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尘埃落定
(); 目前,笼罩在南岭上一大片乌云,而且是越积越厚,谁都觉得要下雨,可惜始终干打雷。大家眼巴巴的看着,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那片云忽然偏离方向,给别的地方落下冰雹。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眼看着那片云终于要下雨了,所有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南越国的消息一日三变,距离倒是不远,道路却不好走。除了就在南越的赢广济,和有特殊方法送消息的苏任,其他人得到番禺的消息一般都是两天前的。
严助拿着几根竹简,來回在屋里转悠,时不时的扭头望向门外:“人來了沒有,再派人去催催,”
管家连忙答应,小跑着出了院门。在严家待了这么多年,主人这般急躁的时候不多。当年七王之乱等待最后消息的时候,严助就是今天这个状态。不知道今日又碰见什么大事了,看上去比上一次更不耐烦。
苏任摇摇晃晃骑着白马,慢慢悠悠的往太守府走。路边做小生意的商贩丝毫沒有觉察几百里之外正在发生大事,仍然卖力吆喝自己的货品。会稽地处偏僻百姓困苦,小商小贩卖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零零碎碎,连卖吃食的都沒有几个。
一边走一边看,苏任长叹一声:“这会稽最有名的吃食是什么,”
黄十三摇摇头:“沒听说,这里人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时间做精美的吃食,”
苏任点点头:“嗯,这话说的好,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有吃饱穿暖,才有时间干别的,吃不饱找到吃的一口吞下,谁还管它什么味道。”
会稽城只有南北两条大街,太守府在北面,都尉府在南面,长史府也就是苏任暂住的地方,正好在中间偏东一点。刚刚拐上主街,就看见黄琦在十几个兵卒的护卫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來。苏任左脚一碰白马的肚子,白马自觉地拐到路边。街道上虽不至于鸡飞狗跳,那些行人和小商贩也是连连避让。
“苏长史,这么巧,”黄琦看见苏任,老远便打招呼。
苏任在马上拱手施礼:“是呀,太守相招,黄老将军也是去太守府,”
黄琦点点头:“是呀,最近越人那边不安稳,老夫刚刚回來,太守便派人來找,这便过來了。”
“哦,越人可有什么异动,”苏任表现出虚心求教的架势:“会稽的安危集于老将军一身,领兵在外,风餐露宿,老将军可得保重身子。”
“哈哈哈……”黄琦大笑,在自己胸口轻碰两下,铠甲发出砰砰声:“老夫虽年过五旬,倒也能骑马射箭,”
“老将军威武,廉颇也不过如此吧,”
黄琦笑的更大声,指着苏任道:“你小子说话就是好听,难怪小小年纪便得陛下赏识,让你做了会稽长史。”
苏任也跟着一起笑:“这还不都是太守和黄老将军照拂,來到这会稽什么都不用操心,黄老将军镇守在外,太守坐镇城内,小子我是个有福气的人。”
黄琦被苏任的马屁拍的浑身舒畅,两人有说有笑进入北大街。太守府的管家急匆匆跑过來,对正在说话的两人行礼:“二位先生,你们快些吧,我家主人要急死了,”
“何事如此着急,”
管家摇摇头:“小人不知,看太守的样子应该是大事。”
黄琦望向苏任,苏任微微摇头。黄琦道:“除了越人的事情之外,沒别的事情,难不成越人那边开始了,”
既然太守已经派人來催了,自然不能再耽搁,两人纵马直奔太守府。严助见到两人,快步从屋里出來:“你们总算來了,快快快,南越那边已经是剑拔弩张了,我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怎么说南越也是大汉属国,其乱若是连累会稽,朝廷责怪下來……”
黄琦打断严助:“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越人内乱乃是迟早之事,为今之计便是打开府库,分发粮草军械,早作准备,”
“打开府库,”严助警惕起來。
“对,打开府库早作准备,若是等到越人过來就晚了,”黄琦看向苏任:“苏长史,你说呢,”
“呃……,”苏任拖出了长音。
严助看了黄琦一眼:“虽说越人叛乱有可能波及我会稽,此事也不过是可能而已,况且越人叛乱尚未开始,此时打开府库,若越人不乱,黄都尉是否将拿出去的粮草和军械还回來,”
“哪有分发下去的东西还还回來的道理,郡兵乃是我会稽屏障,若太守一意孤行,事到临头无人可用,那时候后悔就晚了,钱粮和军械沒了可以再有,军心若失,会稽危矣,”
“会稽有郡兵一万,民营数万,难道连这么小个城池都保护不住,黄都尉,郡兵一向由你负责,若会稽有失,为你是问,”
“你,”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是会稽太守,一个是会稽都尉。从级别上來说,严助压着黄琦一头,所以严助说话便理直气壮,黄琦虽有兵权,理论是属于严助管辖,很多话不好明说,只能被严助噎死。
黄琦见自己说不过严助,立刻扭头对苏任道:“苏长史,你做个见证,太守明明是要断送会稽,却赖在我头上,郡兵要打仗岂能沒有粮草军械,太守不给也就罢了,还要让我们拼死,这世上哪有这般事情,”
苏任笑笑。
不等苏任说话,严助又将矛头对准苏任:“苏长史,你是陛下亲封的会稽长史,平灭越地之乱也是你的事情,此事你有何办法,”
“呃……,此事事大,在下一时半会也沒好办法,只能看看再说,”
“还看,再看越人就到眼前了,”黄琦见苏任沒帮上自己什么忙,有些生气。
严助满意的点点头:“苏长史说的对,必定这时候越人还沒乱,就算是乱了,从南越到会稽还有些距离,不会那么快过來,越人的叛乱也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能很快平息,这一次未必不能。”
“太守此言差矣,”苏任终于准备发言了,冲着严助抱拳施礼:“越人之乱何时开始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一样不知道,会乱到什么程度自然也不知道,做些准备还是必要的。”
“对嘛,我就说苏长史不会这般目光短浅,”黄琦來了精神,故意用话挤兑严助。
严助的脸有些绿:“苏长史什么意思,”
苏任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到不至于,未雨绸缪还是不错的,越人之乱已经迫在眉睫,不是能不能爆发的问題,而是什么时候爆发,万一爆发之后迅速蔓延,作为离越人最近的边郡,咱们得做点事情,免得越人之乱真的蔓延过來,我们失了分寸。”
“怎么个未雨绸缪,”
苏任笑道:“首先,派兵谨守会稽要道,做到最稳妥;其次,做好迎接越地难民的准备,各地设置粥场,沿途准备清水和干粮,同时要有消化这些越人的能力;最后嘛,一郡之首乃是太守,黄老将军掌兵,负责安置难民的事情,在下倒是可以帮忙,不知两位对在下的这几个建议有何看法,”
严助和黄琦全都皱起眉头,脑子里考虑苏任的计划,同时也在计算自己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利益会不会受到损失。长考是最让人难受的,严助和黄琦斗了二十年,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要拉什么屎。
严助看了黄琦一眼,尚未说话。黄琦首先开始诉苦:“郡兵乃是守卫一郡之安全,驻守边地,防备越人本无可厚非,可粮草不足军械不整,就算开赴边地,又能有何作为,何况我们会稽郡兵只有一万,与越人的疆界岂止百里,这点人肯定防备不过來。”
“按照苏长史所言,还是当开府库,并将民营并入郡兵,如此末将可勉励一试,若太守还是抓住那点粮草不放手,军无战心,器械不足,兵员不够,谁來都挡不住疯狂的越人,”
“开府库,开府库,开了府库你就能灭了越人吗,”严助很生气:“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会稽郡兵明着是一万,实际上……”
“太守,”苏任连忙打断严助:“粮草的事情在下可以解决,兵甲也有一些,一并都送与黄都尉,府库暂时还不能开,等到大批越人难民來到会稽之时,才是最花钱的地方,到时候再说不迟,二位觉得如何,”
严助冷哼一声,黄琦格外高兴。这算是最好,最折中的一个办法,既沒有开府库,黄琦也得到了粮草兵甲,可谓是皆大欢喜。黄琦拉着苏任的手:“苏长史就是有本事,只要粮草充足,老夫定不会让一个越人进入会稽,”
苏任道:“不是不让一名越人进入会稽,是不让一名越兵进入会稽,新建的会稽城还需要越人难民來帮着修缮,”
“哈哈哈……,你小子精明,”
两人谈笑风生,完全沒有顾忌到严助此时的心情。正说话间,太守府管家急匆匆进來,险些被门槛绊一跤,踉踉跄跄的将一块绢帛递给严助。严助展开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坐垫上:“开始了,”
...
第433章 乐极生悲
(); 从太守府回來,苏任便将自己关进房间里,除了黄十三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并找來十几个护卫守护,房间周边三丈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张张绢帛,一块块竹简,被苏任铺在地上,看一块便在脑子里琢磨一会,然后抓起毛笔,从桌案角抽出一张绢帛,写几个字。折叠起來,放在桌案另一边。然后再去寻找下一块感兴趣的,如此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这一动作。
黄十三捧着一壶茶进來,轻轻的将茶壶放下,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影响苏任的思路。苏任头都沒抬,对黄十三道:“把那些都发出去,上面都有记号,该发给谁你知道,及时雨走了吗。”
“昨晚连夜就走了,那边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他必须尽快过去处理。”
“这一次还算勤快,去吧,”
黄十三依言,捧着苏任新写的绢帛,退出了房间。从早到晚,苏任除了吃饭喝水,剩余的时间都在研究那些零零散散的布条和竹简。这些东西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内容,说的事情也不同,全都是需要苏任处理。轻重缓急,苏任要把握,该怎么处理,苏任要有对策。
他就像一只蜘蛛,盘踞在大网之间,那些绢帛和竹简就是丝线。某一边有动静,丝线立刻将信息传递回來,蜘蛛做出必要的反应。
公孙贺站在不远处,瞪着苏任的房间。他已经闯过两次,沒想到那些跟着苏任來的护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下手不但狠,还黑。吃了两次暗亏之后,公孙贺放弃了冲进去的想法,他要等苏任出來,亲自找苏任算账。
见黄十三退出來,公孙贺冲着黄十三招招手:“老黄,那家伙什么时候出來。”
黄十三摇摇头。
“他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黄十三还是摇摇头。
公孙贺急了:“我又不是外人,至于这么瞒着吗。不就是越人的那些破事嘛,整个会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还用的着保密。苏子恒,你再不出來,我就杀进去,”
公孙贺喊出这句话,守在门外的护卫立刻看向他,同时右手伸向兵刃。公孙贺往后退了一步:“你有护卫,我也有护卫,真要和你动手,指不定谁的人厉害,出來,我真动手了,”
黄十三瞥了公孙贺一眼摇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了。苏任在屋里被公孙贺闹的有些心烦,冲着门外吼道:“你们都聋了。他再敢喊一句,找针线缝上他的嘴,”
很快,外面传來一阵跑步声,小院终于安静下來。苏任长处一口气,舒服的在椅子上坐好,抓起黄十三送來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味道有些怪,这里的水不怎么好,再好的茶叶都有一股怪味道。
抓起嘴边的竹简扫了一眼,重新放下。又捡起一块绢帛,看了看,沉思了一会,放下茶壶,拿出绢帛,开始书写。
“啪,”一块石头,从窗户飞进來,正好掉在苏任面前的书桌上,将刚刚写好的两个字污了个七七八八。苏任烦躁到了极点,抓起石头便出了房门。
公孙贺哈哈大笑:“你终于肯出來了,”
苏任怒气冲冲,指着公孙贺,对几个护卫吼道:“抓过來,”
看护的人被打扰,护卫们心知自己要遭殃,得到苏任的命令,再也顾不上公孙贺是不是世家公子,是不是将來的大汉丞相。五六个人围追堵截,很快便将其押到了苏任面前。
“干什么。玩笑都开不起。放开,还不放开。”
沒有苏任的命令,几个护卫死死抓着公孙贺的手臂。苏任一手掂量着石头,皱着眉头:“你扔的。”
“是,怎么。”
“算条汉子,去,把这石头给公孙公子吃下去,”
“啊,”不仅公孙贺,周围几个护卫也惊讶了。这石头岂能吃,还是给公孙贺,若自己伸手接了,公孙贺还不把自己恨死;若不接,看自家先生的眼神,这石头就得自己吃。护卫们是既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就在护卫们愣神的瞬间,公孙贺一使劲,挣脱了护卫们的束缚,扭头就跑:“姓苏的,算你狠,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苏任呵呵笑了笑,将石头塞进身旁护卫的手中:“谁要再敢踏进院子半步,就把石头让他吃了,他不吃,你们几个分了吃,”说完,反身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护卫们面面相觑,望着手里的石头,忽然觉得做护卫不比当初好了。接下來一下午,苏任的小院中格外安静,苏任在房间里一边看一边写,满头大汗,脱的只剩下一条中裤,还不停的用扇子给自己扇风。
黄十三回來了,手里拿着几块绢帛,轻轻放在苏任案头:“这是刚刚收到的,其中有一条是荆棘派人送來的。”
“荆棘。恐怕是出自赢广济之手吧,”苏任放下扇子:“拿过來,让我看看,”
黄十三连忙找到那块,递给苏任。看了几眼,苏任便笑了:“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在骗我,上面说南越丞相吕嘉正与南越王赵兴谈判,闽越国派了使节去了南越,这不是扯淡吗。真以为我是傻子,”
黄十三沒说话。苏任想了想:“不对,这小子可能是在试探,及时雨有沒有什么新消息。”
黄十三摇摇头:“剩下的这些,一部分是主父偃送來的,一部分是崔掌柜送來的,及时雨这几天一直很安静。”
“这可不是好事,”苏任站起身,在房中踱步,走了两圈,猛然停住身子,在一大堆绢帛里面翻找。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提着绢帛重新坐回椅子上,展开仔细研究。
黄十三清楚的看到绢帛上只有六个字:赵闻抵,赵胡否,意思是赵闻已经回到了番禺,告诉赵胡有人作乱,并出了些主意,不过赵胡似乎不怎么相信赵闻,否定了赵闻的建议。沒有落款,沒有时间。这便是及时雨阿巽最后送來的消息。
单从几个字上判断,沒有任何问題,对他们自己一个字都沒提,自然说明他们很安全,沒有提说的必要。黄十三很奇怪,苏任紧紧盯着那六个字,能看出什么。好半天,苏任一把拍在桌上:“坏了,“
只说了两个字,立刻扔掉扇子,抓起毛笔和绢帛,开始写字。黄十三识字不多,苏任写的龙飞fèng舞。不待黄十三看清,苏任已经写好,并卷起:“亲手交给玉麒麟,让他和智多星准备行动,”
黄十三见沒敢多问,接过苏任手中的绢帛,转身就往门外跑。苏任摇头叹气:“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抓起笔,写了一条绢帛。亲自出门,走到饲养鸽子的地方,让养鸽子的找了一只最强壮的,将手中的布条卷好,塞进竹筒,将鸽子放飞。看着鸽子振翅而起,苏任的脑海中全是担心,自己对赢广济估计不足,这才中了计,若是來不及补救,谁知道结果有多可怕。
整个下午,苏任都坐立不安。黄十三回來之后,苏任立刻将其叫进房间:“怎么样。动手了沒有。”
黄十三点点头:“已经开始了,先从会稽郡内开始,也派人去了闽越西殴雒越和南越,最迟三天后就会有消息。”
“三天,还是太慢,”苏任摇摇头,若有电话便可以及时通知阿巽,可惜沒有。
天色渐暗,因为越地发生叛乱,会稽的百姓到了晚上都不敢出门來。本就冷清的街道上,更加的冷清。郡兵已经被调走,街头治安仅靠二十几个公人维持,偌大的会稽城,十几个孤孤单单的身影,能防住什么。
玉麒麟一张大脸从墙角露出來,看了看对面那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扭头问身后的同伴:“鼓上骚,你确定沒错。”
鼓上骚撇撇嘴,小胡子抖动两下:“我是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错了砍我的脑袋,”
玉麒麟沒在多废话,吩咐道:“活阎罗堵住后门,鼓上骚望风,走,”
这是一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家,一间茅草屋,一对夫妇和两个孩子,丈夫据说是做生意的,整年整年不在家,平时都是妇人带着孩子过活。这家人很闷,不喜欢和外人接触,邻里之间平时都不怎么來往。前两日,丈夫忽然回來,让妇人很高兴,从那之后这户人家的灯就熄灭的晚了。
玉麒麟拉起蒙脸的黑布,攀住矮墙,一纵身跃进院内。蹑手蹑脚來到门口,伸长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了这些钱,咱们可以买房子置地,以后两个孩子就不用跟着我们受苦了,”这是女人的声音。
男人笑了笑:“公子说我们的消息很及时,等他回來还有重赏,”
“真的。”
“骗你干啥。你等着吧,等公子的大事办完,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玉麒麟微微一笑,一脚踹破房门钻了进去。
...
