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回秋失踪
何氏的猜测有道理,沈回知的劝说也入情入理,沈回风自然不坚持这个时候离开扬州进京了。但是心情,却是十足的郁闷的。
试想一下,如果大家真的因为这海产生意丢了命,那他可真是沈家的罪人了。就是侥幸保得性命,沈家的万贯家财没了可以再挣,可是,沈老太太已经六十好几的人了,他们做儿子的怎么能让母亲临到老了反而跟着自己去过苦日子?
一连好几天,沈回知沈回风兄弟都愁眉不展的,大太太何氏也郁结于心,可怕沈家人担心,偏偏都得在老太太面前强颜欢笑。
徐其容看在眼里,深深觉得自己舅舅们也不容易。
那边沈回秋还没有从晋州回来,这边沈回风既不能答应华家合作的要求,也不能断然拒绝,只好以年关马上到了拖着。
就这样一直到了新年。
沈家人口比徐家少,但是沈家是商户人家,不像徐家那么讲规矩,为了博沈老太太开心,大年的时候干脆请了戏班子来,一连热闹了好几天。沈家财大气粗,戏班子也是扬州有名的葵花社,唱了好几出才排出来的新戏。
徐其容因为是孝期,因此并没有去凑这热闹,而是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替母亲抄写经书。
一转眼就过了元宵节,这几日沈回知和沈回风都忙得很,很少在家里出现。徐其容探知到他们并不是在忙着和华家做水产生意,也就放了心。
直到某天沈老太太问大太太何氏:“这算算时间,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吧?”
何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一个月了?”
沈雅慧在一旁脆生脆气的插话道:“大伯母,我爹爹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说着还翘起了嘴。
何氏反应过来,看了眼老太太的脸色,强笑道:“扬州和晋州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三叔又不是那孙悟空,哪里那么快就回来了。起码要二十来天才到得了晋州城呢!”
沈雅慧恍然大悟,笑着对沈老太太道:“老祖宗,爹爹还在路上呢!爹爹会武艺,老祖宗不必太担心!”
当着一屋子小辈的面,沈老太太强压着没对大太太发火,道:“三郎从徐州方向走,过徐州、唐州、许州,便到了晋州。你又哄我老婆子,三郎是骑马去的,比坐马车又快上不少,这哪里就需要二十来天了,紧赶慢赶,也就十五天的路程。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
大太太强笑道:“去十五天,回来十五天,这中间还要时间跟那边的人谈生意呢!这样的大生意,怎么也要谈好几天吧!再说了,兴许那边的老板留三叔玩几天呢!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也属正常。”
沈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三个儿子,就大郎最奸猾,生意上的事情让他二弟操心,跑腿的事情让他三弟去做,自个儿则学着那些读书人吟诗作画的,也不臊得慌。”这便是在迁怒了。
大太太不敢跟婆婆争辩,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这不是有殷哥儿在么!”而且,让二弟三弟去操心这些事情,哪里是大老爷奸猾,分明是因为大老爷不够奸猾。
想起懂事的大孙子,沈老太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跟你老爷说一声,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他们两兄弟老这么躲着我,也不是办法。”
何氏听了面色大变,很快镇定下来,答应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去了。沈老太太吃的盐比她们吃的饭还多,这些事情,哪里是瞒得过她的。
到了傍晚,许久不曾出现的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出现在了老太太的楠筠院。
沈回知和沈回风眼下一团青色,一脸的憔悴,想来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徐其容看着两位舅舅的模样,又想着老太太之前对大舅母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得出一个胆战心惊的结论来。
果然,徐其容听到老太太问道:“你们说,三郎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你们失去联系的?”态度却比之前面对大太太时要软化不少,想来是看到两个儿子这憔悴的样子,心疼了。
沈回知和沈回风对望一眼,沈回风道:“三弟到了晋州地界内,便失去了联系。”
这话一出来,三太太攥着沈雅慧的衣角,便扑簌簌的掉起眼泪来。沈雅慧下意识大声道:“不可能,我爹爹会武艺!”
徐其容皱着眉看了眼沈雅慧,也道:“这事情有蹊跷,临近年关,路上是不太平。可三舅舅一路平安到了晋州,按理说应该松了口气才是,怎么反而出了事呢?”
沈老太太看了眼徐其容,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沈回风道:“可留下了什么线索?”
沈回风摇头:“未曾。”
三太太陈氏用手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让老太太更加急躁。
沈老太太这个时候最关注的便是陈氏了,见陈氏这样,叹了口气,问沈回知和沈回风:“派了多少人去找?”
沈回知忙道:“能派去的都派去了,儿子已经收拾好东西,明日便去晋州。”
徐其容掰着白白嫩嫩的手指,皱着眉头,道:“大舅舅,金哥儿老家不是在晋州吗?不如找他们帮帮忙,他们对晋州最熟悉,说不定就找到三舅舅了。还有,咱们多多给官差们银子,他们肯定也会努力的帮忙找三舅舅。”
沈雅慧插话道:“就是,大伯二伯,爹爹以前给我的钱我都存着,都拿去找爹爹吧!”
沈雅茹忙道:“我的也是。”
沈鹤也要附和,话到嘴边,才想起自己从来没存住过银子,不由得尴尬的把话咽了回去。
沈老太太慈爱的看了沈雅茹和沈雅慧姐妹一眼,道:“哪里就需要你们那点钱了,弄丢了三郎,自然是大郎和二郎这当哥哥的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去找。”然后又对沈回知道,“容姐儿这话对得很,大郎你也不要忙着去晋州,明日先带点礼品去华家。二郎你明日带着银子去见府尹大人。”
沈回风点点头,沈回知却脱口而出:“去华家?说不定就是……”被何氏悄悄掐了腰才反应过来,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老太太眉头一皱,喝道:“说不定就是什么?”
沈回知干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着,两家关系平白得很,人家未必帮咱们。”
沈老太太冷哼:“自己兄弟都找不着了,这个时候还顾着面子不肯去求人?”
沈回知哪里敢应这话,忙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一定会去华家求人!那模样,连陈氏都被惊得打了好几个嗝儿。陈氏脸皮薄,这当着小辈们一打嗝,也不好意思再哭了。
沈老太太被气乐了,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安慰陈氏了,也不留大家吃饭了,就连一向跟着老太太吃饭的徐其容都被打发回去了,沈回知和沈回风两兄弟被留了下来。
徐其容心里是很想留下来听一听老太太跟两位舅舅要说什么的,毕竟,三舅舅的失踪,也跟她有关系。要不是她写那纸条,三舅舅也不会这个时候只身前去晋州。
可是老太太态度坚决,徐其容向来乖巧示人,这个时候也不好胡搅蛮缠。
等大家走了之后,沈老太太屏退周围服侍的人,单留下一个瑞珠在身边捶腿,皱着眉问沈回风:“二郎,你大哥弄鬼,什么都瞒着我。你告诉我,你三弟去晋州,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沈回知满心冤枉,这事情是三兄弟商量好决定的,怎么成他弄鬼了?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叫屈。
沈回风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就算是他们继续瞒着老太太,老太太让人一查就查出来了,到时候反而更生气。于是看了眼沈回知,便一五一十把事情跟沈老太太都说了。包括那来路不明的纸条。
沈回知眼睛瞪得老大:“二弟,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老太太厉声打断了:“怎么,你瞒着我,还不许你二弟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瞒着,成天就知道弄鬼,还没有你二弟一半懂事!”
沈回风二话不说就把事情说了,反而显得之前瞒着老太太是沈回知的主意了。沈回知满心委屈:“不是,我……”
刚开口,却发现自己没法子辩驳。
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就奸猾吧你!得亏家里的铺子都是三郎帮衬着二郎管着,要是换成你来管,整个扬州城不得骂我们沈家奸商!”
沈回风有些不忍了,开口解释道:“母亲,并不是大哥他……”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打断了:“你不用帮他说话,从小他就知道欺负你们兄弟俩,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哪能没数?”
沈回风一脸无奈的看了眼沈回知,他也没有办法了。沈回知更是委屈,明明是他这个当大哥的从小都被弟弟们捉弄好么!尤其是自己的这个二弟,每次捉弄完都倒打一耙,沈家最奸猾的,明明就是沈回风好么!
第十六章 徐亭远来信
不提沈回知的委屈。
当年沈家当家沈安去得早,沈回知、沈回风、沈回秋和沈芸英都还小,族里的叔伯们哪个不是对他们孤儿寡母虎视眈眈。可沈老太太凭着自己一个人,苦心经营,到底没有让沈安留下来的这笔家产旁落,甚至还让沈家一跃成了扬州首富。
沈老太太的本事,可见一斑!
听沈回风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沈老太太的注意力压根儿就没有放在是谁放的纸条这件事上,而是一针见血道:“不管三郎失踪的事情跟华家有没有关系,跟华家这还产生一,都不能做了。”
沈回风心道,果然还是老太太厉害!当下连忙把自己之前的猜测说了一遍,道:“不是儿子非要挣那几个钱,实在是没有办法。”
沈老太太冷笑,道:“你也好几十岁的人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的。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我们沈家又不是无缘无故不跟华家合作的,华家又如何恨我们?”
沈回风眼睛一亮,谄笑着去给老太太捏肩膀:“母亲这话是怎么说?儿子愚钝,自然需要母亲提点。”
沈老太太道:“你三弟失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还有心谈生意?等你三弟回来了,晋州那边的皮毛生意看着也是不错的,便让你三弟去跟那边的人签契书吧!”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沈回秋现在不见了,沈家用这个借口拖着华家,任谁也找不出错来的。至于晋州那边的皮毛生意,沈回风其实早就让人考察过了,虽然不如海产生意赚钱,但也是不亏的。到时候由沈回秋去签了契书,沈家的现银就被套牢了,哪里还有余地去做水产生意?
这水产生意的合作一直是华裕德跟沈回风在谈,沈回秋跑去跟别人签了合同,华裕德也怪不到沈回风身上来。至于沈回秋,他华裕德要怪,只怕也无从怪起!
扬州富庶,不算沈家,华家要找别人合作,也不是不行的。
不能说沈家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只是,既然已经猜到了华家背后有人,沈家不过是一介商户,哪里敢跟他们对着来?能安全无虞的避开,就已经很不错了。
沈回知恍然大悟,喜道:“还是母亲厉害!明日我只说三弟是因为去晋州查探皮毛生意的事情失踪的,华家不能在这关口跟我们翻脸,所以不管三弟失踪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他们都会拿出一副热心的态度来,好让我们沈家买他们的情,答应合作的事情!”
沈老太太幽幽的看了沈回知一眼,道:“我就说三兄弟你最奸猾了,还说不是!”
这下,沈回知是真的哭笑不得了。
不管怎么说,有沈老太太出马了,沈回知和沈回风都松了口气。就目前看来,三弟失踪,并不完全是坏事。只是,万般好处,都不及沈回秋的安全重要。
沈老太太虽然没说,但沈回知和沈回风兄弟心里也明白,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沈回秋回不来了。
沈老太太不提,两兄弟哪里敢提!当下就赶紧回去,一个安排着明日去华家,另外一个安排着明日去拜访扬州城府尹大人。
徐其容回到霜蒲院,勉强吃了半碗饭,便吃不下去了。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那个三舅舅活得好好的,听说二表哥沈鹤进京城找到徐家要娶她做妾,就是三舅舅给二表哥攒的路费。
不单三舅舅活得好好的,沈家每一个人都活着。只是生活清苦罢了。这次,三舅舅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沈家和华家的合作自然不会再提起了,沈家也不会再落败了。
只是,沈家的富贵和三舅舅的性命,哪个重要?
徐其容有些后悔了。只是,后悔也没有办法,只好祈祷三舅舅能够平安归来才是!
从这天起,徐其容每日除了帮沈芸英抄经书,还会多帮沈回秋抄写两篇祈平安的经文,然后让丫鬟一起拿到佛堂去供奉。
对此,沈雅慧感激得很,待徐其容更是亲厚。就连陈氏,知道了也很感动,经常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便往霜蒲院送。
这样一来,徐其容心里更加无地自容。因为心里藏着事,就有些吃不香睡不好。
沈家人忙着找沈回秋,倒没怎么注意。倒是大奶奶金氏看在眼里,只当小姑娘是因为想家了。便时不时的把人带在身边,说话宽慰,哄着多吃些开胃的点心。
等沈老太太注意到徐其容清减不少时,又看到金氏把徐其容照顾得周全,便也没说什么了。
沈家正值多事,虞秋等人自然不能因此说沈家不重视徐其容。倒是韩妈妈,时不时的就说沈家人的坏话,在徐其容面前刺几句。徐其容心烦,更加不让韩妈妈近身伺候了。韩妈妈气得不行。
这南方的天气比北方暖和,正月才过去没多久,便有桃花开了,沈家的花匠有自己的独门技法,这个时候,沈家花园的桃花已经争相竞了,比起城里那早放的一两株桃花来说,沈家花园更显得烟霞烈火。
这日天光正好,春日暖洋洋的洒在叠叠层层的桃花上,更显得娇艳欲滴,整个花园,显得梦幻无比。就连一些粗使的婆子,都忍不住央求花匠把修剪下来的桃花给她,拿回去给自己的儿子去讨女孩子的欢心。
徐其容照例抄写经书,抄了两个时辰,便觉得眼睛有些酸,便信步走到花园里面看桃花。
正出神,韩妈妈突然满脸喜色的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一样的东西。
徐其容皱了皱眉,便听到韩妈妈大声道:“小姐,老爷来信了!”
韩妈妈觉得,自家小姐最近对自己这么冷待,是因为她们在沈家的缘故。等回了徐家,小姐自然待她跟以前一样了。因此,听门房来信了,韩妈妈赶紧去跟门房要了信,拿着来找徐其容了。
虞秋脸上一喜,最近徐其容不高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虞秋心里的想法跟金氏一样,因此看到徐家来信,也高兴得不行。忙上前从韩妈妈手里拿过信,取出信纸交给徐其容。
徐其容接过信纸,心情很是难以言喻。这是徐亭远给她的信,上一辈子,徐亭远还恨她恨得亲自派人来杀她。
虞秋见徐其容发呆,忙喊了一声:“姑娘。”
徐其容回过神来,想起刚刚虞秋拿信纸的样子,沉了脸色,问韩妈妈:“你拆了信?”
虞秋是直接从信封里面拿出的信纸,上面并没有封蜡。
“没有!”韩妈妈吓了一跳,忙道,“信是我从门房那里拿来的,会不会是门房拆了信?”
虞秋冷声喝道:“胡说,沈家的门房怎么可能拆我们徐家的信!”
韩妈妈忍不住道:“我从门房那里拿到信就是这个样子,我又不识字,拆它干什么?”
这下虞秋也犹豫了,问徐其容:“姑娘,要不要叫门房来问问?”
徐其容摇头:“沈家忙着找三舅舅,咱们不要添乱。这信不可能是门房拆的,也不是韩妈妈拆的,估计徐……爹爹写完信忘了封也未可知。”
怎么可能忘了封蜡!老爷就是忘了封蜡,身边的小厮或者丫鬟自然会记得封上。
虞秋看到徐其容一脸的不在意,把话又吞了回去。
徐其容也没心思看桃花了,把信纸塞给虞秋,道:“我也乏了,回霜蒲院吧!”
韩妈妈出声提醒道:“小姐,你还没看信。”
徐其容冷着眼扫了韩妈妈一眼,韩妈妈便不敢再说了。
等回了霜蒲院,虞秋捏着信纸问徐其容:“小姐,干嘛不看信?恐怕老爷这是叫咱们回去呢!”
徐其容面无表情道:“然猜到是叫我们回去,这信看不看,又有什么所谓?”
虞秋觉得徐其容这话不对,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见徐其容铁了心不看信,便只好把信纸塞回信封里,收起来了。
徐其容不管虞秋,自个儿托着腮想自己的事情。老实说,前世一直被徐亭远憎恨,她却是不恨徐亭远的,毕竟那是自己的父亲。就算是徐亭远昭告天下一封断绝书断绝了父女情分,她也是不恨徐亭远的。
相反,她觉得徐亭远会恨自己,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老跟继母争锋相对闹得家宅不宁,徐亭远怎么会对她退避三舍?如果不是自己被人设计害得名声大毁,徐亭远怎么会不肯认她这个唯一的血脉?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徐亭远不该在死之前还惦记着要杀她!
