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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至深至远全文阅读

作者:青柿子红柿子     她的爱至深至远txt下载     她的爱至深至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 交换问题

    荆然把画框从霍明谦手里抽出来挂回到墙上,然后和他一起坐到地上,从自己的围裙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画。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画吧。”荆然说。

    她把画展开对着霍明谦,开始提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房间里有狮子?”

    霍明谦的身子一下紧绷,荆然看到他嘴唇的血色更淡了,喉结紧张的滚动。

    那张画纸上是用蜡笔画的一扇门,门内的色彩光怪陆离十分诡异,而占据了门内最大面积的,是一个可恐的狮子头颅。

    这是霍明谦六岁的时候画的一幅画,刘姨留着霍明谦小时候所有的画,而荆然在得到刘姨的信任后全部都看了一遍。

    见霍明谦的目光躲闪着这幅画,荆然把他的脸拨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答应过的,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听说当初这幅画是要拿给你的心理医生看的,可是最后被你的父亲阻止了,理由是怕医生看后觉得你有妄想症判定你是疯子,那么你真的有妄想症吗?这些都是你幻想的吗?”

    霍明谦想要逃开,荆然却放下画死死地按住霍明谦的双手,直盯着他的眼睛逼迫他回答。

    霍明谦的嘴唇哆嗦着,最后他才低声说:“我真的,看见过……”

    荆然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放开他重新坐直,“哦。”

    似乎对他的回答不疑有他。

    她仿若无事的又拿起那幅画看了看,随口问了句,“它没有身子吗?”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般让霍明谦的瞳孔突然紧缩了一下,随后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低下头用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荆然见他这个样子只好先放过他,“那好吧,我先不问了。”

    荆然又把画折起来装进围裙的口袋,站起身准备去开门。

    霍明谦抬起头,像是受惊吓的小孩子一样看着她说:“你今晚会走吗?”

    荆然看看他,“不会,明天我才会走。”

    荆然把他带回他自己房间,然后去向刘姐请假。

    当晚她没能睡好,天色一暗床头的铃就响了起来,荆然只得过去,霍明谦又失眠了,可是今天他不想去画室也不是要吃宵夜,只是呆呆地靠在床上想有个人陪着自己。荆然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床头,感觉有点自讨苦吃。

    霍明谦趴在枕头上,眼睛终于慢慢地合上,可是不到一会儿,他浑身都是一颤猛地张开眼,十分惊恐,直到目光触到床边坐着的荆然才慢慢平静下来。她荆然低着头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微微瞌着眼,肩上披着一件毛线开衫,皮肤在这个灯光下看光滑的没有毛孔,像是一具精致的木偶。

    她像一个谜一样,可是不知为何霍明谦每看到她总能感受到莫名的安慰。

    清早太阳升起,霍明谦的睡颜看起来很平静,荆然像是刚被赋予灵魂的木偶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肢体,然后开门出去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最后提上她的棕色提袋去跟刘姐打声招呼离开。

    走出霍家的别墅荆然又走了二里多地的路才坐上车,因为到终点站才下车,她把头靠在玻璃上休息。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条环山公路,还有公路下方的河,只是这次河和公路的距离变得十分近,那条船径直向她开过来,慢慢靠近后,她看见覃岩就在船上,他冲她微笑,问她:“你不上来吗?”

17. 陶勋

    荆然忧伤的看着覃岩,即使是在梦里,她也知道他已经死了,即使是在梦里,她也明白自己永远无法登上那条船。

    荆然在公交车上猛地睁开眼时,见斜对面一个坐在妇人膝上的小女孩正看着她,小女孩的嘴角还沾着一颗糖渣。荆然看着她黑月亮似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小女孩用手抹了嘴角一下,然后用舌头把糖渣舔了舔,冲荆然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荆然摸到自己的眼睛,发现眼角是湿的。

    下了车,荆然又走了几里路才到达那个木料厂,这里离她原来的小区很近,之前她和师父买木料也是从这里买。木料场老板陶叔也是熟人,荆然去的时候他正蹲在一张矮桌旁喝着一碗粥,旁边还放着一海碗的烧饼油条

    陶叔问荆然吃了没,荆然被他让着拿了根油条啃,然后去看了看那根木料。见到的一瞬间她便忙从包里扯了张纸擦了擦自己拿过油条的手,然后摸了摸木材,最后点点头表示自己要了。

    她拉开提袋付了全款,陶叔不忍跟这样一个小姑娘划价,甚至从她手里接过钱还感觉挺难过的。他问荆然,“你现在还做木活啊,怎么买这么贵的料子,有大活儿了?”

    荆然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陶叔回头冲另一个屋子喊,另一个房间的布帘被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小伙走了出来,一边往嘴里塞剩下的半个汉堡。

    “给你荆然姐姐把木料送家去,妈的,别的不会就知道吃!”

    他正是陶叔的儿子陶勋,应该是放假来给陶叔看厂子。荆然还记得他,只不过岁月带走了他圆滚滚的腮帮和圆眼睛,现在的他脸上棱角分明,眼睛也显得狭长,只是吃东西还是那个样子,两腮被撑的像是从嘴里往两边打出两个拳头,鼻翼张着,一边使劲往下咽食物一边看着荆然走过来。

    如果把东西咽了,陶勋长得其实很好看,不似覃岩那种惊为天人的圣洁和霍明谦那种病态的俊美,是一种很接地气的好看。浓眉大眼高高的鼻子,有点黑,好看中透着股糙气。

    陶叔一看见儿子就忍不住骂两句,大抵是说陶勋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在学校捣乱,这次高考恐怕考不上大学,还是要回家里帮忙。

    陶勋他们家算是荆然他们小区里家境比较好的人家了,就是一般的大学生毕业也不一定有陶勋继承家里的厂子结果好,只是因为干的是粗活,一家人都不太讲究。

    陶勋不管自己父亲的骂声,把汉堡咽了开过厂里的一个小卡车来,麻利的把木头放上去然后上车给荆然打开车门。

    “没事,他满十八岁已经考本儿了。”陶叔说了句。

    可其实陶勋十六岁的时候荆然就见过他开车给师父店里送木料了,她坐上车把写着地址的卡片递过去。陶勋看了看含糊的嗯了一声,然后车子便稳稳地开出了木料场。

    总在厂里被男人开的车不太好闻,车里一股子烟味儿和机油的味道,荆然一声不吭的坐着,陶勋也专注的开车,时不时打个大大的哈欠揉一下鼻子,似乎没睡醒。

    突然他放慢车速皱起了两道浓眉,在一个路口犯了难,最后决定选右边。看他打了方向灯,荆然突然翻起眼淡淡地说:“左边那条。”