第434章 兵者诡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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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严助的脑袋有些大.黄琦整天和他闹,要粮、要钱、要人,既然越人已经乱了起来,所有事情都没有大汉边郡的安危重要,黄琦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的硬来。
还有那个苏任,上次三人谈论过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好几天不见人影,本想找苏任商议,可惜派人四下询问全都是三个字,不知道。难道苏任偷偷去了南越?苏任是皇帝的宠臣,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严助担待不起。
最让严助头疼的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三天时间,会稽城发生凶案十余起,全部是灭门惨案,手法残忍,计划周密,嫌疑人抓了一大堆,会稽的人心也变得不安起来。更可气的是,昨日周边几个道县也上报发生惨案,也都是灭门惨案,严助坐不住了。
贼曹怒气冲冲的对户曹道:“定然是越人,这帮家伙最残忍,什么事干不出来?”
户曹丝毫不相让,瞪着眼睛:“越人岂能偷偷潜入这里?弄不好是附近山匪,谋财害命,被害的人家虽算不上富足,倒也有些余钱,这些都是你们剿匪不力所致,关越人什么事?”
兵曹叹了口气:“即便不是越人,是周边山匪所为,这个时候也没办法派兵剿匪,大军都被黄都尉带走,咱们这偌大个会稽城,所有兵卒和公人加起来还不到两百,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够剿匪?”
督邮忽然眉毛一动:“苏长史府上有他从长安带来的人手,据说就这点人在衡山国打败了一千多山匪,是不是请他帮忙防守会稽?”
兵曹呃了半天,没有答应,扭头望向太守严助。严助微微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传令四下民营,好生防备,切不可再让贼人为非作歹,等越人之乱解了之后,再收拾那些可恶的山匪。”
苏任没想到他们的行动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众人化解。幸亏他没有急着进qù,在门口听了一耳朵,要不然冒冒失失的去给严助承认错误,指不定要说出赢广济来,那他自己包庇前秦余孽的把柄便握在严助手里。
苏任一身轻松,脱了鞋跨进门槛,冲着里面的人抱抱拳:“这是怎么了?今日来的这么齐整?”
“哎!”严助叹了口气:“自从越人闹将起来之后,咱们会稽一日不得安宁,很多从前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这些天全都出来了,本太守有些应付不急了。”
“哦?可是接连不断的命案?”
“除了它还是什么?”
苏任扭头望了一眼贼曹:“贼曹可捉拿到凶手?这时候作为边郡,一定要安定,这种事情会影响百姓,进而影响整个会稽,此事做不好,贼曹、户曹、兵曹皆有过失!”
“啊!”三人一听,连忙伏跪于地。
严助摆摆手:“也不能全怪他们,无人可用也是枉然,此事乃是附近山匪所为,等过了这一段再处置不迟!”
“哦!原来如此!”苏任点点头:“黄都尉将郡兵调走之后,会稽周边的确不安全,若太守不嫌弃,在下将从长安带来的护卫分出一部分,帮着守卫会稽城,太守以为如何?”
“好好好,求之不得,刚刚还有人提议,生怕子恒不愿yì,老夫代会稽百姓谢过子恒!”
苏任笑笑:“太守说哪里话,我乃会稽长史,岂能不为会稽做些事情,回去之后,便让公孙贺带人过来。”
严助脸上露出这些天来难得的微xiào,起身拉住苏任的手,连连说好话,周围一群人一个个也都是恭维之语。苏任就如同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嘴角挂着得逞的微xiào,对众人的恭维表示感谢。
打发了众人,严助与苏任落座,等奉茶的仆人退下,严助对苏任道:“子恒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此事老夫一定记着,日后自有回报。”
苏任连称不敢:“太守客气,此乃分内之事,何谈报答。”
“对了,子恒此来可有事?这些天你失踪的无影无踪,我总是担心,怕你跑去越地,那地方可不好,莽莽树林,狼虫虎豹盛行,那些蚊子就能那人生吞活剥,可千万去不得!”
苏任称谢:“太守放心,小子惜命,绝不会拿这条命去冒险,实不相瞒,这些天我派人去越地看了看,得到一些消息,此来就是要告诉太守。”
“哦?越人有何动作?”
苏任道:“属下觉得,南越国相吕嘉谋反是假!”
“什么?假的?不可能吧?送回来的消息说,番禺城大乱,两边的人杀的血流成河,不少百姓遭受池鱼之殃,半个番禺尽毁,这岂能有假?”
苏任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帛,递给严助:“太守请看,这是在下标注出来吕嘉和赵胡的排兵布阵图,从图上可以看出,双方的主要兵力呈焦灼状,向雒越边境靠拢,意图很明显,目标是雒越。”
“雒越?”严助连忙接过苏任手里的绢帛。是一张微缩版的越地地图,上miàn的山脉和河流标注的不怎么清晰,简单的线条却能让你一目了然的看清这就是越地。南越在地图的最下面,长长的边境线,与闽越、雒越、西殴相连,有粗有细,国都是大黑点,城镇是小黑点。在南越和雒越一侧,红蓝两条线条如同麻花一样扭来扭去,两根箭头指向西殴。
严助看了半天,抬头望向苏任:“你画的?”
苏任点点头:“胡乱画画,画的不好,太守凑合看吧!”
“以图上所示,似乎,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如何与先前的消息如此出入?”
“《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整件事恐怕就是赵胡与吕嘉两人放出来的烟雾,他们实际上是想称霸整个越地,以此与我大汉抗衡,却又害怕我大汉,担心我们突然出兵,这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我们都中了他们的奸计!”
严助倒吸一口凉气:“果真如此,我等怎么办?”
“发兵!”
“发兵?帮助雒越,还是进攻南越?”
苏任摇摇头:“救雒越来不及,人家的兵马已经到了边界,顷刻间就能拿下雒越,就算我们日夜兼程,赶到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
苏任伸手点了点地图上闽越的地方:“攻打闽越,拉拢西殴。”
“这是何道理?”
苏任道:“另有消息传来,闽越王无诸已经起兵,前往离我们最近的西殴,照这架势,恐怕这次的行动,闽越与南越脱不了联系,双方各有所求,越人四部以南越最dà,闽越最凶,西殴和雒越最弱,能打下各自的目标,十年内越人相安无事,联合起来便能对我大汉构成威胁,这恐怕是越人的最终目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破了他们的联盟,趁着雒越拖住南越的机huì,先打闽越,再战西殴,然hòu挥兵再一举将南越、雒越彻底击败,从此世上再无越人,我大汉南疆可保长久平安!最主要的一点,黄都尉的主力驻扎于南岭,此地距离闽越最近,从那里发兵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严助听苏任分析局势,连连点头,忽然听到黄琦的名zì,眉头便是一皱:“只怕黄琦不愿发兵!”
苏任站起身:“这种关jiàn时刻,不由不他不发兵,若执意不肯,那就休怪国法无情!”
严助忽然间觉得苏任很高大,那瘦瘦弱弱的身体里,竟然有种老虎的意味:“你要如何?”
苏任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帛,伸手举起:“此乃临行前,陛下亲手所写圣旨,授吾临机专断之权,黄琦若是不允,那就只好罢官治罪!”
严助倒吸一口凉气:“真要杀他?”
“难道太守觉得黄琦不该杀?”
“这……”望着苏任手里的圣旨,严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既然如此,就听苏长史的。”
苏任将圣旨揣进怀里,冲着严助拱手:“明日我便带人前往南岭,军需补给就靠太守了。”
“为国谋福,替陛下分忧,下臣在所不辞!”
亲自将苏任送出门外,严助站在门口望着苏任骑马而行,久久出神。管家从来没见过自家主人对谁如此尊敬,即便是当年吴王,严助都是不卑不亢,却对前面那个骑着白马的少年似乎有些害怕。
“主人,走远了!”
严助叹了口气:“立刻派人给黄琦送信,让他小心,不,还是算了!”严助想起了最近城中发生的血案,他看过卷宗,那些死者从农夫到商贾,从乞丐到妇人,什么样的都有,完全看不出来相互间有什么问题,唯一的相同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些人都是这四五年间来到会稽的。
慢慢的走进院子,四下打量。管家跟在严助身后:“主人,你找什么?老奴这就吩咐人帮忙!”
严助无奈的笑笑,看了管家一眼:“能找到就好了,只怕是找不见。”
管家也笑笑:“只要在咱家院子里,就绝对跑不了,除非本来就没有。”
严助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最近可有新进府的人?”
管家想了想:“好像有几个。”
“全都打发走!”这句话是吼出来的,吓的管家连连点头,不知道自家这个主人又发什么病,刚刚走出去三步,严助又叫住管家,长叹一声:“算了,算了!走一个来两个,等于没走,就算走了,就真的没事了?”
再也不管管家,严助倒背双手,进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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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笨的和猪一样
(); 霍金和石宝被叫了回來,两个家伙在海边待了整整一个月,晒的和非洲人差不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喜欢穿鞋了,无论是骑马,走路都光着脚。
望着霍金长满污垢的黑脚丫,苏任撇撇嘴:“洗脚去,再把鞋子穿上,若再让我看见一次,全都剁了,”
霍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大个子说了,开船的人不能穿鞋,那样会感受不到船的问題,我们试过,的确不一样。”
“这里是陆地,咱们要去林莽,那里面长虫蝎子蜈蚣,有毒的东西比比皆是,你这肉脚,只要被咬一口就沒得救,”
“去林莽,那里的林莽,不是要出海吗,”
苏任不想和霍金废话,抬脚就踢,霍金麻利的躲开,和石宝勾肩搭背的跑出了院子。苏任气的不轻,指着两个家伙:“这两个臭小子,得好好收拾一顿,再这么下去就被惯坏了。”
“你舍得,”黄十三淡淡的问了一句。
苏任听的真切,几乎被气死。扭头瞪着黄十三,黄十三面无表情,木愣的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刚才那句不是他说的。苏任摆摆手:“滚,你也滚,”
黄十三沒走,反而往苏任跟前凑了凑:“我是你的亲卫,你去哪我就去哪。”
苏任彻底无语,转身往后院去。黄十三连忙跟上,走到后院口,苏任停下脚:“我去茅房,你也去,”
黄十三摇摇头:“不去,我在这等你,”
回來了两个活宝,长史府瞬间热闹了起來,整天都能听见各种怪叫和笑声。公孙贺已经带人去了兵曹那里,作为新上任的会稽防守官,公孙贺很敬业,每天早出晚归,带着人沿着会稽不长的街道來回转悠。效果还不错,百姓们看到他们,心里至少踏实一些。
又去了一趟沙坪,查看了工地的进展状况,给主父偃通了个气。一听到苏任要去南岭军营,主父偃便是一阵惊讶:“长史,这些年黄都尉把持郡兵,里面全都是他的人,要想从他手中夺兵权,不好办,”
“我也考虑过,你有什么好办法,”
主父偃想了想,翻起眼皮看了看苏任,低着头沒敢说。
苏任笑道:“有话就说,不管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有主意就行。”
主父偃左右看了看,黄十三就在门口,屋子里就他和苏任两个人,往前挪了几步,压低声音:“可召集众将饮宴,然后……”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趴到乐苏任耳边。
苏任听完,鄙视的望着主父偃:“你怎么这么毒,”
主父偃吓了一跳,慌忙跪地。苏任旋即大笑,伸手将主父偃拉起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大笑着出门而去,主父偃一脸冷汗,长出一口气,呆呆的望着苏任的背影。
从沙坪回來,又派人给崔久明送了一封信,这才收拾行装,准备远行。严助带着会稽众人出城相送,拉着苏任的手:“子恒啊,此去责任重大,无论如何,以安全为重,切不可勉力,”
苏任点点头:“太守所言,小子记住了。”
公孙贺提着马鞭,一拳砸在苏任胸口,差点砸断肋骨:“都说你领兵有一套,让我也见识见识,本來我也想去,你却让我留下,你们建功立业,让我看家,下次咱们一定得换换。”
苏任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行,换,给你送行的时候,我让老黄砸你,”
“哈哈哈……”公孙贺大笑:“瞧你这身子骨,怎么看怎么不像能领兵打仗的将军,”
沒有洒泪送别,都知道苏任在军营里安插了人手,弄不好是一场龙虎斗,包括严助在内,凡是文官系列的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希望苏任和黄琦斗起來,不管谁胜谁败,对他们來说都是一件好事。
南岭是南方最重要的一道山岭,乃大汉朝与越人的分界线。横亘在湘桂湘粤赣粤之间,向东延伸至闽南。东西长约一千多里,南北宽五百里。由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和大庾岭五条主要山岭所组成,故又称五岭。 广义的南岭还包括苗儿山海洋山九嶷山香花岭瑶山九连山等。
谷隘口构成南北交通孔道,主要有:一为桂岭路,在越城岭与海洋山之间。此处便是秦始皇为开拓岭南,勾连湘江与漓江,转运军粮兵卒修建的灵渠。二为折岭路,沿北江上游武水谷地通过。三为梅岭路,西北江上游浈水谷地的南雄,越大庾岭的小梅关至赣江上游,为沟通粤桂的主要通路。黄琦的兵马驻扎的地方在折岭路谷口。
从会稽出发,沿着小路一路往南就能抵达南岭。因为战乱的关系,原本人來人往的道路变得冷冷清清,除了一些被迫而來的民夫,或抗或背,拿着大包小包将军资送往前线之外,基本上沒有别人。附近的百姓能躲的都躲了,不能躲的也钻进山里,他们可不想被越人抓住。
苏任停住马,遥望一眼,满眼的绿色。这南岭虽然不高,倒也有些气势,山势连绵,有水有树有怪石,一层一层格外分明。最高处名曰九连山,大大小小九处山峰,一座挨着一座,起伏不断。
“还有多远,这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是蚊虫,穿多了太热,穿少了蚊虫能把人吃了,”霍金挥舞手臂,不断拍打周围的飞虫。
苏任用薄如蝉翼的丝绸做了一定罩帽。脑袋顶上用竹子编织了一个圆盘,中间留下小洞,将发髻穿过,四周用丝绸遮挡,从头顶延伸到胸口。外面蚊虫飞舞,里面安然无恙。
“别抱怨,去找人问问,还有多远,要是走错了路就麻烦了。”
向导是严助亲自安排的,据说此人以前经常出入越地,专门带领商贾來回,是个越人通。听见苏任这么说,陪着笑脸道:“长史不用担心,这条路小人走了几十遍,熟的很,绝不会错,前面再走五里,转过尖咀石,绕过九连山就到了。”
“啊,还有这么远,”
“不远不远,也就一天的路,走快些,明日一早就能到,”
“恐怕快不了,”霍金扭头,望了望身后长长的车队,全都是蜀郡商贾的人手。这一次去,苏任沒带多少兵马,却弄來数百人的商队,大车小车各种骡马不计其数,从江淮赶來的崔久明就在其中。
崔久明满脸热汗,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大口大口的喘气,见霍金看他,尴尬的笑了笑。苏任左右瞅了瞅:“算了,不急于一时,今夜咱们就在这里休息,明日再走不迟。”
所有人发一声喊,立刻开始准备帐篷和营地。崔久明艰难的从马车上爬下來,活动了几下自己的腿脚,一瘸一拐的朝苏任走來。
苏任笑呵呵的望着那个大胖子,将自己的椅子让了出來:“坐这边,让你别來,你非要來,你这样子就是累赘,”
“哎,本以为在江淮能减掉一些,沒想到一点沒有变化,这次就当再次减肥,若是还不行,我也就放弃了。”
苏任拍拍崔久明的大肚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以前觉得你胖,也不是这个样子,”
崔久明一屁股坐椅子上,舒服的闭上眼睛:“还是你会享受,竟然还带着这个,对了,你真的要带兵去闽越,”
苏任点点头:“嗯,”
“那里真有数不尽的财宝,”
“不信,那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都到这了,怎么回去,这一次大家可都是下了血本跟你玩,若是亏的沒了裤子穿,你一手建起來的蜀中商会也就倒头了。”
“哈哈哈,你就这么悲观,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有么有财宝,而是你们这点人能不能搬的完,越地看似穷困蛮荒,实际上到处都是宝贝,矿石木材药材兽皮还有这些年几个越王藏在王宫内的那些东西,你就不想都搬回家,”
“这不妥吧,朝廷岂能答应,”
苏任看着崔久明:“你有时候笨,有时候聪明,就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哪怕朝廷吃肉,咱们喝点汤也行呀,”
崔久明笑着点点头:“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别说喝汤,就是喝清水我也高兴,”
“沒梦想,”
崔久明大笑:“一个商贾要什么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人一辈子不就想过这样的生活吗,整天奔波,最后的目的都一样。”
难得从崔久明嘴里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苏任一时沒有反应过來,过了好久道:“你听说过十二生肖吗,”
崔久明摇摇头。苏任接着道:“家师曾经有一套算法,以各种动物代替纪年,共十二只,轮流交替,六十年一个轮回,正好与天干地支相匹配,你知道你在里面用那种动物代替吗,”
崔久明饶有兴趣的望着苏任。
苏任慢慢起身,看着崔久明叹了口气:“真笨的和猪一样,”
崔久明不明白,笨和猪怎么能扯到一起。笨这个字说的是竹白的意思,也就是竹子最里面的那层白色薄膜。难不成苏任又发明了什么新菜品,竹白炖猪肉,
...
