都知道这军营其实就是摆设,更没有兵丁愿意来这里喝酒,人来人往的被看见多不好。然而,这里偏偏就有一间酒肆,而且就这么开着。
没有敲门,候四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四周看上去都是模糊的。苏任四下看,没有人,不但没有掌柜连个店小二都没有。酒肆还算干净,在墙角的位置,放着两张小几。上面摆着一盘肉,两个酒樽和一坛子酒。肉竟然还冒着热气。
“不用看了,这里就我们两人!”候四今天的话很多:“请把!苏县佐请坐。”
跪坐当然不舒服,苏任便盘腿而坐。折腾了大半夜晚饭还没吃,的确有点饿。抓起盘子里的肉就往嘴里塞,全然不顾候四端起酒杯正在向自己敬酒。
肉的味道很一般,和老君观那些苏任调理出来的肉食差远了。但是他饿了,所以吃的很香。一大块肉三两口下肚,又喝了一尊淡而无味的酒,苏任抖了一下身子,这才感觉舒服一点。
候四知道苏任还在生气,也不言语,等着苏任吃完。可是苏任就和饿死鬼托生一样,一口接着一口,不但吃光了自己盘子里的肉,站起身还去抓候四盘子里的。
就算候四的修养再好,这种不要脸的还是头一次见,他终于忍不住了:“苏县佐就不想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喝两杯呀!你说的。”
候四面无表情:“不是!我找你可不仅仅是为了喝两杯,我是奉了我家县尉之命,给你说说温水县。”
“说吧,洗耳恭听!”苏任大吃大嚼,似乎并不在意。
“温水县地处偏僻,三面环山一面临温水,大山的那一边有南蛮野人,西面有羌人,东面巴郡,北面广汉郡,乃是我大汉西南第一县。”
“其实在十几年前,此地还属于滇国领土。高祖当年率兵前来,滇国百姓以迎王师,就在这温水封滇王永世为王,并留下旁支作为滇王国相,教化乡里,至此温水归入大汉,高祖崩,吕后掌权,朝中纷乱,各郡国为剪除诸吕上下奔走,时滇王已死,没有子嗣,高祖旁支以国相暂代王位,发兵长安匡扶正义,虽然兵未到,事以解,滇国所为得国人赏识。”
“先帝朝,高祖旁支献滇国于朝,才将这里纳入蜀郡范围,至今也不过几十年。而高祖旁支一直留在温水,替我大汉驻守边疆,此举得先帝褒奖。”
“然世人终究不能看清未来,几代下来,那位德高望重的高祖旁支过世之后,其子孙已经变成碌碌为无之辈,总想着有一天重振滇国,成就王霸基业,便以先帝之名横行乡里,纠集山野匪类助其成事,若不是近些年,温水风调雨顺,恐早就起兵,虽不能撼动我大汉根本,却能将温水卷入一场腥风血雨。”
说到这,苏任总算明白候四到底说的是什么,手里的肉也已经放下。不知道候四说的是不是真话,还是觉得震惊!
“你说的旁支是不是……”
候四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苏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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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双嘴山
苏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碰见的人要不就是外来户,要不就是年纪太小,对于温水县的情况,自然知道的就不会太详细。如侯建这样的人,世世代代都在温水,对温水了如指掌。只是苏任没有想到,这温水竟然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来由。
“以苏县佐的聪明,自然明白我说的是谁,我只是提醒苏县佐,并非县尊和我们校尉不愿意搀和,而是不能搀和。”
“为何?”
“说起来还是怕!那位德高望重的高祖旁支在温水已经是人人敬仰,就算在长安也有不少人佩服,连先帝都对其赞口不绝,可以说他和他的子孙是被流放到了这里,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搞出些事情,朝廷看在那位老先生的面子上也不会追究,但是我们不一样,对于朝廷来说,我们是外人,一个不好就是灭九族的大罪,这样的惩罚谁也背不起。”
“既然知道背不起,何苦说这些话?你们都不敢咋样,我能干啥?”
候四少有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将自己的那盘子肉往前推推,放在苏任能顺手拿到的地方:“我说的也是一个假设,是如果出意外的话会灭九族,当然如果不出意外,那就另当别论了。”
“有话直说,饶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要我去和刘文斗一斗吗?既然现在已经和刘文撕破了脸皮,斗一斗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甚好!苏县佐放心,我家县尉一定是县佐最大的助力。”
“是吗?”苏任轻蔑的笑笑,几个月前侯建差点让人弄死自己,现在竟然自称是自己的最大助力,这话怎么听都像假话。
候四也知道苏任不信,道:“目前这温水县,苏县佐能相信的,有实力的只有我家县尉,所以苏县佐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我的话,苏县佐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这事情吗?”
“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相信你们?要是真到了那时候,候县尉和今天一样,那我岂不是就惨了。”
“苏县佐这话说的,以苏县佐的聪明就算惨了能惨到什么程度去?还能有当初你来温水县的时候惨?”
“呃……!”
苏任一时无语。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孑然一身来到大汉朝,孤零零一个人已经算是惨绝人寰了,就算最后一无所有,那又能咋样?大不了换个地方重头开始,苏任不相信,大汉朝有什么千里追踪的侦破手段,要隐姓埋名藏起来容易的很。
候四看着苏任:“这件事情县佐可以考虑考虑,要斗倒刘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得从长计议。”
候四走的时候,苏任还在发愣。他在想候四的话,自己一直以来下不了决心的原因就在于自己还拿后世的眼光看现在的世界,还没有从蝼蚁的感觉上升到俯瞰天下的视觉上来。别的不说,这几千年的见识就已经有足够让他处在所有人之上。就好像大人看孩子玩过家家一样,那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和轻视,一直被苏任深深的隐藏在心底。
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苏任就出了军营,还没到中午苏任就回到了老君观。冷峻、霍老四等人也都一夜没睡,看见苏任回来,霍金立刻就从门里钻出来,笑呵呵的迎接苏任。
等苏任进了屋,还没有坐稳,霍老四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任哥,怎么样?县令和县尉有没有答应帮我们?”
苏任没说话,抓起茶壶放进嘴里不断的灌水。急的众人抓耳挠腮,却也不敢夺了苏任的茶壶。好不容易等苏任放下茶壶,不等别人说话,苏任对冷月道:“我饿了,弄点吃的!”
“对对对,先吃饭,吃饱了再说!”霍老四上了些岁数,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吃了饭,苏任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一声不吭的回了屋子。冷峻的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上去抽苏任两耳光,他最讨厌这种别人着急,主事的却什么都不说,让他心里没抓没捞的感觉。
霍老四连忙拉住冷峻:“算了,算了,任哥不说自然有他自己的计较,我们等着就是,到了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整整一天一夜,苏任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霍金抱着自己的梭镖笔直的站在门外,谁也不让靠近,就算是冷峻来。虽然脸上带笑的喊着师父,却也不让进。这小子现在是着魔了,自从跟着苏任去了一起卤水泉,见识了苏任在一群山匪中的表现,霍金就认定自己这辈子就跟着这个大哥,绝对不会吃亏。
第二天早上,当霍老四起来打扫庭院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苏任的房门开着,往里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不但苏任不见了,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见了。
霍老四一下着急了,大呼小叫的将所有人喊起来,一问,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哪了?房前屋后找了半天,影子也没看见一个。这下一个个都慌了神。
霍钱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流眼泪:“儿呀!”
霍老四被吼的心烦,吼道:“哭啥!任哥还能跑了不成?”
看着苏任的房间,冷峻看见苏任的那个怪模怪样的背包静静的放在墙角,皱着眉头:“他当然没跑,东西都在,可能是出去了,说不定又去了县城,我们等着吧!”
虽然说谁都不认为苏任跑了,但是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还是在心里觉得不对劲。自从苏任来到这老君观,也不过半年光景。论起来和他们不沾亲带故,现在刘文明目张胆的针对他们,就算苏任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冷月一脸的愁闷,轻轻的将散乱在床榻上的被褥拉过来折叠整齐,使劲忍着眼泪不让流下来。一低头在床榻顶头发现一根竹简,一把抓过来:“师兄,这是苏大哥留下的书信。”
几个人一下来了精神,将脑袋凑过来。苏任的字写的和鬼画符一样,整个老君观也只有冷月一个人能看的懂。实际上苏任写的是简体字,和篆字有很大的区别。只是当初冷月看见后觉得好玩,跟着苏任学过一阵子。那块竹简上一共只有九个字,有事过几日回来勿念!
霍老四长出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老婆:“咋样?任哥绝不会留下我们自己跑了的,安心待着,你儿子跟着任哥不会有事的。”
后半夜出的门,苏任和霍金一路朝南走。按照霍金所言,双嘴山在温水县南面,那里是温水到南蛮唯一的道路,虽然说朝廷明令禁止不与南蛮互市,然而商人们为了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也不奇怪。南蛮的兽皮、草药、各种矿石和名贵木材在中原地区可是绝对的抢手货。而中原的粮食、麻布、食盐在南蛮更是价比黄金,一来一回必定是赚的盘满钵满。有如此的利润,就算九死一生也值得闯一闯。
双嘴山正好卡在这条商路的咽喉,想要绕,那是绕不过去的。吴秃子占据有利地形,打劫往来商人,日子还算不错。但吴秃子手下人数太少,商人们经过几次折腾也学精了,每次出发都要凑够上百人集体行动,到让吴秃子不好下手。再加上这些年朝廷的封锁令越来越严,走这条商道的人越来越少,双嘴山的这些人自然就不太好过了。
一路走来,还真是挺远,粗略估计一下至少不下五十里。已经日头偏西,这才隐隐约约看见双嘴山的影子。
走在前面的霍金扛着自己的梭镖,指着前面一高一矮两座山峰:“大哥,到了!前面就是!”
苏任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边喘气一边点头,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天黑之前终于来到了双嘴山脚下,苏任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水壶狂灌几口:“双嘴山,双嘴山,一点都不像。”
霍金点点头:“就是,没看见一张嘴,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那个笨蛋起的。”
一条山路沿着山脉蜿蜒而行,从两座山峰中间穿过去。这两座山峰一高一矮,高的不算太高,也就百丈左右,矮的只不过几十丈。山势到还算险峻,坡度很大长满树木,光人走的话都很费劲。更不要说穿着盔甲拿着兵器的军卒了,在这打仗居高临下定然占便宜。
“咻……”
一声口哨,两边的林子里忽然涌出来七八个大汉,人人手里都拎着家伙,有刀剑也有木棒,还有自制的木弓。一个个衣着破烂,有个家伙的衣服连重点部位都没盖住,任凭那玩意在外面晃悠。
霍金一咕噜爬起来,端着自己的梭镖挡在苏任面前,瞪大眼睛盯着这七八个人。苏任慢慢起身,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和自己想想中的劫匪完全不同,看上去更像农民。连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开场白都没有,那几个家伙看着他们只是嘿嘿的笑。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笑呵呵的看着苏任和霍金:“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不怕死的过来,也不知道能弄多少干货?”