18. 话痨

    陶勋打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子差点滑到路旁的河沟里,他惊魂未定的控制住车拐上了左边的那条路,然后一边慢慢开着一边偷眼打量旁边的荆然。

    “刚才是你说话了?”他问。

    “嗯。”荆然说。

    本来从在霍家开口说话后她就不打算再隐瞒了,只是一出门就习惯性的不想多说话。陶勋一脸惊讶的合不拢嘴的表情,不过他还以为是只有自己不知道。

    “卧……你什么时候能说话的啊,治好了啊?”

    “嗯。”荆然欠了欠身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一路上这小伙儿的嘴就没停过了,荆然不想理他他就自己在那边感叹,陶勋从小招人烦招惯了,哪怕对方不说话他也觉得这是交流。

    到了地方后陶勋主动帮荆然扛木头上楼,荆然在前面带路。到了门口她打开房门,让陶勋就放在第一个房间。

    陶勋放下木头后先掀起白色的T恤擦了下脸,肌肉紧实的腰身一闪而过,“姐你家厕所呢?”

    说着他就要去开第二个房间的门。

    荆然忙指指外面,“浴室和厕所都在走廊,出去第二个房间。”

    陶勋“哦”了一声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头上脸上都已经湿湿的了,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走过来。

    “姐你家水呢?”

    陶勋又探过头来问,他从小在那种老式小区长大,又是那种被长辈宠的小孩,从来不知道认生是什么。

    荆然已经放好了木头,出来拉上门说:“我不常回来家里没水,楼下有卖豆浆的,你跟我一块儿过来吃饭吧。”

    陶勋便颠儿颠儿的跟着下了楼,楼下的永和豆浆快餐店里,荆然买了些豆浆、粥和其他一堆吃食,早上已经跟汉堡拼过命的陶勋又坐在对面猛吃起来,荆然只喝了一小碗粥和一个鸡蛋饼,看着对面努力奋战的陶勋,想着能一口气长到一米九几的壮小伙儿果然和自己不大一样。

    吃饱了饭,荆然出去买了两包中华和两瓶水,回来本来想把东西打包让陶勋带走,发现也没什么可打包的了。

    出来快餐店荆然把一瓶水和烟递给他说:“烟捎给你爸。”

    虽然只比陶勋大两岁,可是在别人和荆然自己眼里,她是大人,而陶勋还是孩子。

    陶勋接过烟揣进兜里,拿着水上了车,在荆然的指挥下倒出了街道,然后探出头喊了声“我走了姐!”

    荆然点了点头,小卡车便开走了。

    荆然拿着水上楼,进房间先关上门,然后打开第二个房间细细的抚摸着木料。她自己把木头抱出来,放到工作台前开了工。

    一整天她都在自己的小屋度过,只是黄昏出去吃晚饭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市场买配件。这边的市场也有一家木偶店,但是里面的东西和荆然还有师父的手艺比差着许多,不过因为地理位置好生意倒还不坏,荆然买了些东西往外走,路过一家卖面具的小店时突然停住,她转头看了看,店门口的两边挂了两个造型夸张的印第安面具,里面还有些别的面具。荆然眯起眼,抬脚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回去后荆然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工作台前忙到后半夜,透过窗户看到天边泛白才起身收拾房间,然后提上包去坐车,在车上一直睡到终点站。

19. 灾难之家

    等荆然到霍家的时候,才被刘姨告知霍明谦今天去疗养院看父亲了。

    “老爷身体又不好了,唉。”刘姨叹了口气,正要指挥花匠把几盆花挪地方,手刚抬起来就疼的面部扭曲了一下。

    荆然忙过去扶住刘姨,说刚好霍明谦不在她可以给刘姨再按摩会儿。

    刘姨疼的直冒虚汗,嘶嘶吸着气点了点头。

    到了刘姨房间,荆然一边在刘姨身后帮她按摩一边听刘姨说话。

    “老爷是年纪越来越大了,大少爷还好不依赖老爷,公司的事也早就接管,明谦少爷就不知要怎样了。之前明明都快好了的,可就因为老爷突然犯了心脏病吓得出了那档子事,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年,出来后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更胆小了,到现在门都不愿意出了。万一老爷再有个什么事,真怕明谦少爷又顶不住。”

    荆然听着,手上的力道不减,突然问:“那档子事,是指那次车祸吗?”

    刘姨一愣,往后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说:“唉,就是那件事,其实也不能怪明谦少爷,他犯病时没有自控力,有一次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己疯跑到路上见到车也不会躲开,被车撞小腿骨折住了三个多月的医院,他对自己都是如此,伤人也不是故意的。六年前出了那件事后又去医院接受了两年治疗,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明谦少爷彻底不愿出门了,不出门自然也就不会出什么事。只可惜了,这么年纪轻轻的,过这种闭关似的生活……不过说实在的,若不是这样,外界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明谦少爷呢?毕竟是死了个孩子,当时社会上的人都说是霍家出钱保住了二少爷,若是二少爷还能好好的生活,那些人肯定不会罢休,唉。”

    “当时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您在吗?”荆然在刘姨身后说。

    “我当时还在老爷家里那边,”刘姨说,“老爷住院后家里乱糟糟的一摊事我要处理,大少爷当时刚从学校回来,带着明谦少爷在避暑别墅住,还有大少爷当时的女朋友邱涟小姐,当时的明谦少爷已经接近正常人了,可老爷突然犯病大概吓坏了他,偏偏他接到了从医院打回的电话,一心急便开着大少爷的车出去了,结果就酿成了惨祸。唉,当时老爷在医院里也急坏了,天天和律师在一起商议,最后虽然是保住了明谦少爷,但那段时间想起来真是煎熬。要是当时明谦少爷真有个什么事,老爷恐怕也会……”

