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溯雪体面
“六位妖圣一齐杀来,还有回寒他们三个拼了命,死死拖住了血海上的几位元神,沈采颜,你凭什么觉得能活?”毁梅妖圣恨恨出声,眸子中的森然冷意似倾九天之河也难以洗净。
近五百丈的银狼之躯显得如此凶戾,宛若从蛮荒中走出的妖孽巨擘,横压幽冥,扑击之间仿若天崩地裂,天摇地憾。
银狼的毛发尽数有着森然冷焰冒起,与汹汹妖气交缠在一处,化为灼灼狼形,尽为煌煌凶威,尽为无情撕咬,尽为汹汹妖戾。
其它五位妖圣同时爆发了妖气,汹涌澎湃,既凶且蛮,既残且狠,似无情冰雹砸向天地有情众生,似汹汹地火不予半分安宁可存,似风云烈烈咆哮,令人心生恐惧,也如那天地勃然震怒,降下暴虐雷霆,狠狠砸向平野山川,电闪雷鸣间恐怖森然,使人心神悸动。
“还请老爷慢慢布置三界花,莫让这些妖圣发动血脉神通,这些妖圣可是奴家许给小蝉的奖励哩!
奴家且为老爷舞上一曲,以完这北疆的因果。”沈采颜轻轻一笑,立在万鬼旌旗之下,踏在幽冥战鼓之上,心绪倏地变得平静异常。
姜默舒于滚滚冥雾之中淡淡笑了笑,微微颔首,北疆之事既然是玉诡起了因果,便以玉诡来了结因果,也是妙事一桩。
道子抬起手,掌中已然出现一株玉色的昙花,盈盈生碧,似开未开。
姜默舒静静站在那里,手中的玉色昙花轻轻洒下点点星屑,缓缓混入了脚下的冥雾之中,消逝于无形,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唯有淡淡花香若有若无。
沈采颜周身的赤鳞之甲已然尽数消散,化为轻`盈的飘带,身形流转之间香花纷落,琅琅梵音凭空而生,似那秋波浸了晚霞,也如春雪冻了梅花,笑里轻轻语,红尘终是染了天涯。
“赤足轻叩幽冥来走,翩然有蛇盈袖,
一笑心甘无意回首,佛鬼皆入我眸。
正欲北疆祥和生朽,浊愚岂知我求。
人间去留且舞悠悠,花自飘零痴有。”
沈采颜的头顶上方,已然化出一株巨大的莲相,花开并蒂,煞是明艳,亦见清丽。
鬼母幻影赤足踏在莲花上,幽光淡淡自她身后绽放,垂垂青丝与幽幽莹光之间的界限似有似无,面容中的含情妩媚,却是令人心摇意动。
而在另一朵莲花之上,则是素雅白袍的佛母之相,眸子中盈盈若水,似有无量慈悲,更有无上严毅,皆在眸中,皆有法度。
曼妙仙姿轻`盈光莹,旋身而起即舞,潇洒殊丽宛若一只飞燕点水,反身赤足轻踏,天女之韵迤逦而出,回旋荡漾,凌波而去,而战鼓之音却如暴雨倾盆,炸如密珠。刹那之间,一点慧光从天而降,倏地落入八部鬼阵之中,精芒耀眼,绚丽绝伦。
轰!
佛鬼之性纠缠在一处,八部天龙化虚为实,各有玄妙,八部战鬼化出天龙之相,一为天众、二为龙众、三为夜叉、四为乾达婆、五为阿修罗、六为迦楼罗、七为紧那罗、八为摩睺罗伽,冲杀于幽冥战阵,以二敌一,将四位妖圣死死挡住。
青白天蛇扑击而出,向着如山银狼缠绕而去,激荡得冥雾荡漾,掀起层层虚空涟漪。
无数刃寒锁链从冥雾中伸出,带着红莲之火,将那头三百丈的金蚕给紧紧捆缚住,似无半分挣脱之能。
诸位妖圣闷`哼了一声,眸子中却没有半分惊慌失措,眼前的沈采颜果然证了元神法相,已然为大鬼母之身,更关键是真的同证了佛鬼之性,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各位妖圣既然敢来,又岂会没有任何准备?有着佛鬼双性,能以鬼军佛狱抵住二位妖圣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胜过一筹,但能挡住三位?四位?五位?甚至六位妖圣?!