另一个摇摇头:“这就是俩个孩子,估计也没什么东西,还是宰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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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跟着我混不吃亏
喽啰们正要动手,苏任连忙大喊一声:“慢着,我有话说。”
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呵呵一笑:“竟然还有不怕死的,行,爷爷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说话的时间,有什么遗言赶紧说,能办到的一定办,不想办的就不办了,哈哈哈……”
见了山匪不害怕的人不多,何况眼前还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山匪们起了贪玩之心,想听听苏任能说出什么话来。整天在这荒山野岭里待着,碰见个人不容易。
“咳!”苏任清了一下嗓子:“各位大哥,不知道吴寨主和苟大哥最近可好?”
就这一句,立刻让那些还在大笑的山匪止住了笑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苏任。大胡子颇为玩味的看着苏任:“你认识我们老大?小子,你到底是谁?”
霍金冷笑一声:“这位就是我们温水县的苏县佐,布袋盐知道吧?就是我大哥弄出来的,上一次在卤水泉和你们吴秃子有过一面之缘,你们老大见了我大哥都客客气气的,你们这群小喽啰竟然咋呼,小心你们老大砍了你们脑袋!”
他们这山寨里也就百十号人,卤水泉的事情山寨里有些风声,没想到当今温水县最有能耐的苏县佐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这让大胡子和他手下的这几个喽啰颇为惊讶。
大胡子上下打量苏任:“你说是就是?有什么证据?”
霍金道:“证据?把你们老大叫下来一看便知,我大哥这次来是救你们小命来的,竟然这么不识抬举,大哥,咱们走吧?这伙山匪一点诚意都没有,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大胡子竟然被霍金几句话唬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他几个人见领头的都不知所措,他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再看霍金手里的梭镖,分量沉重,如果被标上一下就算不死也得躺上半年。所有人都望向大胡子,大胡子竟然手足无措,想要说些软话又怕旁的兄弟笑话,不说软话又恐坠了自己山匪的名头。
霍金哈哈大笑:“就你这样的还做山匪,还不派人去告诉你们老大,就说贵客来了,让他亲自迎接,愣着干什么?”
苏任看着霍金嚣张的态度,一脚揣在霍金的屁股上。霍金往前一挺手里的梭镖差点戳中一个山匪,吓的那山匪连忙闪避。踢完了霍金,苏任陪笑道:“各位好汉,小子苏任特来拜见你们寨主,烦请通报一声,就说老君观的苏任有要事相商。”
有了台阶,大胡子再不敢托大,当即让人上山通报,自己留下看着苏任和霍金。很快,上山的人便下来了,和那人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双嘴山的二寨主苟天明。
苟天明长的尖嘴猴腮实际上是个热忱的汉子,一见苏任当即哈哈大笑:“稀客稀客,这几天我和大哥商议要去找苏县佐,没想到苏县佐大驾光临,快快山上请,大哥早已等待多时了。”
说了两句客气话,苟天明陪着苏任便朝山上走。双嘴山的确是一处险要,顺着中间的山道一直往前,经过两座山峰中间的小路,抬头望去有点一线天的味道。只不过这里要宽阔很多。这条路便是大汉朝西南唯一的官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知道再翻越几座山便是夜郎国,也就是现在的云南广西一带。往西就是羌人领地,是一条通往东南亚的交通要道。
吴秃子的山寨就在双嘴山的背面。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一块稍微平缓的向阳地,三五间茅草屋,十几个衣着破烂的汉子躺在大树下晒太阳。好在虽然是冬天,这里的天气也不是太冷,要不然就凭这点衣服根本无法御寒。没有什么聚义分赃厅,就在茅屋的外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一块千疮百孔的破布,吴秃子袒露着上身,斜坐在上面,身前摆着一大盘子肉,就凭这倒也有点强盗的样子。
“苏县佐到访,有失远迎,见谅!”吴秃子学着文人的做派极为别扭,听的霍金和几个喽啰使劲憋住没笑。
苏任连忙拱手行礼:“吴寨主这是何意?你我也不算外人,今日我可不是以县佐身份而来,吴寨主这般做派倒让我不好开口了。”
苟天明也道:“是呀,大哥,苏县佐是有本事的人,既然能来就没看不起我们,我们就是山匪,搞这些名堂倒让人笑话,实在一点好!”
吴秃子被人说了,倒也老脸一红,连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瞬间变成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也罢!既然如此就不来虚的,何况苏县佐还欠着我们钱呢。”
苏任呵呵一笑:“今日正是为钱而来,明人不说暗话,就算我给吴寨主那些钱,这山寨上下一百多口,那么一点钱也花销不了几天,等到那些钱用完了,吴寨主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些兄弟们怎么办?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没了钱,这山寨恐怕也就不能长远了。”
苟天明连连点头:“这么说来,苏县佐是来给我们一个挣钱的办法?”
苏任看了一眼苟天明,脸上带着欣赏的意思:“不错,二位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次来就是希望和二位合作,到时候大家都赚钱,你好我好岂不是大家都好?”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难不成让我们去给那些狗官做狗?”吴秃子就因为看不惯那些当官的嘴脸,这才落草做了山匪,听苏任的话中有招安的意思,立刻没了好脸色。
苏任连忙摆手,站起身作了一个罗圈揖:“诸位都是英雄好汉,岂能自投罗网,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要和诸位谈个生意,此地乃是大汉边境,往来私商诸位恐怕也逮住过不少,应该知道从我大汉贩卖货物去南蛮会有什么样的利润。”
人群开始议论,他们以前做山匪打劫的主要目标就是那些过往的私商。因为闭关,来往一次利润极大,只不过后来那些私商变精明了,行走都是几百人的队伍,还找那些游侠护送,这才导致他们的生计没了着落。吴秃子和苟天明也想过走这一条商路,无奈自己的身份在哪。就算他们弄回来货物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贩卖,别的私商担的是一份命挣钱,他们担的是两份。
苟天明的脑子比较活泛:“苏县佐的意思是……”
苏任点点头:“我们两家合作,我这边出货物,你们双嘴山负责运到南蛮,再从南蛮弄回来货物,我来售卖,当然主要的东西就是盐,相信销路应该不错。”
“好计划!”苟天明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满脸高兴望着吴秃子:“兄长,苏县佐这个主意不错,走一趟就够我们吃一年了,比这打家劫舍强多了。”
吴秃子可没有苟天明那般兴奋,一双眼睛盯着苏任:“这么好的事情,不知道我们能分多少?”
苏任一笑:“三七如何?你们三我七,如果做得好四六也行,总之不能让诸位好汉吃亏。”
“一句话五五分账,这事情我就干了!”吴秃子一巴掌拍在身旁的小几上,破烂的木几立刻四分五裂,上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好吧!”苏任连忙答应:“谁让我欠二位兄长一个人情呢,就这么定了。”
苏任答应的痛快,吴秃子就有些后悔。自己还是要少了,想必苏任当初设想的就是五五分账,用三七和四六来试探,没想到自己却说出了人家的心里价位。这走南蛮的事情,那可是提着脑袋干活,而苏任坐在老君观里提供些货物就要分去一半,心里有些不舒服。
苟天明却不这样想。他们做山匪的也是提着脑袋干活,而且还是个运气活。运气好了吃饱穿暖。像他们现在一样,运气不好就只能饿肚子。虽然说苏任给他们指的这条路要把一半的利润分出来,至少是个长期来钱的门道,也能让兄弟们过的舒服点。
对于两人的脸色,苏任看的清清楚楚:“诸位放心,跟着我混绝对不会吃亏,今天这事情就这么定了,过几日吴寨主就可以派人去我老君观拿货,这次就由我先垫付,以后每一笔都要清账的,呵呵呵……”
山寨里很穷,只有些肉食,还是这些山匪打猎得来的。不知道苟天明把吴秃子拉近房里说什么去了,只留下几个山匪陪着苏任和霍金坐在外面。霍金一边吃着手里的肉,一边问苏任:“大哥,咱们真的要走这私商的路?这也是杀头的事情。”
苏任冷笑一声:“规矩的事情活不了,还不让人走这些路,说实话我这也是为朝廷分忧,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南蛮野人没有这东西,他们就会过来抢,到时候两边开战会死多少人,现在我们用一点点的食盐和别的东西,去把他们的粮食、兽皮、牲畜换回来,大家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岂不是很好?”
霍金点点头:“大哥永远都是对的。”
现在的苏任已经是霍金的偶像了,能在山匪堆里谈笑风生恐怕是霍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苏任伸手在霍金的脑袋上摸了几把:“吃你的肉吧,少拍马屁!这件事要想真的促成,还有好多方面要完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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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叫中间人
吴秃子亲自送苏任两人下山,竟然拉着苏任的手。被个大男人拉着手让苏任很不习惯,皱着眉头甩了几次这才甩掉,然后就离的远一点,将霍金拉过来放在两人中间。懵懂的霍金嘿嘿傻笑。
“苏县佐,如果此事能成,我吴秃子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寨主言重了。”见吴秃子又要伸手,苏任连忙拱手:“寨主留步,小子回去马上准备,各位好汉只等好消息,有了第一次今后就好办多了,这些天诸位也要多多准备,争取咱们一炮打响。”
匆匆忙忙和逃一样的滚下双嘴山,直到看不见那两个山峰的时候这才停下脚。
没想到吴秃子和苟天明两人说了一阵话之后,立刻变成那样。难道说山寨里缺少女人,吴秃子憋坏了。想到这里,苏任不仅打了一个冷颤。
“大哥,你没事吧?”霍金见苏任不断回头,自己也往后看了一眼问道。
苏任摇摇头:“没事,以后这双嘴山就派你来,记住了别坠了咱们老君观的名声!”
霍金大喜,连忙点头。无论是在别人眼里还是在自己心里,霍金都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跟着苏任跑来跑去图的就是新鲜,另外苏任不像霍老四两口子用长辈的口气和霍金说话。让霍金觉得舒服。没想到今天,苏任竟然将联络双嘴山的事情交给他,霍金觉得自己一瞬间长大了。
“真的!”