    刘姨说到这儿摇了摇头,闭上眼似乎不愿回想,“有谁知道,霍家其实也一直是灾难不断,这一家人也很难过啊。”

    刘姨所说的灾祸不过是霍家夫妻婚姻不幸,两人离异后霍夫人自杀、霍明谦精神出问题,霍老爷到了晚年霍明谦又出了车祸这种事,现在霍老爷都住在疗养院里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了,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小儿子。

    刘姨被按摩后感觉好多了,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荆然默默走到外面候着霍明谦回来。

20. 无论喜欢或厌恶,他都不会去主动表达

    时至傍晚霍明谦才从医院回来,不过他看起来精神状态还挺稳定的,只是样子有些疲累,刘姨让人准备的晚餐他也没吃多少就回房间了,荆然给他端来睡前牛奶的时候他正在那张白色的书桌后敲着电脑。

    “我今天晚点喝。”霍明谦说,“今晚我得保持头脑清醒。”

    说完他自己一愣,突然自嘲地笑了,他想起自己就是喝了牛奶也不会犯困,每天都是失眠。

    于是他又伸出手说,“还是拿来吧。”

    霍明谦把牛奶喝净,然后边敲打电脑一边说:“荆然,明天我要去画廊看看,你陪我一起去。”

    荆然点点头,“哦。”

    她早就听刘姨说霍明谦经营着一家画廊,是他父亲之前送给他的,霍明谦虽然不常去,但是听说经营的很不错。刘姨曾说过,霍家的两兄弟其实都不简单,霍明贤的商业头脑是业界都认可的,他投资的方向简直是大家赚钱的风向,而霍明谦虽然不像哥哥那样有商业嗅觉,但他的艺术天分也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为人比较被动,除非别人让他去做他才去,比方说开画廊,他即使能做好也不会主动地去做,真让他去做了他也不会讨厌,总之无论喜欢或厌恶,他都不会去主动表达。

    霍明谦一直写到快十点才把新公司的策划案发给父亲,然后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房门迈了出去。

    荆然在房间正做着木雕打发时间,因为霍明谦没上床之前她都不能睡,突然听见门外有响声,像是什么敲击着自己的房门,又像是敲击地面。她走过去把门打开,刚开了一条缝就看见一颗小球滚了进来。她把门全打开,看见霍明谦正靠在走廊对面的墙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球,而她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堆。

    “你又在玩了。”荆然无奈地说,然后蹲下把球都捡起来,还说,“少爷,你保龄球一定玩的很好吧。”

    霍明谦笑着走过来,“我睡不着。”

    废话,你哪天睡得着?

    可荆然没说出来,只是说:“要去画室吗,或者书房,还是我给你做点宵夜?”

    霍明谦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她房间,“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好像看见了她写字台上放着的东西,荆然直接走进来说:“做点东西保持清醒。”

    “这是什么?”

    霍明谦看荆然又拿起刻刀和一个东西,便凑过去看,发现荆然手里拿着的是一片树叶,可是在她手里那片树叶似乎很有硬度,他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那片叶子是木雕,而荆然还在细细的雕琢上面的纹路。

    “筷托。”荆然说,她常常用一些木材的边角料做些这种小东西练手,几乎只要一闲着就拿出来刻,因为师父说匠人的手不能生锈。

    见霍明谦瞪大眼看的出神,荆然就把那个小小的木刻筷托放到了他手里,霍明谦托着凑到眼前,不仔细看他手上的就是一片风干的枯叶,尾端还卷了起来,另一端也微微上翘,叶梗和纹路都仿佛天成,甚至还有残缺的小洞。

    “你要喜欢就送给你。”荆然淡淡地说。

21. 门的那边

    霍明谦好像很惊喜,看向荆然似乎确定她是不是认真的。

    荆然笑开,“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刚好做完了,你就拿去用吧。”

    “这简直就是艺术品。”霍明谦把手指合上放进口袋里,然后歪着头说,“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我之前给你画了一幅画。”

    “不要。”荆然却回答的很干脆,然后就转过身收拾自己桌面上的木屑。

    霍明谦有些愣,看了眼她墙上的画,抿了抿唇说:“我画的可是比他这个好的。”

    荆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眼神有些咄咄逼人,“那又怎么样,我不懂画要怎样欣赏好坏,我只知道我喜欢这幅画,也喜欢那样的纸,不喜欢画在布上的画!”

    荆然简直有些不讲道理了,霍明谦被她瞪得垂下眼把目光扔在地上,荆然却突然又走过来。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样礼物。”荆然眯起眼笑着说,拿过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抽出一个面具,面具的样子是狮子。

    “你看到的是不是这样的狮子啊?”荆然在面具后笑着说。

    透过面具的眼睛她看见霍明谦猛地瞪大眼后退了半步,他似乎要逃,荆然敏捷地滑到门边挡住他的去路,靠在自己房门上对霍明谦说:“怎么了,你看着我啊,这有什么可怕的。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狮子,嗯?”

    霍明谦摇着头,记忆的黑色旋涡似乎要把他吞噬,他向后退着,荆然却步步紧逼。

    “告诉我,你打开门是不是看到的是这样的狮子,狮子的头,但却是人的身体,有两个人,是不是?”

    霍明谦的腿碰到身后的椅子,他跌坐下来想要躲开荆然,荆然却一只手按住了桌沿,他被困在了她的手和椅背中间,荆然仍直直地盯着他。

    “狮子头后面的身体,是不是没有穿衣服?他们是不是,在做让你感到困惑又莫名恶心的事情?他们是不是……其中有一个是你的父母?”