更何况眼下诸位妖圣,哪个不是抱着战至陨落的心境前来冲击冥雾的,便是恶鬼已塑金身,也要生生将之砸成碎片。
说到底,这北疆局面沦落至此,眼前的佛母罪责难逃,若不是她坚持于金玉麒麟座前立下道誓,背弃了彻雷诸宗,又岂会因果勾连,导致金玉麒麟悍然出手,炼死了诸位圣尊和溯雪妖皇。
毁梅妖圣獠牙森森的口中,顿时生出丝丝狞笑,巨大的妖瞳中灼灼生光,似蕴着淡淡的嘲弄。
嗷!
血脉神通——天狼啸月,最是霸道骄傲!烈烈咆哮出现在幽冥之中,可令有情生寒,可令日月畏惧,可令神鬼惊退,可令佛性无光,凶威映射,恐怖得让人目眩神驰。
便是青白天蛇吃了这记神通,蛇躯亦是变得恍恍惚惚,不住地波动变化,倏地回归到沈采颜的皓腕素臂之上。
既然明知要对付无间佛母,前来突袭的妖圣,自是要有相应血脉神通,可克制鬼道和佛道,方才会满怀信心来此征伐。
看着鬼阵中的诸多战鬼哪怕浑身战栗,却依旧没有丢下手中寒刃,毁梅妖圣点了点狼首,沉沉出声,“不错,能顶`住我这式专克战阵的血脉神通,沈采颜你号称麒麟天第一鬼阵大家,委实名不虚传。”
鬼阵虽是还能勉力支撑,但以之为基的佛韵却是禁不住阵势动摇,“啵”,好似泡影破灭,八部幻形尽数消散于冥雾之中,如雾骤散,如电疾远……
即便如此,沈采颜的眸子中并无半分恐惧之意,甚至玉颜上还生出了淡淡红霞,让几位妖圣不禁微微眯起了妖瞳,应该是要召唤宗布大鬼王了吧!
对于沈采颜所有的底牌,诸位妖圣都是料敌从宽,无论是御鬼成阵,又或是勾召万鬼旌旗的主魂,皆是有克制的血脉神通进行应对,只求万无一失!
沈采颜似是绯色入了清眸,优雅地笑了笑,仿佛是慈悲佛母正在打坐参禅,也好似魅惑鬼母尽显春光。
“你等可知道,若是死在我的手上,北疆妖廷和叛宗可就算是尽数毁了!”
沈采颜将鬓边青丝撩至脑后,美`目向着某处冥雾看了过去,盈盈若水,似是传情,“不仅如此,你们猜我为何要建议人皇刻意慢上一分,让你等能放出求援的消息……你们猜我是为了减少各家天宗损失,还是为了极大可能因救援溯雪而来的妖师?”
幽冥中不见雷霆,也不见风雪,但此时此刻,诸位妖圣却感觉汹汹雷霆劈在灵台之中,妖气似要暴走,又感觉如一川冰水猛然将妖躯浸了个通透,从内寒到了外。
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默呈荣枯!
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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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默呈荣枯!
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默呈荣枯!
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默呈荣枯!
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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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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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默呈荣枯!
然而饿鬼索命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地继续传来,教一众妖圣心神动摇,仿佛发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奴家也很好奇,这些年佛母被叫得多了,却没人唤我为玉诡了,可怜老爷当年好心将这声名转给了我……”
几位妖圣当即眉头一皱,眸子中似是生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过了几息,其中一位妖圣的妖瞳中,神色已然变得黯淡,语气苦涩地开口,“你不是玉诡?难道是……”
“奴家不过是万鬼旌旗的主魂,哪里敢夺老爷的风采!当年北疆佛脉惹上了老爷的因果,你们要怪,就怪定缘寺的和尚口舌不净吧,方才惹来如此大的祸端……”
沈采颜轻轻嗤笑了一声,却并无半分羞赧,双手拢于腰间,轻轻向着冥雾中某个方位福了一礼,“老爷安好,奴家有礼了!”