苏任点点头,脸上漏出奸笑:“你可得好好干,干好了重重有赏,干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一定让这些山匪对咱们老君观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回到老君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这两老君观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闭门谢客,生意都不做了,让那些专门从外地来的盐商等的好心焦。老君观一天不开门,他们就会有一天的损失,好多人因为等不及都走了。
从梓潼来的盐商崔久明胖的不像话,坐在老君观对面的酒肉铺子里,一身的肥肉正好塞满一张太师椅,抬手喝了一杯,摇头叹气道:“听说这一次老君观出的事情不小,差点出了人命,也不知道那些山匪是不是还在附近,今天要是还拿不到盐,我就准备回梓潼。”
“你昨天好像就这么说的。”崔久明和坐他对面的赵平是熟人。赵平是从成都来的盐商,两人都是当地的大盐商,说起话来就随便的多。说着话把身子往前一探,左右看了两眼:“你们听说没有,那天来的那个老头就是蜀郡太守文党,听说苏任已经将制盐之法献出去了,用不了多久,这碗饭就不好吃了。”
“真的!?”一旁的郑桂仇是从江州来的,原本指望这次多带回去点布袋盐,将自己的生意往蜀外拓展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当然是真的,在成都谁不认识太守,那天一见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果然是他。”
“这么说,这一次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了。”崔久明也着急了。布袋盐的品质上乘,价钱也不贵,他们弄回去至少有一半的利润。如果朝廷真的开始大面积制造这种布袋盐,对于他们的影响绝对够大。
赵平朝两人挥挥手,让他们的脑袋凑得更近一些,压低声音:“我还听说,这一次收拾老君观的是双嘴山的山匪,也是为了这制盐之法而来,好像和官府有些关系。”
官府两个字,赵平说的很轻,几乎是用喉咙发出来的。但是这两个字落尽崔久明和郑桂仇耳朵里却格外的响亮。能做官盐买卖,对于官府和山匪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一些。但是为了人家的秘密和山匪勾结,在众人的眼里是被鄙视的。
这样的内幕消息也不知道赵平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反正看他的样子言之凿凿,就算不是也得注意一下。崔久明和郑桂仇暗暗下了心思,这一次能多弄多少盐就多弄多少。这个兴旺的老君观,明天还能不能再开都不好说,说不定他们这一次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跑堂的过来给几人添酒,倒把沉寂在各自思想里的三人吓了一跳。郑桂仇连忙摆手,让跑堂的走开,起身掏出几个钱往桌上一扔,给崔久明和赵平抱拳道:“二位见谅,在下刚刚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办完,需要处理一下,今天这顿饭算我的,告辞!”
赵平紧随其后,也跟着告辞而去。八仙桌上就剩下被卡在里面崔久明一个人。看着两人的背影,崔久明一仰脖,连喝三大杯:“全他娘的一个货色,有好事一个个争着抢着往上扑,现在坏事了,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爷爷就不信这个邪,能弄出布袋盐的人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给爷爷再上一壶酒。”
老君观的大门忽然打开,霍金从门里探出脑袋,一眼就看见对面酒肉铺面里的那个大胖子。崔久明也正好抬起头,两人互相望着对方。霍金不认识崔久明,崔久明却认识霍金。一个整天提着梭镖带着十几个小屁孩在老君观晃悠的小子,想不认识都难。
崔久明看见霍金正朝自己招手,有些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看这店里就他一个,大路上也冷冷清清。带着笑脸用指头指指自己,霍金连忙点头,挥手示意崔久明过去。崔久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却忘了自己的肥肉太多,自站起身,竟然连太师椅也带了起来。惹得对面霍金呵呵的笑。
不等崔久明说话,霍金猛然打开大门,一拉崔久明。崔久明一个趔趄,一头扎进老君观,险些摔倒。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大门关闭的声音。
“小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老君观的前院,平时派盐就在这里,崔久明也进来过。但是今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里还真有点不自在。
“好事!放心,是我大哥找你,要和你谈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霍金在前面走,崔久明小跑着跟在后面:“是盐吗?只要苏县佐愿意,你们这里的盐我全包了,还按原来的价格,不,再加一个钱,每斤四钱,怎么样?”
霍金不说话,只是带着崔久明往后院走。后院的一颗大槐树下男男女女一帮子人,有管事的霍老四,有记账的冷月,有造粗盐的胡济,有加工布袋盐的霍钱氏,甚至还有原本外面卖大碗茶的小姑娘霍芝兰和从来没有笑脸的冷峻道长。这些人以苏任为首,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
崔久明心里没底,一双小眼睛不断的在几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却不敢和冷峻、苏任两人对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梓潼的盐商崔久明吧?”苏任打量了这人半天,收起严肃的面孔,在嘴角挂上微笑:“给崔先生搬张太师椅,咱们有正事要谈。”
南方的冬天也是有点冷的,崔久明却是汗流浃背,战战兢兢的坐到椅子上,冲着苏任一拱手:“不知苏县佐找在下有何事呀?”
“生意,自然是生意!以后我准备把我的盐固定分销给一家,其他人要想拿盐,只能去那一家。”
一听这话,崔久明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虽说苏任将制盐之法献给了朝廷,但是谁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才能弄出来。就算朝廷造出了布袋盐,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就算不降低品质,价钱肯定也会涨上来。所以,从苏任这里进盐利润虽然少了一点,比起真正的官盐要强很多。
“不知苏县佐准备把这布袋盐的经销送给哪一家?”崔久明问的很小心,生怕苏任说出自己不希望听到的字。
“我这几天关门就是想看看,有谁是真正愿意和我做生意的,本来我看好的有三家,但是就在刚才,我改变注意了。”
崔久明长出一口气,心里已经要兴奋的叫起来了。幸好自己刚才没走,要不然,嘿嘿那两个笨蛋。这布袋盐的总经销,看来是落到了自己脑袋上。
“我准备将总经销的事情交给崔先生,不知道……”
“好好好,我一定尽心尽力!”崔久明脸上的肉都在颤,如果不是被这么多人盯着,手舞足蹈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是条件,其实也不算条件。”
“苏县佐请讲,只要能办到一定办。”
“是这样,这盐的事情已经上了轨道,现在也让崔先生总经销,所以我准备涉足些别的,比如蚕丝、陶器,甚至涂草,只要是我大汉出产的东西都行,货物一定要好,价钱要公道,最好是那些便于运输和储藏的货物为佳。”
崔久明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好的布袋盐不做了,要贩卖这些不挣钱的玩意,不知道这苏县佐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不过苏任刚刚才给了他一个惊喜,这个时候也只能听下去。
“我准备这样,崔先生从我这里拿盐,一半付铜钱或者金银,另外一半就烦劳崔先生帮我置办一些货物如何?当然,这来回的运输我可以负担。”
“不用不用,苏县佐客气了,我这来回运盐也需要车辆,既然苏县佐需要这些货物,我一定尽心尽力。”崔久明虽然胖,脑子却不笨,他似乎从中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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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另一条发财路
崔久明几乎将整个温水县所有能用的牛车都给租用了,另外还雇佣了上百的民夫。一大群人在老君观足足折腾了三天,将老君观里面所有的存盐都弄到了自己名下。看崔久明的架势,不少盐商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相互打听,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没过几天,老君观的大门外贴出了一张告示,那些还没走的大小盐商连忙聚拢过来。苏任的制盐之法献给朝廷的事情已经传开,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老君观派盐,希望在这最后一次生意中,能赚到些钱。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一张告示。
“诸位父老,温岭盐业公司因业务需要,特将温岭盐业公司所生产之布袋盐转于梓潼祥福号总经销,自此告示之日,温岭盐业公司不在经销一粒官盐,特此通告,望诸位相互转告……”
告示一出,全场哗然。告示上的字清秀醒目,浅显易懂,左下角还有温岭盐业公司的印章,一切都做的和官府的公文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又要再被盘剥一层?”
“谁是祥福号的人?这人和老君观什么关系?”
“看来老君观真的出大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好的生意让给那个什么祥福号!”
…………
各种各样的议论漫天飞,知道内情的却没有几个人。
还是那件酒肉铺子,还是前几天的那张八仙桌。崔久明怡然自得的坐在那天坐过的地方。对面的赵平满脸赔笑:“恭喜崔兄,这一次总经销布袋盐,以后还得多多仰仗。”
郑桂仇连忙符合:“是呀,还是崔兄还手段,老君观的苏县佐也是识人知人,两家联合必然前途无量。”
“哈哈哈……”崔久明一手端着酒杯,面露轻蔑之色。大家都是盐商,相互间为了地盘和生意,明里暗里的争斗都不少。但这一次崔久明可以信心满满的告诉别人,是他崔久明赢了,而且赢的彻彻底底。
“好说好说,咱们都是川中盐商,同气连枝一定相互照应,我一定给二位一个合理的价钱。”
赵平连忙起身相谢:“那就多谢崔兄了,我是我兄长从岭南带回来的璞玉,知道崔兄是爱玉之人,今日就赠与崔兄,权当你我二人结为挚友的纪念。”
郑桂仇也不甘示弱:“赵兄有璞玉,我这也有一块是从西域弄来的,虽不比赵兄的好,也算我仰慕崔兄,也赠与崔兄了。”
崔久明一手托着一块璞玉,看着两人的嘴脸。忽然悟出了昨夜他和苏任喝酒时,苏任说的那句话。
“做生意就是一个为了利益相互妥协的结果,今日我们两个为了利益一起喝酒,明日我们为了利益也可能相互仇杀,别激动,这只是个比喻,只要有利益那就有生意,实话说咱俩的利益是我占主导地位,所以你才会在大半夜和我喝酒,明日面对别的盐商你就占主导地位,他们也会陪你在大半夜喝酒聊天。”
停了这话,崔久明那一晚破天荒的没有睡好,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父亲。
面对赵平和郑桂仇的示好,崔久明没有造作,既然自己现在说话算数了,那就不用再像过去那样小心翼翼,挥手示意二人坐下:“好,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也不说暗话,从今日起你们两人从我这里走货只加一成利。”
“多谢崔兄!”赵平和郑桂仇再次起身,对崔久明再拜。
崔久明风风光光的在外面喝酒聊天。苏任却在屋子里接受几人的盘问。特别是冷峻,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将布袋盐的买卖转手出去。
“你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生意,你知道这一转手我们每月要损失多少吗?一万钱!整整一万钱!”冷峻说的痛心疾首:“还有,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用货物付账,生丝、陶器、涂草这些东西一钱不值,还不如粮食呢。”
霍老四连忙相劝:“冷道长消消气,任哥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听听无妨,实在不行收回那个总经销就行了,不用这么生气。”
“不生气?老君观现在可不是我们几个人了,屋前屋后,还有那个卤水泉好几百号,大家都指望着布袋盐吃饭穿衣,就他一句话,我们就成白干活的了,今天不给个说法,这事不算完!”