    霍明谦的腮突然鼓了鼓,他转过头趴在荆然的胳膊上呕吐起来。

    荆然把垃圾桶拿过来避免他吐到地上,然后把面具随手丢开,一手揽住他的前胸,一手捶着他的后背。

    “吐吧,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可怕的事,只是让人恶心而已。”荆然喃喃地说。

    霍明谦吐到只剩下胃液后,软软的伏在了荆然的怀里,眼睛却还空洞地瞪着,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天母亲不在家,父亲的秘书来给他送文件,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晚上他被噩梦惊醒,然后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他先把哥哥推醒,可是哥哥说什么都听不见就又睡了。他便自己打开房门光着脚走出去,他感觉很害怕,一直走到父母的卧房去找父亲,然后他好像听见房门内有古怪的音乐,还有野兽的叫声,然后他踮起脚打开门,之后,就看到了一头可恐的狮子……

    原本的记忆总在这里戛然而止,可今天没有,记忆变得清晰,他看到了狮子后面是人的肉体,他们很狼狈,很丑陋,他们中有他的父亲。

    当时六岁的他被吓得叫不出声,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可怕,觉得不舒服,然后他后退的时候跌在了地上,干呕一阵后便晕了过去。

22. 原来他的承受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

    那次被吓昏后,霍明谦就开始不断的做噩梦,醒来总是叫着“狮子”,“门后的狮子”,然后吓得大哭,而且莫名其妙变得不敢接近父亲。后来心理医生问他话的时候,他依稀看到父亲的脸在医生身后,脸上好像是禁止的神情,然后他便躲进了被子里什么都没有说。

    以他当时的理解能力和语言能力,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从那时候开始,他怀疑每一扇门后都有一个怪物世界,他确实也常从夜里惊醒然后听到门后的奇怪动静,可是他再也不敢打开任何一扇门了,冥冥有一个禁止的信号传到他的脑子里,并且还要他不要看清楚……

    荆然的手臂酸了,她把霍明谦挪到床上,霍明谦的脸正对着那个丢在床上的狮子面具,荆然把那个面具抓起扔进了垃圾桶,系住口连同他的呕吐物一起提出来扔出去,霍明谦只觉得她的动作非常干净利落。

    荆然把垃圾丢出去后又回来把一个新垃圾袋罩在垃圾桶里,霍明谦吐得没有力气,只是挪动着眼珠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荆然放下垃圾桶抽出一张纸巾坐到床边帮他擦着嘴角,淡淡地说:“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少爷,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事,有很多这样的人。你总会看到的,初开始你会觉得恶心,会抗拒整个世界觉得处处充满恶味,会觉得美好的事物在心里渐渐消失,你对男女间的忠诚和关系感到失望和失去信任,你像一个被霉菌长满了身体的人一样难受,可是……你会习惯的。”

    荆然把霍明谦嘴角那一点的污渍彻底擦干净后,温柔地看着他。

    霍明谦呆呆地看着她,眼底有一抹困惑。

    荆然把他扶起来,霍明谦却看向她身后墙上的那幅画,那一抹洁净的天和水,还有那艘船。

    那是她的世界里,还没有被霉菌染指的一片洁净吧,他想。

    霍明谦被荆然架回了他自己房间,荆然又下楼给他热了一杯牛奶,端上来的时候见霍明谦像个布娃娃一样乖乖的靠在床上。

    这一晚霍明谦喝完牛奶躺下后不久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第二天睁眼便是天明,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

    原来他的承受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霍明谦想起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玩跳过小河的游戏,哥哥在给他示范了好几次后终于不耐烦了,告诉他跳过去根本就不难,然后丢下他走了,他在河的这边哭起来,那一刻他真的无比恐慌和害怕。可事实上,跳过去真的并不难,就是掉进小河里也不那么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在河这边的时候。

    门突然无声的打开,荆然抱着他的换洗衣物走进来,看见他已经醒后把衣服放下,转身去打开第一层窗帘,她的身形在晨曦里边缘微微发虚,霍明谦眯起眼看着。

    “少爷,早上好。”

    荆然回头说,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23. 其实她才是那个容易被触动的

    荆然靠在车窗玻璃上,外面丝丝的雨打在玻璃上面,一道道再流下去。这是她第一次陪霍明谦出门,可是车子上马路就堵了快一个钟头,霍明谦倒是还算平静,戴着耳机安静的坐在车后面,荆然就在他边上。

    司机带着一身的水雾回来了,上车后便开始说:“少爷,前面出车祸了,这条路一时半会儿都通不了,车子也没法调头,要不我打电话联系人过来接您,但是您要下车走一段。”

    霍明谦把耳机摘下来,“前面还有多久能通畅,不是已经处理这么久了吗?”

    司机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才说:“前面有个女的自杀扑到行驶的车上了,那辆车车速太快,撞上后溅的哪里都是,并排的车也没停住又压过去……所以现在现场特别不好收拾,处理是肯定可以处理完,但是那条路好多司机都不敢走了。”

    司机显然是知道自家少爷比较娇气,不敢让他经过那条曾经布满残肢断骸的路,听说人血是最难清理的。

    车门突然被打开,荆然下了车张开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外面说:“下来吧,我陪你去接你的车那儿。”

    霍明谦看了看她,也起身下车,司机忙打电话让别的司机从另一条路接霍明谦。

    荆然给霍明谦打着伞两人移到一旁的步行道上往回走,霍明谦看她举着伞吃力主动把伞接了过来,触碰到荆然的手时她迅速缩了回去。

    “你的手很凉。”霍明谦说。

    “嗯,我没想到今天会下雨。”荆然说着把手插进口袋,抬起头故意去看前方灰蒙蒙的雨帘。

    霍明谦也随着看了过去,突然喃喃地说:“人被车撞后,应该会立刻失去知觉吧……”

    荆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五脏六腑又传来隐隐的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平息心绪,脖子上却突然多了一种触感,吓得她猛回头,是霍明谦取下了自己的围巾准备给她围上,却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不用……”荆然躲开,见他又把手伸过来有些不耐,“不用!”