一个要杀自己的父亲,徐其容实在是没有办法面对。她不敢打开那信纸,她怕看到徐亭远的字,自己会发狂。
没一会儿,楠筠院那边便有丫鬟来了,说是沈老太太让徐其容去一趟。徐其容收敛心思,忙跟着去了,心下却是惶然的。
果然,徐其容刚进屋,便见沈老太太笑着对她道:“容姐儿,快过来。你父亲的信你看了没有?徐家派人来接你回去了,过两天就到了。”
第十七章 打算回徐家
徐其容面无表情的给沈老太太行了礼,然后笔直的站在沈老太太面前。
沈老太太见她这样,也只当她是太想家了,于是招了招手,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里,道:“你这一回去,外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徐其容下意识就要说“那我不回去好了”,然后立马就想到了徐其锦。
徐亭远这个当爹的不把她当女儿,生母沈氏已经去世,徐其锦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了。但是,她记得,她回徐家就开始生病,病了大半年,刚好过来,便听说徐其锦没了。
上一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对生离死别没有什么概念。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她能想法子挽救沈家,自然也要想法子保住徐其锦。
所以,虽然不想面对徐亭远,这次她还是要回徐家。
于是,徐其容对沈老太太道:“明年外奶奶派人来接我,我和姐姐一起来陪外奶奶。”
听徐其容提起徐其锦,沈老太太面露怀念之色:“上次见到锦丫头,还是在芸英的怀里,小小的,粉粉嫩嫩的一团,一双大眼睛就跟花园西南角的从番邦移植过来的葡萄似的。这么多年没见,只怕锦丫头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外奶奶了。”
徐其容便道:“怎么会,要不是这次需要有人在母亲灵位前守着烧纸钱,姐姐应该也是想来陪伴外奶奶的。”
沈老太太伸手捏了捏徐其容的脸,笑道:“听徐家跟过来的那几个下人说你们姐妹长得很像。记得锦丫头小的时候,跟你娘刚出生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想来长大了,便生了些变化。”
这意思就是说,徐其容跟沈氏长得并不怎么像了。
徐其容也没在意,前世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长得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却像极了徐家佛堂里面的那位。
想到那位,徐其容一下子哀伤了起来,当年自己嫁给云岚,还不等三朝回门,便得来那人仙去的消息。她向来身子康健,怎么突然就没了,这也是徐其容一直没查出来的事情。
沈老太太以为自己勾起了外孙女对亡母的思念,不由得把人搂在怀里,宽慰了起来:“没事,说不定以后外奶奶也搬到京城附近住,那时候要见你们姐妹,就方便多了。”
徐其容回过神来,心里琢磨着沈老太太这话的含义,嘴里却问道:“三舅舅找到了吗?”
现在已经到了三月初,算起来,沈回秋已经失踪了两个月了。
听外孙女提起这个,沈老太太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来:“刚刚你二舅舅来过了,说是已经有了你三舅舅的消息。你二舅舅已经派人去找了。”
“真的!”徐其容眼睛一亮,放下心来:“那三舅舅可有受伤?他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
沈老太太笑道:“等你三舅舅回来了,你自己问三舅舅不就好了。外奶奶跟你在一处,又怎么知道你三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徐其容有些泄气,嘟着嘴道:“等三舅舅回来,我已经走了。”或者说,徐其锦是她回去大半年之后没的,所以她在沈家再待几个月也没关系?这么一想,徐其容不由得又道,“外奶奶,我不回去了,我等三舅舅回来了再回去!”
她总要看到三舅舅平安无事才放心!
沈老太太面上一喜,她也是舍不得徐其容走的,然后又想起徐亭远来信的内容,不由得摇了摇头,道:“四月初八既是佛诞日,又是你母亲的生辰。你爹爹想给你母亲办一个道场,你不回去怎么行!”
沈老太太这么一说,徐其容诧异的扬了扬眉,她倒是不记得前世的时候徐亭远有没有给她生母沈氏办道场了。只是,在她看来,徐亭远是个很注重身份的人,沈氏死后,他续娶了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家的小姐,从此便再也没有提起过沈氏。可见,他对沈氏并不是多重视的。
既然这样,他怎么会给沈氏做道场?
徐其容心里不无恶意的想,难道是因为沈家还是扬州第一首富吗?
在沈老太太看不到的角度,徐其容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最后,徐其容对沈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三舅舅回来了,外奶奶您一定要写信告诉其容!”
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沈老太太也乐了,笑道:“你个鬼机灵!”
过了两天后,徐家派来接徐其容的人果然到了。领头的便是长期跟在徐亭远身边的高伯。
高伯小的时候是一个过得凄惨无比的乞丐,有次在街上抢另外一个乞丐包子的时候遇上了才十三岁的徐亭远。徐亭远便把人带回了徐家。从此,高伯便跟在徐亭远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直到徐其容嫁到云府,高伯还跟着徐亭远。
高伯的身世,整个徐府的人都是知道的。徐府的家生子一开始可没少欺负他。大概因为小时候的经历,高伯凶狠得很,每次那些家生子欺负他,他都不要命也要报复回去,后来也就没人敢惹他了。
徐其容以前一直想不通,她爹怎么就捡了一个欺负比自己还弱小的乞丐的小乞丐回家,现在却是明白了,她爹,三观一直就没有正过!
看到高伯就会想起徐亭远来。因此,高伯去见了沈老太太便来霜蒲院见自家小姐时,非常意外的吃了闭门羹。
虞秋一脸无辜的跟高伯说:“姑娘在小书房抄经书,说了谁也不准进去。”
这个时候的高伯才二十二岁,对那些家生子再凶狠,面对自家粉雕玉琢的小姐时,一颗心还是柔软得跟什么似的!更何况,徐其容和徐其锦两姐妹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比他还未谋面的女儿地位还高!
听虞秋说自家小姐还在抄经书,高伯心疼得不行:“小姐抄了多久了?手会不会酸啊!眼睛累不累啊!要是累坏了眼睛,可怎么是好!要不先歇一会儿?”
虞秋哦了一声,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你来的时候,姑娘刚进去。”
“……”怎么办,好像被自家小姐给嫌弃了!高伯这次是真的心疼了,特别疼!
虞秋也有些惧怕高伯,见高伯突然阴沉着脸,怕得不行,又不敢悄悄走开。
高伯自己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面色阴沉的吩咐虞秋:“我带了不少东西来,都是给沈家人的。你带我去一份一份送到沈家各院,就说是咱们小姐让送的。”
他自己身处底层挣扎,自然比这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更加懂人情世故。现在主母去世了,两位小姐除了老爷,能依靠的只有沈家了。能够通过这些小事让沈家记得小姐的好,他是很乐意替小姐去考虑这些的。
虞秋忙答应了下来,跟高伯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送京都特产了。
徐其容并没有见到徐家送来的礼单,要是见到了,估计心里又会疑惑了。倒不是说礼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礼单里面单列出来五个走马灯,都是今年京都时兴的花式。分别给沈鹤、沈雅茹、沈雅慧、沈彬、沈礼准备的。
走马灯并不好携带,单从这一点来看,徐家是很重视沈家这门姻亲的。不然也不会连沈家有几个孩子都记得。就连刚出生没几个月的沈彬和沈礼的份都考虑到了!
因此,徐其容若是看到这礼单,不奇怪才怪!
高伯送完礼之后,便由沈家下人带着去客房休息了。沈家人知道徐其容要走了,都挺舍不得的。尤其是沈雅茹和沈雅慧,得知徐其容就快走了,连自己的那份礼物都没有拆,就跑来霜蒲院找徐其容了。
沈雅慧瘪着嘴对徐其容道:“容妹妹你可不可以不走?你走了,我就没有妹妹了!”
说来也怪,沈家的姑娘里面,沈雅慧最小,她外祖陈家,又全生的儿子。因此,统共算起来,和沈雅慧沾亲带故的姑娘,就只有徐其容比她小两岁。
沈雅茹一直比沈雅慧懂事,此刻也甚是不舍:“要不然多住几天吧,干嘛非得明天就走!”
徐其容无奈道:“要赶在四月初八给娘做道场……三表姐,四表姐,以后有机会,你们来京城找我玩吧!”
这么一说,沈雅慧眼睛又亮了:“好啊好啊,到时候带上我的双胞胎弟弟!”
徐其容不知道沈雅慧怎么就扯到她那双胞胎弟弟身上去了,还是笑道:“到时候带你们去烟罗斜街买好吃的!”
沈雅茹拉着徐其容的手,也乐了:“咱们快去老祖宗那里陪老祖宗说说话,二哥哥知道容妹妹要走,估计马上就要来这霜蒲院找容妹妹了。咱们去老祖宗那里,二哥哥也不敢乱说话。”
徐其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就忙带着珍珠、翡翠两个大丫鬟,跟沈雅茹和沈雅慧赶去了楠筠院。
果然,她们刚离开没多久,沈鹤便急吼吼的来了霜蒲院,一问,听说人去了楠筠院,又急吼吼的抄小道往楠筠院的方向跑去。
没想到还比三姐妹先到。
第十八章 我的亲戚是土豪
沈鹤皮肤很白,在不说话不乱动的时候,看起来也是翩翩少年一枚。尤其是,最近沈鹤为了讨徐其容欢喜,做出一副爱学习的样子来,穿的是读书人最喜欢的青衫,身量修长,出门在扬州城走一圈,能收获不少闺中女儿的芳心。
丫鬟们看着沈鹤安静的站在庭廊前,**柔和的洒在他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神祗,不由得都悄悄红了脸。
徐其容和沈雅茹沈雅慧走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徐其容心道,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也难怪全家上下都偏爱二表哥了。
思绪还没收回来,便见沈鹤一边迎过来,一边大声嚷嚷:“容妹妹,听说你要回去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变音期,那公鸭嗓子发出的声音实在没有丝毫的美感。更何况,沈鹤走路有些外八字,举手投足间粗鲁得很。
这一动一开口,刚刚那般美好的画面,就像突然遭遇了狂风暴雨,一点旖旎都不曾剩下了。
徐其容好笑的去打量刚刚还红着脸的丫鬟们,果然,那爱慕的眼神已经换成了嫌弃的眼神。
思索间,沈鹤已经到了跟前,沈雅慧指着沈鹤道:“二哥哥,容妹妹明天就要走了,你可不许乱说话惹容妹妹不高兴!不然我去老祖宗那里去告你的状!”
“我什么时候惹容妹妹不高兴了?沈雅慧你别血口喷人!”沈鹤不理沈雅慧,转头对徐其容道,“容妹妹,你去跟我爹说说,带我一起去京城好不好?”
徐其容吓了一跳:“你去京城做什么?”
沈鹤得意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京城有个云临书院,是整个新陈国最好的书院。我要去那里念书,等个三年五载,一定能考个状元回来玩!”
徐其容诧异:“二舅舅让你去云临书院读书?”
沈雅慧眼珠子一转,笑道:“要是二伯肯让二哥哥去那个什么云临书院读书,二哥哥怎么会来叫容妹妹去跟二伯说呢!”
沈鹤狠狠地瞪了沈雅慧一眼:“你就知道拆你二哥哥的台!”
沈雅茹担忧道:“京城那么远,二叔肯定不放心二哥哥去的。二哥哥,你就别闹了!”
徐其容哭笑不得:“反正我不管,二哥哥想要去,二哥哥自己说去!”
沈鹤哪里肯,就要继续纠缠徐其容。徐其容忙一闪身,避过沈鹤,拉着沈雅慧和沈雅茹跑去找沈老太太了。
沈雅慧才不怕得罪沈鹤,张嘴就把沈鹤的打算跟沈老太太说了。沈鹤跟进来时,正听到沈雅慧告状,气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沈老太太听完,居然没开口责备沈鹤,反而笑意潺潺的问道:“鹤哥儿,你是真的想要念书?”
沈鹤眼珠子一转,连忙点头。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问:“非要去读云临书院考状元?”
沈鹤看了眼徐其容,继续点头。
沈老太太便笑得满脸褶子,欣慰得不行,抚掌道:“既然喜欢,祖母总不能耽搁了你。你且记住今天的话,到时候可不许反悔了。”
沈鹤眼睛贼亮,扑上前来给沈老太太捶腿:“老祖宗不是哄我玩儿的吧?我真的可以跟容妹妹一起上京?”
沈雅慧在一旁听着,急了,忙道:“我也要跟容妹妹一起上京!”
沈雅茹在一旁抿着嘴也跟了一句:“老祖宗,茹儿……茹儿也想去。”
沈老太太横了兄妹三人一眼,道:“你们容妹妹是回去给你们姑姑走道场的,你们跟着去干嘛?”
沈鹤瘪了嘴:“可是祖母你刚刚还说……”
“读书是读书。”沈老太太连忙打断,然后对徐其容道,“容姐儿这一走,也不知几时能再见。今晚用完晚膳,容姐儿就跟我睡吧!东西自有丫鬟婆子们去收拾。”
徐其容连忙答应了。
忽然听到外面挂在帘前的褐水晶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是丫鬟问安的声音,然后便听到打帘的丫鬟提声道:“三太太来了!”
沈雅慧忙站起来,喜道:“我娘来了!”
然后便见三太太陈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奶娘,一人抱着一个小婴儿,正式沈彬和沈礼。
要换以前,沈老太太这会子铁定已经把两个幺孙要到身边来了,只是今日却是搂着徐其容,见到两个幺孙,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陈氏也不在意,笑道:“我刚刚去了一趟霜蒲院,才知道容姐儿在老祖宗这里。”
然后扭头对徐其容道:“你要走了,三舅母也很舍不得,却不能一直留你。给你和锦姐儿准备了点小东西,就当是三舅母疼你们了。东西刚刚已经送到霜蒲院,虞秋姑娘收起来了。”
徐其容忙站起身对陈氏福了福:“其容谢谢三舅母,三舅母有心了。”
陈氏摇摇头:“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不喜欢,也不要告诉三舅母,说不定下次三舅母就寻到你们喜欢的东西送你们了。”
徐其容笑道:“三舅母给的东西,其容和姐姐都是极喜欢的。”
徐其容乖巧懂事,说话又贴心,来沈家后也没有跟沈雅慧红过脸。因此陈氏还是很喜欢徐其容的,现在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熨帖。
一高兴,陈氏就转头吩咐丫鬟:“冰莲,我库房里面有一套鎏金点翠镶南珠双蝶戏折枝莲的珠花,你去找了,送到霜蒲院去。”然后又对徐其容道,“这套珠花做得活灵活现的,你四表姐举止粗鲁,我不舍得给她糟蹋了,你拿回去,过几年正好用得上!”
徐其容还没有开口,便听到沈老太太笑道:“容姐儿快谢过你三舅母,那珠花我是知道的,上面的南珠虽然珍贵,有钱也能买到,可那点翠的手艺是扬州城一个老师傅家传绝学。那老师傅无儿无女,也没收个徒弟。前些年老师傅失明了,要想买到他做的点翠珠花,再多钱也不行了。”
徐其容听了,吓了一跳,忙道:“那快别给我了,还是给四表姐吧!”
沈雅慧珠花绢花什么的多得很,才不在意这个,打趣道:“你没听我娘说么,怕给我糟蹋了。”
徐其容一噎,陈氏笑道:“我自然还有别的给你四表姐。我一个当舅母的,给外甥女一套珠花就不行了?”
徐其容忙点头道谢。
没一会儿,大太太和大奶奶一起来了。见陈氏在,大太太笑道:“三弟妹倒是动作快!”
陈氏笑道:“我一个人,自然比你们两个人快。”又对徐其容道,“看,你大舅母也给你送体己来了。”
沈老太太凑趣道:“容姐儿,快谢谢你大舅母和大表嫂!”
徐其容见大家高兴,便真的站起身来裣衽给何氏和金氏行礼道了谢。
何氏道:“你们知道的,我是最穷的。容姐儿要回去,大舅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送,只好给你们姐妹一人准备了一匣子珠子,回去镶珠花戴。”
说着,跟在何氏身后的银盏还真的捧出两个檀木匣子来。
沈鹤在一旁怂恿:“容妹妹,你打开看看,要是珠子不好,咱们让大伯母换好的来!”
徐其容瞪了沈鹤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何氏示意银盏打开了一个匣子,道:“这珠子虽然不好,做珠花还是可以的。等什么时候大舅母得了好的,再让人送到容姐儿府上去。”
徐其容看了眼那匣子,直咋舌,满满两匣子的孔雀石珠子,大舅母还好意思说自己穷!