霍金一瞪眼就要顶撞冷峻,苏任连忙示意他闭嘴,起身将冷峻摁坐在椅子上:“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听我说两句。”
“不错,我们的布袋盐的确做的不错,每月好几万钱的进账,但是你们也看见了,这风险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就拿胡大哥来说,差点因为这事死在吴秃子他们手里,所以我才弄出来这个总经销。”
胡济见说到自己,血气上涌,脸都红了。苏任连忙冲他笑笑,接着道:“这总经销有个好处,那就是完全将我们摘出去,我们隐藏背后,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引到崔久明他们身上,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安安静静的生活。”
苏任的话说的很重,掷地有声:“现在这世道没权没势,咱们就只能任人宰割,我们都是一群穷人和刘文,和常事,和侯建斗不起,既然斗不起那就藏起来,只有让他们觉得我们对他们没有危险了,才能放过咱们一马,这也是为什么舍近求远,不选成都,选择梓潼的原因。”
屋子里一片死寂,冷峻坐在那里也是一声不吭。这老君观的一切都是苏任带来的,说实话和他冷峻没有多大关系,就算苏任把这些全都送人,他冷峻也没有说话的权利。但是,苏任今天面对他的责难,说了这么多话,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眼光太窄。
冷峻深吸一口气,起身,看着苏任忽然一笑:“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众人皆惊。冷峻这家伙平时心高气傲,在所有人的眼里从来没见他给谁低过头,就算面对苏任都是趾高气扬。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向苏任承认错误,乃是破天荒头一回。就连冷月也惊讶的张大嘴巴。
“知道错了就好,给我倒杯水润润嗓子,渴死我了。”
“滚,让我伺候你门都没有!”冷峻抬脚就踢,苏任连忙一闪,屋子里重新爆发出笑声。
霍金给苏任倒了杯水,苏任喝了两大口:“这一次把我们隐藏起来其实我还有一个计划,这计划可是赚大钱的计划。”
苏任眉飞色舞,将做私商,向南蛮贩卖货物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吴秃子和苟天明他没有提,免得刺激其他人。听完苏任的介绍,众人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叫过山车。从一开始的莫名,到后来的轻松,现在又攀上了惊讶的高峰。
霍老四道:“任哥,这个事情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事情败露就是杀头的勾当,南蛮屡屡犯我边疆,这温水县差不多每个村寨都受过南蛮的欺负,就算官府不追究,也会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胡济也道:“是呀,咱们老君观有布袋盐就够了,没必要铤而走险做私商,何况这一路上山匪多如牛毛,一不小心血本无归,还得把命搭上。”
“对!老君观的名声重要,此事不做也罢!”冷峻再次出言。
苏任一笑:“在我面前别说老君观的名声,你师父治死人跑路早就没有名声了,老君观的名声和我无关。”
“你!”冷峻被苏任气的伸手就要拔剑,霍金连忙挡在苏任面前:“要杀我大哥,先杀我!”
霍老四那里看不出来冷峻和苏任那是闹一闹,一巴掌拍在霍金的后脑勺上:“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
“我不去,大哥让我做的事情很重要,我不能走!”霍金对霍老四的吼叫全然不理,梗着脖子就是不走。
霍钱氏一听这话眼泪都下来了,走私商那是九死一生的勾当,听霍金的话似乎苏任早有安排。自从自己一家子跟了苏任,等于把命都卖给了人家,生死自然是苏任说了算。就算让他儿子霍金去探路,霍老四和霍钱氏也不能说什么。听到霍金的话,霍钱氏也只能抹抹眼泪。
苏任自然明白众人的心思,将霍金推开:“等我把话说完行不?虽然咱们干的是私商,却不用我们自己动手,只是将崔久明弄来的货物整理妥当,自然有人去走,我们等着收钱就行。”
“什么意思?”
“大哥的意思就是有人替我们走,人已经选好了,他们也答应了。”霍金迫不及待的回答。
霍老四瞬间来了精神:“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苏任点点头。
“那可太好了!我们不担风险,还有钱赚,布袋盐的生意还不停,好事,好事。”
“现在觉得是好事,刚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霍金瞪着霍老四,完全不将他爹放进眼里。
冷峻一拉苏任,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告诉我,那些愿意去南蛮的是不是双嘴山的人?”
“哦?这你都知道?”
冷峻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这两天去了双嘴山,这私商的事情很大,如果出事就是掉脑袋的大事,还是要小心点,刘文在温水县的势力很大,不得不防。”
见冷峻说的郑重,苏任也正经起来:“要斗刘文,我们绝对不行,得找一个靠山,大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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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辞官
苏任给大家画了一个大大的烧饼,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苏任知道,要吃这样一个大烧饼,弄不好会被噎死。就和现在霍金的状态差不多。
晚饭的时候,霍金吃饭太快噎的直翻白眼。霍钱氏连忙帮着霍金拍后背,霍老四瞪着眼睛吼道:“慢慢吃,又没人和你抢,看你那吃相,饿死鬼投胎。”
霍金好不容易把那一口饭咽下去,霍钱氏看着儿子又狼吞虎咽起来,面带微笑:“这都是以前没饭吃留下的病根,以后就好了,慢点,慢点。”
苏任呵呵笑道:“能吃是好事,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长个子,男人吃饭就要狼吞虎咽,大妹,明日做饭多做点。”
冷月连忙点头。
经过那一场辩论,老君观的人事关系彻底理顺了,苏任名正言顺的做了总经理。冷峻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不会再发表任何意见。吃完了饭,睡了一觉,热热闹闹的老君观这几天变得门庭冷落。附近那些习惯了在这里做些小生意的村民们有些不适应,时不时的总会派个孩子过来看看。
苏任和冷峻出门的时候,霍金扛着梭镖正带着那群来打探消息的孩子,绕着老君观走来走去。按照霍金的话说,虽然现在人少了,但护卫还是要做好。没有理会这群小屁孩的胡闹,苏任和冷峻两人上了大路朝着县城去了。
一路走来,苏任越走越觉得奇怪。刚刚过完年,田地里没有什么活计,佃户和农户们应该休息才是。然而,所过之处每一片地里都是人满为患。好端端的秧苗被铲平,再弄来土,将官道扩展填平,一直从温岭山下开始,直到城门口。
“这是干什么?”苏任问冷峻。
冷峻摇摇头:“谁知道呢,以前这条路根本没几个人走,今天看这架势应该是修路呀,这么宽的路都能跑马车了。”
“修路?”苏任冷笑。这个常事还真是个人精,看着老君观生意越来越好,竟然想起了修路。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他倒理解的透彻,就是不知道路修好了,老君观却安静下来,到时候常事是个什么样的脸色。
“哎!修路是好事,可苦了道路两边的这些百姓了,好端端的良田被填了。”
冷峻说这些话,苏任理解。川中多山,温水更是地处昆仑山下,沟沟坎坎纵横阖闾,能有大片的平地着实不易。当地人为了能得到尽量多的粮食,恨不得将所有能种地的土地全都开垦出来,像这种填地修路的事情也只有官府干的出来。
今天的城门口也和往常不一样。宽敞的城门被人用石块和木栅栏堵了起来,五七个公人,手里都拿着兵器,两人一队,正在对那些要进出城门的百姓搜查。搜的很仔细,摸遍身体不说,发髻都要打开,随身携带的东西也都一件件的翻看。
苏任更加疑惑了:“以前有过这事情吗?”
冷峻眉头紧锁:“看样子南边的那些野人有动静了,记得三年前,也是这个样子,没过多久南面的野人就突然来了,杀人不眨眼,凡是我们汉人全部处死,所有东西洗劫一空,不等蜀郡派出军队,他们立刻逃走。”
“南面?夜郎,还是羌人?”
“不知道,反正就是南蛮,来去匆匆,衣服长相都和我们大汉百姓不一样,谁也分不清。”
大中午的进城和出城的人不少,两边的队伍都排的很长。忙了一早上,公人们有些心烦了,对谁都没有好脸色。都是乡里乡亲的,打骂倒是不敢,说两句推一把还是有的。
公人头张虎就在城门口。苏任径直冲着张虎就过去了:“张头,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忙?”说着话,手里的一把铜钱就递到了张虎的手上。
张虎连忙拱手行礼:“苏县佐呀,好久不见了,您今日怎么有空到城里来?没什么事,县尊下令从昨天开始,凡是出入县城者都要严格检查,我们也就只能照办。”
“哦?可是那南蛮有什么动静?”
张虎听完也是一惊,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上面去:“不会吧!这几年那些南蛮还算安分,没到城里来过,今天这刚开春,咱们这边也没吃的,他们来抢什么?”
三个人在城门口说了一会闲话,苏任还是没弄明白温水忽然封城为了什么。眼看着他的生意就要启动,如果这时候南蛮打过来,他的计划就要延后不说。他的这种举动不被看成资敌就不错了,支持的肯定没有。
张虎将苏任和冷峻送进城门,再三道歉,说,若不是自己要在城门口执勤,一定亲自送两人去县衙。
城里相比城门口,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该做生意的做生意,做活计的做活计。熟门熟路,二人从县衙门口,拐到后街,直奔县衙的后门。
苏任这半年来县衙的机会多,常事家的这些下人对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的县佐格外欢迎。不等苏任开口,看门的门子陪着笑脸:“苏县佐稍待,小人这就去禀报县尊。”
苏任点点头,扔出去三五个铜钱,门子屁颠屁颠的朝着门内跑去。看着门子和兔子一样的脚步,苏任心中感慨,无论在那个时代,还是有钱人好呀!
常圆跟着门子一起出来,礼数格外的周到,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让苏任觉得好像常圆对着自己的遗像告别,如果不是脸上带着微笑,一定能把人吓一跳。
“恭喜县佐!”常圆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快快里面请,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县尊知道我要来?”
“不不不,即便今日县佐不来,我也会亲自去请。”
“什么事呀!竟然还要请我?”
常圆嘿嘿的笑:“定然是好事,还是让我家主人告诉县佐比较妥当,请!”
常事的书房里,如今已经用上了苏任送来的太师椅和高腿的小几。不仅有常事,还有侯建。让苏任感觉最意外的刘文今天竟然也在。温水三巨头齐聚县令府上,这还是苏任第一次看到。一个个都是袍服、高冠,一副上朝面君的架势,坐在太师椅上还真有几分威仪。
苏任拜倒于地:“小人苏任拜见诸位先生。”
常事呵呵一笑,对身旁的侯建和刘文道:“看见没有,这小子以前到我这里来可不是这幅架势,今天是碰见好事了,也规矩不少,知礼仪有进退,可堪大用呀。”
刘文没有说话,面无表情。侯建连连点头:“的确,今日我等就先享受享受这小子的跪拜,再过几日这小子见了我们就不用跪拜了,若是将来说不定我们见了他还得下跪也未可知,哈哈哈……”
“哼!”刘文冷哼一声,把脸转到一旁。
苏任抬起头看了刘文一眼:“刘县丞……”
话还没出口,常事立刻插嘴:“好了好了,跪在地上不舒服,常圆,给苏县佐搬张椅子来,还别说这太师椅坐上的确舒服不少,只是有些不尊礼法,要不然我应当大力推荐推荐。”
刘文起身抱拳:“县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这就告辞了。”
“也好!这几日就劳烦刘县丞,一切事情必须遵照礼法,此事重大,我温水县自建立以来,高祖皇帝也是匆匆一过,这次绝不能怠慢。”
“喏!”
刘文离开房间的时候,不自觉的扭头瞪了苏任一眼,眼神中带着无奈的愤怒。
侯建看着刘文的背影:“这又是何苦呢?放着大把的银钱不赚,为了一口气,真不值得。”
常事也是长叹一声:“这下,刘县丞的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了。”说着话,扭头看了一眼苏任。
苏任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糊涂。自从进门之后,只说了一句半话,剩下的就是常事和侯建两人的表演。两人见苏任一直不问他们原因,也觉得没有意思,这才止住了话头。
“你就不好奇我们说的什么事?”