第436章 依山傍水好风景
(); 没完没了的赶路,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过了一条河还是一条河.南方什么都不好,山多,水多,蚊虫更多。除了霍金这个二百五之外,有办法的都学者苏任的样子,给自己弄了一个罩帽,没有薄如蝉翼的丝绸,撕下两块衣服布还是可以的。就算没有弄出罩帽,也将自己裹的严实一点,起码能少受点骚扰。
霍金光溜溜的后背上,全都是红点,一个挨着一个,瘙痒难耐,用手一抓,血淋淋的看上去很恐怖。淳于意皱着眉头,一边看着石宝给霍金上药,一边怒道:“子恒言这些蚊虫叮人会让人生病,你若这般不爱惜自己,老夫准备的这些药膏恐怕就只够你一人使用。”
霍金扭过头笑笑道:“实在是这些蚊虫太讨厌了,不叮别人只叮我!”
“谁让你不穿衣服?”石宝用手捅了一下霍金后背上的伤口,霍金立刻大叫一声:“疼!轻点!我穿还不行吗?”
终于绕过了九连山,折岭就在眼前。走在最前面的队伍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迫不及待的伸长脖子往前看。向导陪着笑脸,对苏任道:“长史,前面就是折岭,咱们到了!”
苏任笑了笑:“很好,这次辛苦你了!老黄,赏!”
黄十三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扔在马前。向导两眼放光,顾不上会不会挨战马踩踏,急忙趴在地上捡拾那几枚铜钱。这次跟苏任前来,他算是服徭役,理论上就是白干活。没想到苏任还赏了自己几个钱,明显是赚了,对苏任千恩万谢,卖力的招呼大家跟紧,继续赶路。
北江发源于此,岭下便是潺潺溪流,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看见清水,恨不得立刻跳进去痛痛快快的洗一洗。霍金正要去,石宝一把将其拉住,扭头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苏任,对霍金道:“大哥怎么说的?你要是去了,就等着受罚吧?”
“我只是洗洗,不喝!大哥只说不得喝生水,又没说不准洗澡呀!”
石宝依然没有放手,示意霍金看看前后:“为什么别人都没去?就是等着看谁第一个,你若去了,你说大哥是打你还是杀你?”
“没那么严重吧?不就是洗个澡,至于杀头吗?”
“杀鸡儆猴的故事,大哥可讲过不止一次,要不你试试,看大哥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石宝见霍金已经松动,这才放开他的胳膊:“大哥能文能武,这次去要领兵打仗的,就得有个将军的样子,咱们就不要添乱,免得大哥为难。”
“哎!”霍金叹了口气:“你们就是想的太多,算了,听你的,我忍忍!”
霍金这样的刺头都没敢下水,其他人就更不敢去了。沿着小溪一直深入,所有人望着清澈的溪水心有不甘,却没人愿意做第一个。
转过山脚,一条洁白的瀑布挂在十几丈高的山崖之上,犹如一条白练从天而降,蔚为壮观。苏任摇摇头:“这黄琦是来打仗还是欣赏风景,军营选择的地方不错嘛,有山有水,活神仙呀!”
向导呵呵的笑道:“这只是谷口,里面更漂亮!”
“是吗?”
见苏任有兴趣,向导打开话匣子开始讲述折岭的秀美:“这谷中沟壑纵横,奇峰林立,有金龟岩、灵龟贺寿、石猴迎宾等等,可好玩了!最奇特的便是天梯,越人先祖将石梯修建在悬崖绝壁之上,在谷底仰望,天梯好像是飘渺在云中。”
“还有还有,最高处有一个大坑,名为‘通天箩’,深深的山洞之中,竟然长着黑压压一大片树林,根本看不到底部有多深,您说奇怪不奇怪?”
向导说的唾沫横飞,苏任听的津津有味。对于南岭苏任完全没有什么印象,祖国的大好河山,除了著名的五岳之外,也就珠穆朗玛峰苏任在电视中看见过。听向导介绍,苏任的脑子里开始想象。向导不错,思路清晰,表达流畅,难怪能在汉人和越人之间混出个样子来。
一行人从瀑布下面经过,一抬头,远远的便望见山口就在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正往这边移动,再远一些那些绿色是临时建起的军营,大大小小,星罗棋布。
苏任大声吼道:“都打起精神,迎接我们的人来了!”
李当户与卫青纵马如飞,跑在最前面,见到苏任慌忙下马,单腿跪地:“末将李当户(卫青)拜见苏长史!奉黄都尉之命,迎接长史入营!”
苏任本想说两句玩笑话,被两人公事公办的样子给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前面带路!”
“喏!”
大营驻扎的地方很不错,正在谷口,前面是通往闽越的必经之路,后面也有广阔的空间。此地平坦,离周围的树林和群山有些距离。黄琦已经下令,砍光了左近的所有树木,光秃秃的山岭上黑乎乎一片。营房呈梅花壮,中军大帐在正中间,左右有护卫营,后面是补给和预备部队,前锋营堵在谷口,谁也别想过去。
一身戎装,黄琦颇有大将风范,身后跟随七八个魁梧的汉子,从盔缨上能看出,有三个校尉,五六个司马。黄琦抢先一步,抓住白马的缰绳:“苏长史亲来,老夫真是喜出望外,接到消息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苏任慌忙下马:“小子何德何能,岂敢劳动老将军亲自牵马,真是折煞小子了。”
“子恒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老夫岂有不巴结的道理?”黄琦哈哈大笑,扭头对几个手下道:“还不快拜见苏长史,此次出兵的粮草、兵甲都是苏长史想方设法调配而来,若没有苏长史,你们都得饿死!”
众人七嘴八舌,有要拜的,又假装要拜的,苏任上前一一搀扶,场面热闹而温馨。在营门口笑闹一阵,众人走进黄琦的大营。布置防务的时候,严助和苏任的意思一样,希望能分兵多把守几路,但是黄琦坚决否定,一万会稽精锐全都守在这么一处小小的山谷之中,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一件好事。
分宾主落座,黄琦敬了苏任几杯酒,笑道:“此次苏长史送来多少粮草?若再晚来几日,我们就该断顿了。”
苏任抱拳:“哎!说起来有些惭愧,小子还是本事不济,多方筹措,也不过五万石,不过老将军放心,小子就算倾家荡产也不能断了大军粮草。”
黄琦点点头:“此事真是为难子恒了,太守守着府库就是不肯,也不知道他是要维护会稽,还是要葬送会稽?”
苏任笑了笑,没说话。
黄琦接着道:“有五万石已经不错了,够我们在此待一月,想必一月之后,越地之乱也就没了,为了国家之事,岂能让子恒倾家荡产?呵呵呵……”
众人一阵附和,苏任再次施礼表示感谢。酒宴上的话题没有固定,从粮草很快就转换到了越人的近况上来。前锋营的一名司马抱怨道:“那些越人全都是鼠胆,没人敢来这里送死,一万大军滞留于此太过lang费。”
“可不是吗?要我说,咱们就得冲过去,先灭闽越,再打西殴,继而平灭整个越人,看他们还敢造次?”又一名校尉借着酒劲,说出了真心话。
黄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眯眯的听着,没有表达任何意见。不过,苏任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杀气,连忙笑道:“诸位都是我大汉好男儿,为我大汉守卫边疆,越人迟早要平灭,咱们静下心来等候时机。”
“对对对!苏长史说的对,咱们才多少人?越人要多少人?机会不好,咱们过去非但起不到作用,若有个什么闪失,会稽该怎么办?”黄悦早就被黄琦招到了身边,他率兵在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人质。
“哎!”刚才那个校尉长叹一声,灌了一杯不再说话了。
苏任望了黄悦一眼:“不过呀!眼前就有个机会,就看黄老将军愿不愿意建功立业?”
黄琦猛然间坐直了身子:“什么机会?”
苏任道:“根据准确情报,闽越王无诸正在调集大军,准备攻打西殴,国内空虚,若我们能出其不意,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黄琦沉思了片刻:“这消息从何而来?准确否?”
“准不准的谁也说不好,派人去打探一下就是了。”
黄琦呵呵一笑,摆摆手:“此等不确切的消息岂能当真?南越国正在混乱,各种消息层出不穷,这样的消息决不能信,这一万郡兵乃是整个会稽的宝贝,损伤太重如何保护会稽安全?此事万万不可,越人狡诈,对会稽早有预谋,必是其奸计,咱们就守在这里,只要越人不来会稽,便对谁都有交代!”
有几人连连点头,也有几人一阵落寞,苏任将其看在眼中,笑了笑重新坐下,没再多言。经过这场谈话之后,酒宴的气氛变的有些尴尬。黄琦对那些脸上带着不甘的人有些生气,挥挥手:“苏长史远来,今日酒宴就到这里,先下去休息,粮草交接的事情,明日再办不迟。”
众人起身告辞,苏任笑呵呵的走出营帐,李当户和卫青连忙跟上,苏任给两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什么都别问,晚上再说。”
...
第437章 并非铁板一块
(); 夜黑逢高,深山之中凉飕飕的,苏任找了一件厚衣服穿上。 为苏任安排的是茅屋,其实就是砍伐周边树木的同时,用那些树枝树叶搭建起来的临时小屋。好在南方不冷,且正值盛夏,只要有个屋顶,雨水不直接淋到身上也就是了。
四周点起了火堆,星星点点,遍布整个营地。这些火堆的作用有限,一则照明,二来可以防备野兽,最后才是取暖。天凉下来之后,蚊子少了很多。苏任舒舒服服的靠在柱子上,欣赏霍金和石宝角力。霍金比石宝年纪大,身材也长的魁梧,很轻松便将石宝摔倒。
再一次倒地之后,石宝摆摆手:“不来了,再来就要被打死了!”
“哈哈哈……”霍金大笑:“我想教你两招,你竟然不学,这些可都是战场上杀敌的本领,多学一些将来上了战场活的长一点。”
“胡扯!再被你摔几次,我就不用上战场了!有本事和老黄摔去,能放到老黄算你厉害!”
黄十三是苏任的护卫,去峨眉山的时候,冲虚老道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教了黄十三一套空手格斗的拳法。黄十三也刻苦,每日练习不断,如今略有小成,就算是与冷峻过招也不落下风。
霍金道:“老黄得了冲虚道长的真传,咱们能和人家比?道长就是偏心,就教老黄,连二哥都不教。”
石宝呵呵一笑:“怂了吧?打不过就打不过,别找借口。”
李敢站起身:“我来,我和大哥过两招!”
霍金见又有了对手,立刻摆好姿势:“来来来,让我有长进没有?”
苏任见李当户又皱起了眉头,伸腿轻轻踢了李当户一下:“嗨!别这么小气,几个小孩子玩一玩挺好,李敢是个好孩子,不会变坏的。”
卫青点点头:“这些天从来没见李敢这么高兴过,小子们玩他们的,咱们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
苏任呵呵笑了两声:“什么正事?今天你们也,黄都尉一心不想出兵,咱们就只能枯坐这里了!”舒服的躺下,双手放在脑后,上的星星。月明星稀,大好的天气,却因为四周的群山遮挡了一部分,星空变得不那么完美。
“明日我便去找黄都尉!”李当户咬了咬牙,又转过脑袋:“你的消息绝对可靠?”
苏任道:“十成把握!”
卫青摇头道:“恐怕劝说没用,会稽的事情这些天我也了,黄都尉手握郡兵,这些郡兵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他绝不会将其葬送在越地,即便能打胜,也是对他的削弱。”
“堂堂会稽太守和都尉竟然全都是如此小肚鸡肠,不顾大局之人,难怪越人如此猖狂!”李当户愤愤不平:“等见到陛下,我要弹劾他们。”
“那也得等见到陛下再说,咱们现在说得是眼前之事。”苏任泼了一盆子冷水,让李当户和卫青清醒点。
三个人变得沉默起来。远处三个小伙伴还在玩闹,已经变成了石宝和李敢双对霍金,似乎依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几个人满身泥土,脸上却带着笑容。崔久明笑呵呵的坐在场边,呐喊加油,火堆正好在他背后,整个人金光闪闪,宛如一尊弥勒佛。
卫青忽然道:“今日酒宴之上,我几名都尉和司马对苏大哥提议很感兴趣,要不我与李大哥去劝劝那些人,能拉过来一些,明日再讨论这事的时候也能多一份助力。”
李当户点点头:“对陛下忠贞之士还是有的。”
苏任却笑道:“办法虽好,效果未必好,黄都尉把持郡兵差不多二十年,一言九鼎,仅凭几名校尉和司马恐怕也奈何不了他,只要有一人反对,黄都尉一句话就能将所有人的意见抛弃。”
“试试嘛!总比我们在这里一筹莫展强。”
不等苏任发话,卫青拉着李敢匆匆而去。苏任摇头苦笑,两个天真的孩子太可爱了,以为天下的事情靠一张嘴就能解决,完全低估了一个人对既得利益的控制欲。
苏任眼黄十三,黄十三连忙过来。苏任问道:“可准备妥当?”
“一切准备就绪,只要先生一声令下!”
苏任点点头:“我还是不愿意动用他们,怎么说呢?这些人越隐蔽对咱们越有利,这种事情他们最好不要参与。”
不知何时,崔久明的胖身体已经挪到了苏任这边,才走了几步路,就已经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茅屋前的泥地里,长出一口气,任和黄十三:“你们又想什么坏主意?对付谁?”
“不是你!”
“对付我不用你出手,有,那边三个随便一个就够了。”崔久明笑了笑:“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哦?”苏任望着崔久明。
崔久明嘿嘿傻笑:“做商贾的总得有些保命手段,何况是我们这种商贾,这一次明明是要去越人的地方抢钱,我岂能不留一手?家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崔家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
“你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
“那才几个?至少不得有十七八个?要不然如何开枝散叶?”
“十七八个?真把自己当种猪了!”苏任挥挥手让黄十三下去,身子往崔久明身边挪了挪,趴在崔久明耳边嘀咕了半天:“怎么样?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这?”崔久明不屑一顾。
“怎么?你真有办法?”
崔久明伸手进自己怀内,很快摸出一个小瓷瓶:“此物名叫仇怨,无色无味,由上百种剧毒之物提炼而成,只需要一滴便能让人死的无声无息,就算是最厉害的吏员都验来,送你了!”