金氏也笑着让丫鬟捧上来两个匣子,道:“我自然是比不上母亲了,也就两匣珍珠,容姐儿拿回去打赏下人吧!”
徐其容心扑簌扑簌的跳,沈家这是财大气粗呢还是财大气粗呢!连忙再次跟何氏和金氏道了谢。
然后便听到外面有人道:“你们都来了,大嫂也是,自己来都不叫我!”
何氏笑道:“你自己在库房千挑万选,生怕没有把我和三弟妹比下去,我怎么好来叫你?”
然后便见二太太柳氏带着丫鬟进来了。
沈老太太笑道:“你送容姐儿什么好东西?”
柳氏得意道:“我送的,可比大嫂和弟妹都要好!”
众人都往柳氏身后看去,沈鹤张嘴就道:“娘,东西呢东西呢?你送到霜蒲院去了吗?”
“急什么,”柳氏卖够了关子,才上前拉着徐其容的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叠银票来塞给她,道:“虽然你一个闺阁小姐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也有自己的月银。但是银子这种东西,总不嫌多的。万一遇到了什么事,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大事。”说着,又从另外一个袖子里掏出一大叠来,“这一叠,是给你姐姐的。”
沈家人都不缺钱,银票都是按叠来论的。
那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的,一叠大概有五千两的样子,徐其容感动得不知怎么是好。
偏生沈老太太来了兴致,凑热闹道:“柳氏倒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瑞珠,去把我给容姐儿和锦姐儿准备的银票也拿来吧!”
第十九章 归去
瑞珠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大叠银票来了,柳氏伸长脖子看了,却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面额。
便笑道:“咱们谁有老太太手笔大啊!”
沈老太太看了眼跟着徐其容的丫鬟珍珠和翡翠,然后对徐其容道:“这个银票,你收着,你姐姐那份,你替她收着,别一回到徐家就跟你姐姐分,谁也不告诉。”
徐其容一愣,立马明白了沈老太太的意思,这银子不让徐家知道,要是有个什么急事,徐其容两姐妹也有个仰仗。
除了沈老太太,谁还能这么一心为她们姐妹打算。眼睛一酸,徐其容眼泪就流了下来。
见徐其容流泪,沈老太太也是鼻子一酸,干脆一把搂住徐其容一起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容姐儿,可怜我那芸英,怎么就这么没了,抛下两个女娃,以后可怎么办呐!”
沈老太太这一哭,徐其容反而不敢哭了,忙反过来去安慰沈老太太。刚接到沈芸英死讯的时候,沈老太太哭了好几天,病了一个多月,饭都吃不下一口,全靠药来吊着。直到徐其容来扬州沈家侍疾,这才好了起来。
何氏忙劝道:“老祖宗,芸英不在了,容姐儿和锦姐儿不是还有你这个外奶奶么!快别伤心了,反而引得容姐儿惦记不是!”
沈老太太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芸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能说不念就不念。”
柳氏和陈氏只道:“老祖宗多想想容姐儿和锦姐儿吧!”
沈老太太让瑞珠去拿了帕子来擦脸,指着沈鹤、沈雅茹和沈雅慧道:“咱们沈家的儿孙,个个都是孝顺懂事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陪着我和容姐儿。”
沈鹤笑道:“老祖宗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能陪着老祖宗和妹妹说说话,是鹤儿的福气!”
二太太柳氏道:“他们孝顺懂事,那也是老祖宗教得好。”
沈老太太听了这话,甚是欣慰,看向自己儿媳、孙子、孙女的眼神愈发慈爱。
徐其容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想着,除了沈家,哪个大户人家的后宅不是勾心斗角!所谓一家人一条心,也难怪沈家没有任何政治靠山都能经营成扬州首富了!
晚上吃完晚饭后,徐其容果然没有回霜蒲院,留在了楠筠院跟沈老太太一起睡。
沈雅慧古灵精怪,死皮赖脸也不肯回自己院子,非说舍不得徐其容,要跟徐其容一起睡。沈老太太说不过她,只好把她和沈雅茹一起留下来了。
好在,老太太的雕花木床够大够实在!
这一晚,祖孙四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到三更天,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沉沉睡去。
徐其容的东西,丫鬟婆子都收拾好了,马车什么的,沈殷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好几遍,还非常细心的给徐其容准备了许多零嘴、小玩具放在马车车厢的暗格里面。常备药品、醒神丸、软垫之类的,自不必提,齐全得不能再齐全了。
加上沈家送给徐家的礼物,以及单送给徐其容和徐其锦两姐妹的东西,再加上沈回风专门请来的镖局的护卫,这回去的车队,竟比来时的车队大了一倍不止!
用完早膳之后,祖孙四人,再加上一大早便跑了来的沈鹤,坐在一堆说话,等大太太何氏来说可以出发了,众人这才依依惜别。
沈鹤、沈雅茹和沈雅慧都给徐其容准备了礼物,吃完早膳就悄悄给徐其容了。
离开沈家前,徐其容再三叮嘱,找到她三舅舅了一定要写信告诉她。
大家把徐其容送到了车上,你一句我一句,车队硬是出发不了。
沈殷便道:“那些话都说了好几遍了,再不出发,容妹妹今日就别走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乐了,沈老太太这才发话:“走吧!”
沈殷骑了高头大马,和徐其容的马车并行,一直把徐其容送出了扬州城,这才停下来跟徐其容告别。
徐其容强笑道:“大表哥刚刚还说外奶奶他们,现在自己还不是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沈殷笑道:“是大表哥不对。”
直到马车再次启程,徐其容终于笑不出来了。京城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徐家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按理说,能回到熟悉的地方了她应该开心才是,可是,她想了好久,恁是想不到可以开心的理由。
虞秋等人倒是极高兴的,她们的亲人、朋友,都在京城徐家。
徐其容本想叮嘱珍珠和翡翠,不要把沈老太太给她的银票说出去,又想着,沈老太太能够当着大家的面把银票给她,自然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便放下心,什么也没说。
沈家准备的马车宽大舒适,而且里面打发时间的东西很多,所以这一路上徐其容也没受罪,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万事有高伯和虞秋安排得妥妥帖帖,徐其容不用操一点儿心。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徐府,马上就要见到徐亭远,徐其容就更加不待见起高伯来。
每天不仅不肯见高伯,更是故意把高伯支使得远远的。比如,明明马车里什么零食都有,徐其容偏要虞秋叫高伯快马加鞭去附近的镇子买新鲜的水果糕点。
这还没什么,重点是,买来的东西,她一样也不吃,全部分给随行的丫鬟婆子家丁护卫了。
高伯很是忧伤,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呃,任性了!
虞秋看不下去了,最主要是,每次都是她去指使高伯买东西的,要是高伯记她的仇怎么办?只好私下里劝徐其容:“姑娘,你不喜欢高伯没什么,万一他回去跟老爷告状怎么办?”
徐其容把下巴搁在车窗那里看风景,随口道:“随他告去,徐亭……我爹又不在这里!”
虞秋皱着眉头:“姑娘,这样是不是有些任性了?”其实,她想问的是,她家姑娘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任性了!以前多乖巧可人啊!
徐其容坐直身子,放下车帘,想了想,对虞秋道:“你把二舅母给的银票拿出来,咱们再数一遍。”
虞秋欲哭无泪,她家姑娘除了变得任性了些,还多了一个爱数银票的毛病。二舅太太拢共给了一万两银票,她家姑娘一天要数两遍。
就是数大太太和大奶奶给的珠子也好玩一点啊!
虽然不大乐意,虞秋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银票掏出来给徐其容数了。
马车越靠近京城,徐其容心里就越烦躁,总想找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数珠子是不错,可珠子又小又圆,万一越数越少,那不是败家了么!还是数银票好,怎么数都不会少!
高伯照样使唤,银票照样数,不是一个小小的虞秋就能阻止的。虞秋看着高伯越来越黑的脸,还要自己找借口说姑娘为什么没吃高伯买回来的东西,真的是操碎了心!
就算徐其容再不愿意,一路上再拖拖拉拉,四月初五的时候,车队还是到了京城。
徐其容一行人刚到南城门,高伯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通知徐府了。
马车进了外城,徐其容从纱窗向外瞧了瞧,果然到了京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自从进了外城,徐其容心里更加忐忑,什么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她都没有心思去注意了。想到可能在内城门那里见到徐家来接她的人,她心里都止不住的慌乱。
偏生虞秋还在一边兴致勃勃跟她说:“咱们走了这么久,老爷肯定想姑娘了,说不定亲自带了人在内城门那里等咱们呢!”
徐其容不说话。
等到外面传来小食的叫卖声,虞秋才觉得不对劲,把马车车厢前面的帷帘掀开一个角,探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古怪,然后回头又看到徐其容抿着嘴不说话,忙道:“兴许老爷今日是太忙了。”
心里却是诧异,就算是老爷忙,管家的郭老太太也会派人来内城门迎接的啊,这会儿马车都已经到了烟罗斜街了,还没见有人来。
徐其容不知道虞秋的心思,听说徐亭远没来,反而松了口气,问道:“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虞秋不敢骗徐其容,老老实实道:“咱们到烟罗斜街了,过了九如巷,就到如意巷了。”
九如巷和如意巷相连,里面便是跟出了名的状元巷隔了一条莲花河的烟袋胡同。烟袋胡同住了两家大户人家。挨着九如巷的邱家,和挨着如意巷的徐家。
徐家的本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在灵州,灵州徐家当年也是鼎鼎大名的,徐家的老祖宗当年是护国英雄,一家老小都在安北关阻击关外来侵的落坦人。后来战事渐消又几经改朝换代,徐家这才从安北关慢慢迁到灵州。
因此,灵州徐家又称关内徐家。只是,关内徐家这些年一代不如一代,反而是分出去主动迁到京城的三房徐长芳一脉,这些年有了重振辉煌的势头。
徐其容收敛心思,心头冷笑,上一辈子,徐家把徐亭远赶出家门,把她嫁给云岚,走了这两步好棋,后来确实辉煌得不得了!
第二十章 归来
徐其容一行的马车一路穿过烟罗斜街、九如巷,进了如意巷,在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门前一左一右摆着两尊石狮子,一个看门的小厮百无聊奈的坐在石狮子旁边嗑瓜子,大门敞开着,却是空荡荡的,除了这个看门小厮,再无别人。
虞秋皱了皱眉,心里嘀咕,这姑娘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高伯下了马,阴沉着脸,瞪着那小厮道:“五小姐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小厮惧怕高伯,忙站起来道:“四老爷出门去了,二小姐病着,二太太带了人在照顾。老太太吩咐我在这里守着,她们在二门等五小姐呢!”
见高伯脸色回转,小厮接着道:“五小姐这一去,府里的太太、姐儿们这是天天盼,今日听说五小姐就要到了,老太太一高兴,赏了小的一大把钱呢!”
高伯眉一挑:“还不带路!”说着转身就要扶徐其容下马车,结果徐其容自个儿抓着虞秋的手下来了。高伯掩饰住心里的失落,一边陪着徐其容往里走,一边吩咐婆子、小厮们把徐其容的东西小心着搬进去。
当年徐家太祖徐长芳搬到京城之后,因为忙着打拼,子嗣并不丰厚。只有两个嫡子和一个庶女。嫡长子徐谨言文武全才,跟九如巷邱家的表亲乔家订了娃娃亲。后来乔家举家搬出京城,十几年没有联系,徐家便以为这口头上的娃娃亲已经作废。徐谨言十八岁时颇得当时还未登基的陈乾帝的赏识,尚了前朝的平泰公主陈红玉。嫡长子徐亭进都五岁了,乔家忽然落了难,跟徐谨言订了娃娃亲的乔玉蓉又带着自己的侄女乔水瑶找了来。徐谨言没办法,跟平泰公主商议后,娶了乔玉蓉为平妻。之后徐谨言又同平泰公主生下了嫡次子徐亭远,便是徐其容的父亲。徐亭远刚出生没多久,徐谨言便因为意外去世了。
嫡次子徐谨行娶了从五品的徐州知州郭兴忠的嫡长女郭平遥,膝下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一个庶子。
徐长芳这一脉可以说是人丁单薄,尤其是嫡长子徐谨言这一房。再则,徐谨言去世的时候,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刚满周岁,都是无知的年纪。因此,徐长芳去世以后,两房并不曾分家。
因此,徐家子孙的排行,徐谨言和徐谨行两房人是一起排的。大老爷是徐谨言和平泰公主的长子,妻子是乔玉蓉带来的侄女乔水瑶,膝下有大爷徐程、四爷徐佑和三小姐徐其筠。二老爷是二老太爷徐谨行和郭氏的嫡子,妻子刘氏,膝下有二爷徐嘉、五爷徐昭、六爷徐瞻以及大小姐徐其瑶,其中徐嘉和徐昭都是庶出。三老爷徐亭柏是二老太爷的庶子,妻子苏氏,膝下有三爷徐昇和四小姐徐其玉。四老爷徐亭远便是徐谨言和平泰公主的次子,亡妻沈氏,膝下只有二小姐徐其锦和五小姐徐其容两个女儿。五老爷徐亭瑞,妻子白氏,膝下只有六小姐徐其蛾和七小姐徐其蝶一对庶女。至于唯一的姑奶奶徐璇儿,夫家便是隔壁的邱家。
在徐谨言去世五年后,平泰公主主动要求,去了佛堂,不问俗事。乔氏因为无所出,跟着自己来的侄女嫁给了徐亭进,因此,自己便也跟着徐亭进一房过活。也是不管事的。因此,目前徐家的中馈,是由二老太太郭氏带着二太太刘氏在管理。
平泰公主不管事情,乔氏又无所仰仗,因此,看门小厮口中的老太太便是郭氏。
徐其容看也不看高伯,带着虞秋自顾自的往里走,珍珠翡翠以及刘妈妈和韩妈妈连忙跟上。
到了二门,红飞翠舞衣香鬓影,郭老太太果然带着太太姑娘们在此等候。
按理说,徐其容是徐家的五小姐,她回来了,郭老太太派身边得脸的丫鬟婆子前来迎接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亲自来。她这么一做,倒像是喜欢极了徐其容。
一个穿着水红色折枝莲纱罗裙,头上戴着珍珠珠花的七岁左右的姑娘眼尖,先笑道:“五妹妹到了!”这姑娘站在郭老太太的身边,扶着郭老太太的胳膊,一边笑,一边冲着徐其容眨了眨眼睛。
徐其容哆嗦一下,心道,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北方不比南方,天气寒冷,起码要五六月份才能穿这纱罗裙呢!她这三姐姐也不怕冷!
徐其容以为自己再看到徐家人,隔世相见,也许已经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了。可没想到,只一眼,便立马认出谁是谁来。看来,前世在徐家那十几年,不是白呆的。
只是,为什么没有虞秋、刘妈妈她们的印象?徐其容心底划过一丝疑惑。
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带着笑就往郭老太太身边扑,一边扑还一边喊着:“叔祖母,其容想死您了!”
这一扑,刚好“不经意的”推开了徐其筠扶着郭老太太的手,徐其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悦,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徐家几个姑娘里面,郭老太太最喜欢的是大小姐徐其瑶。大房的三小姐徐其筠向来擅长争宠斗胜,嘴巴又甜,因此,除了徐其瑶,郭老太太最喜欢的反而是徐其筠这个堂孙女。
徐其容上一辈子在赏花宴上和东阳侯府的世子云岚双双落水,毁了云岚的名声,东阳侯府无奈只得迎娶徐其容为世子夫人。
整个京城的千金小姐都对徐其容又是鄙视又是嫉妒,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居然赖上了品格光风霁月的才子,实在是可恨,可恼!
大家都以为这是徐其容自己的手笔,哪里想得到,这其实都是徐其筠的功劳。只是,前世得以嫁给云岚,徐其容自己心里也是开心的,又想着或许可以帮到被赶出徐家的父亲,因此,上一辈子,徐其容并没有因此找徐其筠麻烦,反而心里很是感激她。
后来想想,却是疑惑不已的,云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无人知晓,众人只道他少年英才,是多少闺阁女儿的梦中**。徐其筠当时都十七岁了,还没有说人家,她为什么要设计那一出落水好戏?