看着影影绰绰的冥雾中,那迈步而出的少年道子,哪怕已有猜测,诸位妖圣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中当即生出了颓意。
他怎么就能扯下这等弥天巨谎?他怎么就敢确定不会被人识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当年一桩小小的因果,堂堂玉诡居然如此睚眦来报,落陷了北疆诸多佛脉还不够,还要来灭我北疆妖廷。”毁梅妖圣眸子中露出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似是有后悔,似是恨极深,似是终明了因果而释然,似是断了前路却不甘。
他知道,溯雪一方已然没有了任何胜机,既然眼前是真正的玉诡,还敢将这等至秘暴露给在场的诸位妖圣,可见已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放跑任何一位。
诸位妖圣不禁同时喟然叹息,此乃死地!
“说起来有些话长,不过劫争之中,既斗力也斗智,便是有些不光彩,我也顾不得了,不过既然身死道消在即,还是该给各位一些体面。”
骨玉悬额的少年淡淡笑了笑,眸子中没有半分疯魔戾气,完全不似传言中那恨天怨地的生院之主,“若是不把各位留在北疆,云真便不会来,各位若是不死,变数又太大,所以我便请了小蝉干扰诸位妖圣的决断。
什么?小蝉?干扰妖圣决断?五位妖圣当即明白过来,猛然瞪向小山一般的金蚕。
“沙沙……老爷吩咐的……沙沙……可以抵房钱……沙沙……还可以抵饭钱……”
电光火石间,金蚕六翅一震,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身后,森然凶瞳则是紧紧盯着各位妖圣,整個冥雾仿佛被切了开来,露出其中若金若银的星屑,如此幻美,却又如此恐怖。
“不可能!”
吞天银狼恨恨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颤栗之意,“六翅金蚕不是先天妖灵么?北疆佛脉亲眼见证其出世,随后才将之收服。
怎么可能认伱为主?”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只要这妖灵是后天逆转先天!所以,那次出世确实是先天妖灵出世,只不过是我请采颜特意将小蝉放在那里的。”
苦矣!一众妖圣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六翅金蝉乖巧得不像话!本以为是妖灵有着外凶内柔的天性,暗合天道缺补之性,不曾想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两大妖廷全力饲喂的先天妖灵,居然早已认主,实在是可笑!
毁梅妖圣只感觉呼吸骤停,实在是可笑啊!实在是荒谬啊!只可惜却是明白得太迟了,北疆诸多佛脉和两大妖廷因之尽毁,难怪金玉麒麟谋算北疆轻而易举,实在是北疆一举一动,对面皆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瞒各位,此处已被诸多法门进行封界,便是各位妖圣使出护命的血脉神通,想来也是出不去的,当年啸铁妖圣以绝妙神通送走迦云真,我一直深为遗憾,总不好同样的坑跌下两次。”似是回忆涌上心头,少年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却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静。
这样的笑容落入各位妖圣的眸子,宛若啖妖恶鬼的狞笑,正要择妖而噬,正要无情索命。
“多谢玉诡解我等之惑……”
毁梅妖圣深深喘息了几下,神色复杂地盯着道子,真心诚意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这等人物,才配与刑天之主争锋!”
妖圣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这样的道子好生惊艳,只可惜这样的妖廷英才,除了妖师,其余的已然尽数折损了,风虎和龙子陨落于刑天之主之手,袖月郡主陨落于眼前道子的杀伐之宝。
啸铁妖圣送走妖师?倏地,仿佛一道雷霆砸在吞天银狼的妖识中,令他出言都变得结结巴巴了,颤颤出声,“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少年道子幽幽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沈采颜可以是玉诡,为什么姜默舒不可以是姬催玉?
当年存世很难,眼下劫争也艰,我和各位一样,都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话音刚落,盈盈骨玉已然落到了他的掌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道子变得温润的眉眼,如铮铮寒刃,如烈烈风云,尽是凛凛杀气。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的身后,煌煌如人道不败,铮铮如逝水永在。
五位妖圣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再没有了任何生气和妄念,对面已然堵死了所有的生路,甚至断绝了诸位妖圣拼死一搏的希望。
后羿既在,无论五位妖圣有何等玄妙的血脉神通,皆会受到克制,这样的束缚,便是龙凤贵血都难以挣脱,更何况,此时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天地不予溯雪活路,当真徒唤奈何……
“死于后羿手中,又或是死于金蚕神通,各位自择吧,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以完北疆因果。”
道子收起了笑容,平静地开口,“这天地既然有人,便容不下吃人生慧的妖,各位妖圣,恰好幽冥不远,还请一路顺风。”
北疆欲晴,风雪远淡,杀伐谁主?
默呈荣枯!