苏任瞪大双眼:“仇怨?你和谁有仇怨?”
崔久明笑道:“本来这是我家不传之秘,行商之人五湖四海行走,难免会遇到什么不测,仇人也不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关键时刻将其饮下,死无对证,除了我们崔家人外,没人知道因何而死!这一次跟你来岭南,我算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这东西说不定能用得上。”
“没这么危险吧?”
崔久明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你风光无限,那一次不干的惊心动魄?我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苏任接过瓷瓶,想要打开被崔久明制止了:“此物剧毒,万不得已不要打开盖子。”
“这么危险?”苏任连忙换成用两只手指头轻轻捏住:“老黄,此物小心保管!”
崔久明粲然一笑:“你还是这么不着调。”
月亮移到中天,火堆也变得黯淡无光,整个营地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苏任的茅屋中还亮着灯,坐在榻边,望着眼前那个小小的瓷瓶。苏任没想到崔家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毒药,一个大家族果然不同凡响,总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牢牢隐藏在他们心底。
苏任相信,这个东西只不过是崔家所有秘密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崔家的根基很深,按照崔久明所说,先秦时他们家便以经商为业,行走诸国每一国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仔细算来,没有五百年也有三百年,七八代人留下的遗产至多不少。
李当户和卫青回来了,苏任连忙将小瓷瓶塞进衣袖:“怎么样?”
卫青摇摇头:“只有几人答应,其余的和你说的一样,觉得就算他们说话,也无法改变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哼!小小都尉置国家于不顾,这会稽还是不是大汉疆土?”李当户愤愤不平:“我这便给陛下写奏章,另外调兵,先灭越人,再顺手收拾了会稽这些妖孽!”
“远水解不了近渴,从此地到长安,来回至少一月,那时候恐怕闽越已经打下西殴,就算调兵来又有何用,一场血拼,不知道有多少男儿血染疆场,这样的事情,李兄恐怕不愿见到!”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苏任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帛:“此乃陛下赐予我临机专断的圣旨,这种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卫青大喜:“好!陛下竟然还给你这样的圣旨,明日将圣旨往黄都尉面前一摆,有什么话说?”
李当户也精神大振,再心中泛起波澜,有羡慕,也有高兴。
苏任重新将圣旨收好:“这只是其一,若黄琦还不答应,那就得按国法处置了,这郡兵乃是黄琦老巢不可小觑,对黄琦忠心耿耿者不少,明日中午之前想办法将你们最信任的人马调集到中军大帐外,如果有事,也可策应,这一万郡兵万万不可乱了。”
“诺!”李当户和卫青连忙抱拳。
苏任微微一笑:“准备吧!成与不成就了!”
那一夜,折岭军营表面上平静如常,私底下却暗流涌动。除了苏任与李当户卫青密谋。黄琦也没有闲着,作为太守的左膀右臂,绝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即便那些粮草如金豆子般珍贵,也用不着苏任亲自押运。更奇怪的是,自己留在会稽的人手对此一点消息都没有,以他几十年的经验,若没有问题就是怪事。
“父亲,李当户卫青正在暗自调兵!”黄悦闯进黄琦的中军大帐。
黄琦嘴角上翘:“小子,和老夫玩这一套,你还嫩了点!”
第438章 你,你,你
(); 太阳照常升起,由温暖慢慢变的炙热。 天气太热,谁也不愿意待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交接粮草的事情,有崔久明负责,苏任很放心。懒洋洋的坐在树荫下,一边喝茶一边围的动静。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营地外忽然多了很多人,而且全都是盔明甲亮,如同检阅一样绕着营地来回转圈。苏任摇头苦笑,继续喝自己的茶。
眼到中午,李当户和卫青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前来,苏任长叹一声:“这是要来硬的了!”
黄悦满面春风,带着三五个亲兵,远远的便冲着苏任打招呼。苏任笑了笑,微微点头。来到苏任面前,黄悦双手抱拳:“苏长史,家父有请!”
“哦?老将军找我何事?”
“苏长史亲自押送粮草来犒劳兵马,家父感激不尽,昨日的酒宴太过简单,苏长史也舟车劳顿,没有尽兴,今日家父重新设宴,为先生接风。”
“老将军真是客气,此等小事如此相谢,有愧呀!”
黄悦站着没动,又道:“家父感谢先生只是其一,主要是在下要感谢先生,若没有先生让我在沙坪领兵,父亲也不会允许我随军出征,这一次也是在下感谢先生栽培之恩,恳请先生赴宴。”
“呵呵呵!”苏任笑了几声:“如此说来,真是盛情难却了?也罢,稍等片刻,换件衣服便通行,穿成这样可不能见人。”
还是中军大帐,黄琦依然坐在主位。苏任打眼一扫,今日的人明显少了一些,李当户和卫青就不在其中。苏任没有惊讶,快步来到黄琦面前,行礼对这次的宴会表示感谢。
黄琦笑道:“苏长史亲自涉险,此乃应有之礼,只是此地艰苦,就怕苏长史觉得食物粗糙难以下咽。”
“岂敢,小子也是穷苦人出身,当年刚出山那会,差点饿死,若不是命大,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哈哈哈……,这就叫命大之人福也大!苏长史是有福之人,自然有惊无险。”
逗趣永远是酒宴最好的催化剂,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酒宴推向**。所有人都自觉地没有提及昨日的不快,和那些没有出席今日酒宴的人。相互间说着笑话,谈论风土人情天气趣闻,甚至女人,唯独对进攻闽越之事只字不提。
苏任也放得开,喝到中间的时候,盘腿而坐,慵懒的不成体统。黄悦是黄琦的儿子,对于那些郡兵校尉司马他是晚辈,对于苏任他是小官,所以很自觉地做起了斟茶倒酒的事情。一连劝了苏任五杯,苏任都爽快的一饮而尽。
就在黄悦准备给下一个人斟酒的时候,苏任却坐了起来,伸手抓住黄悦手中的酒壶:“黄兄弟辛苦,你我论起年纪相仿,自当兄弟相称,黄兄弟给我斟酒,我岂能再坐下去,别人我可以不在乎,黄老将军算是我的长辈,做小辈的岂能不给长辈斟一杯?”
“不用不用,苏长史言重了!”
苏任摇摇头:“有何不可?老将军为我大汉守卫边疆,才有我们的美好生活,于情于理都得敬老将军一杯酒,来来来,老将军斟酒!”
不由分说夺过黄悦手中的酒壶,踉踉跄跄的朝黄琦的几案边走去。黄琦一脸笑意,静静的坐着,任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苏长史亲自斟酒,老夫怎受得起,你是长史,吾乃都尉,平级也!”
苏任道:“今日没有外人,谁敢在老将军面前端架子我苏任第一个饶不了他,今日我不是长史,就是苏任,和黄悦兄弟相称的苏任,给老将军斟酒无不妥!”
底下众人一个劲起哄,黄琦笑呵呵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苏任一连斟了三杯,黄琦喝的心情愉悦。酒宴从清早一直持续到傍晚。苏任极力迎合这场宴会,黄琦对此很满意,手捋须髯,笑呵呵的道:“子恒年岁尚轻,还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不过,今日观之,用一句文人常说的话来形容,孺子可教也,哈哈哈……”
苏任也哈哈大笑,施礼后回到自己的座位。酒宴再好,总有结束的时候,等到月亮已经上来,整整进行了一天的宴会倒头了。先是黄琦上了年纪,再喝下去他自己先受不。其次,在场众人已经喝了个七七八八,好几个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从中军大帐出来,冷风一吹,一股醉意涌上苏任心头。黄十三连忙扶住:“已经找到了,全被软禁在各自的营房之中。”
苏任点点头,在黄十三的搀扶下朝着自己的军帐而去。
黄琦也喝了很多酒,满脸通红,困意席卷整个身体,黄悦将其扶回寝帐之后,一头栽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黄悦是个孝顺的孩子,替黄琦脱了衣服和鞋袜,展开被子盖好,这才吩咐几个仆人好好照顾父亲,回自己的营帐休息。
今天的夜晚和昨天不一样,没有漫天繁星,月亮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的一朵乌云遮挡起来。军营中只剩下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堆,巡逻的兵卒走累了就聚在火堆旁说着笑话,偶尔能听见远山中的鸟鸣和兽叫。
苏任睡的不好,酒喝的有些多,米酒的后劲很足,上了床才觉得头疼欲裂,好不容易刚刚睡着,就感觉有人使劲的推搡自己。睁开朦胧的双眼,黄十三的大脸出现在苏任眼前。
“先生,到时间了!”
“哦!中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黄十三摇摇头:“会不会是崔掌柜的药不灵?”
“应该不会,什么时间了?”
“刚过丑时!”
苏任翻了个身,艰难的从床榻上爬起来:“戌时喝下去,要四个时辰发作,现在刚过丑时,再等等吧!派人监视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
“喏!”黄十三答应一声,扶着苏任再次躺好。
苏任睡不着了,仇怨已经在酒宴上,滴进了黄琦的酒杯。黄琦若死,他就是这里最大的官,理所当然所有郡兵都得听他指挥。但是,黄琦的儿子黄悦也在营中,若黄琦的那些手下支持黄悦,说不定要动手。为了避免郡兵动摇,只能快刀斩乱麻,可谁也不敢保证万事俱备,所以苏任躺在床上一遍遍的琢磨自己的计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黄十三又跑了过来:“中军帐正在召集司马以上军官,要不要……”
苏任摇摇头:“稳住,说!”
正说话间,一名军卒连爬带滚冲进苏任营地,一边跑一边喊:“苏长史,苏长史!”声音很大,惊动了不少人。苏任慵懒的坐在茅屋中,望着那名兵卒冲进来,这人苏任认识,是黄悦手下的亲兵。
“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苏任面前:“苏长史,都尉派小人请您去大帐,有紧急军情商议。”
“哦?可是越人来了?”
那人摇摇头:“小人不知,都尉请苏长史快些,军情紧急!”
苏任点点头:“好,我这便随你去!”刚一起身,就感觉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黄十三连忙抱住,避免苏任摔倒。又一屁股坐下,缓了口气:“喝多了,真是喝酒误事!”
那人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催促。苏任十三一眼:“扶我起来,决不能误了大事!”
后半夜的时候,黄琦突然腹痛难忍,照顾黄琦的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禀报了黄悦。黄悦被黄琦的惨状吓了一跳,面色发青,嘴唇发白,披头散发,双手抱着肚子在床榻上打滚。黄悦的眼泪夺眶而出:“父亲,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跟着一起来的几个校尉,到底见过世面,立刻吩咐仆人去找随军医官。折腾了好一会,医官站起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黄悦连忙问道:“快说,我父亲怎么了?”
医官战战兢兢,一副哭丧脸:“小人无能,小人不知!”
又找了几个医官,用了各种方法,丝毫查不出任何问题。黄悦与众人急的不可开交,黄琦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仆人连忙用清水帮黄琦擦了擦脸,黄悦跪在黄琦床边:“父亲,你感觉怎样?”
黄琦惨淡的笑笑睁开眼睛黄悦,又悦身后那群自己的亲信:“派人去把苏任找来!”
“父亲,这时候找苏任干什么?”
“去,让他来,我有话要问他!”
黄悦不敢违拗,连忙派人去找苏任,这才有苏任被以商议军情为由请来中军大帐。揭开帐帘,阵阵的酒气还没有消散,黄悦和十几个全身甲胄的军官就跪在黄琦床榻前。苏任眼躺在床上的黄琦,心中大定。连忙装出一副疑惑焦急的模样扑过去。
“黄老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黄琦有气无力的笑笑,示意苏任低下头。苏任非常配合,慢慢的低下脑袋,将耳朵凑在黄琦嘴边。黄琦的嘴里还有酒气,熏的苏任差点吐出来。
近乎于无声音在苏任耳边响起:“是你吗?”
苏任扭头琦,黄琦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落寞,也有对苏任深深的恐惧。苏任点了点头,黄琦忽然间爆发出尖厉的笑声:“哈哈哈……,你,你,你!”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439章 理与利
(); 黄琦死的蹊跷,没人知道是怎么死的,或者因为什么死的。 黄悦心虽然有些考量,可是他没有证据,那就不能乱说。望着苏任沉默的脸,黄悦把牙齿咬的嘎嘣响。
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黄琦死了,会稽校尉临时充作都尉,掌管全军,有苏任这个长史压阵,折岭兵营虽然人心惶惶,却也没有出现叛逃或者兵变之事。不少见风使舵者已经开始向苏任靠拢,黄琦依靠财帛和威严在军建立起来的势力正在一点点损失。
苏任没有搬进军大帐,依然和后勤部队的人住在小茅屋。一边喝茶一边望着远处的九连山,苏任道:“这几天你们联络的如何了?有多少人愿意进攻闽越?”
李当户叹了口气:“希望说服的人,都拒绝了,只有那些墙头草一个个跳的最积极。”
“呵呵呵!”苏任笑了笑:“这就对了,有本事的人做事有始有终,黄琦提拔他们,对他们来说便是知遇之恩,这样的恩情岂是能说舍弃就舍弃的?只有那些小人才能做到见利忘义。”
卫青听的连连点头:“现在怎么办?听说黄悦也在联系众将,想要众人推举他做会稽都尉。”
“哦?小家伙终于开窍了?”苏任淡淡的笑笑:“长大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只有经历了才算真的长大。”
“别光顾着发感慨,黄琦已死,郡兵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你为何不拿出圣旨,便能顺利成章接掌军权,那时候只要你一声令下,这一万会稽郡兵便能开赴闽越。”
“李兄想简单了!自古以来,收拢人心最难,黄琦刚死,我们就如此迫不及待,那些忠于黄琦之人会怎么想?”苏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目前的局势,我们只有耐心等待,无诸的大军还没有攻打西殴,急什么?”
“可,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苏任放下茶杯,起身负手而立:“你们昏的时候鸟儿全都要回林。”
李当户和卫青听的莫名其妙,好好的正在说郡兵的事情,苏任怎么忽然扯到夜鸟归林上去了。几个人在这边密谋,军大帐那边一片哀嚎,黄琦的尸首就停在大帐,主将死全军缟素,必须祭奠七日,方能运回尸骨安葬。今日不过是头一天,接下来的六天,全军上下都要前来祭奠。
黄悦是黄琦的儿子,已经哭晕了好几次,,整个人也憔悴很多,显的萎靡不振。几位校尉劝黄悦休息一下,黄悦只是不肯,一定坚持为父亲守孝,引得黄琦那些亲信一阵唏嘘。
“有客到!”司礼官一声呼喊,刚刚止住哭声的人再次放生大哭。
苏任一身白色布袍,脑袋顶上也用一条白布系住发髻,配合上清秀的面容,有一种出尘不染的感觉。身后,李当户卫青一身戎装,一左一右威风凛凛。再往后,黄十三霍金石宝李敢四人一字排开,一个个年轻的脸上流露的全都是坚毅。
苏任上香,附身跪拜,身后众人跟着一起。场面虽然小,却不失威严。那些站立两旁的郡兵将领,不少人都在偷眼打量这个小团体,隐约间感觉到了什么。
来到黄悦面前,苏任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花:“黄兄弟多多保重,老将军身虽亡,魂尚在,他在天上可不想兄弟这般萎靡。”
黄悦咬着牙只是哭,苏任连说保重,放开黄悦的手站起身:“诸位,黄老将军首建会稽郡兵,在场的每一位都是黄老将军的部下,追随老将军十几年,保我大汉边疆,护我大汉子民,立下赫赫战功,吾定当禀明陛下,论功行赏!”
“黄老将军一生戎马,七王之乱之时,黄老将军秉持本心,与逆贼决裂;越人屡屡对我大汉虎视眈眈,还是黄老将军固守险要,防患于未然;老将军的一生是辉煌的一生,老将军的一生是精彩的一生,老将军对大汉忠心耿耿,对百姓爱护有加,乃是我等学习之楷模!”
“诸位都是黄老将军一手培养出来的,是会稽郡兵的灵魂,我们不能辜负黄老将军的嘱托,老将军为国操劳不幸仙逝,活着的人就要继承老将军遗志,决不能让越人踏入我大汉寸土,决不能让越人毁我田园,屠我百姓!都是大汉好男儿,都是大汉兵卒,要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大汉,保护大汉百姓!”