    霍明谦顿住了,荆然深吸了口气,接过围巾重新给他围上,“照顾你是我的职责,你要是感冒了就是我失职。”

    霍明谦没说话,任由她踮起脚把围巾重新给他围好。看着她紧锁的眉头,总觉得其实她才是那个容易被触动的,她肯定有什么心事,只是所有的反应都被她自己默默的吸收了。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终于在下个路口见到另一个来接他们的司机,又坐上了车。霍明谦还在路上接了个父亲的电话,听谈话好像是说霍老爷要让霍明谦接管一个公司,所以才要他昨天写一份关于公司的策划案,挂了电话霍明谦的脸上依旧是无悲无喜,只是淡淡的。

    到了画廊后一个叫郑经理的精瘦中年男人迎了出来,带着霍明谦一面四处逛着一面说些画廊经营的事。荆然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谈的认真,自己漫不经心的看着两旁挂着的画。一幅看起来很诡异的画吸引了她,画上是一个扭曲的走廊,走廊上的门和所有事物都是扭曲的,地上还有两个弯弯曲曲的人影,看着就让人莫名的感觉天旋地转。

    荆然看了看画下面的小卡片,这幅画的作者正是霍明谦,画的名字叫《走廊》。

    “这是精神病院的走廊。”

    霍明谦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在她身后说。

24. 大笑

    荆然回头看了霍明谦一眼,他走上前,歪着头看着那幅画说:“吃过一些药以后,那些走廊真的是这个样子的,那些医生和护士也虚虚实实,好像是真的又好像只是一些影子。”

    说着他皱起眉,似乎有些困惑,“人真的很厉害,可以用药物来操控情绪,有些药吃完可以瞬间让你觉得轻松,有的吃完可以让你觉得愉悦,哪怕什么理由都没有,你的情绪就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一样被随意的操控,可越是这样也越会引起错乱,有时候会突然的坠入深谷,特别的想死,同样没有任何理由。而且时间长了,常常会让人怀疑,到底正常的快乐和痛苦是怎么来的。”

    霍明谦深吸了口气,看着荆然,“那时候我常常想,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真正的笑出来了,而且恐怖的是我也并不想哭,好像连痛苦都不会了。”

    荆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现他好像在等自己回复后说了句,“是不是别的女孩子听完这些话,都会特别心疼你?”

    霍明谦舔了下嘴唇,他没跟别人说过这些话。

    荆然淡淡的又把目光移到画上,“可我不会,少爷,这世界上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可是他们穷到做不起精神鉴定,也没有人在乎到会特别照顾他们,给他们请保姆和心理医生,他们做不起精神病人,依旧要在人群中扮演正常人。”

    霍明谦看着荆然,突然问:“那你呢,你是扮演的正常人吗?”

    荆然瞬间一副惊讶的样子,用手摸着脸,“我的演技有破绽了?”

    “噗……”

    霍明谦愣了愣,然后突然猝不及防的笑出来,之后越笑越大声,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声在安静的画廊里招来其他人的侧目,荆然也靠在墙上无所谓的笑,郑经理惊愕的看着两人,主要是霍明谦,怕他是又犯病了。

    荆然用下巴指指郑经理,耸耸肩,“你看,他就理解不了我们之间的笑话。”

    霍明谦笑得眼睛眯起来,成了两弯月牙。

    这一刻他好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了,只要她讲的笑话他能懂,他们能一起大笑,就够了。

    哪怕在那些正常人眼里他们像一对精神病。

    荆然止了笑,想起他中午还订了餐厅的位子,想提醒他快点,“少爷,您这边要是十五分钟内能结束我就打电话到……”

    霍明谦突然把她轻轻推到身后的一个格子里,用大衣和身形完全挡住光线,低头吻了她。

    在唇上,轻轻的。

    分开后霍明谦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垂下眼转身走向经理的办公室,还提醒一旁傻了的郑经理,“把报表拿给我我就走。”

    郑经理忙跟着霍明谦去了。

    荆然木在原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如果她的认知能力没问题的话,她刚才应该是被吻了。

    等霍明谦从郑经理办公室出来,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刚才特别想吻你。”

    多年来和心理医生打交道,让他很习惯诚实地表达自己的心理,态度倒是很诚恳。

    荆然刚才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点懵,然后觉出这样不好,自己不喜欢。

    “那你也不可以吻我,女孩子不能随便被吻,这对人不尊重,我见别人都这么说。”荆然说。

    “那你觉得被侮辱了?”霍明谦紧张地说。

    荆然想了想,那倒不至于,她也没什么初吻情结。

    “没有,但是你今后别这样了,我不喜欢。”

    “……嗯。”

    两人相对站了几秒,荆然先开口说:“现在去餐厅吗?”

    “好。”

25. 下楼

    那天从外面回来,霍明谦晚上又用小球砸荆然的房门,荆然无奈地过来开门。

    “对不起。”他低着头站在门口说,“我以前也被人突然亲过,那感觉很不好。虽然后来那个人说只是因为把我当成亲人才亲我,可我还是不太舒服,我想我今天也让你困扰了,虽然我是没有女朋友的……”

    “没关系,今后别这样就行了。”

    荆然刚要关门,霍明谦又忙说:“那你也是非常不舒服吗?”

    他很认真地看着荆然的脸,荆然没什么表情,“是的……以前也有人突然亲你?”

    霍明谦刚有些失望,没想到荆然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木木地点了点头,“嗯。”

    荆然有些好奇,“女的?亲你的嘴唇吗?”

    “亲脸。”霍明谦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荆然觉得很有意思,心想这家伙不是傻到被人占便宜了吧,便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问:“那是她跟你说亲你是因为把你当亲人?这事有别人知道吗?”

    霍明谦不明白荆然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回答说:“嗯,我跟我哥说过。”

    然后他不等荆然再问什么就走开了,荆然发现他心不在焉的直接打开他卧室的房门就走了进去,而没有让她送他回去。

    自从昨晚以后他的病似乎见好。

    而接下来的日子确实验证了荆然的想法,霍明谦已经可以自己打开想去房间的门,如果还是感到紧张,就丢一颗小球缓冲一下。而且他的睡眠也变好了,晚上虽然也拉铃铛让荆然陪他去画室或别的地方,但不用到半夜就会犯困回去睡觉。

    这天下午荆然正要去送洗霍明谦的衣服,就见同为别墅中仆人的琪琪正在楼下客厅望着吊灯满眼抗拒,旁边放着人字梯和水盆抹布之类。

    荆然想起今天是该擦吊灯的时候了,便走下来说:“琪琪姐我帮你擦吧,你的头发刚烫的别被头巾压坏了,掉上灰也不能洗,不然影响烫发效果。”

    琪琪正是这个担忧,她刚烫了满头的卷儿。听到荆然愿意帮忙十分高兴,但还是出于客气说:“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正好少爷在午睡我没什么事,他待会儿才会醒呢。”荆然说着把洗衣篮递给她,“你就帮我送这个吧。”

    “那谢谢你啦荆然,改天请你吃巧克力!”琪琪笑着接过洗衣篮走了。

    荆然把蓝布巾包到自己头上,涮了抹布登上琪琪放的人字梯细细擦着吊灯。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她抱住吊灯把梯子“不小心”踢倒,整个人就吊在吊灯上随时可能掉下来,这时候霍明谦在午睡没什么人来这里,荆然便叫道:“少爷……少爷!”