苏任道:“你们如果想让我知道,我自然会知道,不用问,如果不想让我知道,就算问了也白问,索性不问,不过我今天到有一件大事需要和二位商量商量。”
“何事?”侯建最精明。
苏任没有说话,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信,双手恭敬的放在常事面前。这是他做了县佐之后,常事派人刻的。在大汉朝,一般的普通百姓是没有印信的,即便你富可敌国,只要没有爵位和官身,就没有印信。虽然苏任是个县佐,好歹也算编制内,也算大汉朝的最底层公务人员,自然就有印信。
“这是何意?”常事不解的问道。
苏任退后两步:“小人今日是来辞官的,日后准备一心经商,特来向二位先生说明。”
“为什么?”
常事和侯建都没有料到。做官可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做官就意味着特权和优待,只听说过被处置的官员,可从来没听说过主动辞职的官员。常事和侯建瞬间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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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朝廷使者
“哈哈哈……,这个比喻形象,太形象了,不知道多少铜钱能砸死咱们的刘县丞?”
苏任这半年来的确积累了不少钱,从当初的一穷二白,后来的五百钱,直到现在有个十几万钱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刘文可不是一无所有。几代的心血,温水一多半都是人家的,这样的豪富绝不是一点钱能打发的。
侯建笑了几声,只当苏任这话是开玩笑:“刘文的确是个麻烦,不搬倒他,后面的事情没法干,但要搬到刘文绝不是容易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要搬到别人无外乎四个字栽赃陷害,二位都是温水的地方官,刘文这些年明里暗里干的事情,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这点办法都没有?”
“苏先生还是太年轻,话不是这么说的,刘文干过的事情我们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也知道我们知道,但是依然这么干,而且毫无隐晦的干,那就说明必然有所依仗。”
说起正事,常事又变回了严肃的本质:“刘家虽为高祖旁支,总归还是刘家,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是皇家的人。”
“这么说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办法倒并非没有,只不过……”
“县尉有话明说,这里没有外人,何必吞吞吐吐。”
侯建左右看看,和常事做了一次目光的交流:“谋反!”
“我当是多大的罪名,不就是谋反吗?”苏任风清云顿,到让常事和侯建莫名其妙。
“多大的罪名?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如果刘文的这一条罪状坐实了,全家上下百十来口全都得砍头。”
常事若有所思:“以刘文的势力,无论是我们温水还是蜀郡、长安,也只有这一条罪状能彻底将其搬倒,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苏任点点头:“明白了,今日我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话不说也罢,我们的生意还需抓紧,过几天我就准备走第一批货,到时候二位要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都是一家人自然没话说。”说到赚钱的生意,压抑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敲定了常事和侯建这两个地头蛇,苏任的目标就算达成。没在县城多逗留,苏任和冷峻就往回走,出城的时候没忘记给老君观里的众人买点熟肉和好吃的糕点。
城外依然忙碌,刚出城就看见刘文倒背双手,站在大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这是温水县的挡门石,有一人多高,上大下小,写着三个红色的大字“温水县”。
“飘逸潇洒!”望着刘文的背影,苏任说出了这么四个字,引得刘文回头看了苏任一眼,破天荒的漏出一点微笑。
“刘县丞好兴致呀,站得高望的远,不知道县丞看什么呢?”
刘文没有回答,石头下面的口臭兄不耐烦的冲着苏任和冷峻嚷道:“没事赶紧走开,别打扰我家主人的雅兴。”
口臭兄不但嘴臭,还长了一张欠揍的脸。冷峻已经准备动手,被苏任拦住。
“人怎么能和狗一般见识呢?有损我们做人的形象,狗叫的再凶也不过是一只狗而已。”
“你!”
苏任不理刘文主仆二人,拉着冷峻扬长而去。口臭兄还要追上去,却被刘文怒目制止了。
经过修缮的道路的确好走了不少,坑被填平了,路边的野草也被铲除了,虽然还是泥土地,因为上面有了一层虚土,倒也没有那么搁脚。
冷峻往后看了一眼,刘文主仆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这才紧走两步追上苏任:“你真的准备和刘文硬顶?”
“我又没傻,为什么要硬顶,再说了,咱们硬顶能顶的过吗?”
冷峻摇摇头:“那你为何要和常事、侯建说搬倒刘文的事情?造反这种话都出来了,听着浑身冒凉气。”
“怎么?你经历过?”
冷峻连忙摇头,眼神开始闪躲:“没,没有,我怎么会经历过。”
“那个朝代的皇帝都一样,对待他信任的人,任何罪状都可以容忍,唯独造反这一条绝不会姑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以刘文的身份和血统来说,要想搬倒刘文的确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且还得办成铁案,就算皇帝不信,天下的百姓也得信,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得彻底干净。”
苏任的眼睛里漏出了凶狠,冷峻后脊梁冒冷汗:“这可是大事,绝不能马虎!”
苏任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不会蛮干,有机会再说,现在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晚了手里的这些东西就不好吃了。”
老君观一派忙碌,一个月后,崔久明带着三十辆大车进入温水县,因为有苏任的关系,在温水县没有遭遇任何阻拦,浩浩荡荡的来到老君观。按照苏任的吩咐,全部都是生丝、陶器、麻布等日常所用之物,还有两大袋子的涂草。
这么庞大的车队,让整个温水轰动不少,立刻成了百姓们议论的话题。不少人开始重聚老君观准备再做生意,挣点小钱。
崔久明一拍身旁的大口袋:“苏县佐请看,这可是上好的麻布,结实耐用,织的也厚实,就算是做布袋都没有问题,这些陶器可是好东西,大大小小数百件,缺点是太容易碎了,一路上扔了不少。”
“扔的算我的!”苏任拍着胸脯:“以后运陶器的时候给里面装上粮食,既能保证不碎,运来粮食我也买了。”
“哪能要苏县佐的钱,就当我送您了!”
崔久明跑了一趟布袋盐,挣了不少钱,整个人又胖了一圈,说话也有点暴发户的样子,和苏任都能侃侃而谈,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一切交割清楚,崔久明带着这一次的布袋盐回梓潼起了。苏任把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后,将霍金单独叫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在里面嘀咕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霍金一个人扛着梭镖出了老君观的大门。
忙了一夜,其他人都还在睡觉,苏任心里高兴,睡不着,索性出门活动活动。一套太极拳还没有打完,就发现身后有人,回头看见冷峻惊讶的大张嘴巴。
“这,这是什么拳法?看似柔弱无力,实则以柔克刚,绝对是上乘武功。”
“你还真识货,这叫太极拳!”苏任索性将老爹早上锻炼的套路一气打完这才收工,见冷峻看的仔细,笑道:“偷人技艺非君子所为。”
冷峻的脸一红,旋即明白过来,吼道:“上次你不是也偷看我练剑了吗?咱俩扯平了!”
苏任无语,朝着水壶走去。冷峻也不去练剑一直跟了过来。苏任喝了口水,明白冷峻的意思,看着冷峻道:“想学?”
冷峻点点头。苏任又喝一口,指指眼前的地面,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磕头拜师,然后我就教你!”
冷峻一愣,稍微犹豫了一下,双腿一曲便跪倒在地,惊的苏任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还真拜!”
“既然说了拜师才教,自然就要拜了!”
苏任被搞的没脾气,和直肠子说冷笑话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忙拉起冷峻:“不用拜,我教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开玩笑都听不出来。”
冷峻是个学武奇才,苏任的三十六式太极拳,一个上午便被冷峻学去了。看着冷峻耍起来不知道比自己高明多少,心里自哀自叹,以后绝对不班门弄斧。
“任哥!任哥!”霍老四跑的跟头趔趄,险些栽倒在院子里:“快,快出去,大事,大事……”
“怎么了?慢慢说!”
霍老四两手虚抓,只张嘴发不出来声音,连比带划越看越迷糊。冷峻已经提着宝剑朝门外走。刚到门口,和冲进门的张虎狠狠的撞了一个满怀。张虎被撞出了院子,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脸上却带着狂喜。
“苏县佐好事,好事,朝廷的使者到了,快快迎接!”
苏任回头看了一眼霍老四,霍老四连连点头。
张虎自己爬起来:“苏县佐献制盐之法有功,朝廷特派特使颁旨奖励,听说还有爵位呢!”
张虎的话音刚落,门口就已经热闹了起来。锦旗车马还有浩浩荡荡的人群,将老君观前面的那块小空地挤的水泄不通。常事和侯建联袂而来,见了苏任先是拱手道贺,说的什么苏任全都没听见。赐爵这可是大事情,苏任从来没有想过,一不小心就进入了大汉的统治阶层。
“苏先生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这赐爵的确不多见,还是赐爵九等,入高爵之列,可喜可贺,今后除非面见天子,其余人等都务虚拜礼,啧啧,羡煞我等呀!”侯建说的搞笑,众人哈哈大笑。
冷峻戳了苏任一下,苏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赔罪。
蜀郡太守文党也到。今日可不是粗衣牛车,不但袍服高冠,行动坐卧自有一翻气度。众人连忙相迎,文党也不客气:“承蒙上天垂怜,苏县佐为国慷慨,陛下特遣武安侯、郎中令田蚡特来颁旨,苏县佐当立刻准备迎接圣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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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句话
迎接圣旨绝对是个技术活外加体力活。好在有文党、常事两人,一切还算过得去。别看外面锦旗飘扬,人嘶马叫,实际上这个时候,咱们的朝廷特使连温水县界都没进。
按照礼法,迎接圣旨之前需斋戒三日,沐浴更衣。还得准备祭天焚香等等一切。在苏任看来,这比拜佛求神都要来的虔诚,难怪古代的皇帝都自认是上天的儿子,听他一句屁话搞得都和祭天一样。
苏任是个无肉不饭的主,斋戒是最难熬的,整整饿了三天,终于迎来了宣读圣旨的日子。老君观大门敞开,前几天来的那些打着各色旗帜,穿着不同袍服的人,按照相应的方位和顺序将老君观里里外外全都占满。诺达的老君观,外加门外的广场,一点声音都没有,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早早的跪在路边,稍稍抬头看着大路的那一头。
苏任被包成了粽子,大热的天厚厚的青色袍服穿在身上,腰里系着半匝宽的腰带,两块崔久明送的白玉一边一个挂在腰间。脑袋上虽然没有头冠,却将发髻高高挽起。吊着苏任的眼角向上斜着。本来眼睛就不大,这么一弄感觉媚眼如丝起来。
大太阳底下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苏任估计自己全身都起了痱子,终于听见三声号炮,一辆马车沿着半个月前刚刚修好的路驶到老君观门口。
苏任伸长脖子想看看传说中田蚡是个什么样子,努力了半天依然什么也看不见。虽然他是今天的主角,但在太守、县令、县尉这样的大官面前,只能乖乖的站在后面,透过缝隙往外瞧。
人群一阵骚动,马车的帘子挑开。首先出来的是条腿,穿红色裤子的腿,又短又粗的腿,紧连着肚子。好大的肚子,这是苏任对田蚡的第一印象。在衣以赭为贵的汉朝,大红色只有新娘子才这么穿。
在两个人的搀扶下,和孕妇一样的田蚡下了马车。脑袋刚刚漏出来,又引起了一阵惊呼。
跪在地上的霍金偷瞄了一眼:“这!这么丑?”