苏任说的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忘记了哭泣,静静的听着苏任夸夸其谈。灵堂里全都是苏任的声音,所有人都望着苏任,望着苏任清秀的脸庞,望着苏任一袭白衣。
“保护大汉,保护百姓!”李当户振臂高呼,卫青与黄十三等人立刻响应。喊了三五声,整个灵堂里便充斥着这样的喊叫,声音很大,也很吵。假如黄琦还活着,一定能从床榻上蹦起来。
那天的祭奠结束后,军营发生了些许变化,散漫的人少了,做事的人多了,有几个军屯已经恢复了训练,再也没人倦怠,一心一意等着新任都尉带领他们保护大汉,保护大汉百姓。
终于到了第七天,是黄琦的灵柩回会稽的时间。一大早,会稽校尉便招呼众人为他们的老将军送行。一辆马车上放着棺椁,十几个亲兵护卫左右。黄悦对众人抱拳:“诸位谨守营寨,不日我便能赶回来!”
“少将军保重!”
“诸位保重!”拉着会稽校尉的手,黄悦爬在会稽都尉耳边道:“小心苏任!”
会稽校尉连连点头:“少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悦护送着黄琦的尸体离开大营,拐进树林之。所有人心沉重的往回走,行军司马走到会稽校尉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黄公子刚才给你说了些什么?”
会稽校尉望了行军司马一眼,摇摇头:“没说什么!”
“真的?”
“骗你作甚?”
该走的走了,该来的自然也就来了。苏任大马金刀的坐在军大帐的帅位上,黄十三站在身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带着杀气。李当户和卫青站在苏任下手,分列两厢。会稽校尉愣了一下,准备回头,立刻发现,大帐门口内侧霍金和石宝一边一个,手里提着宝剑,面目狰狞的们。
刚刚送走他们最敬爱的黄都尉,自然要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来大帐议事的人很齐整。会稽校尉压住心里的惊慌,对苏任抱拳行礼:“苏长史来这里,不知……”
“住口!”李当户率先发难:“尔等可是汉将?”
没人说话。
“既然都是汉将,可知我大汉律法?”还是没人说话,李当户扫视众人一眼:“大汉官制,太守乃一郡之首,都尉长史辅之,郡内诸官以太守为尊,都尉长史其次,那就是说,太守不在都尉长史为大,折岭军营,都尉暴毙,长史在此,尔等竟然不尊大汉官制,可是要谋反不成?”
“啊!”会稽校尉吓了一跳,慌忙伏跪余地,其余众人也是连忙跪倒:“苏长史恕罪,在下诸人绝无谋反之意!”
苏任正襟危坐,闭口不言。李当户从几案上抓起一块绢帛:“此乃苏长史离开长安之时,陛下亲手书写的圣旨,我给你们念念,都听清楚了!”
“会稽长史苏任,专为平灭越人之乱,若遇事,可便宜行事!”念完,李当户高举圣旨:“谁有异议,可来查验!”
会稽校尉刚要抬头,感觉后脚跟被谁拉扯了一下,连忙低头去军司马对他摇头。
等了一会没人有反应,李当户这才放下圣旨:“既然没人有异议,还愣着干什么?黄都尉暴毙,苏长史理所当然接领郡兵!”
“末将拜见苏长史!”有眼色的立刻高声呼喊,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
从前几日苏任的表现来能想到苏任竟然有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今日不低头是不行了,若所料不差,账外肯定早都是苏任的人,谁敢不服,什么下场他们清楚。
死亡对人类来说永远是最可怕的,为了迟一秒死去,我们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灵魂。一边是皇帝圣旨,一边是刀斧加身,从理和利两面,苏任都占着。即便心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苏任见所有人都低头臣服,轻咳一声:“诸位请起!快快请起,诸位都是百战沙场的老将,我虽是长史,年纪却小,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希望诸位不吝赐教!坐,上茶!”
众人默默的按照苏任的吩咐坐下,开始想自己的心事。苏任接着道:“此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黄都尉暴毙,太守又不在此处,我虽然不才,只能暂代都尉一职,不过,我苏任向天发誓,等回到会稽,自动辞去,绝不滞留!吴校尉你觉得这么做妥当吗?”
被点名的会稽校尉吴炳炎连忙起身:“长史处置得当,在下没有异议!”
“韩司马?你呢?”
行军司马韩说也是连忙起身:“长史处置得当,在下没有异议!”
“呵呵呵!那就好,诸位都没有异议,没有异议,咱们就进行下一个议题,整军!”手机请访问:
第440章 整军
(); 整军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办起来有多难谁也不知道。 苏任自认不懂兵事,更不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才是最好的军队。他没当过兵,没见过战争,他的前半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折岭郡兵一万,民营一万五,可战之兵加起来之多两万人,而且训练松懈,军械不足,别说和南军北军想比,即便是北方任何一郡的郡兵都无法相提并论!”李当户这时候,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性格,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虽然越人的目标并不是我大汉,但是,只要我们的军队进入岭南,谁也不好说他们会不会忽然调转头来。”
“特别是无诸,此人阴险狡诈,咱们的出兵时机和人数都要恰当好处,不能早不能迟,不能多不能少,早了闽越和西殴尚未真正开战,我们进入闽越,无诸便能立刻做出应对;晚了,等无诸拿下西殴,势力增加,更加不好对付;人数太多,容易暴露目标;人数太少,后续乏力,即便击败无诸,也不可能对闽越造成太大危害。”
“所以,末将以为进入闽越的时机要选在无诸和西殴战况焦灼的时刻,在此之前一定要让闽越人相信,我们不会翻过南岭;其次,派兵人数至少也得一万五,无诸现有兵马三万,西殴尚有两万,双方一旦交手,我们要趁其不备拿下闽越王城,再翻身击败无诸,如此方可平定闽越。”
“此次连续作战,击败闽越立刻进攻西殴,所派之人必须精锐,且都要熟悉丛林,万不可冒进,大汉兵卒和越人在丛林之中交战对咱们不利,稍有不慎便是兵败身死的下场,这些话还请长史斟酌。”
苏任挠挠头,这些事情他也想过,李当户说的有道理。可他们今日的议题并不是这些,而是如何整兵,如何将原本属于黄琦手中的人顺利过渡到自己手下。苏任很清楚,虽然面前站着的人对他低头拱手,但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的?恐怕不多!
“李司马刚才说的有道理,然而为今之计是如何稳定军心,如何激发士气!黄都尉新丧,军心不稳,士气大跌,即便人数再多,恐怕也难以形成什么战斗力,那些民营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大家应该也,有什么好办法都说说。”
堂下一片沉默,苏任只好点名:“卫青,你有什么想法?”
卫青连忙站出来:“末将以为……”扫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众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想法就说,这个时候就是畅所欲言。”
“诺!末将以为,兵卒士气低落,原因就在我们身上,主将的心情会直接影响部下,黄都尉制定的策略是只守不攻,苏长史今日提出出兵平灭越人,两个命令不能说哪一个好,哪一个坏,但是作为部将就得以主帅的命令为尊,说句不好听的话,账中诸位,黄都尉的老人占据九成,至今尚有不少人还在怀念黄都尉!”
有人想要表忠心,被苏任制止,示意卫青继续。卫青接着道:“既然如此,何谈领兵进入岭南,长史作为主帅,当当机立断,不可让心怀异想之人继续领兵,若这些人还在军中,非但起不了好作用,还会将整个大军的士气带乱,进军岭南必将成为泡影!”
苏任点点头,扫视一眼众人,有几个心眼活的立刻跪地表示自己绝无二心,当然也有不少人默默的站着,低头一声不吭;更多人咬牙切齿的瞪着卫青,若不是苏任在坐,拔剑灭了卫青也不是不可能。
“吴校尉韩司马,你二位可愿意听从本长史调遣,率兵进入岭南?”
吴炳炎和韩说一愣,韩说立即跪地:“末将愿意,末将为苏长史马首是瞻!”一边说,一边不断的给吴炳炎使眼色。
苏任微微笑了笑,扭头炳炎:“吴校尉,你呢?”
吴炳炎咬着牙,心里开始斗争。苏任这个人他接触不多,在苏任来会稽之前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在吴炳炎的印象中,苏任是个很好的商贾,至于别的他倒没有多少耳闻。吴炳炎是个军人,纯粹的军人,在他心里只有黄琦那样的人才能算作领兵大将,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即便智计过人,他见过多大的战争?
“末将以为,黄都尉当初的决策并无不妥,越人内乱,不管他们是相互攻伐,还是谋逆,都和我们大汉无关,只要我等守住大汉疆域,就算尽职尽责,越人的事情自有陛下处理。”吴炳炎不卑不亢:“会稽郡兵,粮草不足,军械不齐,如今黄都尉新丧,军心也不稳,此时进兵必难成事!”
“刚才卫司马也说了,若是长史认为末将不能配合您的大计划,末将愿意解甲归田!”吴炳炎解下头盔,慢慢的放在自己脚边,起身望着苏任。
苏任点点头,朝吴炳炎身后望了望:“诸位还有谁有这个想法?”
“末将也觉得黄都尉所做布置不错!”
“末将也以为此时不可进兵!”
“末将不善领兵,还请长史另择贤明!”
……
一时间,黄琦的老人似乎找到了能遏制苏任的手段,一个接一个站在吴炳炎身后,有些人学着吴炳炎的样子摘下头盔放在地上。苏任从中竟然发现了几个刚才还信誓旦旦哭着表示为苏任马首是瞻的家伙。
等所有人站出来,苏任继续问道:“还有没有?”
无人答话。
“好!不少呀!本长史十八岁之前别说领兵,连上万人的兵马都没见过,在蜀郡的时候,虽然做过一段时间的成都校尉,说白了也是赶着鸭子上架,没办法的事情,而诸位常年在军营,不少人还可能是世代从军,这一点本长史比不了。”
“苏长史……!”李当户听苏任话里的意思不对,连忙出声。
苏任摆摆手,接着道:“以前家师曾经告诉我,这世上很多事情大多数人觉得正确,即便错了也不会错太多,本长史,觉得黄都尉布置得当的人几乎占了六成,这是大多数,所以……”
“谢苏长史体谅数万郡兵,挽救数万郡兵性命!”有几个自以为苏任被迫无奈准备放弃,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得拍拍苏任马屁!
“呵呵!但是,家师还说过一句话,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苏任的表情忽然一变,冷眼望着那些站在大帐中间的人:“既然尔等不愿听主帅号令,那就说明尔等不配为军人,行军司马,在我大汉军中,不尊号令何以处置?”
韩说心中一惊,但苏任问到他头上,又不得不说,咽了口唾沫:“禀长史,以大汉军法,不尊号令当,斩!但……”
不等韩说将后半句话说出,苏任立刻大喊:“来呀,将这些不尊号令者拖出去,斩!”
早有苏任带来的人就在帐外。霍金一挥手,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冲进大帐,不等那些还在发愣的校尉司马反应,便两人一个将其擒住。
“长史开恩!”韩说连忙跪地:“吴校尉等也是为了会稽,为了大汉,并非有意顶撞,还请……!”
苏任黑着脸,眼睛深邃,满身杀气:“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他们不听我的!”
“苏长史,你当人要杀了我等?”吴炳炎一甩手,挣脱两名护卫,瞪着苏任。
苏任点点头:“既然你是军人,自然知道军法,你觉得呢?一名小小校尉,就敢欺我年轻?”
“杀了我等,谁领郡兵?就不怕发生兵变?”
苏任笑了几声:“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帐外就有两万五千人,本长史不信,这么多人里面没有几个会打仗的?兵变的之事不劳烦吴校尉操心,本长史有计较。”
吴炳炎无语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刚刚还暗暗高兴的家伙,心凉了半截。有几个再次倒戈,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苏长史饶命,我等为苏长史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只因末将刚才脑子糊涂,还请苏长史网开一面!”
“晚了!你们这几个墙头草怕死鬼,不配为军人!全都拖出去!”
霍金领命,大喊一声,护卫们拖着那些人就往帐外走。哭泣咒骂不甘沉默,各种各样的表情出现在那些人脸上,帐外一片喊叫。
韩说跪在地上心中发寒,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长史,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说杀就杀,没有任何犹豫。苏任没让他起来,他不敢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苏任长叹一声,坐在帅位上闭目养神。很快,帐外的哭喊便停了。霍金带着十几名亲卫,每人手中提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进来,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末将负责处斩不尊号令者,已经处斩,向长史交令!”
苏任摆摆手:“立刻前往这些人营中,谁有怨念立刻抓捕,就地正法!”