第七百五十六章 自有算计
天地呈谎言,欺心却不愿,劫中洗染轻叹荏苒,依稀恣肆杀伐来辩。
洗净天地不会没有代价,顺意于乾坤同样非是淡淡来言,或是铮铮血色入怀,或是劫数掠了身畔,汲汲营营欲行远,铮铮烈烈拭目看。
随着五位妖圣陆续陨落,姜默舒静静看着冥雾之中宛若小山一般的妖尸,轻舒了一口气。
曾几何时,妖圣与元神执棋于天地两间,日月照下,圣尊意志便是众生劫数,无论是凡胎俗子、生慧大妖、人族修士,皆要随之生息流转。
然而到了如今,便是妖圣、元神,同样也要入得劫中破命,破不开,便是身死道消,方显了一丝公平。
此时此刻,漫天凶韵倏地一散,三百丈的金蚕赫然消失不见,却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脸蛋儿胖乎乎,红`润润,吭哧吭哧地蹿到了姜默舒的身前,小眼睛忽闪忽闪的。
看着宛若小猫咪一般的姜陆蝉,姜默舒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脸上绽放出了温和的笑容,
“小蝉都能化身了,不错嘛,看来吃了不少好东西……”
听了此语,姜陆蝉小`嘴微张,胖乎乎的小`脸上散发着明丽的光辉,似是洋洋得意,“沈姐姐说了,每每多吃一口,就能多消耗两大妖廷的一分底蕴,在沈姐姐的提醒下,我吃得很努力的。”
沈采颜当即莞尔笑了笑,凤目中有着淡淡的谐趣,“不用给我邀功,这次破灭北疆,小蝉才是最大的功臣。”
姜默舒轻轻牵起玉人的手,神情之中颇有感慨,“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若不是采颜当年愿来这北疆行暗中分裂之举,这宛若铁板一块的祥和佛妖之局,还真是无从下手。”
佳人将道子的手放到了俏脸之上,静静摩挲着,如在梦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杀伐经岁终绝,怅怀不负逝水,虽是艰难,但一番风雨匆匆而过,这北疆终是有新的气象煌煌降临,如风起而后云动,如日升便见光垂。
姜陆蝉仰着小`脸看了看,不由得嘟起了小`嘴巴,却是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靠在道子身侧,融入了其中。
默默吹得幽霞至,添得雪境一抹白,六翅电曳贪吃客,直撕彻雪照夜开。
过了良久,姜默舒却是悠悠一叹,语气中颇有抱歉之意,“只是北疆这边还要靠采颜来抵住那些天子,若尘一道的诸脉天子进退自如,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暂时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处理。”
佳人轻轻在道子的唇角啄了一下,眸子中已然是慵懒放空,玉颜靠在道子的胸膛之上,温柔笑了笑,“老爷说得什么话,天地如棋局,既在局中,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眼下这棋盘之上,硬是让老爷以血色,生生泼了半边明净,奴家不过是于其中`出了几分力,倒还赚了个元神道果!
与那迦云真还有诸脉天子争锋相对,老爷辛苦了才是,只是愈到此时,对面愈发困兽犹斗,老爷还要多加小心。”
说到最后,玉人将指掌与道子相合,紧紧贴在了一处,“能为老爷撑住此域局面,才不会显得奴家无用。”
“嗯……”
对于倾情而诉的鬼母,姜默舒将之拥入怀中,轻轻在其额间点了点,“当年那十二万五千灵石花得可真值,怎么就让我轻易得手了呢……”
其实自沈采颜证就鬼母之身后,幽冥鬼契的约束就已然极低了,眼下沈采颜成就了虿宴大鬼母的道果,执天地之韵,那鬼契反倒要两人付出道力来进行维持,否则,便会自行消解。
或者说,万鬼旌旗—无间佛狱,如今已然是实打实的九阶法宝,加上整个北疆佛性愿力的灌注,积蓄之快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血海,堪与当年的九阶仙藤一较高下。
只是沈采颜并无半分想要独立之意,一句“老爷怎么可以弃奴家于不顾?”其情之哀婉,其意之凄凉,堵得姜默舒瞠目结舌,只有顺着她的心意。
“若是不能为老爷做点事情,哪怕有着这身灵妙,奴家也着实有些无聊,还不如随在老爷身边当个烹茶的小侍女呢。”
虿宴鬼母娇`媚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奴家可是玉诡呢,暗地里却早为默剑老爷所折服,可随意驱御施为,岂不胜过其她人太多……”
姜默舒闻言,当即举手投降,没有半点脾气。
“我也早为老爷祭炼……我也是老爷的力量。”
仿佛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姜陆蝉赶紧扯了扯姜默舒的衣袖,似是觉得光靠小`嘴巴说出还不足以表明决心,她赶紧将小拳头一攥,抿着嘴唇用力挥舞了两下。
姜默舒轻轻刮了挂她的小鼻子,“是,小蝉最厉害了,不过还要加油哦,房贷什么的很容易就还清了,这里五個妖圣,就抵你五个月的按揭吧。”
“真的嘛?!”