    霍明谦已经午睡完在房间里看书,听到荆然的声音忙跑出来,可走到楼梯口就见荆然吊在吊灯上晃悠。

    此刻的场景和记忆中重合,母亲吊在吊灯上,身下的地上满是污秽,幼小的他腿一软滚下楼梯……似有一道雷劈到心脏,霍明谦扶住楼梯扶手软软地坐到地上,大口地呼吸着仍旧缓解不了心中的恐惧。

    “少爷,帮我把梯子扶起来!”荆然说,同时努力抱着吊灯,额头已经冒了汗。

    霍明谦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荆然让他干什么,他想起来过去,可是他的腿却是软的,怎么都立不起来。

    “少爷!”

    荆然差点掉下来,她已经快没力气了。

    “帮我扶起……梯子……”

    荆然的手一点点滑下去,终于要掉了。她闭上眼,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松了手。

    到底是不行啊——嗯?

    地面似乎软了些,荆然睁开眼,却见霍明谦抱着自己跪坐在地上,脸色雪白,不知他什么时候冲下来的。

26. 撒谎不好

    荆然忙站起来去拉霍明谦,“少爷你没事吧?”

    霍明谦却皱了皱眉,“等一下……”

    荆然以为他又腿软了,拉起他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霍明谦在她耳边疼得嘶嘶吸气。荆然这才反应过来,把他扶到椅子旁让他坐下,卷起裤腿看到霍明谦的膝盖处已是一片淤青。想起他刚才的姿势,应该是想下来接住她,却因为冲击力直接跪在地上,两个人的重量压着膝盖触地,应该撞的不轻。

    “我扶你上楼擦药。”荆然说。

    架着霍明谦把他扶到了房间,荆然让他先坐到床上自己去拿药,下了楼把梯子和抹布都收拾好,然后拿了药上楼。

    荆然涂药的时候试着按了几下,霍明谦疼的五官都揪在一起,不知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还是请医生来看看吧。”荆然说。

    霍明谦点了点头,又说,“我就告诉刘姨是我自己摔的,反正我之前常摔。”

    荆然抬起头看他,却不是表示感谢,而是问:“为什么?”

    霍明谦垂下眼,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

    “要我拿根巧克力棒给你吗?”荆然站起来说。

    霍明谦的镇痛方式类似于小孩子,他有专门的零食柜,里面大多是甜食,不过刘姨为了他的牙齿健康着想让荆然保存零食柜的钥匙。

    霍明谦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

    荆然打开零食柜拿了根巧克力棒给他,然后又补了句,“撒谎可不好,哪怕你是为了别人。”

    荆然出去打电话叫霍明谦的医生过来,回去的时候听见刘姨在霍明谦的卧室。

    “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摔了,下次出了卧室要拿什么东西让别人去拿就好了,我就说客厅也要换成厚地毯,地面那么光滑有什么用,摔一下多疼。”刘姨正说着回头看见荆然进来,交代道,“荆然,下次跟少爷紧一点,虽然少爷现在能自己开门了但是你也要在身边陪着,免得他像这次一样受伤。”

    荆然看了看霍明谦,霍明谦低头专注地啃巧克力棒。

    “我知道了。”荆然低声应道。

    “请医生了没有?”刘姨问。

    “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过来。”荆然答道。

    刘姨又交代了两句就出去让人给客厅铺厚地毯去了,荆然正也要出去,霍明谦突然叫住了她,“荆然,你是和家人住在一起吗?”

    “没有,我自己租的房子。”荆然回头说,“怎么了?”

    霍明谦舔了下嘴角的巧克力酱,“那不是很浪费吗?别墅里还有很多空房间,要不我让刘姨帮你安排个大点的房间你干脆搬来这里住,休假的时候可以派车送你出去。”

    “不用了,我喜欢有自己的空间。”荆然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医生来了,帮霍明谦检查后确定没什么大事,只是近期还是要好好休养双腿,刘姨送走了医生后竟然搬出了一架轮椅,要霍明谦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用腿,去哪里就让荆然推着好了。

    荆然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一声自作自受。

27. 喜欢聪明成熟的人

    荆然帮霍明贤整理信件的时候发现他又收到了一张明信片,从她来这里工作后霍明谦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两张不同地方寄来的明信片,上面都只是一些普通的问候语,落款都是“QL”两个字母。

    她拿着信上楼,霍明谦正又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毯上摆弄电脑。

    “少爷,您的信,这几封是要您亲自看的。”

    霍明谦接过来简单看了看,又歪着头看了那张明信片。

    “邱潋姐要回来了。”他说。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正帮他整理床铺的荆然回过头问:“你哥哥的女朋友吗?”

    “嗯,以前是。”霍明谦说,神色有些难过,“说来他们分手真的是一点预兆都没有,订婚的当天邱潋姐没有出现,我哥在现场等了一整天。后来可能是觉得不好再面对我哥,她之后就没有再来过我们家,当时我父亲已经把她当一家人看待了,我也以为她能和我们成为家人。她和我哥是大学时候就认识的,长辈们也都认可祝福他们,可连他们都没有走入婚姻殿堂……”

    “那有什么可遗憾的。”荆然有些嗤之以鼻,一边把折好的被褥放进柜子一边说,“结了婚就很神圣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结婚,因为什么理由也可以结婚,婚姻本身就是廉价的,几块钱就可以做到,它升华不了爱情,也挡不住男盗女娼,就是作为遮羞布的时候还有点用。”

    霍明谦沉默了,转头看荆然忙碌的背影,低声问:“可是如果你有爱的人,难道你就不希望和他结婚吗?”