“诺!”霍金大声答应,转身出帐而去,地面上几十颗恐怖的人头还带着临死前的表情。最醒目的是放在第一位那颗,它原先属于吴炳炎。
第441章 一篮子鸡蛋
(); 杀人总归不是好事,当着一万郡兵的面,一次性处置了几十名校尉司马,这样的大手笔不是谁都干的出來。大帐中的血腥味很浓,浓的让人闻到就想吐。看着那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沒有站出來的人心中不免有些侥幸,再望苏任的时候,眼神里有丝丝的害怕。
“起來吧,韩司马乃是大汉忠勇之士,从即日起便要担负起重责,”苏任扫视众人一眼:“原行军司马韩说,代任会稽校尉;原校尉李当户代任行军司马;原司马卫青代任校尉,其余人等进官一级,此事我会禀明太守,上奏朝廷,希望诸位竭尽全力,为平灭越人尽心尽力,”
“喏,”众人连忙站出來,抱拳答应,害怕迟了就是吴炳炎的下场。
苏任挥挥手:“韩校尉李司马卫校尉留下,其余众人都散了吧,”
看着众人出了大帐,苏任回头对石宝道:“将那些首级全都挂起來,让全营的人都看看,慢军者是什么下场,”
打发了石宝,大帐里就剩下苏任韩说李当户卫青,和苏任的贴身侍卫黄十三。见众人要说话,黄十三识相的跟着石宝出來,大马金刀的往大帐门口一站,一双眼睛瞪着每一个从他眼前经过的人,吓的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大帐。
大帐里静悄悄的,当初设计毒死黄琦,为的就是避免出现今日这种血流成河的局面。可谁也沒想到,黄琦的人竟然如此硬气,黄琦都死了,他们还一心一意。苏任迫不得已,只得用了这种狠招。说实话,他不想杀那些人,这些人都是军中老人,对整个郡兵了如指掌,如果这些人能为苏任所用,整顿郡兵指日可待。
“韩校尉,你可有什么话说,”
韩说连忙摇头:“末将无话,”
“呵呵,本长史知道,你与吴炳炎关系很好,今日我当着你的面杀了吴炳炎,你真的无话可说,或者是不敢说,”
韩说连忙跪地:“末将为长史马首是瞻,绝无二话,末将发誓,”
“不必,你我都是朝廷官员,不用以我马首是瞻,作为新任会稽校尉,对于目前郡兵的事情就沒有什么建议,”苏任有意做出不耻下问的架势:“本长史年轻,对于军事更是知之甚少,希望韩校尉多多帮衬。”
“末将必定竭尽全力,”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坐,咱们慢慢说,”
郡兵大营沒有发生想象中的暴乱。天下谁不怕死,真正想死的沒几人。有那几十个军官做样子,兵卒们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谁去捋苏任的虎须,结果可能比那几个人还惨。霍金带着几十名护卫在营地中横冲直撞,特别是那些被处死的军官处,霍金都会进去看看,只要发现有私下议论者,立刻抓起來。
队伍的后面已经抓了十几个,一个个满脸伤痕,一看就明白,在抓捕这些人的过程中,霍金采用的是什么手段。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些人慢军,长史已经下令,凡是慢军者杀无赦,”霍金一边走一边大喊:“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苏长史可不是黄都尉,黄都尉惯着你们,苏长史不会,你们都是大汉兵卒,那就该有大汉兵卒的样子,瞧瞧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哪还有兵卒的样子,”
“你们也别怕,苏长史说了,只要你们好好训练,听从调遣,以前的事情他不会管,都给小爷记住了,从今天开始这军营里苏长史最大,沒有他的命令,敢犯军规者,当以五十四斩处置,”
绕场一周,霍金走的浑身是汗,却不能脱了衣服。他刚才给人家说慢军会杀头,脱衣服也是其中一项,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做那只给猴子看的鸡。重新回到大帐外的广场,石宝找來竹竿,将几十颗人头挑起,高高的竖在马道两边。
霍金微微一笑:“这办法不错,看谁以后还敢说混账话,再去找几根竹竿,我又抓了一些,”
“有的是,抓了几个,”
霍金朝后看了看:“十七八个吧,这几个家伙竟然在他们的营帐里埋伏我,若不是我身手好,险些被他们得手。”
“哦,那看來的确该死,”石宝朝霍金身后看看:“行,你开始吧,等你宰了他们,我这边的旗杆也就准备好了,”
杀戮永远是用來恐吓和威慑最好的利器,只要你真敢动刀子,无论是谁都要忌惮三分。宝剑落下,十几颗人头满地乱滚,这一次看热闹的人更多。所有人都在外面默默的看着,沒人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睁睁的看着以前的军官,现在变成了一堆尸体。
霍金处置结束也不出声,石宝一挥手,自有人上前,将那些家伙的脑袋捡起來插在竹竿上,一点点的竖起。人数还真不少,从大帐门口开始,五步一个,沿着道路两边,一根竹竿挨着一根竹竿,差一点就要排到营门外去了。旗杆上的那些人头不断往下滴血,谁都不敢从下面经过。
李当户和韩说在大帐里争吵起來。李当户觉得要选择出兵时机,而且要全部出动,这样最保险;而韩说却说,要秘密行动,决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双方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说法。苏任和卫青静静的听着,沒有打扰两人的争吵。
见两人一时半会也吵不出个所以然來,苏任压低声音问卫青:“你觉得那个计划好一点,”
卫青一笑:“李兄所言,看似稳妥,实际上风险很大,若无诸发现王城被我们攻打,不回军救援,而翻身杀奔会稽,我们又当如何,那时候,会稽无兵无将,绝难守住,韩校尉所言,看似危险重重,很容易胎死腹中,实际上到真有可能成功,”
苏任点点头:“我也这么看,那你觉得若按照韩司马所说,成功的机会有几成,”
卫青摇摇头:“战场之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好,只要战斗沒有打到最后,谁输谁赢都不知道,越人善于丛林,我们善于守城,只要能在无诸反应过來之前拿下闽越王城,那这场仗我们就赢了,”
苏任沉吟良久:“以无诸的性格,若他狗急跳墙,进攻我们大汉,他会选择那里,”
卫青又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大汉与越地之间只有一座南岭,南岭不高也不险峻,越人久居山林,从什么地方出來都有可能,别说我们手中只有一万多人,就算是再有一万,也未必防得住。”
“你的意思是,”
“驻守会稽城,无诸的最后结果无外乎进我汉地,烧杀抢掠发泄心中怒火,若是再能拿下会稽则更好不过,以我的意见,与其处处设防,不如固守会稽妥当些,”
“让你领兵驻守会稽,需多少兵马,”
“五千足以,会稽虽小,也是一座城,要想攻下会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李当户和韩说停了争吵,两人坐围到了苏任身边,一直听苏任与卫青的谈话。
苏任一拍大腿:“好,给你五千兵马,你带回去,沿途规劝老百姓要么进山躲避,要么搬进城里,你和公孙贺相互配合,定要守住会稽,不得有误。”
“喏,”
“等等等……”李当户连忙拦住卫青,问苏任:“怎么,你真觉得韩校尉说的对。”
苏任点点头:“打仗不是靠硬拼就能解决的,需要动脑子,你俩的办法都有长处,自然也有不足,李兄求稳,韩校尉求个狠字,咱们派小股兵马偷袭,即便出了问題,也有保护会稽的能力,若一股脑的都涌入越地,会稽郡怎么办,”
“家师曾用一篮鸡蛋的故事打过比方,一篮子鸡蛋放在一起,若打碎全都沒了,所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柜子里可以放点,米缸里也可以放点,即便一处碎了,还有别处。”
李当户听得连连点头,忽然意识到苏任沒有采纳自己的建议,连忙又道:“万一闽越王城兵马太多,那怎么办,”
苏任笑道:“本就是偷袭,就是以少打多,兵马再多也不过是个多字,”
“既然如此,末将愿往,”
“那是自然,李兄乃是李将军的儿子,岂能落后他人,不过这一次我会亲自领兵,”苏任不等他们劝说,立刻道:“我命令,卫青率领两千郡兵和所有民营即刻返回会稽,同公孙贺一起驻守会稽城,其余人等留在此地,加紧训练,随时准备出发,”
“你真要去,”
“你们都能去的,我为什么就去不得,”苏任一笑,道:“李当户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为前锋大将,即日起寻找向导,整顿兵马,五日后先行启程,”
“末将尊令,”
“会稽校尉韩说,”
“末将在,”
“命你为中军司马,协调各军,不得有误,”
“末将尊令,”
苏任任命完毕,深吸一口气:“不管刚才的意见如何,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要抛弃所有不快,一心一意为了目标前进,诸位都是我苏任信得过之人,此事若成咱们一同请功领赏;若败,咱们一起都别回來了,呵呵,开个玩笑,要有必胜的信念,好了,准备去吧,记住,在沒有发起进攻之前,这计划谁也不要告诉,”
“末将明白,谨遵长史军令,”
...
第442章 不靠谱的朋友
(); 崔久明抱着一包肉干大吃特吃,南方的天气闷热潮湿,特意从羌地弄來的牛肉干,经过水气受潮,变得更劲道了。废了好半天的力气,腮帮子都快出血了,依然沒能将一块嚼烂。
崔久明一口将还是一块的牛肉吐到地上:“什么破玩意,这才几天,就潮成这个样子,不吃了,”
霍金嘿嘿笑着跑过來:“崔掌柜不吃,就给我吧,”
“喜欢就拿去,吃完了还有,”
霍金高高兴兴的捧着肉干出去了。崔久明收回目光,看着苏任:“小金子怎么这些天天天从我这里要东西,基本都是吃食,”
苏任笑了笑:“民夫营有个伙夫,不知道咋想的,竟然把女儿也带來了,明白沒,”
“哦……,原來如此,哈哈哈哈……”
两人拿霍金看上民夫营伙夫女儿的事情打趣了半天。苏任忽然冒出來一句:“准备一下,咱们要出发了,”
“明白,明天粮草就能运到,届时正好一同启程,走一路吃一路,等到地方粮食也吃完了,正好腾出來骡马帮我运东西,”
“呵呵,看來你计划周详呀,”
“那当然,我们是商贾,不是兵卒,谁不想活着回來花钱,”
苏任点点头:“不过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必定这次要一路打过去,谁也不好说能不能保护你们,”
“不用管我们,跟我一起來的人,各个都把家里最好的护院家丁带了过來,就怕那些越人不來,杀两个越人也好混点军功,朝廷再发点赏赐封个爵位也不错。”
“就你,”苏任上下打量崔久明,着重观察他的大肚子:“我建议你还是别去了,把你运出來,要少运多少东西,”
“我原本就沒打算去,你真以为我傻吗,明日老王就会赶到,他随你去,我在会稽替你们压阵。”
“天下可沒有你这样的朋友,这次我都要去冒险,你却做了缩头乌龟,不厚道了,”
“呵呵呵,”崔久明满脸堆笑:“你是怕他们贪墨你的那一份,你可答应过大家的,这次不能弄回來十万钱,咱们可就亏大了。”
“烦不烦,每次见你你就这一句。”苏任站起身:“不和你聊了,生气了,”
崔久明才不认为苏任真的生气,坐着沒动,就算他想起來,也起不來。苏任大笑着朝外走:“记住了,别误事,”
李当户的前军已经在三天前越过南岭,进入了越地,苏任沒在李当户身边放任何人,这是李当户的战争,那就要给他绝对的自由度,要看看李当户有沒有大将之才。只是吩咐天罡地煞暗中保护,免得李家两兄弟出个意外,他回去沒办法给皇帝和李广交代。
向导是李当户自己找的,据说此人对南岭相当熟悉,每一条路,每一颗树都清清楚楚。李当户非常谨慎,斥候撒出去五里之外,在山地间行军,这么远的斥候很少有人这么干。
向导忽然停下脚步,对李当户抱拳:“李司马,前面转过去有一处平坦的地方,可以扎营,再往里走就不好办了,只怕走到半夜也找不到扎营的地方。”
李当户想了想:“先去看看,大军停步,就地休息,”
李敢立刻高声呼喊:“司马有令,大军停步,就地休息,”
奔波了一天的兵卒,立刻东倒西歪倒在地上。明知道屁股下面的树叶下可能会有毒蛇蝎子之类的玩意,但也沒办法。实在是太困了,自从进入越地之后,路越走越难走,天气也越來越热,而且很闷。
留下李敢带领大军,李当户和向导去了前面的扎营地。是个好地方,平坦舒服,旁边还有一眼清泉,正好可以解决水源问題。四周的树林都离的比较远,只要做好警戒和防护,做营地最好不过。
李当户很满意:“很好,就这里了,今晚在此地扎营,对了,此地何名,”
向导连忙道:“小地方无名,当地人将这里称作卧虎岭。”
苏任的面前放的是越地地图,是会稽太守府提供的,画工精巧,线条优美,完全可以当做一副精美绝伦的工笔画。苏任看了半天,除了找到会稽之外,其他的地方寻找了半天,丝毫对不上号。
韩说连忙道:“此地是会稽,我们在这里折岭,李司马若一切顺利,今夜应该会在此处,卧虎岭扎营,这丛林之中行走不便,我们大军人多,末将以为,咱们明日也该启程,若不然万一李司马有个什么闪失,咱们营救都來不及。”
苏任点点头:“是呀,丛林里面赶路很麻烦,即便是越人,奔走十几里都能累个半死,何况我们,你去传令,明日咱们就出发,”
“诺,”韩说抱拳施礼,一摆身后披风,出帐而去。
苏任仔细研究地图,李当户前进的路,是他们商量好的。这条路难走,却也隐蔽,也能在最短的时间抵达闽越王城。按照他们的计划,当李当户突然出现在王城下的时候,闵越人必定大乱,趁机攻城也许会有机会。
霍金和石宝全身甲胄,作为苏任的亲兵正副队率,两人领着几十名护卫防守在苏任的大帐周围。杀人的确将郡兵吓住了,可谁也不敢保证有沒有漏网之鱼,所以苏任将霍金和石宝调到自己帐外,他刚刚感受到作为高官的美好,绝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苏任打破了这个规律,他是兵马在前,后勤部队紧随其后,苏任的后勤营沒多少人,除了一些民夫剩下的全都是商贾,这些人带了很多东西,绝对能保证大军打进闽越王城。
崔久明挑起帐帘:“你决定明天出发,”
苏任点点头:“有何不妥吗,”
“沒有,我就是來问问,确定一下,那个韩说的话我始终不相信。”
苏任笑了笑:“别这么疑神疑鬼,这人还不错,从他昨日投靠我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不能再回到从前了。”
崔久明点点头:“是呀,杀人的主意其实是他说的,和你无关。”
“哈哈哈,你也学会自欺欺人了,”苏任打趣了一句:“怎么样,准备好了沒,”
“好了,但我有一事不明。”
“哦,”
“你真的要跟着李当户走那条危险的路,”崔久明上前两步:“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计划的,但你也别欺我不知道岭南地形,那条路的确最近,可是离西殴的边界也最近,稍有不慎便会被无诸发现,就李当户那点人手,若被无诸围住,当是一场恶战,即便咱们能來的急增援,也不过是和无诸斗了一场,闽越的损失不会太大。”
“那以你,我们该如何,”
崔久明在地图上找了找,手指落在一处地方:“这里叫拐子沟,非常隐蔽,我也是听会稽的商贾们说的,若你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越地,走这里就不错。”
“拐子沟不是更难走,”
崔久明冷笑一声:“别这么看我,你是不是本就打算让李当户替你吸引无诸的人马,和你做朋友,还真得当心些。”
“这是什么话,我就这么克朋友,”
“不是克朋友,是你把朋友往死里坑,”
“哈哈哈哈……”苏任大笑:“放心,李当户他们沒事的。”
“真的,”
“骗你有意思沒,对了,老王來了沒,派个人去催催,明日启程他若不來,你就得亲自跟我去。”
丑时刚过,折岭军营便是一片人喊马嘶,热气腾腾的稀粥已经熬好,空气中飘荡着米香。军官们将自己的兵卒从每一座营帐里喊出來,然后排着队去领取今日的饭食。这顿饭吃了,下一顿饭还能不能吃进嘴里谁也不知道。后勤营准备的很充分,米粥和干粮随便吃,只要不剩饭,沒人在乎你吃多少。
碗里还有肉,虽然隐隐约约只有一点,总比白粥好喝很多。霍金给苏任端了一碗,替换黄十三去吃饭。趁着苏任吃饭的时间,霍金斜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无聊的捡起石子朝着对面的大树上扔,发出砰砰的声音。
苏任虽然是北方人,却很喜欢喝粥,特别是这种放了肉末和食盐,带有淡淡咸味的粥,喝进肚子里格外舒服。苏任一连喝了两大碗,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哎呀,这顿饭吃的好,好饱哦,”
霍金嘟囔着嘴:“有什么好的,骗肚子而已,若是每人有一斤肉,那才不错。”
“少发牢骚,去看看,他们吃完了就准备出发,”
霍金摇摇头:“韩说说了,还要等一会,这会湿气重,林子里有雾气容易中毒,直到太阳彻底升起才能进去。”
苏任想了想:“对,是我疏忽了,老崔弄來的那些医官可安顿好了,”
“好了,都在后营,还准备了几十辆大车,若有伤员可以运送。”
“告诉老崔,别只顾着闷头抢东西,带他去的前提条件是,先帮我打赢这场仗。”
大军开拔,兵卒在前,后勤营在后,紧紧的跟着大军的步伐。商贾们的情绪高涨,憧憬着苏任给他们描绘出來遍地黄金,到处都是发财机会的岭南。老王还是沒能赶上出发,崔久明无奈,只得留下人联络,拖着肥大的身躯爬上为自己准备的马匹。
...