刹那之间,姜陆蝉的眸子中已然出现了闪烁的小星星,胖胖的小`脸蛋上似是绽放了桃花,“一个妖圣就是一个月的月供?”
“天子也算!”姜默舒忍住笑意,纠正着六翅金蚕惊喜中不甚严谨的地方,表情很是一本正经。
天子也算?姜陆蝉只觉得口水直流,不由得“咕咚”咽了一下,神思已然悠悠飘起,不知到了哪重天,“老爷最好了……”
沈采颜斜斜瞥了自家老爷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有煞风景,只是继续靠在他的身上,沉浸于心神相合的情意中,似是难以自拔。
“老爷可是想布置后手,让小禅去东界妖廷,或是干脆直接潜伏到化真妖廷?”
玉人的视线落在六翅金蚕身上,似有所悟。
不曾想,神魔道子却是摇了摇头,“不用!太过危险,也没有必要!”
太过危险?没有必要?沈采颜眼波盈盈流转,疑惑地看着自家老爷,似是有些不解。
“是的,可以在一时蒙骗所有人,也可以在长时间蒙骗一些人,但不可能在所有时间蒙骗所有的人。
姜默舒轻轻捏了捏佳人的玉手,淡然地点点头,“事过有痕,总会有着蛛丝马迹,云真心思细密,万一他窥破了真`相,小蝉就危险了。
其它不说,光是溯雪诸多妖圣皆被陷落,只跑了一个先天妖灵,就足以让云真生出疑心了。”
“不是还有三位妖圣么,可以留下他们的性命,这样小蝉逃向其它妖廷就不会显得突兀了。”沈采颜绕到道子身后,轻轻在他的肩背捶打起来,一如当年的娇俏侍女。
“斯……”姜默舒倒抽一口凉气,只感觉久违的舒坦自后背传来,好不惬意,“我只占实地,那三个妖圣还是陷落为妙。”
此前先天妖灵出世,难见跟脚,加上沈采颜又在北疆,便是稍有不慎露了破绽,也可恃强将六翅金蚕抢回,大不了改变计划,所以他才放心大胆行了内应之策。
眼下北疆一净,再行布置后局,将六翅金蚕放到迦云真的眼皮子底下?鬼才会干!
对于迦云真的诸般谋划,道子也曾多次复盘,很多时候,姜默舒都不得不佩服对面的精明,若不是自己蛮力够大,怕是早就身死道消了。
所以,他早就绝了和对面拼布局、拼心眼的心思,横竖凭着天地至谎暂时占了上风,自然要以力压智,硬生生抠出对面手中的一块块活棋。
渊劫之中,动辄便是生死道消,便是他有神魔分身不怕舍命,但也实在没有必要白白损耗,更用不着姜陆蝉去冒必死之险。
能争一分实地就争一分实地,能斩一个妖圣就斩一个妖圣。
眼下看着人族气运鼎盛,绝世道子层出不穷,更有金玉麒麟掌了人皇之位,其实都是唬人的,不过是姜默舒四处腾挪,七个茶盖硬生生遮了十个茶碗。
真要论起来,第三次渊劫以来,第一个证就圣尊之位的是化真妖皇,证就尊位最多的是天地主角——戮族,每每思及此处,道子都是唏嘘不已,直叹修行不易,顺意太难。
“便是再难的局面,不也是给老爷生生劈开了一道裂缝么?”玉人伏在道子的肩头,慵懒地开口,似是如痴如醉。
“这不是全因有着采颜你在么,旺夫啊!”道子伸出手,在佳人的玉颜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语出至诚,便是玄牝珠女装化为沈采颜之形,都能带来不俗的运气,可见非同一般。
丝丝红霞顿时飞上佳人的俏`脸,既非鬼母的妩媚,也非佛母的御雅,水润妙`目更是一下变得柔软了,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嘴唇,伏在道子耳际温腻出语,“小蝉还在……”
姜默舒扭过头,懒然笑了笑,似是打趣,似是古怪。
“小蝉!”