霍老四连忙捂住儿子的嘴,将脑袋摁下去,父子俩再也不敢抬头。
冷峻补充道:“真的很丑。”
田蚡长相的确不敢恭维,见过丑人,没见过这么样的丑人。贼眉鼠眼不算,竟然还五官扭曲,看一眼,中午就别想吃饭了。苏任连忙转过脑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个人能丑成这个样子也算空前绝后了。他姐姐王太后能迷住皇帝,那自然是个美人,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这样了?还真让人费解。
田蚡刚下车,前面的几个大佬立刻迎上去寒暄。
瞅着老君观,田蚡感慨起来:“宝地呀,真乃宝地,他日归隐必在此建草庐一座,不知常县令可愿否?”
常事一躬扫地:“武安侯乃是朝廷重臣,陛下怎舍得放您归隐,笑谈尔。”
田蚡哈哈大笑,面色明亮。常事这个马屁拍对了地方。
文党将苏任让到前面:“这便是献制盐之法的苏任,现下为温水县佐。”
“草民苏任拜见武安侯!”苏任实在不想看田蚡的嘴脸,连忙下拜,表现的格外谦卑。
见苏任年纪轻轻,田蚡自然不会将一个孩子放在心上。但是,今天就是为他来的,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的。冷冷的嗯了一声,问文党:“这接旨的事情可准备妥当?”
文党点头:“已经准备妥当,请武安侯宣读圣旨!”
扫了一眼院中的布置,香案、祭礼样样不缺。田蚡咳嗽一声,身旁立刻有人将背后的包袱摘下,掏出里面的圣旨,双手捧给田蚡。
“温水县佐苏任接旨!”
汉朝的圣旨和电视上的圣旨不一样,没有什么明黄色的锦缎,也没有二龙戏珠的图案。就是普普通通一条白色的丝绸。也不知道怎么在光滑的丝绸上写字,有没有字也看不见。只听见田蚡捧着圣旨,站在香案后,大声朗读。
“朕,继位以来,呕心沥血,不忘祖训,勤劳政事,得上天垂怜,有百姓献制盐之法,以告慰大汉列祖列宗,……”
足足五分钟,田蚡滔滔不绝。苏任的腿都跪麻了,却又不敢动,额头上的细汗已经变成了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掉在地上。他已经在心里问候了田蚡的十八代祖宗并刘彻的先祖,依然没见结束的意思。曲里拐弯的话听得不是很明白,直到现在连苏任两个字提都没提,通篇讲述皇帝的勤劳。也不知这东西是谁写的,马屁绝对拍的一流。
“有温水县佐苏任,献宝有功,赐爵九等,锦缎十匹!”
念完圣旨,田蚡将圣旨恭恭敬敬的放在香案上:“行礼!”
众人山呼万岁,田蚡也跪下磕头。三跪九叩之后,田蚡第一个站起来,扫视一圈院中,所有人依然都跪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一次他是主动要来的,带着使命而来,当然宣读圣旨只不过是一项副业。
“都起来吧!九等爵位已算高爵,苏县佐日后见了我们也不能再拜了,有损朝廷体面!”田蚡满脸堆笑,亲自将苏任扶起。怎么说苏任也是今天的主角,多少应该给点面子。
苏任连忙拱手:“多谢武安侯教诲,小人记住了。”
“嗯!甚好,既然此事已了,我也该回长安交旨……”
苏任连忙道:“武安侯匆匆而来,向小人报出如此大喜,不请武安侯用爵水酒实在说不过去,都知武安侯勤于国事,眼看天色尚早,就请武安侯稍作片刻,小人也尽尽地主之谊。”
“呵呵,很会说话!”田蚡混迹朝堂这么多年,苏任话里的意思岂能不清楚,也就借坡下驴:“既然如此,那就喝些水酒?呵呵!”
老君观的饭菜已经在温水出了名。冷月和霍钱氏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豆芽、豆腐、焖羊肉,爆炒猪肝,肘子等等各色菜品满满的摆了一大片。苏任没敢弄一个圆桌,依然用上了小案,大家跪坐开来,霍金带着几个小屁孩,来来回回的将一道道美味端上来,就那样式和香气已经让不少人口水横流。
常事冲着田蚡一抱拳:“我等今日跟着武安侯沾光了,此等美味只有老君观才有,武安侯可以尝尝,色香味俱佳,在长安未必能吃到。”
“哦?真有此神奇?”田蚡故作镇定,眼睛不断的在眼前的菜品上转来转去,指着豆芽问道:“此乃何物?看上去象豆子?”
苏任解释道:“武安侯果然见多识广,此物的确乃豆子所做,名叫豆芽,乃是豆子发的芽,经热水之后,吃起来清脆可口,乃是绝品。”
田蚡用筷子夹了几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之下,的确清脆可口:“好!好!不知此物乃是何人所做,本候今日定要见见此人。”
常事连忙笑道:“武安侯不要找了,这满案的佳肴皆出自苏先生的奇思妙想。”
“哦?”直到这一刻田蚡才算重视起了苏任,由此豆芽可以知道,那制盐之法说不定真就是出自此人之手。再看苏任,年纪不大,稚气的脸上却有一双奇怪的眼睛,隐约间流露出轻蔑的意思。这表情完全和十七八岁的娃娃不相符。
那顿饭,苏任表现的相当得体。后世陪领导吃饭的伎俩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什么叫做劝酒,什么叫猜拳。田蚡本就是从市井无赖上来的,这一套他太过熟悉了。又有常事和侯建一个劲的怂恿,到让文党不断皱眉。
酒足饭饱,田蚡被人扶着爬上马车,一进车门就看见马车后座有一个巨大的箱子,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冲着旁边的亲随使了个眼色,亲随趴在田蚡耳边说了几句。田蚡再看苏任的眼光,已经变成了欣赏。
“苏先生可否送本候一程?”
“就算武安侯不说,小人也得送您一程,此乃礼数!”
“好!”田蚡呵呵一笑,往后一退,让出马车车门,苏任毫不客气,在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探身钻了进去。
马车沿着大路慢慢的向温水县驶去。四周仪仗、锦旗、护卫聚拢,想走快都不成。宽大的马车随着道路起伏左右摇晃,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与外面的闷热不同,马车里竟然凉飕飕的,想必是马车下装着冰块。苏任心道,这个田蚡还真会享受。
田蚡拍着箱子,看着苏任:“苏先生送如此大礼,可否有话要说?”
苏任尴尬的笑笑。他从来没给领导送过礼,就他一个小职员送礼领导也不会要。没有多少时间思考怎么回答,那就直截了当:“到让武安侯相问,小人不敢不说,的确有些许小事希望武安侯帮忙。”
“你一个县城小吏,如今又是五大夫,在这温水可以横着走,有多大的事情需要我相助?”
“并非为我,而是为了陛下。”
“此话怎讲?”
苏任稍微犹豫了一下:“敢问武安侯,来的时候可曾见过刘文刘县丞?”
田蚡一笑,满脸不屑:“一个区区县丞,本候还不放在眼里。”
“要是这县丞有非分之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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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处处是生意
两个人说话,一个是混迹朝廷,扮猪吃老虎的未来丞相。一个是崭露头角,所有事情都难不住的少年英杰。说起话来自然就和别处的不同。该直白的时候,直截了当,不该直白的时候含蓄的你都听不懂。
“非分之想?”田蚡哈哈哈大笑:“燕雀始终是燕雀,绝不会成鸿鹄。”
“鸿鹄也份好几种,有鲲鹏,有凤凰,还有雄霸一方的老鹰。”
“再厉害的老鹰也算不上鸿鹄。”
“虽然算不上,岂不知小小蝼蚁都能搬动泰山,武安侯作为国舅,以为此等该如何处理为好?”
“刘文乃是高祖旁支,也算皇家血脉,不可轻动,三日,只要苏先生能找到证据,此事陛下定然会知道。”
“多谢武安侯!”
半路上被放下车,田蚡的车马晃晃悠悠的朝着温水县城去了。尘土飞扬之下,苏任三两下剥了身上的袍服,卷起来抗在肩上,忍不住朝着田蚡的方向狠狠的唾了几口,这才转身往回走。
冷峻和霍金突然从大树后面冒出来,手里都提着兵刃,看样子要是稍有不慎,这两个家伙就要硬闯几十人的护卫准备救他。就凭这一点,苏任觉得这两个兄弟没交错。
“怎么样?那老小子打什么注意?”冷峻见苏任没受伤,还剑入鞘。
霍金破口大骂:“格老子的,张那模样看了都恶心,竟然还是大官,朝廷真的无人了吗?”
苏任伸出大拇指:“等你进了朝廷再说这话,不过志气倒是不小,就是说话难听了点。”
冷峻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到底怎么样?那个什么田蚡答应了没?”
苏任摇摇头:“没有,这家伙滑的很,常事和侯建还都没走吧?回去再说。”
急匆匆赶回老君观,常事和侯建真的没走。田蚡是武安侯、郎中令,无论从层次还是等级上来看,负责作陪的肯定轮不到他们。郡守、别驾等那么多大官争着抢着往上扑,小县令和小县尉只能靠边站。
一进门,就听见厢房里侯建大呼小叫的声音:“听我的没错,都是一样当官的,这一拳头砸下去,一定能把咱们的武安侯砸晕,哪可是十万钱,就算他是武安侯,恐怕一年也弄不到十万钱。”
“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说不定把这十万钱给了刘文,刘文也会和我们合作。”常事有点抠门,侯建和苏任都知道。
“哼!给他?喂狗都不能给他!”
“对,候县尉说得对,这生意是咱们的,就算要拉拢刘文,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弄不好将来被刘文坑一下,生意没了钱也没了。”苏任一屁股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左右两边的常事和侯建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刘文这个人,我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看样子就是到绝对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干不成什么大事,和他合作没有我们任何好处。”
“对!”侯建很赞成,又想到田蚡的事情:“丑八怪答应没有?”
“让我们找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我们哪里来的证据?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臆断的,万一刘文没那心思,我们岂不落一个诬陷之罪?”
侯建一派桌子:“怕他做甚,不就是证据吗?我这就派人去弄,谋反的证据很好找。”
“候县尉且慢!”苏任连忙制止急匆匆就要出门的侯建:“我觉得田蚡要的证据可不是真正的证据。”
“那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证据?”