虽然徐亭远被徐家赶出去了,可郭老太太“仁慈”,依然把名声不大好的徐其容养在身边。经过那次落水,徐其容的名声就更坏了,不可能没有影响到徐家其她姑娘的亲事。
自那以后,徐亭远心里更加不待见这个独女,徐其容又发现云岚跟看起来完全两样,渣得不能再渣了,于是心里便渐渐恨起徐其筠来。只是,那时身在东阳侯府,哪里有机会再见到徐其筠!
因此,今天才一见面,徐其容便故意往郭老太太身上扑了。
以前徐其容在郭老太太面前尊敬有余,亲近难得,这一扑,郭老太太身子一僵,等到徐其容软声软气的诉说起自己的思念来,这才反应过来,用手轻轻拍着徐其容的背,一脸慈祥。
徐其容看也没看徐其筠,嘴里道:“这一别好几个月,其容想死叔祖母了,叔祖母怎么没有派人叫其容回来?在沈家,一收到徐府的信,其容就收拾好东西等着了。没想到叔祖母亲自带了人在这里等其容,叔祖母也很想其容是不是?”
郭老太太心道,果然是个孩子,离不得家。嘴里笑道:“大家都想你呢!你三姐姐还专门给你留了一盏元宵节时的走马灯。”
见郭老太太提到自己,徐其筠脸上的不悦一下子就没了,心里想着,这也不过是因为她刚回来罢了!
徐其容却仰着头对郭老太太道:“我就知道,所有姐姐妹妹里面,叔祖母最喜欢其容了!”
郭老太太一噎,对上徐其容亮晶晶的眼睛,只得暂不理会徐其筠,点了点头。
徐其容这才放开郭老太太,规规矩矩的跟姐姐妹妹们见礼问好。心里觉得甚是没劲,就算得了郭老太太两句好话怎样?一点意思都没有,真不明白徐其筠这争宠斗胜的心为什么这般强烈。
徐其筠心里不是很高兴,因此,徐其容跟她见礼问好的时候,她反应淡的很。
徐其容离开了好几个月,身上穿的衣服是在扬州城新做的,料子和样式跟徐家姑娘的都大不同,就连头上的绢花,也不是京城时兴的样子。只是,看起来却是样样华贵无比的。
样样跟徐家姑娘不同,大家姐妹间难免有点生分了。
周围有识货的丫鬟婆子,一边悄悄打量徐其容,一边心道,这沈家还真是有钱!
徐其蝶年纪最小,才四岁,又跟姐姐徐其蛾是双胞胎,所以在郭老太太面前还是有些得脸的。
注意到丫鬟婆子们打量徐其容,也顾不得那一丝生分的感觉了,也不管徐其容才刚到家,还没歇呢,郭老太太正要亲自送徐其容回徐其容住的枫桦院便听到徐其蝶高声问道:“五姐姐,你给我们带的礼物呢?”
脸瞬间沉了下去,却也没开口阻止,而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徐其容。
第二十一章 咱们有钱了!
徐其容被郭老太太看得一噎,以前她以为郭老太太只是有些偏心罢了,现在看来,郭老太太这行为,还真上不得台面!
徐其容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今年也不过才六岁,就是要给家里人带什么礼物,不用猜就知道是沈家人准备的。
徐其蝶年纪小,这么问倒没什么,郭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了,一副你不让大家满意我就不喜欢你了的模样是闹哪样?
于是徐其容心思一转,露出一副呆滞的模样,然后傻笑道:“七妹妹,高伯说等会儿会将我们从扬州带回来的特产送到各位姐姐妹妹院里去,你要是着急,去找高伯要好不好?”
徐其蝶身边的丫鬟婆子每次说起高伯,都是谈之色变的,徐其蝶从小耳闻目染,对高伯自是多了一层惧意。听徐其容这么说,撇了撇嘴,不敢再说。她身边的徐其蛾胆子更小,听到高伯两个字就已经缩身躲在奶妈妈的背后了。
郭老太太见两个孙女这样,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惧怕一个下人,实在是给徐家丢脸。
正要说话,便听到徐其筠道:“五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给姐姐妹妹准备的礼物,怎么让高伯收着?且不说他一个下人没轻没重,弄坏了可赔不起,再说他一个男子,我们女儿家的东西,怎么好让他拿着?”
这时,高伯刚好吩咐完其他人搬东西,一进来便见徐其容被一伙子人围在二门说话。徐其筠的话,高伯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些不高兴,但到底自己是下人,并不敢说什么。
徐其筠说完这话,扭头去看郭老太太,郭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其容心下对徐其筠更是厌恶,难怪上辈子徐其筠名声好,一张嘴能颠倒黑白。
于是干脆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来:“东西都是高伯在扬州城买的,我心想着,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有高伯这种经常跟着爹爹在外面跑的人有眼光。三姐姐这么说,那我可不敢把那些东西送来污姐妹们的眼了,我走的时候,沈家三表妹送了我几块绢帕,虽然没有咱们家的好,但也是一番心意了。”
这话出来,众人都气了个倒仰,绢帕能值几个钱?尤其是徐其蛾和徐其蝶,都愤怒的瞪着徐其筠,徐其玉不敢得罪徐其筠,面上不显,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高伯站在众人身后,却是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自家小姐出门一趟,知道节约了!那绢帕,比自己收着的那些东西便宜多了。
徐其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就扭头去看郭老太太,郭老太太皱了皱眉,强压着不悦,道:“容姐儿屋里恐怕还乱着,先去临安堂坐一会儿,等枫桦院收拾好了再回去。”
徐其容有些诧异,自己车马劳顿了一个月左右,那马车就是再舒适,现在也是又困又乏的,郭老太太怎么叫自己去临安堂?而且,她亲姐姐还病着呢,亲娘灵前还没烧纸呢!
再看到郭老太太面上闪过一丝算计,立马明白过来,郭老太太是想在她这里套话呢!
高伯也不高兴了,忙道:“老太太,四老爷留了信,让五小姐回来了先去祭拜四太太,跟佛堂那边说一声,再去看看乔老太太。这赶路赶了一个多月,五小姐也乏了。”
徐其容身后跟着的翡翠机灵,也道:“虞夏做事最让人放心,肯定天天带人打扫枫桦院呢!而且枫桦院大,就是虞夏忘了打扫,随便先收拾一个干净的厢房给五小姐休息也是可以的。”
徐谨言一脉和徐谨行一脉虽然没有分家,却是平分了徐家的院子的。从二门进去,平分为东西两个跨院,东跨院里包括祠堂和佛堂,当初徐谨行为了当家,主动要了东跨院。因此,徐亭进和徐亭远两兄弟平分了西跨院。
徐谨行一脉子孙比较多,又抬了不少的姨娘,分下来,院子自然紧凑得很。而西跨院这边,徐亭远对女色不感兴趣,没有姨娘,现在沈氏又不在了。相当于,徐亭远、徐其锦和徐其容三人占了整个徐家的四分之一!
翡翠这么一说,郭老太太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这是嫌她的临安堂小吗?却不好放下身段跟一个小丫鬟计较。只好道:“既如此,便先去给沈氏烧柱香吧!”心里却想着,老四傲气,根本不会打沈家给容姐儿银子的主意,且不着急,她后面慢慢问也是一样。
徐其容点点头,一副感激的模样:“还是叔祖母疼惜其容!”然后转头对虞秋道,“我给叔祖母带的栗子糕呢?快拿来!”
见众人诧异,徐其容笑着解释:“扬州香满楼的栗子糕特别好吃,我走之前,着刘妈妈特地出去买的,叔祖母一定很喜欢吃!可惜那东西不大好保存,没带多少。”
众人表情一僵,点心你放了一个月还说不好保存?
郭老太太心中恼怒,可见徐其容一副讨好的样子,又觉得不过是六岁的小孩子,应该想不到这么故意膈应人。
便道:“我最近不吃甜食,你自个儿留着吃吧!”
偏生还有不懂事的,徐其蝶巴巴道:“五姐姐,蝶儿想吃。”
郭老太太嘴角直抽,心道,自家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傻啊?也不管徐其蝶了,转身便往临安堂走。徐其筠忙上前扶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徐其玉乖乖的跟了上去,徐其蝶还想跟徐其容讨栗子糕,被徐其蛾拉住了。
远远的,徐其容还听到徐其蛾劝徐其蝶:“五姐姐真傻,放了一个月的栗子糕还拿出来给大家吃!七妹妹,咱们以后别跟五姐姐呆一块儿,会传染的。”
听人家说自家姑娘傻,虞秋愤愤不平,徐其容拉了拉虞秋的袖子,一边往徐其锦住的风和院走,一边吩咐道:“我乏得很,你把我挑的那几块正则绣的帕子和秦邮董糖都送到佛堂去,跟她说,知道祖母喜好清静,其容就不去打扰了,这帕子和秦邮董糖,其容觉得甚是不错,请祖母务必收下。”
虞秋诧异:“怎么想起佛堂那位了?”在徐其容出生前,平泰公主陈氏就已经搬到佛堂去了。别说了徐其容了,就是徐其容的生母沈氏,都没有见过平泰公主几面。
徐其容淡淡道:“那才是我嫡亲的祖母!”仔细算来,上辈子护着她的,也只有佛堂那位了。
虞秋忙点头,被忽略了的高伯忙道:“小人立马命人去把东西找出来。”
徐其容看也不看高伯,道:“不用了,虞秋知道在哪里。”
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风和院。这里也没高伯什么事了,高伯只好有些懊恼的离去。心里却不住的琢磨,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小姐?
徐其容刚进风和院,便见前面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往里走,徐其容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
翡翠喊道:“陈妈妈,四小姐怎么样了?五小姐来看她了!”
那妇人停下脚,转头看到徐其容,忙欢喜的上前来行礼,拉着徐其容的手道:“五小姐,你可回来了。锦姐儿病了好些日子,五小姐这一回来,锦姐儿一高兴,说不定就好了!”
徐其容心中震撼,这陈妈妈不就是她前世的奶妈妈吗?怎么在姐姐的院子里?
陈妈妈拉着徐其容便要往屋子里走,刘妈妈忽然道:“陈妈妈,二小姐是你奶大的,你着急可以理解。可容姐儿身子弱,就这么拉到二小姐的屋里,沾了病气可如何是好?”
徐其容一怔,原来她是姐姐的奶妈妈!
陈妈妈脸上的笑一僵,不自觉的就放了徐其容的手。徐其容开口道:“没事,我就是过来看姐姐的。”
徐其容都发话了,刘妈妈自不好再说什么,一行人这才接着往徐其锦的闺房走。
徐其锦刚被针灸完,送走了二太太,她这时正迷迷糊糊的躺着,听见有人来,立马醒了过来,待看到是徐其容来看她了,眼睛一亮。
“妹妹,你别过来,小心沾了病气。快跟姐姐说说,你走了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想吃什么?姐姐让厨房去做!”
徐其锦比徐其容大不了多少,今年才九岁。可看她关心徐其容这劲头,竟是习惯了的模样。可见,平素徐其锦一直很照顾徐其容的。
乍一见到已经忘了模样的姐姐,徐其容眼睛一酸。她本来是想着,除了要她死的爹爹,她就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了,不管徐其锦是怎样一个人,她都要护着她。却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如此关心她。
心里一动,徐其容便快步走到徐其锦的榻前,不顾丫鬟婆子们的阻挠,伸手便抓住了徐其锦的手。
徐其锦本来在被子里暖暖和和的,被徐其容这么一握,强忍着才没有被冷得缩回手来。
徐其容心里激动,哪里注意到这个!只想着,自己要对姐姐说点什么,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姐姐,二舅母给了咱们好多钱。”
第二十二章 再见徐亭远
徐其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话搁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傻啊!
徐其锦忧愁的捏了捏徐其容的手,道:“累了没?要不先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去给母亲上一炷香。”一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嘚瑟手里有钱了,这样真的好么!
徐其容想起之前高伯说的话,便道:“等休息好了再去给乔祖母请安,是不是不大好?”
徐其锦淡淡道:“她算哪门子祖母,叫她乔氏就好了,或者叫一声姨奶奶也行。咱们的祖母是谁?是平泰公主!”
徐其锦说出这话,让徐其容诧异得不行!虽然说平妻也是妾,乔氏并无所出,但好歹是长辈啊!
见徐其容这样,徐其锦解释道:“我听说咱们祖父是很不待见这个乔氏的,祖父跟咱们祖母青梅竹马伉俪情深,这乔氏非要插一脚。就是祖父死后,祖母搬去佛堂,听说也跟这个乔氏有关。这整个京城,有哪家大户人家家里是抬了平妻的?不过就是个妾罢了!”
徐其锦不管周围目瞪口呆的丫鬟婆子,叮嘱徐其容:“佛堂那位是咱们的亲祖母。祖父走了,她一个人在佛堂孤苦伶仃,咱们这些嫡亲的子孙,反而去对那乔氏晨昏定省,多伤她的心啊!”
徐其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个姐姐是在替佛堂的平泰公主抱不平!
不由得问道:“祖母是怎么被乔……乔姨奶奶害到佛堂的?”
徐其锦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刘妈妈和陈妈妈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俱是劝道:“哎哟喂,我的小姐,这样子的话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平泰公主不管事,那乔老太太,虽然也不管事,可她侄女是你们大伯母呢!”
徐其锦撇撇嘴,不悦道:“那又如何?三妹妹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好脸色,她可因此为难过三妹妹?比起我们,三妹妹跟她关系还近一层呢,我何苦为了讨她的欢喜,让自己亲祖母委屈!”
这下,刘妈妈和陈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徐其容握着徐其锦的手使劲儿的摇了摇:“我听姐姐的!”
徐其锦便笑了,道:“虞夏带着小丫头们在枫桦院等着你呢,你快回去睡一觉。你走这些日子,爹爹千思万想的,这几日爹爹天天守在家里,就怕你突然到了。今天是爹爹的一个忘年交过寿,不去就太过意不去了。爹爹走之前还嘱咐我,说容姐儿要是回来了,赶紧让容姐儿歇着,这一路辛苦咱们容姐儿了。”
提起徐亭远,徐其锦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极喜欢自己这个爹爹的。
徐其容脸色一黑,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殆尽,却也不想让徐其锦担心,便答应着去休息了。
徐其锦心里有些诧异,容姐儿这是怨爹爹没在家等她吗?不然为什么提起爹爹她反而板着一张脸!
回到枫桦院,虞夏果然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守着。徐其容这一看,心里微微吃惊,她院子里的这些丫鬟们,没有一个是她有印象的,反而是徐其锦屋里有好几个丫鬟,都是她认识的,而且还是她上辈子身边比较得力的人。
虞夏长得很胖,下巴上的肉,要是认真数的话,数出个四五六层也是可能的。
徐家的姑娘们,每人有两个嬷嬷,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四个小丫头,以及粗使婆子六个。
枫桦院的两个嬷嬷便是奶妈妈刘妈妈和韩妈妈。两个一等丫鬟是虞秋和虞夏,四个二等丫鬟分别是珍珠、翡翠、碧玉、珊瑚,四个三等丫鬟分别是韵儿、音儿、水儿、铃儿。四个小丫头分别是茉茉、枝枝、采采、沉沉。徐其容对她们,没有一个有印象!
就算是犯了错早早的打了出去,也不可能整个枫桦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被打出去了啊!
见徐其容皱眉,虞夏忙道:“姑娘,床已经铺好了,都是干干净净的新被子。热水也准备好了,就让我伺候姑娘洗漱,然后好好睡一觉吧!”
徐其容点了点头,反正想不通透,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有灵感了呢!
于是虞夏赶紧张罗着徐其容洗漱,然后伺候徐其容上了床,给徐其容盖好被子。又留了小丫鬟安安静静的守着,这才急急忙忙去找许久不见的虞秋说话。
被子里面暖呼呼的,可见刚刚徐其容洗漱的时候,有人用汤婆子暖过被窝了。就是屋子里,虽然这时节已经没烧地龙了,怕徐其容冷着,虞夏还是让人准备了火炉子放在墙角。
徐其容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回徐家没多久就病倒了,过了大半年才好过来。可是,照虞夏的细心以及虞秋的稳重,自己怎么会病了,而且还一病病那么久?
就是刚刚去看望徐其锦,都说只是风寒,一个小姑娘,患了风寒,怎么就用上针灸了?
这么一想,徐其容脑仁直疼,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忽略了很多事情。
想着想着,徐其容就睡着了。这一个多月,要么睡马车,要么睡客栈,哪里有家里的床上躺着舒服!这一入睡,徐其容立马就忘了烦心的事情。
隐隐约约却听到了呵斥声,仔细一听,是虞夏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看着姑娘吗?那窗是谁开的?冷风一吹,姑娘病了怎么办!”