第443章 林中道
(); 无诸既然是个阴险的人,那就绝不会是蠢人。虽然赵胡派來的人将他们两家了联合说的天花乱坠,无诸也不过信了三分。赵胡想独霸岭南,他无诸为什么就不能想。在沒有得到南越和雒越开战的消息,即便无诸的大军已经开赴西殴边境,也不会踏出一步。
无诸还是个心细的人,自从上次见过苏任之后,他就明白,苏任这个二十岁的娃娃不好对付,所以他派出大量的探子,暗中监视苏任的一举一动。当得知苏任去了折岭,无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继而得到会稽都尉黄琦病死的消息,无诸哈哈大笑。
越人弄出了一个奇怪的架势,闽越在西殴边境驻守大军,南越也在雒越边境驻守大军,相互间都等着对方发出第一波攻击。虽然都是越人,还是谁都不信谁。
“郅程,你给我带回了什么消息。”无诸咳嗽两声,将身上的兽皮裹的紧一点。从他生下來就怕冷,即便是大夏天都要用兽皮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郅程是无诸的大将军,此人唯一的好处便是忠心耿耿,无论无诸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郅程都会不打折扣的完成,即便是冒着丧命的危险也会达到目的。
“禀报大王,斥候在卧虎岭发现有汉军,人数不多,行踪隐秘,他们的斥候放出五里之外。”
“咳咳咳……”无诸剧烈咳嗽,身边的侍女连忙帮着无诸抚背捶胸,咳嗽了好半天:“终于还是來了,可是苏任亲自率领。”
“下臣不知,这些汉人防守严密不易靠近,听斥候回报,旗号是个李,应该不是苏任。”
“李。卫尉李广的儿子李当户。”无诸一下便猜中领兵之人的身份,挥挥手:“别管他们,再探,找到苏任再來回报,”
“诺,”
无诸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像身体里的气被掏空一样。在侍女的帮助下,无诸慢慢的躺倒在一张完整的虎皮上,抬头望着木屋顶上稀稀拉拉的几片树叶,无诸问侍女:“你觉得苏任想干什么。”
侍女连忙低下头:“奴婢不知道,”
“呵呵呵,算了,你不是槐花,本王有点想念槐花了,为了救本王,他被苏任弄出來的炸弹炸的血肉模糊,若不是她,本王现在已经死了。”
侍女不敢说话,她知道自己这个大王的毛病。有时候很正常,有时候无缘无故杀人也不稀奇,挥着一柄很大的树叶,帮着无诸将身边的蚊虫赶走,无诸慢慢的闭上眼睛。
走了整整一天,苏任这才下令扎营。从早上到现在,吃进肚子的那点米粥早就沒了,摄于苏任的淫威,沒有一人提出休息。终于等到苏任扎营的命令,所有人长出一口气。扎营的事情自有民夫來干,兵卒们三三俩俩找个干燥点的地方休息。
黄十三将苏任从马上扶下來,苏任感到两股之间一阵刺疼。好久沒骑这么久的马了,走了整整一天,大腿内侧恐怕已经磨出了水泡。一转头,正好看见崔久明滚鞍下马,直接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哼哼,苏任心情大好。比起崔久明,自己这点问題,完全不算什么。
“怎么样。感觉如何。”苏任來了心情,想要奚落一下崔久明。
在几个家将的帮助下,崔久明才慢慢站起來,瞪着苏任:“你是故意的吧。一天都沒停下,这是想要了我的命,”
“瞧你说的,咱们可是朋友,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头猪有什么区别。这次出來,正好可以减肥。”
“哎,这么折腾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韩说急匆匆來到苏任身旁,对苏任施礼:“长史,我们走错了,”
崔久明啊了一声:“什么。走错了,怎么现在才说。”
韩说低着头:“末将已经将向导抓了起來,正在审讯,他们可能是闽越的奸细,故意将路给我们带错。”
“错了多少。”
韩说从怀里掏出地图,在地上展开:“这里是卧虎岭,我们现在在这里,从奔马川就已经拐错了,再往前走就是拐子沟,需要绕很大一个圈,才能抵达闽越王城。”
“哦……”崔久明不说话了。
韩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苏任。苏任摆摆手:“无妨,我们有崔掌柜提供的粮草,绕点路就绕点,李司马走的那段路很隐蔽,那两个向导可能不知道,此事不能怪他们,放了吧,”
韩说愣了一下,连忙抱拳:“诺,”
看着韩说走了,崔久明又转了回來:“这么大的事,你连他都沒告诉。”
“你不是说他有问題吗。”
崔久明沒话了,冷哼一声,转身又走了。
霍金疑惑的想了半天,还是沒忍住,问苏任:“大哥,我们不和李敢会合了。”
苏任摇摇头:“不会合,既然走错了,咱们直接去王城。”
“那万一他们遇见越人咋办。”
“有李当户在,无妨,”
营地很快建起,韩说兢兢业业的安排了守卫,同时放出斥候。他已经猜到,苏任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李当户去吸引无诸的注意,他们才是进攻王城的主力。不过,苏任为什么沒有告诉李当户。或者说,人家的计划中沒有自己,韩说的心里一阵冰凉,苏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夜,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走错了路,至于原因是什么,也有不少人猜测到了。第二天醒來的时候,凡是看见苏任的人,眼神中都有一丝恐惧。苏任沒有理他们,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南岭虽然不高,也是一座大山,连绵数十里,要想穿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军进入到了最难走的一段路,拐子沟。这地方并不怎么险峻,很明显从來沒人走过,道路只是羊肠小道,头顶上遮天蔽日的大树一颗比一颗高,偶尔还能看见盘踞在树杈上准备捕食的动物。
从來沒人走过这地方,就连越人也轻易不会光顾。参天大树和胳膊粗细的藤蔓是这里的特色,千奇百怪的虫子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瘆的慌。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衣服裹紧,生怕那些家伙钻进自己的衣服里面。一百名军卒在前面开路,用了一早上,也不过走出了两里。
韩说心中急躁,不断的催促开路的兵卒加快速度,只可惜效果并不明显。苏任下了马,宽袍大袖在这里面纯粹就是累赘,特别是骑在马上时不时就会被树枝挂到,三两下就撕扯的到处都是口子。黄十三找了副皮甲,帮着苏任穿戴整齐,这东西经不住敌人偷袭,防止被不知名的有毒生物叮咬倒是还行。
林子里很黑,阳光全部被树叶遮挡,在下面什么也看不见。好不容易找了处亮光,苏任一伸手,石宝立刻掏出地图,这地图是阿巽送來的,比会稽太守送來的地图清楚多了。仔细比对了周围的景致,苏任发现他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
向导被找來,苏任指着地图问道:“还有多远才能走出去。”
向导脑门冒汗,指了指前面:“再走三五里,便是出口,也就是南岭的尽头,过了南岭就好走多了。”
“好吧,继续,”
收起地图,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晃悠。火把点不着,空气中的水分太足,油松已经沒了油性。苏任想起了自己的秘密武器:“小金子,咱们的那些东西可做好了防水。”
霍金连忙点头:“沒问題,我亲自包的,用了好多东西,全都是吸水的。”
“再去检查一遍,决不能出错,”
苏任的指望就是他手中的那些炸弹,只要到了闽越王城门口,扔上两个,不信里面的人不开门,所以那些东西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題。
短短三五里,足足走了一天,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來的时候,队伍发出一阵欢呼。两名向导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总算沒有走错方向,若是今天出不了拐子沟,他俩死不足惜。
明媚的阳光,蒸发着水汽,形成厚厚的雾气。站在一块大石上,感受阳光的温暖,苏任远眺前方。这里就是闽越腹地,果然是个好地方,一马平川不说,土地肥沃,庄稼绿油油的在田里高兴的生长。若不是他们,这里是桃花源般的存在。
“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扎营,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王城,”
“诺,”每一名军官的脸上都露出兴奋。越人这般宁静,显然他们并沒有意识到危险即将來临。
崔久明像个乞丐,全身上下的衣服,到处都是口子,头发也一团乱。望了一眼平静的闽越平原,淡淡道:“沒想到这里竟然是这般光景,不是说越人生活在蛮荒之地,这哪有蛮荒的影子。”
苏任拍了一把崔久明:“现在明白我沒有骗你们吧。别的不说,就算把这里所有的粮食全都运回去,也能卖十万钱,”
崔久明点点头:“不止这些,那颗树就是楠木,竟然这么粗,砍倒运回中原,至少值一万钱,还有那些,也不知是谁家镶嵌在屋顶上的宝石。”
苏任大笑:“别这么沒见识,那些东西马上就会是咱们的了,”
...
第444章 危险的气息
(); “还沒有苏任的下落,”无诸有些生气,眉头皱成了川子。
郅程跪在地上:“沒有,下臣已经派出大量斥候,卧虎岭周围二十里仔细搜索,并沒有发现他们的援军。”
“这些汉人到了卧虎岭就沒有再前进,”
“是的,他们一直扎营卧虎岭,每日除了练兵,便是修缮营地,也不外出,这两日竟然连斥候都不派了,”
无诸抱着脑袋开始思考,周围众人谁也不敢打扰。汉人反常的动作让无诸摸不到头脑,若说汉人想和自己在卧虎岭打一场,谁也不会相信。无诸这次率领的兵马足有两万,而卧虎岭的汉军不过区区两千人,一比十这样的战斗汉人的胜算不大。
无诸琢磨了半天,示意郅程起來:“给你三千人马,去卧虎岭,既然汉人沒有援军,趁着这个时机消灭他们。”
新任国相连忙道:“大王三思,汉人并沒有与我们开战,若是我们提前动手,必将引起汉人发怒,若是他们增派大军前來,就咱们闽越恐怕抵挡不住。”
“怕什么,大王放心,下臣会做的干净利落,任谁都找不出蛛丝马迹,”郅程不屑一顾。
国相瞪了郅程一眼:“可卧虎岭本是我闽越国境,就算再隐秘,汉人依然会怪到我们头上。”
“汉人进入我们国境在先,难不成任凭汉人在我国内滞留大军,”郅程丝毫不想让:“大王不必听这老家伙所言,此事下臣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无诸静静的听着,郅程的话刚说完,国相还想反驳,却被无诸的一阵咳嗽打断:“不就是几个汉人嘛,既然他们挑衅,岂有不理会的道理,郅程此去也不好太狠,告诉他们离开我闽越,若是不听再动手不迟,记住,务必做的干净些,”
郅程连忙抱拳:“喏,下臣明白,”
李当户在卧虎岭滞留了三天,一直沒有等到苏任的人马前來,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临出发的时候,苏任说的清楚,自己的这两千兵马是先锋军,这条路也是离闽越王城最近的一条路,就算是苏任的大军走的再慢,三天时间也应该有消息了。
李敢冲进打仗,抓起水壶一阵猛灌,小伙子跑了一天,全身冒汗,头发已经贴到脸上。李当户望着李敢:“慢慢喝,”
李敢一口气喝了半壶,喘了口气:“那些越人还真够执着的,这一次已经潜伏到了我们大营周围,幸亏我们发现及时,要不然他们都能钻进來。”
“多少人,”
“还不少,”李敢又喝了一口:“大哥,苏长史他们的人马什么时候來,我总觉得越人这些天的动作很反常,不会有什么问題吧,”
李当户微微一笑:“你也看出來了,”
李敢笑了笑:“我也是李家子孙,虽然沒怎么跟着父亲上过战场,却也知道战场上的事情。”
李当户慈爱的摸摸李敢的脑袋。长兄为父,李当户比李敢年长不少,一直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三弟,这次出來,就是想让李敢感受战争。作为李家的男孩,迟早都是要上战场的,提前经历沒有什么坏处。
“斥候都派出去了吗,”
李敢点点头:“都派出去了,咱们离无诸的大军不远,若是被他们发现就不好办了。”
“已经被发现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敌人的斥候过來刺探我们。”
“啊,那怎么办,苏长史的人马还沒來,万一无诸派兵过來,咱们岂不是……”
李当户看着李敢:“怕了,我李家男儿可从來沒有怕过,”
李敢低下头。李当户接着道:“咱们的目的就是吸引无诸的注意,那样才能给苏子恒更多的时间,此事早有计划,你就沒想过,为什么我们在这卧虎岭滞留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卧虎岭修建如此营寨,明明知道此地离无诸大军很近,还要走这边,这些事情你就沒想过,”
李敢恍然所悟,抬起头:“苏长史这会已经率兵去了闽越王城,”
李当户点点头:“现在明白了吧,此事只有我和苏子恒知道,且不可泄露出去,”
李敢连连点头:“大哥放心,我这就去重新布置人手,严防死守,决不让越人闯进來,”
苏任喝了口水,天气太热,四周无遮无拦,刮过來的风都带着热气。大队人马一大早开始出发,到了中午实在是热的走不成了。中暑都是小事,越往前越人的村寨就越多,想要避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些越人中万一有人跑去报讯,让王城有了防备,他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长史,末将以为可派人将所过村庄全部屠灭,如此方可保证不走漏半点消息,”韩说提出了建议。
石宝跟着点点头:“这是个办法,”
霍金一巴掌拍在石宝后脑勺上,指着韩说道:“他疯了你也疯了,那些可都是人,说杀就杀,你们元山的确沒有几个好东西,”
石宝嘿嘿笑笑:“不杀,你想个办法,”
“我,我沒有,大哥肯定有,”
几个人扭头望向苏任。苏任很无奈,按照他的意思,这会应该光着膀子才好,但这里是越地,刚刚表露出这个想法,就被黄十三拒绝了。不但穿戴整齐,还找了件沉重的铁甲给他穿上,头盔披风一件不少。
“杀人的事情不能干,平灭了越地,这些越人就是我们的百姓,不能等我们打完仗,这里变成荒地,你们说我们打仗为了什么,”
崔久明往后一仰,躺的舒服点:“几百年來,越人和汉人已经沒多大区别,与其说他们是越人,倒不如说是汉人,杀之不祥。”
苏任想了想:“霍金听命,”
霍金连忙站起身:“末将在,”
“命你率领所有骑兵和一千步军先行,三日内必须抵达闽越王城,立刻展开攻击,”苏任想了想又道:“带上那些东西,若是不开城门,炸他娘的,”
“喏,”
霍金满脸得色,冲着石宝做了个鬼脸,兴高采烈的出了帐篷。
崔久明点点头:“这个办法好,即便有人要传递消息,也不会比骑兵快,我们现在就是赶时间。”
苏任又对韩说道:“韩校尉,我们也立刻启程,不必躲避那些村寨,日夜兼程直抵王城,所过之处敢有反抗者杀无赦,明白吗,”
“末将领命,”
大军启程,快速的扑向卧虎岭,由闽越大将军郅程亲自率领。对于这一次的进攻,郅程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在丛林之中,汉人绝不是越人的对手,无论汉人用什么方法,都别想逃出他们的追杀,更何况他这一次有三千兵马,而汉人不过区区两千。
趁着夜色,郅程的人马抵达卧虎岭。斥候來报,卧虎岭的汉人已经休息,随时可以发起进攻。郅程大笑:“天助我也,这帮笨蛋是在找死,准备进攻,”
李当户沒有睡,坐在自己的大帐中研究地图。李敢趴在桌边,鼾声已经起來了,必定年纪太小,一天忙忙碌碌,犯困很正常。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李敢盖上。李当户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地图上。卧虎岭的确是个好地方,山梁上的一块大平地,只有前后两条路可以纵穿,左右两边全都是茂密的丛林。
趁着这几天越人沒有打扰,李当户命人砍伐树木,在卧虎岭修建了一个小小的营寨,碉楼射击孔寨门样样俱全,俨然一副死守的架势。若是再过几天,无诸还沒有动静,他就准备去引诱一下。按照时间计算,苏任的大军快要抵达闽越王城了,他只需再坚持几日,就算无诸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于事无补。
“咻咻……”
李敢一下就醒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当户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有军候连忙冲进大帐:“司马,敌袭,”
“人数多少,”
“大约三千,都在寨门方向,已经派人阻击,”
李当户皱着眉头:“传令全军,加强戒备,防备敌人还有后援,一旦寨门扛不住,立刻点火,”
“喏,”军候答应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李敢提着宝剑也追了出去。
账外火光冲天,火堆火把将大营照的明晃晃。喊杀声此起彼伏,越人疯狂的进攻营寨。亏得准备充分,营寨修建的结实,一时间越人并沒有什么好办法。
郅程黑着脸:“怎么搞的,这么半天都沒能攻破寨门,”
部将连忙道:“汉人防守严密,营寨坚固,一时间不易攻下,”
“不易攻下,也得攻下,汉人兵少,将全部兵马压上,务必在天亮之前,攻下汉人营寨,”
“喏,”部将亲自上前压阵,逼迫士兵不断上前。
李敢手里的长戟,猛然间从寨墙的缺口伸出來,狠狠的刺进一名越人的肚腹,那家伙吭都沒吭便掉下了寨墙。越人越來越多,寨墙外人头攒动。李敢扔掉长戟,大声喊道:“放火,放火,所有人退到后面,”
刚刚趴下寨墙,一股热浪立刻袭來,熊熊大火吞噬了一切,营寨外凄惨的叫声听得让人心中发颤。李敢长出一口气,扫视了一眼死里逃生的兄弟:“走,去第二道寨墙,”
...
第445章 来而必往
(); 大火无情的吞噬着生命,郅程的脸上布满阴云,只有火油才能在潮湿的丛林中烧的这么旺盛。 .由此可以推断,闽越王无诸所料不差,汉人早有准备,郅程的偷袭宣告失败。
木头寨墙也被点燃,变成了一道火墙,横亘在越人和汉人中间,有时候从火焰的缝隙中能清楚的面的人影,只是谁也过不去。
李敢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转身朝后走:“都回去,做好准备,那群家伙未必愿意走。”
这时候的李敢很像一位将军,表情坚毅,和他稚嫩的脸庞完全不相称。军卒们自然而然的跟在李敢身后去了第二道寨墙。一把火烧了越人个措手不及,再进攻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所以第二道寨墙修建的比第一道寨墙更加结实,更加难以攻破,至少是这样的。
飞虎大将军一指汉人的营寨,对郅程道:“大将军,您
郅程眯缝着眼睛,顺着飞虎大将军的手指望过去,脸上的阴云更加浓重了:“竟然还有一道寨墙?斥候为何没有查探到?”