    荆然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看他,突然问:“你是不是该上药了?”

    霍明谦的眼神顿时有些怕,最近他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上药了,医生说上药的时候要用手指轻轻按摩淤青的外围部分以便加快淤青散去,可尽管是轻轻按摩也很痛啊,他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是得罪荆然了。

    上药的过程中霍明谦全程很怂的不断嘶嘶吸气,荆然的手指还没碰到他就耸着眉一副要开始喊痛的样子,搞的荆然都很无奈,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荆然问道:“你说那个邱潋姐她一直都有给你寄明信片吗?”

    “嘶……嗯,她应该也给父亲寄,虽然她和我哥没在一起,但是对我们来说她还是很亲近的人。”霍明谦说。

    荆然抬起头,“你一直叫她姐,就因为她是你哥的女朋友?”

    “不是,她确实比我哥和我都大一岁……嘶疼!”霍明谦头上冒了汗,五官皱了下继续说,“她是我哥的学姐,我哥喜欢聪明成熟的人,从上学起就只交了邱潋姐这一个女朋友……嘶,你轻点嘛……”

    荆然抬起头,实在想不通一个大男人会这么怕疼。

    “看来你不只是心理承受力差啊。”荆然说。

    也只有荆然会反嘲笑霍明谦的心理问题,可是霍明谦却并不生气,反倒觉得这让他很轻松,他不喜欢别人总把他当成一个病人看待。

    “我怕我会哭。”霍明谦委屈地说,“而且哭起来会没完,我在医院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病情好容易稳定下来,可是有次我的手被扎破了,我又变得很难过哭了一整天。”

    荆然有点难以相信,“你说笑的吧。”

28. 不受控的病

    霍明谦却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是真的,我自己停不下来,看见什么都觉得很难过,好像所有伤心的情绪一瞬间都涌到了心头,眼泪止不住,但在那之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哭出来过了,我还以为我不会哭了呢,刚开始哭出来我还有点新奇,可是后来就发现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后来我开始头痛,脱力,医生给我注射了药物我晕过去才止住了。”

    霍明谦给荆然看自己的右手食指,“当时花上的一根刺就这么扎进去,很痛,难以忍受的痛,好像直接就刺激到了泪腺,我一下就哭出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肉体上严重的痛感会让我哭出来,可是不一定会自己停住。”

    “……每次都这样吗?”荆然问。

    “有时候忘了就不会。”霍明谦说。

    荆然眼里满是疑问,什么叫忘了。

    霍明谦舔了舔嘴唇,“有时候虽然很痛,但是心里有别的事,没顾上感觉到痛就不会哭。”

    还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荆然喃喃道:“那还好你不是女人,否则你每个月都要哭上几天吧。”

    霍明谦:“……”

    荆然突然有些恶意地看着他,“那要是我不小心弄疼了你你真的会哭吗?听起来很好玩呢——”

    霍明谦不由地向后缩了缩腿,“你不能这样,你别……嘶!”

    荆然“不小心”地按住了他淤青边缘一点,霍明谦表情立刻扭曲了一下,然后一边躲一边却忍不住笑起来:“你不能这样,哈哈哈,太坏了哈哈……”

    荆然也坏坏地笑开,手继续按,“你为什么不哭反笑啊,少爷你是不是又情绪失调了?”

    霍明谦还是觉得痛,可是不知怎的一痛就很想笑,本来很紧张的上药过程变成了嬉闹。

    霍明谦的笑声甚至吸引来了刘姨,她觉得很反常,忙推开霍明谦的房间问:“少爷你怎么了,什么事那么好笑?”

    霍明谦已经笑倒在床上,荆然忙松开他的腿站起身,“我在帮少爷上药,刚才是为了帮他转移注意力,免得他太痛了。”

    霍明谦笑嘻嘻地扭过头看刘姨,有些顽劣地符合道:“是啊。”

    刘姨有些愣,她还从来没见过明谦少爷这么放松。不过她也知道霍明谦有在剧痛下止不住哭的毛病,想着自己也许也该去记些笑话,等少爷受伤的时候给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刘姨走后,荆然冲霍明谦耸了耸肩,霍明谦的双眼弯弯,仰躺着感受照在床铺上和自己面上的阳光,并且又有点想对她做些不太好的事情了……

    荆然垂下眼一边收拾药膏一边说:“我再去给你烤些上次的饼干吧。”

    霍明谦忙爬起来,“我来帮你搅面糊!”

    荆然却皱了下眉,“别了吧少爷,刘姨不让你走路,我要把你扛下楼的。”

    为了让他帮那点忙费那么大力气实在不太上算。

    “你就等着吃就行了。”荆然说着不去理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看她走的那么干脆,霍明谦只好又倒在床上,揪了个抱枕抱在手里,心里像塞满了鹅毛一样满满的,又有些痒。

29. 匣子的主人

    荆然在厨房看着烤箱发呆,听到提示音后忙戴上手套打开烤箱门把烤盘取了出来,把霍明谦爱吃的那些饼干倒进一个大碗里后她突然又看着烤盘愣起神来,钢制的烤盘此刻还是滚烫的。她想起霍明谦说的话,鬼使神差地取下手套一只手按了上去,钻心的痛感从手上传来,她的眉眼忍不住皱起,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荆然手上包着纱布端着托盘出来,看见霍明谦竟然下了楼,站在客厅展示架的一个根雕前仔细端详着。

    “少爷你怎么下来了……”

    荆然突然把话止住,因为随着那人转过头,她发现那是霍明贤。

    “大少爷。”荆然叫了一声。

    他们两兄弟只要熟悉了其中一个,就很容易区分他俩的不同,两人的气场简直大相径庭,而且只要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就会发现他们俩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霍明贤是几乎接近子夜的深色眸子,而霍明谦则是浅淡的琥珀色,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霍明谦的目光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霍明贤把手插进裤子的口袋,嘴角微微挑了挑,“听说我弟弟在你的照顾下恢复的不错。”

    “应该是心理医生的功劳。”荆然垂着眼说,“明谦少爷在楼上,我去叫他。”

    荆然走过他时手腕却突然被拿起,她紧张的想抽回来却发现他捏的很紧,霍明贤给人的压迫性总是这样明显。

    他垂眼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照顾我弟弟是项很危险的工作么?”