然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道:“那窗不是一直开着吗,我以为是因为屋里有暖炉,所以要通风。”
徐其容睁开眼睛,一瞅,窗户已经关上了。隔着珠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高一矮三个影子。
虞秋劝道:“好了,虞夏,出去说,别吵醒姑娘了。”
徐其容看着虞秋、虞夏以及那个小姑娘出去,并没有出声。心底冷笑,上辈子,她以为徐家不待见她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她以为,那个时候徐家把徐亭远赶出了门,却把她留下了,是因为多年的感情,舍不得。所以,虽然明知姐姐妹妹占自己便宜,郭老太太偏心,她也忍了。现在看来,徐家的水,真的很深。
这才刚回到徐家,就有人迫不及待了!
也对,自己上辈子真蠢,徐家怎么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多年感情而留下她!徐亭远在徐家待了三十几年,还不是说赶就赶走了!
到底还是困极了,思量了一小会儿,转头又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到晚上了,徐其容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床边坐着,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俊逸男子。
下意识的便往里面一窜,要不是脑子反应快,估计都尖叫出声了。
徐四老爷长得像平泰公主,徐大老爷据说是长得像徐谨言,因此,徐大老爷跟徐四老爷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不大像,反而跟东跨院的堂兄弟们像得很,一看就是一家人!
平泰公主是前朝的公主,可要论起来的话,说她是今朝的公主也没错。当今圣上陈乾帝是前朝皇后娘家族人,也就是说,陈乾帝,其实是平泰公主的表哥。前朝皇帝昏庸,喜欢上了落坦国的公主,竟然要拿整个安北郡做聘礼,前朝太子提出反对,他便恼了,把自己亲儿子送去闽南查贪墨案,结果前朝太子死了,百姓们怒了,前朝皇后娘家反了。
因此,当今圣上虽然是造反登上了皇位,手上却没有沾太多的鲜血。平泰公主作为前朝的公主,也才能光明正大的嫁给徐谨言。
见徐其容躲得飞快,徐四老爷脸色一僵,然后笑道:“怎么,我们的容姐儿认不出爹了?”
徐其容心有余悸,就是认出来了才躲的啊!
徐四老爷长得很是俊美,看起来温润如玉,却是一双剑眉,身长八尺,一看就是特别正气的一个人物。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造反不说,还要杀死自己不愿意认的独女的人。
可偏偏,他就是做了这样的事!
徐其容心里有太多的话要问他,有太多的不解要求个明白,可是,这已经不是上辈子了,一切推倒重来,她要问的那些,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徐四老爷见徐其容这样,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怪爹爹不该送你去扬州?可是你外奶奶重病,你娘亲不在了,总得有人去陪陪外奶奶啊!来,别闹了,要是生气,爹爹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徐其容一怔,自己已经六岁了,他怎么还这么哄自己!
心里一动,隐约想起来,前世自己还小的时候,徐亭远确实是个好爹爹。那,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弄得她把他的好全都忘记了。
徐四老爷见徐其容不说话,耷拉着脸:“那你说怎么办?”
徐其容想着前世的种种,心里一阵一阵的钝痛。她怎么知道她该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就是在炫富
见徐其容面露愁苦,徐四老爷以为自己吓到她了,自责不已,忙道:“容姐儿乖,别生爹爹的气。是爹爹不对,是爹爹不好。容姐儿想怎么样都行!”
徐其容小声开口:“那你出去,我困。”
徐四老爷嘴角抽了抽,这都睡了三个时辰了还困?“要不然起来吃了晚饭再接着睡?现在睡这么久,夜里反而精神了怎么办?”
徐其容闭着眼睛不说话。
徐四老爷只好道:“好好好,爹爹不闹你。爹爹让厨房热着你喜欢吃的菜,要是饿了,就让虞秋去厨房给你拿。要是待会儿睡不着了,就来找爹爹,爹爹给你讲仙女的故事。”
徐其容胡乱点了点头,不做声。
徐四老爷站起身来,恋恋不舍的往外走,一边还小声吩咐丫鬟照顾好徐其容。
等到徐四老爷出了屋子,徐其容听到一个小厮的声音:“老爷,要回去更衣么?”
徐其容这才想起来,刚刚徐四老爷穿的,好像是外出的衣服。徐四老爷有洁癖,每次外出回来都要换干净的家常衣服的。
然后便听到徐四老爷吩咐小厮:“你先去让他们准备好热水,我去隔壁看一下锦儿,也不知道她身上舒服点没有。”
小厮忙应诺。
徐其容咬着嘴唇,她记得徐四老爷在她小的时候对她是极好的,却没想到会好到回家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就先来看她了。
虞秋见徐其容睁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不由得好笑:“姑娘,四老爷心里惦念着姑娘呢,姑娘又何必跟四老爷置气!要奴婢说,天下再没有比四老爷更好的爹爹了。”
这么看来,徐四老爷确实是个好爹爹,可是,日后他是要杀她的!
徐其容眼底发寒,回过神来,也不接着睡了,坐起身来,问虞秋:“东西送到佛堂了吗?”
虞秋一边上前伺候徐其容穿衣,一边点头:“送过去了。”
徐其容便问:“那她什么反应?可有说什么?”
徐其容这么一问,虞秋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好歹是姑娘一番心意,陈老太太也忒冷淡,叫自己身边的那个桂嬷嬷出来接了便是,什么都没讲。”然后又道,“姑娘怎么对佛堂那边关心起来?要奴婢说,沈老太太才是真心疼姑娘的人!”
“跪下!”徐其容气得脸色发白柳眉倒竖,她万没想到虞秋能说出这么番话来。
虞秋本来也是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再加上徐其容才六岁,向来还是挺依赖她的,才敢把这番话说出口。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被徐其容这么突然一喝,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跪下了,却没有多少惧怕。
徐其容冷声道:“我这枫桦院留不下虞秋姐姐了,不如虞秋姐姐跟送我们回来的镖客们一起回扬州城?也好替我在外奶奶跟前尽孝!”
虞秋柔声道:“姑娘这是怎么说的,沈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多着呢,又有几位表少爷和表小姐在。姑娘还小,虞秋照顾好姑娘,就是心意了。”
徐其容见虞秋这样,便知道因为自己往常太好说话,虞秋虽然对自己忠心,却并没有把她主子的威严放在心上。
于是干脆把手上拿着的珊瑚珠串往地上一摔,冷声道:“徐家不能呆,沈家你不去,那你现在就收拾一下,找高伯要了卖身契,过自己的日子去吧,就当是恩典了。”
虞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吓得脸色发白,一句话都没说就赶紧往地上磕头,那声音,听着都疼。
徐其容有些不忍心,但想着,虞秋现在十二岁,要是好好**一番,可堪大用。要是任她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自己是不能留她了。于是强压着自己心底的不忍,慢条斯理的自个儿穿起衣服来,不再搭理虞秋。
徐其容的本意是晾一晾虞秋,便听到外面虞夏有些着急的声音:“我们家姑娘还在睡觉,六小姐,七小姐,要不然先去回了老太太,等我们家姑娘醒了再去?”
然后便听到徐其蝶不满的声音:“你以为我们想来!祖母说了,今儿个厨房做了鹿脯,要请五姐姐一起尝尝鲜!”
徐其蛾跟着道:“我就不信五姐姐还在睡觉,我刚刚都听到声音了。”
虞夏没有办法,又不能拦着两位小姐,正要让小丫鬟先进去通报一声,便见徐其蛾和徐其蝶手拉手就往屋里冲。
徐其容瞅了眼手拉手跑进来的徐其蛾和徐其蝶,什么都没说,照例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虞夏看到虞秋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砰直响,愣了一下,然后忙挪动胖乎乎的身子上前,二话不说就替徐其容穿起衣服来。并没有替地上的虞秋求情。
对于这一点,徐其容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其蛾和徐其蝶还小,哪里见过这阵势!后面跟进来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目瞪口呆。
徐其蝶尖叫道:“五姐姐,你怎么……”然后低头看到地上摔得散了的珊瑚珠串,又改口道,“这多贵的东西呀,难怪五姐姐要发火!”
她以为,那珊瑚珠串是虞秋弄坏的。
虞夏听了,心里咯噔一跳,心道,虞秋向来稳重,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其容淡淡扫了虞秋一眼,道:“不是她,是我自己摔的!”
那红珊瑚珠串是华裕德后来送给沈家小姐们的礼物,徐其容也得了一份。沈家是扬州首富,一般的东西看不上眼,华裕德想要跟沈家合作,送的礼物自然很有“诚意”了。
徐其蝶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脚,跺了跺脚,道:“五姐姐,你怎么这么败家!你知道这个有多贵吗?祖母有一串跟这个差不多的,都收了起来,出门见客才戴的!”见徐其容无动于衷,又委委屈屈道,“你就是不要,送给我也行啊!”
听着徐其蝶这话,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面面相觑。虞秋也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呆了,她没想到这串手串这么贵重!就算不是她摔的,姑娘因为生她的气摔了珊瑚手串,责任还是在她身上的。
徐其容随口道:“大惊小怪做什么,摔了就摔了,箱子里还有一串黄玉的呢,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然后看了看虞秋,又看了看给自己穿衣服的虞夏,对虞秋道:“你去给七小姐拿手串,华家送的那一串。”
这串黄玉手串,沈雅茹和沈雅慧都没有,应该是华裕德专门准备给徐其容的惊吓费。
徐其蝶一听,眉开眼笑的,忙拉着虞秋跟着去拿黄玉手串,徐其蛾在一旁见自己双胞胎妹妹得了好处,也眼巴巴的看着徐其容。
倒不是徐家的姑娘眼皮子浅,实在是,徐其容手里的比徐家的好太多了。
徐其容并没有理会徐其蛾,上辈子,徐其蝶虽然不喜欢徐其容,但在外面还是给徐其容这个姐姐面子的。徐其蛾在外人面前,不但不维护徐其容,反而还跟着外人一起嘲笑徐其容有失品德。
她徐其容又不是傻子,自己的东西随便什么人都给!
徐其蛾见徐其容淡定的让虞夏梳头发,又看着自己妹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里又嫉妒又忿恨。可到底在别人屋子里,东西也是别人的,只得忍下了这口气。
徐其蝶拿了那黄玉手串喜欢得不得了,上面雕了蝴蝶嬉戏的图案,活灵活现,是个小姑娘都会喜欢的。
徐其蝶把手伸到徐其容面前,甜甜的笑道:“五姐姐,你看我戴着好看吗?”
徐其容瞅了一眼,小孩子的皮肤又白又嫩,细腻得很,还带着一点婴儿肥。黄玉珠子一颗颗水润精致,戴在徐其蝶手上,衬得娇俏无比。
徐其容点了点头:“好看!”
徐其蝶高兴极了,立马把手伸到徐其蛾面前显摆,徐其蛾心塞得不行,却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发火,只好点头糊弄徐其蝶,然后一本正经的提醒:“七妹妹你忘了我们来干啥的了?”
徐其蝶恍然大悟,拉着徐其容的手一边摇,一边笑眯眯道:“祖母说,今天得了快鹿脯,叫我和六姐姐来叫你一块去吃饭。都没有叫四姐姐呢!”
四小姐徐其玉的爹三老爷徐亭柏是姨娘生的,因此,郭老太太很不待见这个孙女。
徐其蛾酸了一句:“五姐姐运气真好,一回来就能吃到鹿脯。”
徐其容瞅了徐其蛾一眼,展眉一笑:“那东西吃多了上火,在扬州的时候,每次吃涮锅,厨房都要切十多斤来。再好的东西也吃腻了。既然叔祖母发话了,我也过去陪陪她老人家,吃东西倒是其次!”
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并不稀罕这鹿脯的。徐其蛾一听,气了个倒仰。
偏生徐其蝶仰着头,天真道:“五姐姐,你外祖母家经常吃鹿脯吗?那可真有钱!”
徐其蛾见徐其容表情恬淡,一咬牙,张口就道:“再有钱也是商户人家。”
徐其蝶挠了挠头,笑道:“没关系呀,那是五姐姐的外祖母家啊!”
徐其容心里叹了口气,也算是明白了徐其蝶当年为什么会在外人面前尊重她。倒不是徐其蝶多喜欢她,是她性格上比较护短罢了。
在徐其蝶看来,只要根徐家沾点边的,自己欺负可以,但不能让别人来打徐家的脸!
第二十四章 眼馋
到了临安堂的廊芜,便听到里面郭老太太爽朗的笑声以及徐其筠清脆的说话声。
徐其蝶忙着炫耀自己刚得的黄玉手串,拉着徐其容和徐其蛾就往屋里跑,吓得一众丫鬟婆子忙在后面一叠声的喊慢点儿。
郭老太太是个讲究的人,吃穿用度处处都要符合她的身份。添香兽的金炉,八成新的玉纱幔帐,摆得满满当当的多宝架,贴蝶翼的窗纱,晶莹剔透的珠帘……没有一个是适合摆在老人家屋子里的,但是每一个都是贵的!
可以说,整个徐家,最值钱的东西,都被郭老太太拢在了自己屋子里。
许久不曾见着这暴发户一样的房间摆设,这乍一见,徐其容嘴角抽了抽。
郭老太太正歪在软榻上,拿了柄玉制的孝子捶自个儿捶着背。徐其筠换了身鹅黄的裙子,坐在郭老太太的脚边说笑逗趣呢!
徐其蝶拉着徐其蛾和徐其容进屋的时候,徐其筠正说到关键处,见老太太听得有兴致,便看了三姐妹一眼,接着讲。
徐其蝶才不管那么多,仗着自己年纪小,丢开徐其容和徐其蛾的手,便往郭老太太的软榻上爬。
郭老太太怕她鞋子弄脏了自己新换上的兔毛毯子,忙把手里的孝子捶一丢,制住徐其蝶:“哪里学的这不守规矩的举止?”
徐其筠被打断了话,本来就不高兴,罪魁祸首徐其蝶自然落不得好,忙道:“七妹妹,你也不小了,这长辈跟前岂容你胡闹!还不赶紧下来!”
徐其蝶见郭老太太脸色不大好看,也不敢再往上爬,委委屈屈的站直了身子,不过,想到自己的黄玉手串,立马又高兴了起来,踮着脚把手伸到郭老太太面前:“这是五姐姐送我的黄玉手串,祖母,你看好不好看?”
徐其筠心里气恼,根本没有去看徐其蝶的手,张口就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像那些小家子气的破落户,老祖宗就是老祖宗,叫什么祖母!老祖宗的威严摆在这里呢!”
这话说到郭老太太的心坎里面去了,她就不喜欢孙子孙女像平头百姓家一样称她祖母。
徐其蝶见郭老太太满意的看着徐其筠点头,心里虽然气徐其筠,但还是乖乖的改口:“老祖宗,你快看蝶儿这黄玉手串,好不好看?”
郭老太太这才慢条斯理的去打量徐其蝶手上戴着的黄玉手串,这一打量,却吓了一跳。她本来想着,小孩子能拿出手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一看才知道,这东西还真的是挺贵重的!
这黄玉不是一般的黄玉,都东海那边海底盛产的一种海黄玉。虽然盛产,可开采困难,只有那厉害的采珠人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弄一点上来。
前些日子,二老太爷徐谨行的门生黄石砚上京述职,黄石砚的女眷来看望郭老太太,送了郭老太太一块抹额,那抹额的正中间就镶着一颗这种海黄玉。黄石砚家女眷那肉疼的表情,郭老太太现在都记得。
五丫头居然送了一串海黄玉手串给七丫头!
郭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微妙,心里却想着,五丫头不识货也是有的,不过那沈家真有钱,这么贵重的海黄玉手串都拿给五丫头糟蹋!
郭老太太强忍着让自己眼神从那海黄玉手串上离开,对徐其蝶道:“七丫头,你取下来,祖母仔细看看!”
这个时候又不是老祖宗,是祖母了。
徐其蝶古灵精怪,当下立马就脱口而出一句:“这是五姐姐送给我的。”她怕徐其筠看上了要了去。
郭老太太听在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徐其筠看郭老太太神色就知道那手串贵重无比,心里又酸又妒,见徐其蝶这样,立马做出一副长者的模样来教训徐其蝶:“七妹妹这是什么话,难道老祖宗还能看得上你这点小东西!”