飞虎大将军连忙道:“汉人防守严密,我们的斥候难以接近,根本进不到里面去,没人知道那里面还有什么陷阱。”
“等火灭了再攻一次!”郅程咬着牙:“汉人诡计多端,实在不行,得另想办法。”
“您是说退兵?”
郅程望着飞虎大将军:“你敢退兵?”
“不敢不敢!不攻下汉人营寨,末将绝不收兵!”
“好,这一次你亲自去,不拿下寨墙不许回来!”
“啊!”
“嗯?”郅程眼睛一瞪,飞虎大将军立刻没了脾气:“喏,末将遵命!”
闽越国并非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和所有国家一样,一旦老国王身体不好,他的子孙们就会多出很多想法。闽越国虽小,也不能逃出这种夙愿。无诸一直身体不好,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便会死去,所以他的子孙也都心怀鬼胎。再加上世子无命突然惨死,闽越国上下忽然间变得动荡起来。
飞虎大将军本与无命走的很近,无命死后,立刻便倒向三公子余善。郅程虽然耿直,却不是笨蛋,他对闽越国内的情形清二楚,按照他朴素的想法,既然世子无命死了,接替他的人应该是二公子无郢才对,所以他对飞虎大将军就不怎么喜欢。
接到命令,飞虎大将军无奈,只得亲自率领部下朝着第二道寨墙而来。这一次他们走的很小心,高大的木盾竖在身前,所有人都躲在木盾之后,任凭汉人如何咒骂,越人绝不露头。他们就当自己是乌龟,只要能抵达寨墙下,就有办法攀爬上城墙。
“啪!轰隆隆……,啊!”惨叫声声,飞虎大将军连忙扭头望向旁边,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在人群中滚动,所过之处人人闪避,各个惊慌。汉人也趁着这个机会,将大量的箭矢射进越人的身体。
不等飞虎大将军弄清楚怎么回事,又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到他身旁,在惯性的作用下,跳了三跳,沿着山坡滚进了一旁的树林。越人的队伍出现了一道沟壑,沟壑底部平铺着一层尸体,两边还有人受伤。飞虎大将军皱着眉头,分开盾牌,想要人是怎么把那么大的石头扔出来的。
什么也,只块块大石忽然从寨墙后面飞出来,落进他们的队伍中。厚实的队伍不能散,一旦散开就成了活靶子,聚在一堆却又是大石块攻击的目标。所有人都期盼着,那些大石块别落到自己头上,脚下加快步伐,希望冲到寨墙下,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不用登城梯,也不用飞虎爪,圆木链接成的寨墙,在越人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嘴里叼着刀,双手双脚用力,三两下便能爬上一丈多高的寨墙。可惜他们失算了,寨墙仅仅就是一堵墙,被削尖的圆木顶端无法站人,寨墙的另一侧是一大片倒插在地上的木签子,掉下去就是身死的下场。
寨墙上面的人不敢下去,后面的人已经上来,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一根根箭矢收割着他们的性命。飞虎大将军很疑惑,为什么上去了那么多人,并没有听见多么激烈的打斗。当他爬上来之后,彻底傻眼了,果然又是个陷阱。一根箭矢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吓的他连忙缩起脖子。
“放箭!放箭!”李敢提着宝剑,站在弓箭手身后,不断的催促。越人的箭矢也射进来,可惜无法穿透汉人的兵甲。为了此次计划的成功,苏任将卓家送来的五百副兵甲全都送到了李当户营。
越人们一批批的上城,一批批的被射杀。飞虎大将军拼了命才从寨墙上下来,大喝一声:“撞墙,撞门!”
巨大的圆木被抱了过来,几十名越人狠狠的将其撞在墙上,结实的寨墙发出一阵颤抖。李敢一抬手:“停止!长戟手上!”
半人高的寨墙上忽然开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洞,一根根的长戟从里面伸出来,一阵乱捅,寨墙外面的越人顿时大乱。若不是飞虎大将军躲的快,也会被捅一个对穿,即便如此,他的肋下还是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强忍着疼,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声:“退!”
又失败了,郅程虽然生气,却也不能过于责怪,必定飞虎大将军也受了伤,挥挥手让其下去休息。郅程面的营寨:“真的想和我们在此决战?”
部将连忙问道:“大将军,我军损失惨重,不如退兵吧?请大王再增兵马,再战不迟!”
“不拿下卧虎岭绝不退兵!组织人手,继续攻击!”
“可……!”
“违令者,斩!”
越人的第三次进攻又来了,第二道寨墙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一道屏障。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不是越人的强项,他们更适合于在丛林中间闪转腾挪,这样阴谋诡计式的陷阱机关并非他们喜欢的。眼三次进攻又以扔下一百多具尸体而告终,郅程终于想起了问一句。
“我们的人损失如何?”
部将连忙道:“三千兵马,战死五百,伤者一千多,可站之兵不到一半。”
“也就是说,咱们破坏一道寨墙就损失了一半兵马?”
“这……”部将不敢正面回答:“我们在第二道寨墙前的损失最大。”
“哎!”郅程长叹一声:“汉人善守果真名不虚传,我们和他们打攻城战,吃亏的总归是我们。”
“大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停止攻击,派人向大王禀报这里的一切!”郅程自言自语:“天黑之后或许还有一次机会。
会稽郡兵一阵欢呼。从一开始他们都不怎么场战斗,必定人数在那里放着,他们的营寨虽然准备充足,谁能知道越人真会按照李当户的预计那样来?当越人终于停止进攻后,所有人激动的不得了。他们凭借自己的实力打败了越人,让越人寸步难行,这样的战果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李敢兴冲冲的冲进大帐:“兄长,兄长,我们赢了,那些越人不敢再来了!”
李当户并没有抬头,一双眼睛始终在地图上:“嗯!伤亡如何?”
“死了一百多个,伤了两百多,不过都是轻伤,稍微处理一下还能战斗。”
“很好,换他们下去休息,让另一半替换,今夜要特别注意,越人最擅长的便是偷袭,切莫大意。”
“兄长放心!我今夜亲自值守,决不让一个越人进来。”
李当户依然没有抬头:“好,去吧!小心点!”
李敢高高兴兴的出去,安排换防的事情。李当户一个人仔细研究地图。这幅地图也是苏任送给他的,是根据天罡地煞弄来的情报所画,比会稽太守府提供的那些地图要精确很多。李当户的手重重的敲在一处山谷之上,这地方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十八绕,据说谷中道路曲曲折折,凡是不认识路的人进去,不迷路才不正常。
“应该是这里!”李当户直起身子,根据斥候们探查回来的消息,他一直在寻找无诸驻军的地方,找来找去,十八绕最有可能。
十八绕背靠越城岭,翻过去就是闽越王城,正对面与西殴边界只有十八绕。这地方树木茂密,水源充足,对于越人来说是极好的一处安营地。若是王城有危险,一天一夜便能赶回去,若要进攻西殴,穿过十八绕就能抵达。无诸选择这地方的确最合适。
“来人!”李当户大喊一声。
“在!”
“去请肖军候找来!”
斥候军候肖左,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名斥候,李当户代领校尉之后,发现了他,将肖左从普通斥候提拔到军候级别,手底下领着五十名斥候。这一次李当户的兵马斥候,全由肖左节制。
时间不大,肖左一身甲胄进来:“末将肖左,拜见司马。”
李当户招招手:“这里名叫十八绕,亲自带人去,务必查探清楚,不得有误!”
“喏!”
第446章 无奈的无诸
(); 无诸很生气。郅程一项做事沒有出过什么大错。今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題。三千兵马拿不下两千人弄出來的一个小营寨。而且还损兵折将。作为属下。这种错误必须惩治。但作为心腹就需要考虑考虑了。
“你就沒什么要说的。”无诸望着跪在下面的郅程。
郅程抬起头:“下臣办事不利。致使三千兵马损失惨重。无话可说。甘愿领罚。”
“好。大将军果然是敢作敢当的汉子。”余善连忙出來。对着无诸抱拳:“父王。按我闽越军令。损兵折将有损军威。此次乃是父王亲自统兵。大将军失了我大军锐气。按例该……”
“该什么。杀了不成。”无诸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
国相连忙道:“大王息怒。三王子不是这个意思。大军在外勇必赏。错必罚。如此才能安军心。让兵卒各安本分。大将军此次虽是小败。却乃我大军出发以來的第一仗。对于军心至关重要。若是大王不罚。恐别人会有怨言。”
“咳咳咳……”连连咳嗽让无诸的脸胀的通红。想要说话。气息却接不上來。
郅程再次叩头:“大王恩情。下臣沒齿难忘。下臣甘愿领罚。”
过了好久。无诸的咳嗽才慢慢停止。深吸一口气。问国相:“以你所想。大将军该受什么样的处罚。”
国相道:“大将军兵败。挫我军锐气。然并非大错。三十军棍可也。”
“三十军棍。”无诸又咳嗽一声。
郅程连忙道:“三十军棍下臣挨的起。大王勿忧。”
无诸长叹一声。颇有些同情的望了望郅程。挥挥手让人将郅程带了下去。大帐中落针可闻。谁都知道为何三王子余善一定要打郅程。但是谁又都不敢名言。储位之争历來就是最残酷的事情。祸起萧墙。手足相残完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无诸对此心知肚明。可他已经无能为力。不是说他不想管。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年的病患让无诸无法事无巨细。以前还有世子帮衬。其他几个兄弟也都算收敛。自从世子死在汉地之后。这些儿子们变本加厉的出來折腾。无诸已经沒办法忍受了。
“大将军兵败。汉人依然盘踞卧虎岭。近在咫尺又凶残无比。还有后援不知所踪。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汉人的目标就是我们。诸位此次随本王出兵。目的是西殴。可尚未与西殴接触。汉人倒先來了。谁有办法。如何打发那些汉人。”沒人答话。无诸有些生气:“刚才要打大将军的时候。一个个振振有词。现在都变成哑巴了。”
“父王。儿臣以为我们的目标是西殴。汉军人少对我大军并无影响。只需派人监视即可。只等南越与雒越交手。我们当立刻兵进西殴。”余善生的相貌堂堂。且喜欢汉服。说话办事皆依照汉礼。站在一群绒毛饮血的越人中间。格外显眼。
“三王子此言差矣。”中大夫立刻反驳:“现如今汉人的目标就是我们。正如大王所言。汉人援军去向不明。更加值得我们警惕。汉人一项诡计多端。若是我们贸然进攻西殴。汉人从背后下手。我大军岂不腹背受敌。”
偏将军点点头:“中大夫所言有理。我军兵少。汉军虽不善丛林。若是偷袭。对我们也是危害。末将以为。当先灭汉人再攻西殴。”
“大王。万万不可。”国相立刻道:“大汉强盛。若大汉皇帝得知我闽越灭其军队。一怒之下派大军围剿。我闽越有覆国之危。还请大王三思。”
一时间。主战的主和的在大帐中吵的不可开交。出兵的时候。无诸也想过这个问題。当时考虑的是离越地最近的大汉边郡便是会稽。而会稽只有郡兵一万。防守尚且不足。更谈不上进兵。会稽太守和都尉。无诸也打过交道。这两人一项主张守。新來的长史苏任即便有本事。在短期内不可能掌握郡兵。所以无诸才答应了赵胡的提议。
现在看來。无诸显然失算了。算错了一个人。所以才走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然。事已至此退兵不可能。要想进兵。就得避免与汉军接触。思來想去好像沒有什么好办法。
苏任钻进了马车。舒舒服服的躺着。身旁放着不烫不凉的好茶。马车有些小。苏任占了一多半。崔久明肥大的身躯就只能缩在角落里。一路疾驰。穿街过巷。越人好奇的望着这一群急匆匆的过客。沒多少人认出他们是汉人。因为从來沒有大汉朝的军队出现在这地方。
一声尖啸犹如晴天霹雳。不等苏任的护卫们做出反应。那人已经出现在车辕上。石宝看了一眼。示意护卫们放下兵刃。招呼人去告诉带着人急匆匆过來的韩说继续赶路。便再次抱着宝剑。靠在车帮上打盹。
黄十三瞪了那人一眼。脑袋撇向一边。理都不理。
车帘一挑。荆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强烈的阳光刺激苏任的眼睛。连忙伸手遮挡住。荆棘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苏任腿上:“你还挺舒服。行军打仗居然还躺着。”
苏任犹如触电一般。连忙收回腿:“你竟然想坐我腿上。也不看看你的身量。一屁股下去非骨折不可。”
“骨折了怕啥。你是好大夫。能治好。”
苏任坐起來。给荆棘让出足够的空间。本來就小的马车。更加的局促。崔久明在一旁嘿嘿笑:“我挤不过你。有人能。”
苏任叹了口气:“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是自然规律。荆兄出沒。闲人勿进。”
“哈哈哈哈……”荆棘笑的很大声:“算你识相。”
闹了一阵子。谈话便拐到了正事上來。苏任将茶壶递给荆棘:“怎么样。在越地待的还习惯否。”
荆棘接过茶壶。对着壶嘴便是一阵猛灌。喝罢用袖子一抹嘴:“很好。说起來赢公子比你会享受。至少他那里吃的喝的比你这边强。”
“那是。人家好歹也是皇族出身。我。山野村夫比不了。”苏任又翻出干粮。放在荆棘面前:“对于我这次率兵进入闽越。赢公子可有不高兴。”
荆棘笑了笑:“不高兴是正常的。当初你们两个击掌为誓。半年之内你不会又动作。这才过了几天。你便率兵冲过來。我要是赢公子。是要和你拼命的。”
“哦。看來赢公子的计划很顺利。”
荆棘摇摇头:“顺利谈不上。秦已经灭国百年。要说这些越人还有多少向秦之心。谁也说不好。赵家虽说是赢家的臣子。但这时候绝不会看赢家脸色行事。赵家人也不是蠢蛋。”
“那他们还攻打雒越。”
“这是越人的事情。和赢公子无关。再说。若沒有这一出。你的兵马也不会进入越地吧。”
“那倒是。”苏任双手放在脑后。两条腿在三人中间寻找出一条舒服点的姿势。斜靠在车帮上:“闽越王城有什么动静。”
荆棘笑了:“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你也学会卖关子了。呵呵。我不扫兴。先來坏消息。”
“无诸率兵在外。留下二公子无郢监国。你们來的消息已经被人家探知。正在布置防守。要将你们消灭在王城之下。”
“他们知道了。”崔久明大惊:“王城有多少人马。无郢是否给无诸传信。”
苏任道:“王城留有禁军大约三千。若要组织百姓守城。能拿出一两万人。传信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是求援信还是报平安的信。好了。坏消息说完。好消息是什么。”
“哎。”荆棘无奈的叹口气:“和你说话真沒意思。好消息就是。派去的信使被你的人全部擒住。无诸现在并不知道王城的消息。”
“还好。总算沒有失控。”苏任晃悠着两条腿。哼起奇怪的调调:“明日中午。霍金的骑兵就能抵达王城。能不能攻下就看他的。崔掌柜。准备好你的人手。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
无诸被一群人吵的胸口疼。接二连三的咳嗽。几乎连肺叶都咳出來。一旁伺候的婢女着急的花容失色。额头上冷汗直流。堂下丝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依然为了先打汉军还是先打西殴争论不休。婢女扶着无诸慢慢躺在矮榻上。端起水碗放到无诸嘴边:“大王。喝点水。”
无诸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正准备制止这无休止的争吵。飞虎大将军急匆匆的闯进大帐。沒有理会其他人。扑倒在王座下:“禀大王。有紧急军情。”
一句话。让大帐里瞬间安静下來。全都望着飞虎大将军。无诸不得已再次坐起身:“何事。”
“斥候刚刚來报。卧虎岭的汉军动了。他们。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们。”
“我们。汉人疯了不成。他们才区区两千兵马。我们有两万大军。他们敢來攻打我们。”
飞虎大将军的话让所有人惊讶。无诸长叹一声。挥挥手:“既然如此。迎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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