    “是我不小心弄的。”荆然低声说,并且因为自己刚才有一瞬间的惊慌而感到愤怒。

    霍明贤松了手,“不必那么急叫他,待会儿我自己上去。”

    “是。”荆然应道。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荆然转身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匆忙赶过来,身后的男仆好容易追上她帮她把行李箱接了过来,进门的时候刘姨也出来了,要帮女子把手里的那个包裹也接过,女子却不着痕迹的躲了一下,“不用,这个我自己拿。”

    说着她已走向霍明贤,“伯父他现在……”

    “还好。”霍明贤说,“我刚从医院回来。”

    女子垂下眼,有些失神的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把包裹放在身边。霍明贤也在对面坐了,刘姨问了两人喝什么然后让荆然去准备,荆然听见她叫那个女子“邱潋小姐。”

    荆然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邱潋和霍明贤正低声聊天,刘姨在一边听着面露忧患。荆然放下咖啡时多看了一眼这位邱潋小姐,漂亮的瓜子脸两旁有零星的钻石耳饰光芒,一身简约的灰色羊毛大衣,里面是件同样简约的黑色丝裙,足上一双黑色羊皮裸靴,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又干练。只是此刻有些心不在焉,拿杯子的时候还差点把咖啡洒在身旁的包裹上,她忙紧张的看了看包裹的布料有没有弄湿。

    荆然伸出手说:“我先帮您放到那边架子上吧。”

    邱潋想了下,还是把包裹先给了荆然。荆然一拿到手就感觉有些熟悉,那包裹并不轻,里面四四方方,荆然还闻到一股经过处理的木料的味道。她的心莫名的急跳起来,放到架子上时她用手拨开了包袱一角,尽管只是看到那么一小块,可她已经瞬间明白里面是什么东西,因为这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每一处花纹都是她亲手雕刻。

    那正是之前她在网上售卖的“魍魉之匣”,其中有个木料用的最好雕琢也最费工夫的,里面的人偶头颅上用的还是真实的头发,那样的特别,她不会记错。

    转过身再看那位邱潋小姐,荆然的眼神已经另有深意。

30. 一直是走在他的前面

    霍明贤的前女友,却带着装有复制霍明谦脸的人偶头颅环游世界,这个邱潋小姐看起来也不简单。

    此刻她看起来忧心忡忡,而且好像在霍明贤面前有些畏缩。

    “明谦知道了吗?”她轻声问。

    霍明贤摇了摇头,“我约你在这里会合,就是想和你一起告诉他。”

    霍明贤抬头问刘姨,“最近明谦情绪怎么样,还稳定吗?”

    刘姨点点头,神情有些忧伤。

    霍明贤便站了起来,看向邱潋,“我们走吧。”

    邱潋也仿佛很大压力的样子,站起身跟着霍明贤上了楼。

    听刚才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荆然也差不多猜出什么事,不过还是问刘姨,“怎么了刘姨,是霍老爷的事么?”

    刘姨点点头,“上次的手术失败了,老爷怕是已经没多少日子。”

    刘姨说着用手捂住了嘴,似要哭出来,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荆然能感觉出她是真的很难过。

    荆然把碗里的饼干先放进了罐子里盖上盖子,霍明谦恐怕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吃零食了。没一会儿霍明贤扶着霍明谦从房间里出来,邱潋跟在他俩身后。荆然还是第一次看他们兄弟两个在现实中同时出现,那种感觉还是有点冲击。她很快反应过来把轮椅推到楼梯下,霍明谦坐了上去,不过不像是腿疼倒像是脱力。

    “我想让荆然陪我一起去。”霍明谦突然低声说。

    霍明贤看了荆然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荆然便推着轮椅把霍明谦一直推到门外的轿车旁,然后扶他上去,自己也坐到他旁边,霍明贤坐在副驾驶席,司机平稳地开着车,邱潋的红色跑车跟在后面。

    霍明谦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脸色苍白,车子行驶了一段他才抬起头微弱的叫了一声,“哥……”

    语气中的依赖十分明显。

    霍明贤却很平静,或者说他并没有理自己的弟弟,只是静静地靠着椅背看着前方的路面。

    到了医院后霍明谦和哥哥还有邱潋一起进了病房,荆然在走廊上坐着,好像百无聊赖般拨弄着手上的纱布。过了很久他们才出来,邱潋的眼睛红红的应该刚哭过,霍明谦看起来很虚弱,霍明贤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看起来很冷硬。

    回去的时候邱潋没有再跟来,她回了自己家,霍明贤一路上仍旧没有跟弟弟说一句话,霍明谦也低着头沉默不语,头发的阴影遮盖了脸上的神情。到家后霍明贤把弟弟接下来放在轮椅上,嘱咐荆然把他推回去,自己就又上了车。

    霍明谦突然抬起头看向哥哥的背影,直到他上车后车子开走,记忆中,好像哥哥一直是走在他的前面,任何时候都比他先成熟起来,留他独自在原地品味自己的无助。

    当天晚上霍明谦再度失眠了,荆然给了他牛奶和饼干也没能让他产生困意,等到后半夜,荆然好容易等他瞌上眼把他从地上抱上床,刚出门就听见客厅的电话响了,刘姨冲出来接了电话,然后便用手捂着嘴哭了,不住地点着头。

    然后她上楼来通知刚睡着的霍明谦在去医院,因为他的父亲刚才又送去抢救,这次可能是诀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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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至深至远介绍:
十四岁时荆然亲眼看到霍明贤开车肇事撞死自己暗恋的学长,可最后出来顶罪的却是他的孪生弟弟霍明谦。五年后准备自杀的荆然突然发现真相,对她而言,肇事者和包庇者都该付出代价。悉心准备一年,潜伏仇敌的家,她要让他们也尝到绝望的滋味。
“你知道当幸福就在眼前,但是却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的感觉吗?”荆然缓缓地说,“我是应该下地狱,但你们正适合与我同行。”
可是随着另一层真相的解开,她发现最后自己深陷的不是仇恨,而是对爱的怯懦……她的爱至深至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她的爱至深至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她的爱至深至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