徐其容听了,用手掩了嘴,抿着嘴偷偷笑。
郭老太太被气了个倒仰!也不继续让徐其蝶把手串褪下来了,转身就瞪向徐其容:“你七妹妹有了,别的姐妹呢?都是徐家姑娘,你总不能顾此失彼吧!”
徐其容一噎,她一个六岁的孩子,自然是喜欢送给谁东西就送给谁东西,哪里用得着对每个姐妹一碗水端平!更何况,给各房准备的礼物,已经送到各院去了。
相较于徐其容的震惊,徐其蛾和徐其筠却是极高兴的,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徐其容。
徐其筠还自以为风趣的“打趣”了徐其容一句:“五妹妹可不要厚此薄彼,比七妹妹的手串差的,我可不依。”
徐其容皱了皱眉,抬眼瞧见郭老太太笑眯眯打量的模样,很是来气,倒不是她小气不舍得东西,实在是,不管是徐其筠还是徐其蛾,上辈子对她都是极差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于是干脆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来:“那怎么办?我就只有这么一串手串了,已经给了七妹妹,就再也没有别的了。要不然我写信给外祖母,让她派人送几串来?”
郭老太太不信:“沈老太太就给了你这么一串手串?”
徐其容也不解释这手串的具体来历,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回答道:“不是,还有一串红珊瑚的,刚刚被我摔坏了。”
郭老太太想着,这海黄玉手串都如此贵重,那红珊瑚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心里一阵肉疼,有心想要问徐其容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了,又怕自己做得太过,传到老四的耳朵里不好听。
只好扭头对丫鬟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通知厨房上菜。”
徐其蛾没得到东西不是很高兴,但看到徐其筠也没得到,便没有说什么了。倒是徐其筠,十分的不甘心,拉着郭老太太的手直撒娇。
郭老太太也有些不死心,于是又问了徐其容一句:“真的没有了?”
徐其容指了指徐其蝶,道:“七妹妹跟着虞秋一起去拿的,还有没有别的,叔祖母只管问七妹妹就好了。”
徐其蝶其实也没有注意有没有别的东西,拿到手串就兴高采烈的跑回来找徐其容了,但是,她得了徐其容的手串,见郭老太太看过来,还是一本正经的给徐其容作了证:“老祖宗,真的没有了。”
郭老太太有些泄气,不再提这一茬。免得越提自己越心塞。
郭老太太比较注重养生,饭桌上除了一碗辣子鹿脯用描金的荷叶细瓷碗装着,其它的都是比较寡淡的素菜。
其中有道炸藕圆子是徐其容喜欢的,一口气吃了半碟子。
郭老太太也顾不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一直跟徐其容打听她离开扬州的时候沈家人都送了些什么。
徐其容的规矩礼仪上辈子都是平泰公主亲手教的。那都是刻进了骨子里的端庄。郭老太太一问话,她就要搁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饭菜,再端端正正的回话。
徐其容知道,若是说沈家什么都没送,郭老太太肯定是不信的。再说了,她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郭老太太只要去打听,总能打听出来的。
因此,除了沈老太太给的那一大叠银票,徐其容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饶是如此,郭老太太、徐其筠都听得咋舌不已。徐其蝶和徐其蛾还小,倒没表现出什么来。
徐其容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上辈子她被表象蒙蔽了眼前,一直以为郭老太太是高高在上的,姐姐妹妹是傲气无比的。重活一世,发现大家原来都不过是俗人而已。甚至还没有沈家这样的商户人家的人来得爽朗。
郭老太太问清楚了,自然也不好立时就让徐其容交出来,毕竟自己是她叔祖母,这里面还隔着一层呢。
更何况,那都是沈家人送给徐其容、徐其锦两姐妹的,别说是她这个叔祖母了,就是徐四老爷也不好跟两个小姑娘要东西的。
郭老太太心里一思量,便有了主意。有了主意,人就淡定多了,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摆起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来。倒是徐其筠心里不是滋味得很,看徐其容的眼神有些渗人。
吃完了饭,徐其容借口困倦,回了自己的枫桦院。至于徐其筠打什么主意,她才不管呢!
远远地看到枫桦院的灯光,徐其容有些烦躁的心情渐渐沉静下来。不管日子有多不如意,自己重活一世,已经是赚了不是么!
徐其容一回来,虞秋就赶紧迎了上来,伸手就要帮徐其容解了出门才披的罩衣。
徐其容去临安堂没有带虞秋,反而带了胖胖的,平日不大出院子的虞夏。虞秋急得不行,却也只能在枫桦院好好的等着徐其容。
徐其容却避开了虞秋的手,抬眼示意虞夏给自己解罩衣。虞夏不敢说话,忙乖乖的帮徐其容解了罩衣,让小丫鬟拿了下去。
虞秋心里委屈得不行,正要说话,徐其容却像是刚看到她一样,淡淡的开口道:“你怎么还没走?”
虞秋心里咯噔一跳,原来主子是真的铁了心要赶她走!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第二十六章 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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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其容神色冷淡,道:“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在耳里?”
虞秋这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她自以为自己的规劝是为了主子好,却忘了,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就是佛堂里面的那位,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徐府最尊贵的主子了,哪里有她一个奴婢开口指责的道理!
虞夏心里有些着急,但也不好替虞秋求情。只好道:“姑娘,咱们先进去吧,这晚上风冷,站在这风口,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徐其容点点头,带头走了进去。
虞秋跪在地上就去拉徐其容的袖子:“姑娘,饶了婢子这一次吧!婢子这次真的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求姑娘不要赶婢子走。”
徐其容皱了皱眉,虞夏连忙帮徐其容把袖子给扯回来。结果不知是徐其容衣服外面的罩衫太单薄,还是虞秋的力气太大,只听到嗤啦一声,整个罩衫的袖子都被扯下来了。
众人都惊呆了!
虞秋忘了哭,呐呐道:“婢子不是故意的。”
虞秋一脸尴尬:“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徐其容揉了揉额头,无语道:“虞秋去厨房帮忙两个月,以后要是再犯,定要撵出去!”然后又对众人道,“这枫桦院是我徐其容的枫桦院,我不希望有人把我院子里面的事情传到别人耳朵里面去。另外,佛堂里面那位,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嫡亲的祖母,你们要是不明白,就先去府外学学规矩!”
众人忙答应,虞夏道:“姑娘放心,婢子会好好的叮嘱大家的。”
徐其容点了点头,从虞秋手里把自己那截袖子扯了回来,转身进了屋。
虞秋知道自己不用出府了,高兴得不行,头磕得嘭嘭直响,虞夏道:“你向来比我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姑娘年纪虽然小,可毕竟是主子啊!”
虞秋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是我错了。虞夏,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顾姑娘。”
虞夏点头答应了,又关照了虞秋两句,便追进去伺候徐其容洗漱了。
虞秋不敢这个时候进去惹徐其容不高兴,便去吩咐守夜的婆子。徐其容的院子里有几株珊瑚树,枝繁叶茂的。虞秋路过那珊瑚树旁边的小径时,才听到有两个交谈的声音。
虞秋心下诧异,这个时候,枫桦院的下人们,要么在吃饭,要么在准备值夜,怎么会在这里闲聊?而且,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是个什么好场所!
便干脆屏住了呼吸,放轻了脚步,仔细听起来。
只听到一个婆子压低声音道:“可是真的?发作了虞秋姑娘?”
然后是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就算是刻意压着,语气还是稍显稚嫩:“对呀,今天不是我当值,所以不是很清楚下午的事情。但是虞秋姐姐守在院子门口等姑娘,姑娘回来后问她怎么还在府上,这个是我亲眼所见的!”
然后那婆子便道:“好孩子,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你们家姑娘到底是为什么发作虞秋,打听清楚了,我自然会谢你!”
虞秋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这婆子不是枫桦院的!
小丫头拍了拍胸脯:“陈妈妈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姑娘生这么大气,只怕虞夏姐姐要找我们交代规矩呢!”
小丫头这么一说,虞秋立马想起那婆子是谁来,可不就是二小姐的奶妈妈!虞秋下意识的就要站出来把两个人抓个现行,可又想着,没有真凭实据,姑娘这会儿不一定会信她,只好心里记下这件事,躲在暗处,等着她们出来,看那小丫头是谁。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穿着银白比甲身量小巧的姑娘从珊瑚树后面走了出来,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匆匆离去。
虞秋又等了一会儿,果然见一个婆子现出身来,东张西望一番,匆匆往院门的方向走去。果然是徐其锦的奶妈妈陈氏。
虞秋想了想,拔腿便抄了小道,然后装作不经意喊住了陈妈妈,笑道:“陈妈妈,远远看着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这是来看我们家姑娘的?”
陈妈妈惊了一下,然后镇定下来,不慌不忙道:“原来是虞秋姑娘。我家姑娘关心五小姐,让我过来看望一下。谁知道五小姐已经洗漱准备休息了,我也就不好进去打扰了。”
虞秋问道:“陈妈妈刚来?”
陈妈妈点头:“要是早一步,说不定就还能给五小姐问安呢!”
虞秋心里冷哼,早一步,姑娘还没回来呢!嘴里却是极客气的:“辛苦陈妈妈了,陈妈妈慢走,明日我们家姑娘定会过去探望二小姐的。”
虞秋语气温和,陈妈妈也没怀疑什么,匆匆离去。
虞秋第一反应就是要跟徐其容报告这件事,可转念一想,自己之前说了佛堂那位的不好,姑娘就气得要赶她走,现在要是跟姑娘说二小姐院子里的人在枫桦院安插眼线,只怕姑娘不仅不信她,更会铁了心的赶她出徐府。
这么一想,哪里敢对徐其容直言这件事。
干脆就去了徐其容的房门外等着,拦住倒水的小丫头沉沉,小声吩咐:“你进去,悄悄把你虞夏姐姐叫出来。明天我给你吃糖。”
沉沉忙笑着答应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道:“虞秋姐姐,虞夏姐姐说了,她今晚要给小姐值夜,就睡在小姐塌下。她叫我跟虞秋姐姐说,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她到时候一定记得提醒姑娘把虞秋姐姐叫回来。”
虞秋哭笑不得,只好道:“那你再去告诉虞夏姐姐,就说我不是要找她帮我求情,是有关姑娘的事情要商量。你跟虞夏姐姐说,今晚安排碧玉值夜就好。”
小丫头沉沉,忙答应着去了。
没一会儿虞夏就出来了,问虞秋:“什么事情非得现在说?”
虞秋不答:“你都安排好了?”
虞夏道:“刘妈妈在里面呢!我跟刘妈妈说了,等会儿刘妈妈自会安排。”
虞秋便点了点头,拉着虞秋就往外走,在枫桦院乱窜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安全”的地儿。
虞夏有些急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好了,这是干什么?”
虞秋想了想,最后把虞夏拉到了厨房。虞夏显然误会了虞秋的举动,道:“我让小丫鬟把你的那份晚饭放在炉子上温着呢,何至于拉着我到这里来偷吃!”
厨房里面有个小房间,是存放腌渍的肉的,虞秋直接就把虞夏拉了进去。这里的味道难闻得很,虞夏下意识的就要往外走。
虞秋忙道:“还是这里安全,虞夏,你先听我说。”然后把刚刚在珊瑚树后面听到的话都说了一遍,然后道,“那婆子是风和院的陈妈妈,所以我不敢跟姑娘说,怕她不信。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虞夏都听呆了,呐呐道:“那个小丫头是谁?”
虞秋咬牙:“是水儿。姑娘看重她才提拔了她三等丫鬟,没想到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虞夏当下便有些站不住了,道:“这事不能瞒着姑娘,你不能说,我去跟姑娘说。二小姐和我们家姑娘是嫡亲的姐妹,姑娘对二小姐那么信任,二小姐要是想害姑娘,姑娘可就惨了。”
虞秋忙拉住虞夏:“姑娘不会信的!”
虞夏脱口而出:“怎么会不信!你亲耳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又亲眼看到是谁,把人叫来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虞夏比较厚道,想事情自然没有虞秋想得全面。
虞秋欲哭无泪:“事情要是这么容易,我还把你叫来干什么!水儿是个人精,陈妈妈又是二小姐的奶妈妈,你问她们就会跟你说实话吗?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
虞夏一呆:“那怎么办?”
虞秋道:“水儿不能留在我们枫桦院了。你明日找时间,把姑娘的首饰什么的,悄悄拿一件出来,然后让在水儿的箱笼里面。再闹将出来,让姑娘把水儿撵出去再说!我去找沉沉,让她到时候作证。”
虞夏吓了一跳,胖乎乎的手指着虞秋,小眼睛瞪得溜圆:“你要用姑娘的东西栽赃陷害?”
虞秋好声相劝:“这也没办法,要不是姑娘让我去厨房帮忙,我就自己来了。虞夏,你会照做的对不对?”
虞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能欺瞒利用姑娘。”
虞秋咬牙:“不欺瞒姑娘,不欺瞒姑娘你就找茬去跟水儿打一架,姑娘不想看着你们闹,自然就把水儿先调远一点了!”
虞秋说的是气话,她心里着急,虞夏又这么不配合,自然生气得很。
虞夏看了看虞秋的脸色,最后点头,道:“行吧,就这么一次,下次可别让我干这种事情了!”
虞秋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虞秋正在厨房里面帮忙洗菜,便听到外面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嚷着什么看热闹。忙叫住跟着几个小丫头一起跑的沉沉:“冒冒失失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她不是吩咐了沉沉去虞夏身边待命,等着作证吗?
然后便听到沉沉兴奋道:“虞夏姐姐跟水儿姐姐打起来了,我们去看热……我们去拉架啊!”(我的小说《容华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七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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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额角的青筋直跳,她以为虞夏答应的是栽赃陷害水儿,没想到虞夏答应的是去跟水儿打一架!
万一小姐一生气,把两个都撵出去了怎么办啊!
虞秋也顾不得先摘下围腰,直接就朝着喧哗声传来的方向跑。
徐其容早餐吃了两个水晶包、一碗芙蓉粥、一碟熟栗子,一个蒸红薯,正觉得有点撑,由珍珠和翡翠陪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呢,就听见有人说虞夏和水儿打起来了。
徐其容问了好几句,都没问明白两人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便让人带着亲自去看了。
本来是想拉架的,结果这一看,徐其容惊呆了,立马忘了自己的来意。
虞夏长得胖,力气也大,水儿生得娇小,细胳膊细腿的,大腿还没有虞夏的胳膊粗。
要是虞夏动作慢一点,水儿还可以靠着自己身躯的灵活反败为胜,偏巧,虞夏是个灵活的胖子。抓头发、揪衣襟、绊脚、闪躲、挡手,这些动作没有比她做得更手到擒来的了。
配合着虞夏那肥胖的体型,就有些滑稽了。虞夏对上水儿,那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水儿又哭又叫,那叫一个凄厉。偏生这个院子里面,另外一个一等丫鬟被徐其容赶去厨房帮忙了,刘妈妈和韩妈妈早被虞夏支走了,其他人哪里敢上前拉虞夏这个一等丫鬟啊!
虞夏也没有笨到家,眼角的余光一看到徐其容,便立即变得笨拙起来,水儿以为虞夏力所不逮,忙抓住机会赶紧挠虞夏。
这下,水儿是顾不得哭喊了,哭喊的变成是虞夏了,胖乎乎的虞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直哀嚎:“哎哟喂,别打了,咱们停手吧,疼死我了!”
水儿刚刚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哪里肯停手!根本不回答虞夏的话,一心一意的挠虞夏,下手更狠了。
眼看着刚刚还威武雄壮的胖子一下子哭天喊地的求饶,周围围观的众人都有些接受不了这巨大的反差,惊呆了!
徐其容一阵无语,别以为她没看到,每次水儿往虞夏裸(和谐)露的皮肤上挠的时候,虞夏就身子一扭,避开了。
演了好一会儿,虞夏装作才看到徐其容,夸张的一扭头,瞪大了“惊讶的眼睛”,大声喊道:“姑娘救我,水儿她疯了,她要打死我!”
水儿杀红了眼,哪里还管虞夏喊的什么!
虞秋赶过来,正看到这一幕,心里后悔极了,她真蠢,真的,为什么偏要找虞夏这个木头来商量这件事呢!
徐其容并不理虞夏的呼救,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看热闹!
围观的众人本来想拉架的,但见徐其容这架势,也不敢上前了,手头有活儿的纷纷离去干活,没活儿的纷纷去拿零嘴、端茶水、端椅子伺候徐其容。
虞夏喊了半天也没见徐其容有反应,有些挂不住了,虽然是故意的,还是很疼好么!小姐你再不拉开我们,吃亏的就要变成我了!