常事到底是文人,看什么也都透彻一点。一听立刻急了:“都十万钱了,他还要?还要多少?”
“至少还得十万钱。”
“啥?还要钱,格老子的,这家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呀!”侯建总算明白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磨推鬼,虽然说大汉的朝廷还没有.到猖獗的地步,贪官污吏也有不少。田蚡此来蜀郡一则是宣旨,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奉命前来检查沿途各郡情况。一路上可算是生杀大权集于一身,他只需回到长安说几句话,那些封疆大吏,立刻就会倒霉。这么好的差事,岂能不给自己弄点。
刚出长安的时候,田蚡也是心里没底。越往蜀郡来,心里反倒越踏实。走到梓潼、涪陵的时候就彻底放开了。
打开箱子,微微一笑,轻轻的将盖子盖上:“收起来吧,让人连夜运回长安,既然这位苏县佐这么上路,咱们就在温水住三天。”
“喏!”亲随答应一声,立刻招呼人将一箱子铜钱抬了出去。
见田蚡脸色不错,亲随试探性的道:“主人,这钱咱们收了,这事情可有点棘手,听说这个刘文和宫里有些关系,出门的时候,宫里特意传话让我们照顾此人。”
田蚡脸上的笑容隐去,变成了冷酷:“那个老太婆虽然眼瞎,却把持朝政,让我姐姐和陛下如此为难,既然有机会那就一定要动手,动不了枝干,揪一片叶子也不错。”
“喏!”亲随连忙答应:“我这就派人去准备车马,马上回长安。”
田蚡笑了:“不用,等三天,虽然这件事已经是我们的事情,既然有人上杆子送钱,不要岂不是不给面子?”
亲随的脸色也是一变,陪着田蚡呵呵的笑。
老君观的厢房里,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十万钱几乎是这半年苏任经营布袋盐的所有盈利,常事和侯建每人也拿出一万钱。如今田蚡还要十万钱,苏任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出来的。
看着常事和侯建:“二位,想好了没有,我没有逼你们的意思,如果不拿钱,此事作罢,一旦泄露出去,我自然不必说,你们何去何从自己可以想想。”
“算上这一次也就二十万钱,我一个人出了八万,你们每家也就六万而已,我还吃亏了,破财免灾嘛!只要将刘文从温水县彻底铲除,别说二十万钱,就是二百万钱不出半年也能弄回来,人不能只看眼前利益,眼光要放的长远一点。”
“苏先生叫我?”常圆眼看就要睡着了,忽然听到长远两个字,连忙站直身子。
常事正心烦,没好气的瞪了常圆一眼。
苏任呵呵一笑:“对,就叫你,你说说这剩下的十万该不该给?”
常圆一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他看着常事,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任道:“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以小人看,既然已经出了十万,另外十万倒不如也出了!”
候四见侯建要说话,连忙伸手,轻轻碰了碰侯建的肩膀,侯建便不再说话了。
常事冷哼一声:“我等议事,闲杂人等都出去。”恶狠狠的瞪了常圆一眼,恨不得抬脚踹他两下。
常圆反倒平静下来,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站着。不只是常圆没动,其他所有人都没动。常事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没人听我的话了?”
苏任挥挥手,冷峻和霍金这才提着兵器出了门。冷峻、霍金出门,候四和常圆也跟了出去。
苏任一笑:“县尊不要生气,他没钱才说的这么干脆,等他有了十万钱肯定也不愿意拿出来,呵呵……!”
屋子里空气凝重,只有苏任一个人的笑声,场面尴尬。
“行不行,二位给个主意!”苏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自己弄出来的清茶:“实际上,我们是在和田蚡做生意,我们用二十万钱买刘文和他全家的命,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所以人家要二十万钱,我们就得给二十万钱,等哪一天反过来,哪怕我们要四十万钱,他田蚡也得照样给。”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抓不住流氓,要扳倒刘文,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你们二位想清楚,是要继续在刘文的挤兑下勉强生活,还是放手一搏?何况这半年你们从我这里得到的钱绝不止六万,花这六万钱对你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嘿嘿嘿!”侯建嘿嘿一笑:“行了,苏先生你不用说了,这钱我出!格老子的,这次和他刘文拼了!”
说完,两人都扭头望着常事。
三个人两个人都答应了,他常事如果还不答应,相信他会在刘文的前面消失。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今天苏任踏进这个门,常事心里忽然间对苏任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好吧!既然你们都愿意,我也没话说。”
“那就好,事不宜迟,二位立刻回去准备,晚上我来取,连夜送到田蚡手上,将这件事坐实,不可拖延!”
“好!这就去办。”
看着常事和侯建带着人急匆匆的离开老君观。冷峻收回目光,在苏任身上不断打量:“我怎么觉得你是县令,那两个人是给你跑腿办事的。”
“切!一个破县令我还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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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小隐隐于野
武安侯田蚡在温水县的驻地就是常事的县衙。整个温水县,除了县衙和刘文的府邸还算能住人之外,其他地方以田蚡的话说,那就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苏任带着冷峻和霍金,抬着一个大木箱趁着夜色拐进了县衙后街的小巷子。因为武安侯在此居住,街道已经戒严。张虎远远的看见三人便跑了过来,对着苏任深施一礼:“苏先生怎么这么晚了还……”当他看见冷峻和霍金抬着大箱子的时候,后面的话便咽了回去。
“呵呵,烦请张头通报一声,告知武安侯,就说我有要事禀报。”
张虎心知肚明,连忙答应,转身就往里跑。时间不大,张虎带着田蚡的那个亲随出现在苏任三人的面前。
苏任拱手:“深夜叨扰武安侯,不知武安侯可安歇否?”
“苏先生来的正好,我家主人尚未安歇,请几位跟我来!”
还是那座小门,还是那间院子。这半年,苏任经常出入这里。但是今天院子里格外肃穆。穿着铠甲,手举长槊的军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靠近卧房的院子里,还有十几个护院打扮的青年人来回转悠。
在亲随的引领下,几个人并没有遭到盘问,一直进了常事家的客厅。田蚡只穿一身红色的中衣,坐在常事常坐的太师椅上,喝着苏任送给常事的清茶。
“听说这太师椅、八仙桌,还有这不加东西的涂草汤都是苏先生弄出来的?”
“雕虫小技,让武安侯见笑了。”
“呵呵呵!”田蚡笑道,示意苏任坐在自己对面:“自从那制盐之法送到长安之后,陛下就觉得苏先生乃是大才,让我此来温水县要多多留意,自从到了温水县,苏先生所做的每件事都让我惊讶,看来陛下的识人之能天下少有。”
“这是自然,陛下乃是天之子,自然有高明之处,我等凡人不可比。”
田蚡点点头:“的确如此,实不相瞒,陛下早就对这川蜀之地的事情有所察觉,此地物产丰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真有人搞出点事情来,朝廷鞭长莫及,所以不得不防。”
“其实陛下也不用过于担心,正因为物产丰富,川蜀之地的百姓思静不思动,正因为地势险要,川蜀之地与世隔绝,正因为易守难攻,川蜀之人也不易出川,只要陛下稍加留意,无论有谁想在川蜀之地兴风作浪也是枉然。”
“自古川蜀之地所处者都是守成之君,当年的秦伐蜀,只派张仪、司马错二人,而高祖伐蜀,一兵一卒未派便唾手可得,足见川蜀无猛士,亦无敢战之人,而当今陛下雄才伟略,俯瞰九州,敢有不臣之人岂能苟活于世,武安侯此来不就是替陛下看看这川蜀嘛?”
田蚡被苏任这几句忽悠的瞪大双眼。他一个地痞流氓,虽然在朝堂上待了这么久,旁人以他靠着姐姐的裙带坐到高位,自然不愿意待见他。苏任说的这些话,从来没人和田蚡说过,猛然一听似乎天书一般,细细想来的确很有道理。
田蚡竟然起身,对着苏任拜了一拜:“苏先生可愿意随本候一同回长安,自当在陛下面前举荐先生,也好加官进爵富贵一生。”
苏任可不敢受田蚡这一拜。按照历史轨迹,刘彻即位之初田蚡出力不小,如今做了武安侯,很快还会做太尉。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断将与自己交好的名士和门下宾客推荐为官,为进一步上升谋求支持,看来田蚡想拉拢自己。
见连忙道:“武安侯抬举了,小人年岁太轻,刚才所言不过乱谈尔,得武安侯高看已经过了,岂能立于朝堂之上,让陛下见笑,武安侯放心,只要武安侯有所差遣,小人一定鼎力相助。”
田蚡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苏先生记住,他日若来长安,可到我府上一叙。”
“一定一定。”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没有谈及任何钱或者证据的事情。苏任出门告辞,田蚡送到门口。走出县衙后门,苏任做了一个深呼吸。和张虎打了声招呼,送出一把钱,这才带着冷峻和霍金去寻找客栈。
苏任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田蚡纯属笑面虎。自己断然拒绝田蚡的招揽,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报复自己。田蚡是猛兽,苏任是蝼蚁,田蚡要想杀了苏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只要他一个暗示,大把大把的人会争前恐后的要了自己的小命。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样的名言,苏任还是相信的。作为封建王朝的高位者,不能为己所用,自然就是敌人。
霍金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大哥,张头来了,说有急事!”
苏任连忙起身,张虎跟着霍金就进了门,一脸的焦急:“可让我找到了,先生,武安侯有请,让您现在就过去。”
“现在?有什么事吗?”冷峻问道。
张虎摇摇脑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很着急,是那个亲随亲自传的话。”
霍金觉得莫名其妙:“这钱也送了,话也说了,怎么又叫?”
苏任已经开始穿衣服,几个人都看着苏任。冷峻从刚才就注意到苏任的状态不对,这个时候突然又被叫去,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苏任一笑:“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和小金子就在这里,如果明天天亮我还没回来,你们两个立刻回老君观,带着所有人进山,记住一定要快!”
“大哥,我和你去,那个龟儿子要是敢动你,我就杀了他!”
苏任摸了摸霍金的脑袋:“放心,没事的!听话,我一定赶在天亮之前回来。”
张虎对冷峻和霍金抱拳道:“二位放心,尽我所能护住先生周全。”
还是那地方,一夜之间连续两次来,心理上不免产生一点变化。再走近县衙的时候,总感觉那些放哨站岗的兵卒和家丁都面色不善。跟在那亲随身后,苏任故作镇定,心里打鼓脸上却什么也没漏出来。哎,还是后世好,杀人也得有个理由,这他娘的世道,杀个人和喝口水一样简单。
这一次,竟然来到了卧房门口,门口还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看身形,就知道有些功夫,气势和外面站岗的那些就不一样。
面对这两人,田蚡的亲随都客客气气:“二位,这就是侯爷要找的人,我带进去见侯爷。”
一名守卫上下其手,在苏任的身上抹了一个遍,这才点点头,让亲随和苏任进去。
田蚡终于换了衣服,不再是大红色,一袭白色的丝绸睡衣,下身穿着裤子,坐在榻边,正在享受一名穿透明宫装的美女给他洗脚。看上去就好像电视里的黑社会大哥,霸气侧漏。
“小人见过武安侯!”苏任连忙施礼。
田蚡呵呵一笑:“苏先生辛苦,快快请坐,刚才忘了一件事,这才派人再次找来苏先生,还望苏先生包涵。”
“不敢,武安侯有事小人自当效命,不敢谈辛苦二字。”
田蚡一挥手,亲随和那个洗脚的美女连忙干完手里的活计,一前一后退出了房间。屋子里再次剩下田蚡和苏任两人。按照礼仪来说,在卧房里会客是十分不礼貌的,但今天田蚡就这么干了,你能拿他怎么样?