虞秋被虞夏蠢哭了,见虞夏求救的眼神往自己这里飘,只好上前道:“还不快放手!”
虞夏力气大,趁着虞秋这话,手一甩,就把水儿推出去五步远,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推开水儿后,虞夏扭头看到徐其容皱眉,生怕露陷了,忙故意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疼死我了!”
演技真是浮夸得不行!
徐其容扶额,演成这样,她就是想要按照套路问话,也问不下去了啊!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她傻呢!
于是道:“都回去洗漱梳妆,该上药的上药,该干活的干活,就这么散了吧!”
“不行啊!”虞夏脱口而出,“姑娘你还没有把水儿赶出去呢!”
徐其容笑得一脸真诚,问虞秋:“你怎么看?”
虞秋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道:“姑娘怎么看,婢子怎么看。”
徐其容复对虞夏道:“那还不快去?虞夏收拾好了来见我。”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跟虞秋有关,昨日沉沉在她房间进进出出好几次,真当她傻啊!
水儿不高兴了,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告状:“是虞夏姐姐先动手的,姑娘可不能只听虞夏姐姐的。虞夏姐姐把我胳膊都掐青了。”
徐其容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水儿道:“没事,等会儿我让你虞夏姐姐给你道歉,让她给你赔不是!”
水儿见徐其容这样,又想着不管怎么说虞夏是一等丫鬟,正管着她的,也不好得罪狠了。便乖乖巧巧的点头道谢。
虞夏想着这里人多,不好说话,反正待会儿再跟徐其容说也是一样。虞秋却不敢等虞夏再办这件事了,铁定会办砸,于是脱口而出喊住徐其容:“姑娘!”
徐其容淡淡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虞秋没办法,只好回厨房。
因为徐其锦和徐其容年幼,沈氏还在的时候,在风和院和枫桦院,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各设了一个小厨房。因为沈氏请的厨子好,所以徐其锦和徐其容一般都吃自己小厨房做的饭菜。
小厨房只管姑娘一个人的饭菜,因此,虞秋虽然是去厨房帮忙,倒也不累。
徐其容想着,这件事还是问虞夏比较好。虞秋心眼多,估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并不打算听虞秋说话。
没一会儿,虞夏便收拾好了,来找徐其容。徐其容摆摆手,让屋里丫鬟婆子都出去,然后问道:“谁叫你们打架的?”
虞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是虞……”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改口道,“没有人叫婢子打架!”
徐其容便道:“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赶水儿走了。”
虞夏急了,把虞秋昨晚的话都忘到了脑后:“姑娘,水儿不能留了,她是别人安插在我们院子里的眼线!”
徐其容心里咯噔一跳,问道:“谁安插的?”
虞夏道:“是二小姐!”
徐其容一惊,脱口而出:“你胡说!”
“并不是婢子胡说!”虞夏忙把虞秋昨晚跟她说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婢子了解虞秋,这种事情,她并不会骗人。”
徐其容皱着眉:“是虞秋看错了,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不许提了。”
虞夏嘟着嘴:“怎么可能是看错了。”
徐其容勉强笑道:“昨晚珊瑚树那里黑灯瞎火的,虞秋看错了也是有的。”
虞夏可不信:“还听见她们说话呢!”
徐其容小脸一肃:“你是不是也想去厨房洗菜?”
虞夏这才不敢继续说了。
徐其容心里翻滚着惊涛骇浪,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在自己院子里安插眼线吗?可她姐姐才多大啊!还是说,是虞秋或者虞夏说了谎?如果是她们说谎,那她们又是谁的人?
就没有人希望她顺遂的活完这一辈子么!
徐其容有些恨。
偏生虞夏还不死心,问道:“那水儿什么时候赶出去?”
徐其容都快被她蠢哭了,这样的人哪里担得起说谎骗人这样的重任!
“既然是虞秋看错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又道,“走,我们过去风和院,看姐姐。”
等到了风和院徐其锦的屋子,才知道徐四老爷也在。看到徐四老爷身边的小厮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跟小丫头闲聊,徐其容下意识就要转身回去。偏生那小厮已经看到她了,手脚麻利的起身上前来请安。
徐其容脚步一顿,表情有些僵:“我来看看姐姐。”
那小厮见徐其容这样,以为是小姑娘看到爹爹在姐姐这边,吃醋了,忙笑着替徐四老爷解释:“四老爷说等下就过去看五小姐呢!”
徐其容点点头。
徐其锦的屋子药香味浓厚,一点也不像是感染几日风寒的样子。徐其容听到徐四老爷道:“后天便是佛诞日了,我已经去白马寺请了高僧。但是今日早上,你叔祖母把我叫过去,说毕竟是在家里做道场,请和尚来不合适,让我去妙翠庵请静玄师太。锦儿,你怎么看?”
徐其容心里一跳,那静玄师太可不是什么好人!众人只道她佛法精深,人又慈悲,徐其容却知道,这静玄师太背地里男盗女娼的事情干了不少!她前世交好的佳仁县主,便是被静玄师太勾着跟一个男人好了,最后私奔,还连累了徐其容的名声。
徐其容停下脚步,示意大家不要做声,咬着嘴唇接着听。
便听到徐其锦咳嗽了两声,道:“静玄师太是城里好多官宦人家后宅的常客,与太太奶奶们交好,大家都夸她好,想来也是有好处的。可是,要说她佛法精深,我却是不赞同的。天天忙着应付太太奶奶贵小姐们呢,哪里有时间研修佛法!咳咳,再说了,后日道场,爹爹在呢,请的虽然是和尚,却是白马寺德高望重的,谁还能说什么!”
徐其容松了口气,听到徐四老爷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锦儿也没意见,便不改了。”顿了顿,又道,“主要是已经跟法什大师说好了,出尔反尔也不好。”(小说《容华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八章 软化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容华录》更多支持!)徐其容抬脚往里走,徐四老爷扭头看到自己一脸肃穆的小女儿,忙笑着招了招手:“容儿,快过来,爹爹正在跟你姐姐说后日替你母亲做道场的事情呢!”
徐其容踌躇了一下,走了过去,却是一侧身,跟徐四老爷隔了三四步站着。徐四老爷脸上的笑一僵,但是想到小女儿昨日才回到家,不好发作,于是又缓和了表情,对徐其容道:“今日天气很好,爹爹带我们容姐儿出去踏青,买个大风筝好不好?”
徐其锦也笑:“可惜我病着。妹妹在外面见了什么好玩的,可要回来讲给姐姐听啊!”
徐其容抿了抿嘴唇:“我不去,”见徐其锦和徐四老爷神色诧异,徐其容捏了捏拳头,道,“既然后日是母亲的道场,我这两天就待在家里,给母亲多抄几篇经文。”
徐四老爷叹了口气,伸长手摸了摸徐其容的头顶,眼圈有些红:“好容儿,你母亲……你母亲一定很开心。”
徐其容看在眼里,心想,徐四老爷这模样,倒像是对沈氏有情的样子!可是,要真的是有情的话,怎么会在沈氏去世不足一年就把继室抬进了徐家!想到这个,徐其容有些忿恨。
她不记得前世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自己疏远、不信任自己的,但可以肯定是在继室入门之后。
继室程氏进门两年后有了身孕,大家都说是个男胎,偏生程氏吃了一块梅花糕之后孩子没了。程氏一口咬定那梅花糕是徐其容亲手做的。那时徐四老爷已经跟徐其容冷战许久,连徐其容从不进厨房都不知道,居然真的信了程氏的话,要把她送到庄子里面去。
那次闹得挺大,惊动了佛堂里面那位。平泰公主进佛堂之后第一次走出了佛堂,把徐其容带走,亲自教导。这一教导就教导了四年。徐其容十三岁那年,平泰公主说她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才把她送了出来。
想到这里,徐其容脱口而出:“爹爹,你什么时候再娶一个母亲回来?”
徐四老爷一愣:“谁跟你说这个的?”
徐其锦吓了一跳,忙悄悄地掐徐其容的掌心。
徐其容抿着唇不说话。徐四老爷心想,这么小个孩子怎么知道这种事情,恐怕是下人嚼舌根!或者是东跨院的嫂嫂婶婶们说了什么让徐其容听到了也不一定!
当下心里烧起一把怒火,他说怎么容姐儿一回来就不跟他亲近了呢!有哪个孩子知道自己爹要给自己找个后娘会开心?当下也不责怪徐其容的口无遮拦了,开口安抚两姐妹:“爹爹并没有想过要给你们找个继母,就算是要找,也要等我们锦姐儿有了婆……长大了再说。”
徐四老爷虽然是男子,不如女子想得周全,却也知道,自己两个女儿年幼,沈氏的娘家又是普通的商户,要是继室娘家厉害,这家里哪里还有锦儿和容儿的容身之地?若是锦儿有了人家,两姐妹相互帮衬,继室看在锦儿婆家的面子上,估计也不敢乱来了。
如果徐四老爷拍着胸口保证不再娶,徐其容反而不信。徐其锦听着这话,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徐其容瞅了瞅一脸真诚的徐四老爷,又瞅了瞅红眼睛的徐其锦,胸口一阵阵闷疼。
徐四老爷见两个女儿,一个被自己惹哭了,另一个成了呆头鹅,有些招架不住,站起身便干笑道:“爹爹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俩姐妹好好玩,不许打架!”说完便抽身往外走。
徐其容哭笑不得,忽然听到徐其锦剧烈的咳嗽,徐其容想了想,暂时不去理虞夏说的那个事情,高声喊道:“爹爹,你且等一等。”
这还是徐其容重活一世第一次喊出“爹爹”两个字。
徐四老爷自己没有什么感觉,转身笑道:“怎么,想要跟爹爹一起出去玩了?”
徐其容满头黑线:“爹爹,你看姐姐的病……”
徐四老爷摆摆手:“齐大夫马上就来给锦儿问诊了。就是风寒而已,喝了药,盖着被子好好发一番热就好了。”
徐其锦也道:“原不是什么大病。”
徐其容瞅了眼屋里的丫鬟婆子,也不好明说自己的怀疑,只好道:“爹爹,你出去重新找个大夫来给姐姐看一看罢!”
徐四老爷诧异,又收回脚步,转身问徐其容:“怎么?齐大夫得罪你了?齐大夫是名医,又是在我们府上走惯了的,干嘛要找别人来给你姐姐看病?”
徐其容皱了皱眉,开始胡扯:“外奶奶家的鹤表哥说了,同一个大夫的药吃多了就没效了,要换一个大夫才行。”
徐四老爷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歪理?”又想起徐其锦这风寒确实是越来越严重的样子,于是道,“行,爹爹听你的,再找一个大夫。等会儿你让陈妈妈去二门那里等。”
徐其容想了想,道:“不,我自己去等。”
徐四老爷诧异的看了徐其容一眼,然后笑道:“就是要这么姐妹情深才好。你愿意等就等吧,记得戴上风帽,别着凉了。”
等徐四老爷走了,徐其锦拉着徐其容的手,让她坐到榻上来,高声道:“我们姐妹有体己话说,你们都出去。”
虞夏看了徐其容一眼,徐其容点了点头,她这才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虞夏是个好的。”徐其锦小声道,见徐其容诧异,徐其锦不由得笑道,“她只听你的话,就是个好的。”
徐其容没想到徐其锦说这么一句,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于是问道:“姐姐要说什么体己话?”
徐其锦看了眼紧闭着的窗户,冷笑一声,把雕花床上的青纱帐放了下来,小声问徐其容:“你为什么要换了齐大夫?”
徐其容一愣。
徐其锦一脸的懊恼:“齐大夫开的药方我看过了,不过是让我好得慢点罢了,要是换个大夫,指不定有人不高兴,又出幺蛾子了。”
徐其容被徐其锦的话惊呆了,没想到徐其锦比她想象中聪明得多,想了半天,问出一句:“姐姐,你看得懂药方?”
徐其锦点点头:“娘教过我。容姐儿,今时不同往日,你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又想着徐其容年幼,干脆道,“算了,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先来找姐姐给你拿主意。还有,听说你昨晚跟爹爹闹别扭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在徐家,我们能仰仗的只有爹爹了。”
徐其容盯着徐其锦说不出话来,她也才只有九岁啊!自己九岁那年,被诬陷害程氏滑胎,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换了是徐其锦,说不定就不会吃那个亏了。
徐其锦见徐其容一副愣愣的样子,有些好笑,安抚道:“别怕,还有姐姐呢!”
徐其容听到这句“别怕”,鼻子有些酸,不知道是在对徐其锦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有姐姐呢!”
她过来本来是想要侧面向徐其锦套话的,现在却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陈妈妈她是要查的,但是在有证据之前,她绝不把嫌疑放在徐其锦身上了。
徐其容带着虞夏去二门那里等大夫,没一会儿,大夫就背着药箱来了。
大夫是个脸上有一颗大痦子的中年男子,虞夏怎么看那大夫怎么觉得眼熟,不由得问道:“请问您是银锭桥那里的昌平医馆的掌柜吗?”
来人手足无措的按着药箱的一角,干巴巴的笑道:“嘿嘿,是我,是我。”
虞夏脸色都变了,指着中年男子呵斥:“皮掌柜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徐其容诧异:“怎么了?”
虞夏急了,跺脚道:“他哪里是什么大夫!他以前是昌平医馆负责抓药的学徒,抓药没几天,跟昌平医馆老掌柜的闺女好上了,两人成了亲,后来老掌柜去世了,东家见他能说会道,便提拔了他当掌柜。统共学抓药没几天,就赶来给人家治病了?!”
虞夏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皮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知道徐其容身份不一般,因此强忍了不高兴,温声细语:“我已经跟徐四老爷说了,我们医馆的大夫有事,请假回家了。他偏不信,丢了块银子在柜台上,还说要是大夫真的不在,我来也是可以的。”
徐其容目瞪口呆:“我爹真这么说?”那也太不靠谱了吧!
皮掌柜见徐其容这样,也不尴尬了,同情的看着徐其容,道:“我真的已经劝过徐四老爷了。”
徐其容嘴角一抽:“他怎么跟你说的?”
皮掌柜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四老爷也是个妙人,说贵府小姐只是普通的风寒,随便什么大夫看都行。说我学过抓药,又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要是实在不行,让贵府小姐自己写个方子,我拿去抓药也是可以的。”
又道:“四老爷出了昌平医馆就过了银锭桥,估计是要去望莲亭,往那边走,也没有别的医馆了。”
徐其容嘴角抽了抽,所以说,徐四老爷把一个抓过几天药的掌柜弄来给徐其锦看病,就是为了省事儿?
这么爱省事儿,为什么要去造反啊!那可比请大夫麻烦多了!(我的小说《容华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九章 过继之意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容华录》更多支持!)徐其容想着,反正已经给了银子了,便真的带着皮掌柜往风和院走。
没走几步,便看到几个少年往这边来。徐其容仔细看了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心要避让,可这二门到风和院就这么一条路,避无可避。
徐其容只好拉着虞夏站在路边,自己往虞夏身后缩了缩,那皮掌柜是个人精,立马主动站到虞夏面前,把主仆二人挡了挡。
几个少年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锦衣华服好不贵气!领头的是四哥儿徐佑,穿着葱绿色的锦缎长衫,紫金雕花冠束着头发,真真是春风得意!
因为徐其容反应快,所以众人并没有看清徐其容。其中一个少年抚掌笑道:“徐兄,你们家丫鬟好有趣!这大叔生得单薄,哪里挡得住她那么肥胖的身躯!”
另外一个皮相有些黑的少年跟着凑热闹:“徐兄,前些日子听说你爱好身材丰腴的女子,这丫鬟,该不是你屋里的吧!”
徐佑啪啪拍了两人一人一下,道:“别闹,那是我五妹妹的大丫鬟。”然后看向徐其容这边,停下了脚步,笑道,“五妹妹,听说你昨儿个回来的,怎么不来找四哥玩?四哥今天出去踏青,五妹妹要不要一起去?”
虞夏皱了皱眉,哪有当哥哥的当着一群外男跟自己的妹妹说话?正要说话,便感到自己腰被徐其容掐了一下。
然后便听到徐其容正色道:“四哥哥好没道理,这里是内宅,大伯父要是知道四哥哥带着朋友在这内宅里乱走,只怕四哥哥又该挨打了!”
徐其容这话一出来,少年们哄的一下大笑,臊得徐佑脸胀得通红。喝道:“我不过是带朋友们去我书房看画,哪里有乱逛?”
徐其容冷笑:“那我便去告诉大伯父,就说四哥哥跟朋友去踏青,非要带我一起去,我要问一问大伯父,徐家女儿的名声是不是不那么重要!”然后又对那些笑着打闹的少年道,“孔夫子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当今陛下最重视礼乐教化,要是知道大家背地里都这般行径,只怕会觉得养不教、父之过呢!”
说得众人都有些拉不下脸来,那个皮相黑的少年反驳道:“我不信你还能去圣上那里告状!”
徐其容道:“何须我去告状?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随时随刻都是落在别人眼里的,一传十,十传百,总有一天能够上达天听。到时候就要恭喜各位了!”
徐佑见自己的面子被落了,自己一群朋友的面子跟着也被落了,有些气不过,顾不得规矩,张口便训斥徐其容:“你一个女孩子这么牙尖嘴利,懂不懂规矩?妇德、女戒之类的书,你看到哪里去了?”
徐其容冷笑:“四哥哥,你真的要当着大家的面跟我吵吗?你自己说,是我先招惹你,还是你先招惹我?还有,我妇德、女戒有没有学好,你问叔祖母去。”徐家姑娘都是七岁开始学妇德和女戒两书的,徐其容今年六岁,自然应该是没有学过的。
徐佑一噎,知道确实是自己理亏,却又拉不下脸就这么走了。抬头看到皮掌柜,不由得笑道:“哎哟,这不是皮掌柜吗?早听说五妹妹要给二妹妹换大夫,没想到用了个只抓过几天药的医馆掌柜来换医术超群的齐大夫,别人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众人哄堂大笑,仿佛笑得越大声,就越能找回面子来。徐其容不气不恼,等他们一行人走了之后,才仰着头给皮掌柜道谢:“多谢。”
皮掌柜叹了口气:“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欺负一个六岁的小女娃,也真好意思!你那位四哥哥,该不是你的仇人吧?”
到了风和院,果然是徐其锦自己写药方的……皮掌柜连把脉的正确姿势都不知道!
送走皮掌柜之后,徐其容回到自己枫桦院,本来是打算抄经书的,却想到刚刚徐佑说的话。
徐其容在风和院见到徐四老爷的时候,徐四老爷穿的是外出的衣服。因此,徐四老爷离开风和院后,是直接出门的。又听皮掌柜说徐四老爷离开昌平医馆后是匆匆过了银锭桥,可见,徐四老爷是赶时间的。
那么,徐四老爷不可能在中途停下脚步跟人闲聊。跟着徐四老爷的小厮也是没有机会跟别人闲聊的。
所以,徐佑怎么知道她说要换一个大夫给姐姐看?
徐其容去风和院看徐其锦的时候,只带了虞夏这么一个丫鬟,虞夏又一直跟在徐其容的身边。就是徐其锦跟徐其容咬耳朵那一会儿,虞夏也是一直老老实实守在门外的。
由此推论,风和院里面一定有大房的人!
徐其容记得,前世程氏滑胎之后,便一直不再有孕,她爹后来因此纳了几房小妾,也不曾听说谁怀了孩子。就在她刚从佛堂出来那一年,郭老太太提出让徐家四房过继大房的次子,也就是徐佑。
前世徐佑也爱捉弄徐其容,因此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徐四老爷不知怎么的咬紧牙根就是不同意过继徐佑,徐其容因此还好好高兴了一番。
因为这个,大房跟四房的关系变得差了起来,后来徐四老爷的身世被抖落出来,也是徐大老爷极力主张开祠堂抹族谱把徐四老爷赶出徐家的。
徐其容心里咯噔一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大房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把徐佑过继到他们四房的心思?
徐四老爷还年轻,他们怎么就确定徐四老爷以后不会有子嗣呢!
徐其容也不抄经书了,让虞夏把扬州带回来的一些特产分成几份,打算去各房走一走。
徐大老爷、乔氏并乔姨奶奶住在水月轩,水月轩临着翠湖,湖面的睡莲、湖水里的锦鲤、湖岸边的假山柳树花团景簇,整个徐家,这里的景致算是最好的了。
路过柳树的时候,看着那已经在泛绿的柳枝,徐其容想起大爷徐程的庶长女徐惠儿今年应该已经六岁了。便让虞夏摘了柳枝和迎春花、结香花,编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花环。
大爷徐程取的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顾祁峰之女顾佳绮,顾氏软弱,倒不会为难徐惠儿这个庶女。反而是乔氏这个做婆婆的,总喜欢磋磨徐惠儿,每日叫她去水月轩立规矩。徐其容前世的时候没少心疼她。
到了水月轩一问,大伯母乔氏正同乔姨奶奶商量夏装的款式,惠姐儿在祖母身边立规矩伺候。
徐其容一进屋,便看到丢得乱七八糟的图纸,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一张一张理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笑着跟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说话:“我觉得那个绞纱的样式不错,又轻便凉快,又好看。”
徐其容笑道:“惠姐儿在忙什么呢?”又瞪向站在一旁的丫鬟,“惠姐儿好歹是主子,她勤快是她的好处,你们也该拦着点!”
乔氏这才看到徐其容:“原来是容姐儿来了!”脸上露出一种欢喜的神色来,“大伯母刚刚看重一种绞纱的样式,很是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待会儿就在大伯母这里量了长短,到时候大伯母做两套好的送你。”
转头看向徐惠儿,脸色一下子变得冷淡了:“你歇着吧,让丫鬟们收拾。”
徐惠儿红着脸站起身来给徐其容请安:“五姑姑好。”
徐其容对徐惠儿点点头,把刚刚编的花环递给她:“这个给你戴着玩!”然后对乔氏道:“昨日刚回来,许久不见,大伯母和乔姨奶奶起色越发好了。我从扬州带了些胭脂水粉,跟我们京城的不大一样,大伯母和乔姨奶奶要是不嫌弃,就试试看合不合用。”
本来就是想要来试探大房的,于是徐其容接着乔氏的话,又说道:“绞纱的衣服我有的是,可没有几件好看的。大伯母,我去扬州,沈家女孩子们都有一样款式的衣服首饰。惠姐儿跟我一般大,大伯母不如多做几套,到时候我和惠姐儿站在一起,那多好玩!”
绞纱的衣服可不便宜,一套绞纱衣服的价格值当徐家姑娘份例衣服四五倍了。
乔氏有些心疼,很是后悔今天把徐惠儿叫了过来,正要说惠儿还有别的衣裳,便听到徐其容仰着头笑道:“大伯母疼其容,会答应其容对不对?”
乔姨奶奶悄悄捏了捏乔氏手心,乔氏强笑道:“容姐儿开了口,大伯母岂有不答应的!惠儿,还不快谢谢五姑姑!”
徐惠儿双手拿着花环,高高兴兴的给徐其容行礼:“多谢五姑姑!”
徐其容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谢我做什么,花银子的是大伯母,又不是我!”
乔氏又是一阵肉疼!
徐其容又道:“整个徐家就大伯母最疼其容了,四哥哥都吃醋了!”
乔氏一愣:“这怎么说的?”
徐其容嘟着嘴道:“因为大伯娘太疼其容,四哥哥总是拿话挤兑我!”然后又笑道,“四哥哥好没道理,我爹爹那么喜欢四哥哥,我也没有吃四哥哥的醋啊!”
乔氏眼睛一亮:“你爹爹喜欢佑哥儿?”
徐其容张嘴就说瞎话:“可不是,爹爹说,哥哥们里面,四哥哥长得跟他小时候最像了!”
乔氏忙问道:“你爹爹还说什么了?”
徐其容心里一凉,乔氏这态度,已经说明问题了。徐其容怕自己多说反而坏事,只道:“没说别的了。”(我的小说《容华录》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十章 坦言相见
徐其容记得,上一辈子自己爹拒绝过继徐佑之后,大房和四房有了嫌隙,乔氏更是一见徐其容就冷嘲热讽。甚至,在参加别人家赏花宴的时候,乔氏还会当着太太小姐们的面说徐其容不好。
可见,乔氏这个时候对自己好,无非是为了讨好徐四老爷,让他干脆的答应过继的事情。
确定了大房的心思,徐其容在水月轩也坐不下去了,把带来的东西给了乔氏,便起身告辞离开。
走之前看了一眼徐惠儿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动了点恻隐之心,对乔氏道:“大伯母,我还要给其他房送东西,一个人怪无聊的,让惠姐儿陪我一起好不好?”
乔氏笑眯眯的对徐其容道:“你是她长辈,想要她做什么随便吩咐便是。”又冷声对惠儿道,“好好跟着你五姑姑,不许惹你五姑姑不高兴!”
徐惠儿怯生生的答应了,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徐其容身后,等着徐其容先走。
出了水月轩,徐其容对徐惠儿道:“惠姐儿,你以后应该多去你嫡母那里立规矩才是!”顾氏软弱有软弱的好,至少不敢苛刻徐惠儿这个庶女。
徐惠儿呐呐道:“母亲说,她那里丫鬟婆子多,不用我伺候。”
徐其容伸手拉了徐惠儿一把,两人并排着走:“丫鬟婆子是丫鬟婆子,你去你母亲那里立规矩,那叫孝道!”
徐惠儿低着头,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五姑姑说的是。惠儿知道了。”
徐其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前世的时候没少教惠儿趋利避害,可惜这孩子被乔氏调教得很了,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就跟傀儡戏里面的傀儡似的,谁都可以欺负两下。教她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她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事到临头,还是不敢按照徐其容教的去做。
徐其容跟这样的徐惠儿实在聊不起来,又知道这个时候放惠儿走,她铁定又回去乔氏面前立规矩了。
于是干脆对虞夏道:“你让婆子们把东西给各房送去便是,我乏了,不想去了。”见徐惠儿神色失落,不由得有些好笑,忙道,“惠儿去我院子里玩一会儿好不好?或者跟我一起去找二姐姐玩,她一个人闷得很。”
徐惠儿忙点头:“都听五姑姑的。”
徐其容思考了一路,觉得自己都跟徐惠儿聊不起来,徐其锦跟徐惠儿就更聊不起来了。到时候自己跟徐其锦言笑晏晏,这孩子插不进话难免伤心。于是干脆带了徐惠儿回枫桦院。
徐其容想了想,叫翡翠去书房准备,既然两个人没有什么可以聊得起来的话题,那干脆一人一支笔写字好了。
徐四老爷是个从不苛刻自己女儿用度的父亲,更何况,徐其容和徐其锦亡母沈氏,也是个有钱的主。因此,徐其容和徐其锦的小书房里,笔墨纸砚样样不缺,还有不少徐四老爷专门淘来,适合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看的书和话本。
徐惠儿就不一样了,连新衣服一年也做不了几身,哪有闲钱自己买笔墨纸砚!就是公中发的那些,还会被乔氏要去一些画花样子呢!
因此,一进徐其容的小书房,徐惠儿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看那藏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一会儿看那笔架上一排的毛笔,一会儿看那随意搁在桌子上的几块好墨,一会儿看那厚厚一大垒的宣纸,宣纸又分好几种,适合画画的,适合写大字的,适合抄经文的,适合临摹拓写的……
徐其容把之前抄的经文收起来,吩咐翡翠去再搬张椅子来,转头便看到徐惠儿这满眼羡慕渴望的呆样,不由得心里一酸……她真的没想在徐惠儿面前炫富啊!
徐惠儿见徐其容看向她,脸一红,抿着嘴小声道:“五姑姑真厉害!”
徐其容想了想,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厉害了。见椅子也搬来了,便招呼徐惠儿坐上去。亲自给徐惠儿挑了一支笔,道:“你要写字还是要画画?”
徐惠儿看了看笔,没忍心拒绝,想了想,便道:“我看到五姑姑刚刚抄写的那些经文,是给四祖母抄的吧?听说后日是四祖母的道场,惠儿也想给四祖母抄一卷经文,就怕抄不好。”
徐其容点点头:“抄经文不看书法,心诚就好了。”然后对翡翠道,“你再去取一本金刚经来,给惠姐儿。”
徐惠儿感激的看了徐其容一眼,小声道谢。
徐其容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被养成什么样了!又想着,既然徐惠儿抄经文,应该足够安静,不会影响到她。那自己也抄经文好了!于是又吩咐翡翠:“点香,让小丫鬟端温水来给我和惠姐儿净手。”
徐惠儿有些讶异,她也已经开始启蒙了,知道抄经书应该焚香沐浴,但是想着,真的抄经书了哪有书上写的那么麻烦,有纸有笔心诚不就够了!现在见徐其容吩咐丫鬟点香端水来,才知道书上原不是随便说的。对徐其容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敬意。
徐其容被徐惠儿那满怀敬意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却也不好说什么,怕吓着她了。只好努力让自己忽视。
抄写完经文以后,徐其容又留了徐惠儿吃午饭。吃完午饭,徐惠儿怕自己影响了徐其容午休,忙告辞离去。徐其容也不留她,她想着关于过继这件事,还是应该去问问姐姐,看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一进徐其锦屋子,便见徐其锦坐在床上,靠着软枕,正在一块丁香色的锦缎上刺绣。
徐其锦听到动静,见是徐其容来了,把针往线团子上一别,笑道:“刚刚想叫你来我这边吃饭,没想到你跟惠儿在一起玩。”
徐其容拣起徐其锦的绣活儿一看,原来绣的是经文,道:“刚刚去了大伯母房里一趟,顺手把惠儿给带回来了。”
徐其锦眉一挑:“那是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你有耐心,我是跟她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徐其容心里苦笑,她也跟惠儿玩不到一块儿去好么!一起抄经书还没什么,道吃饭的时候,惠儿一副坐立难安战战兢兢不敢夹菜的样子,看得她憋闷不已。
想起上午的事情,徐其容不敢大意,思索了一番,笑道:“没有陪姐姐吃午饭,就陪姐姐睡午觉好了。”
徐其锦忙摇头:“我还病着呢,把病气过给了你可不是玩的!”
徐其容想了想,也对,便道:“那抱一床被子来,我睡在这外面的榻上。”
见徐其容这么坚持,徐其锦有些诧异。但是妹妹愿意跟自己亲近,她还是极高兴的,想着徐其容一个人在扬州呆了几个月,她便不忍心拒绝。便真的让丫鬟抱了床被子来,看着徐其容脱了鞋子和外面的衣服,亲自帮她压好了被子,这才作罢。
徐其锦睡觉的时候不喜身边有丫鬟婆子守着,见两姐妹准备开始午睡,便放青纱帐的放青纱帐,用布遮窗的遮窗,都弄妥当了,便鱼贯而出,留下俩丫鬟在门外守着。
等人都走完了,徐其容抱着被子起身就往徐其锦床上爬,一边爬一边道:“咱们一人一床被子,没关系的。”
徐其锦无语:“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老实!”
因为徐其容穿得少,徐其锦也不敢跟她拉拉扯扯,怕她着凉了,忙帮着徐其容把被子拖上床来,让徐其容躺好,压好被子。
徐其锦正把被角扎进徐其容的身下,便听到徐其容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你知道爹爹过继四哥哥的事情吗?”
徐其锦一愣,收回手,一脸严肃的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谁告诉你这个的?”
徐其容想了想,觉得还是耍赖比较好回答这两个问题:“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徐其锦皱了皱眉:“爹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想着过继四哥哥?过继了四哥哥,要是以后我们有弟弟了怎么办?再说了,四哥哥整日斗鸡走狗,爹爹才看不上他呢!你快别胡说了,爹爹又不傻。”
徐其容摇头:“爹爹没这个想法,别人不一定没有这个想法啊!”说着,便把今日遇到徐佑,然后自己又跑去水月轩打探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其锦听完后,表情非常古怪:“就是我屋子里被大房安插了人,你怎么会往过继这件事情上面想?”
徐其容一本正经道:“这是女人的直觉,你看看,我又没有猜错!”
徐其锦呸了一声:“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女人的直觉!”笑骂之后脸色一沉,道,“大伯父一家人要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未免也欺人太甚!他凭什么认定咱们爹以后就不会生儿子了!真要是到了非得过继那天,族里那么多好孩子,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徐佑身上!”
“那眼线……”徐其容想了想,决定再相信徐其锦一回,咬牙把虞夏跟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姐姐,你会像娘一样疼我、照顾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