“苏先生不好奇,本候为何又把你找来?”
苏任连忙道:“可是那刘文的谋反证据还不充足?此事我已经尽力了,只等刘文被查,想必刘文家中有更多证据。”
田蚡笑着摇头:“苏先生谬矣,刘文的谋反证据确凿,毋庸置疑,而刘文背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找苏先生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多多小心。”
“多谢武安侯!”苏任连忙起身行礼:“但不知刘文背后何许人也,连武安侯都没有办法?”
田蚡大笑:“哈哈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区区一个武安侯,官不过郎中令,皇家之事岂是我能管的了的。”
“皇家?难道……”
田蚡微微点头:“难道苏先生在进行计划的时候,没有派人查查刘文的背景,如果知道了刘文家的事情,苏先生应该不难猜出这其中的关键。”
苏任倒吸一口凉气,他所知道的刘文,是那天候四告诉他的,要不就是温水百姓的风传,对于刘文和刘文家的情况,他从来没有做过认真的调查。还以为敌人在明自己在暗,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敌暗我明。
苏任再拜,恭恭敬敬的再拜。田蚡连忙扶起:“苏先生乃是大才,此等小事岂能想不到,只是一时失察,这温水小县绝不是先生久居之地,我再劝先生一句,何不随我回长安,就算先生不愿出仕,也比留在此处强的多。”
“哎!”苏任长叹一声:“并非我不愿随武安侯去长安,实乃此处挂念颇多,他日一定去长安拜会武安侯,这次还请多多包涵。”
“看来先生心意已决?”
“武安侯见谅!他日必定登门谢罪。”
田蚡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苏任可以走了。刚刚走出大门,田蚡的亲随便出现在门口,瞪了苏任一眼:“不识抬举,侯爷如此看重他,他竟然两次拒绝。”
田蚡却没有生气:“他会同意的!明日我们就去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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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反击的前奏
天亮之前,苏任回来了。担心了一夜的冷峻和霍金终于放心了。
“没事吧?到底找你干什么?”
苏任一句话不说,j一屁股坐在榻边,双手撑着下巴:“没事,你们先睡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千百年来大智慧者总结出来的经验,到了自己这里如何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在这温水,自己处处比别人不同,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实际上,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也会脑子抽风的普通人。
“大哥他没事吧?”霍金问冷峻。
冷峻摇摇头:“不是第一次了,应该是在想事情,睡吧,明天再说,让他自己想想。”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被锣鼓声惊醒。霍金麻溜的穿好衣服,冲到门外。大街上拥挤了很多人,从军营里调来的士兵站在街道两边维持秩序,沿街的商贩被驱赶一空,留下宽阔的街道。
霍金扭头问客栈的掌柜:“咋了?出什么事了?”
掌柜长出一口气:“那个朝廷派来的人要走了,终于要走了,要不然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一听这话,霍金兴冲冲的往后院客房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哥,二哥,好事情,那个丑八怪要走了。”
冷峻从房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后面的苏任也是无精打采,两个黑眼圈和熊猫一样,对于霍金的呼喊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是低头寻找脸盆打水洗脸。
“你两个不高兴?丑八怪一走,就再也不会为难我们了!”
“哼!已经为难过了,不走还等什么?”
霍金被冷峻一说,嘟囔着嘴不说话了。
等到田蚡出了城,城里的戒严才消失。苏任没有急着回老君观,再次来到县衙后门。田蚡走了,一直寄居在外的县令常事终于搬了回来。这些天,他老担心田蚡看上他家的什么玩意,来个顺手牵羊。回到家立刻开始检视自己的东西。
苏任熟门熟路直奔常事的书房。如今的苏任今非昔比,不但熟门熟客,还是九等爵的五大夫。再进县衙也不用门子通报。
“县尊,能否说说话?”
冷不丁有人说话,常事倒被吓了一跳。一转头见是苏任,这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进来怎么不通报一声?”
苏任没理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随手抓过一卷竹简翻看。
“你来的到快,那田蚡收了钱立刻就走了,倒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就是不知道我们给的钱能不能办成事情?”
“田蚡已经答应周旋,不过他也告诉我一件事情,就是有关刘文的后台,县尊知道多少?”
“刘文的后台?”常事一愣,将苏任手里的竹简夺过来,重新卷好,放在原来的地方:“刘文和皇族有些瓜葛,没听说他的后台是谁,那田蚡说了吗?”
苏任摇摇头:“虽然没说,听他的意思,应该很硬,就连田蚡也忌惮三分。”
“哦?这田蚡乃是国舅、武安侯、郎中令,他的姐姐是太后,外甥是当今陛下,能让他忌惮的人不多。”
“是呀,我也纳闷,按理来说一个边陲小县的县丞,即便他是皇族也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想到竟然还有让当朝皇亲害怕的后台。”苏任皱起眉头:“能说说刘家的事情吗?”
常事略一思索:“当年高祖来到温水,那时候此地还是滇国……”
“这些我都知道,有没有其他的?先皇时有没有刘家的情况?”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来温水也不过两三年光景,这几年刘家没有什么变化,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候县尉,他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常事眼睛一转,又道:“你觉得侯建有所隐瞒?”
“不是有所,是肯定!那些刘家先祖的事情还是候四故意告诉我的,只是后来的情况他们只字未提。”
“哦?这个侯建,他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县尊也不知道,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苏任走了。常圆来了,刚想说话,常事立刻伸手制止了他:“一个愣头青,让他碰碰铁板也好,没看他来县衙也不通报了,真以为自己现在有了爵位就算个人物了?还是年纪太轻,需要磨砺。”
在常事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去侯建那里肯定也不会有任何收获。苏任已经觉察到,无论是常事还是侯建都在有意隐瞒自己什么,如果不搞清这些事情,倒是后自己的亏可就吃大了。
回到老君观,苏任让霍老四去打听刘家的事情。如果说刘家和朝廷有关系,这么大的事情以刘文的做事风格绝不会隐瞒,虽然不至于闹得满城风衣,应该有人会知道。霍老四在温水混迹这么多年,这事情只能交给他办。
一边等着霍老四的消息,一边等待吴秃子的消息。
话说,吴秃子他们带着货物走了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就算出了事,也得派个人通报一声。温水本就是大汉的边境,往南走不远就是夜郎境内,按照侯建提供的军事地图,边境西南百十里就是夜郎国最南边的县武阳。
“小金子,你今天再去一次双嘴山,告诉他们吴秃子如果再没有消息,我们和他们合作取消。”
“好,我现在就去。”
霍金还没出门,冷峻提剑押着苟天明进了房门。一个月不见,苟天明黑瘦了不少,本来就没肉的脸颊,又下去一分,干巴巴的格外难看。
一见苏任,苟天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眼带着泪水:“苏先生,我们老大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任心里不爽,怒道:“到底怎么了?说!”
“我们老大被杀了!”
“谁干的?”
“夜郎人,他们言而无信,收了我们的东西却不和我们做生意,还要抢我们的货。老大为了掩护我们,独自挡住追兵,力竭而死。”
“那货物呢?”霍金出口问道。
苏任瞪了霍金一眼:“夜郎自大!好你一个夜郎人,真以为自己就是强国,无人敢惹?”
“苏先生,货物我们已经运回来了,但是损失不小,那夜郎国的官员虽然蛮横,百姓却很愿意和我们做生意,只是我们老大一死,这双嘴山群龙无首,这商路恐怕也走不成了。”
“为什么走不成?从明日开始,我给你们弄一些兵器,你们开始练兵,这条商路一定要走,胆敢阻挠格杀勿论!”
苟天明欲言又止。
“怎么?怕了?你们打家劫舍就胆气壮,打南蛮人的威风就没了?”
“可我们……”
“你们虽然是山匪,也是汉人,凡是和我们汉人作对的那就都是敌人,正因为你们这一次跑了,所以你们老大才被人家杀了,只要咱们一起和他们对着干,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当然要记住一点,别骚扰那些百姓,毕竟我们是去做生意的,不是打仗灭国的。”
“嗯!我们干!”
“拉回来的货物,我会立刻找人脱手,明天派人来运些粮食,再拿些钱给那些受伤和死去的兄弟家属,不能让他们替我们挣了钱却白白冤死。”
苏任的话说的苟天明心里热烘烘的。大棒和胡萝卜的政策无论在什么时代都很好用,这些山匪都是莽撞汉子,对他们的好会记住一辈子。
苏任将苟天明扶起来,让他坐下。打发冷峻将聚拢在门外的人都轰走,关了房门,开始研究对付南蛮的策略。苏任不是个战略家,但是怎么拉拢人心,分化瓦解这些主意还是能想出来的。两人从中午一直说到掌灯。苏任留苟天明几人吃了晚饭,送他出去。
霍老四到了后半夜才回来,拖着一身的疲惫,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打听到。见苏任还在等他,敲了门进来,低着头不知道怎么面对苏任的信任。
“四哥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霍老四摇摇头:“我找了不少老人,十几年来刘家也没什么变化,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任哥,这刘家真的有后台,该不会是那个什么武安侯骗咱们吧?”
“先说说都有什么消息?”
“河北村的赵老头说十三年前,刘家的在城外的几处粮仓一夜之间被烧了个精光,有人说是被厉鬼偷去了,那可是上万石粮米,刘家对此没有任何举动,依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还有,井房村的秦老头说,刘家本来人丁兴旺,后来,不知道怎的男丁都不见了,连刘文的父亲刘堂也一起失踪,才由刘文管家。”
“哦?这还都是怪事,刘家男丁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霍老四摇摇头:“秦老头没说,应该时间不短,差不多也是粮仓被烧的前后。”
“有点意思,十三年前是什么年号?”
“应该是先帝朝,三年!”
“三年?”苏任的脑子里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隐隐间又觉得不妥。
“哦,对了!城东的蔡疯婆子说他见过刘文的父亲刘堂带着他家的子弟,还有拉车的牲口朝东去了,大半夜的好多人呢!”
“东面?也是在景帝三年吧?”
霍老四点点头:“那蔡疯婆子就是个疯子,没人信他的话。”
苏任来回踱步,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可惜没有胡子,脑子里将这几件事翻来覆去的琢磨,希望能搞明白其中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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