“老爷,小蝉在呢。”六翅金蚕仰起乖巧的小`脸,当即从美好遐想中清醒过来,眸子中满是对未来愿景的渴望,将房贷尽数还尽的感觉真好!
快了,少了这五期按揭,就仅有一百七十三年零七个月了……
不对,以后不能就食于敌,必然要多出平日里的饭钱,这又该是多少啊……
“你好好想一想,是愿意被金玉麒麟折服呢,还是愿意被无间佛母威御,又或是被真龙吸引,臣服命昙宗……当然,你也可以选自己喜欢的桥段!
堂堂先天妖灵,怎么能没个好的结局!”
道子冲小姑娘耸了耸肩膀,语气中似有蛊惑之意,仿佛掏出了诱人的糖果,“这是场大戏,便是老爷我,还有你采颜姐姐都要配合你来演出哦!”
能让最喜欢的老爷和最喜欢的沈姐姐陪自己演戏?
真的嘛?
瞬息之间,巨大欣喜冲击着姜陆蝉的灵台,令她的小`脸都变得红艳一片,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你慢慢想,老爷和伱采颜姐姐先去收拾那三个北疆余孽!可能要三个时辰,也可能要一天!
若是想好了,就乖乖等你采颜姐姐回来,然后告诉她就行了。”
姜默舒微微笑着,眸子中似有狡黠之趣,幽魂侍女的润泽眼眸中似有迷离之意,贝齿轻轻`咬了咬樱`唇,尽显慵懒风情。
旋即两个身影消失在了冥雾之中,徒留六翅金蚕待在原地,小`脸上尽是苦苦思索的神情。
没弦琴儿不用弹,盏中盈血茶更甜,行来朝暮谎痴痴,却予杀伐不得闲。
……
凌厉的风雪,乱纷纷,呈了世间之冷,没有半分温存,如人心生嗔含恨,似天地不仁如刃。
那些离合悲欢的眼神,那些不堪深陷的戏文,太过无情,却是无法不去沾染毫分。
诸行皆是有痕,便是厮杀也不例外。
三位妖圣一次又一次地冲出风雪,一击而走,每次都能将血海撕扯下一角,又或是将一部分灼灼生光的七星阵撞得粉身碎骨,绚丽无俦的光华猛然暴涨,下个瞬间又倏地消散,就如烟花明艳醉了风雪,也如受了暖意感召的梨花,无悔呈春树,杀伐处,似露珠……
郑景星立在血海之中,向着各位元神和神魔缓缓点头,眸光沉稳而淡然,无有乱怒多嗔,实有平静杀争。
“溯雪妖廷果然也安排了妖圣去突袭冥雾,想来当那几位妖圣看到刑天之主和无间佛母并肩而立,必然有着极大的惊喜。”
金玉麒麟笑吟吟的开口,神色中却是没有半分轻松,“若论元神战力,我等反倒是还要多上一些,总不好这样还会输给双英吧。
那我可就没有颜面调停他二人的芥蒂了。”
几位元神的面容上同时生出淡淡的笑意,同时想起了此前金玉麒麟与无间佛母立下赌约的一幕。
唯有缺冽仙尊有些不同,欣喜的眸子中更多出了古怪的意味,似有谐趣不得言众,似有好戏呈于身前,他终是知道为何当年劫宗元神看向自家的眼神有些古怪了……
尔等肤浅啊!好在自己终是和渡弥仙尊一样,知道了天地至秘,双英是永远不可调和的!
就如鸟与鱼,就如天与海,就如阴与阳,就如日与月……
那温润的眉眼,那妩媚的黛浅,催作绝绝艳,翻作至谎言,却有灵犀一点……
这可是劫争天地的胜机,折叶、心蛊、渊蛊,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乖乖配合表演就是!
看着金玉麒麟的铮铮眉眼,缺冽仙尊心中不禁幽幽一叹,景星,不好意思了,哪怕面对人皇,这等至秘也是委实不能出口!等到将来有那云散天开的一日,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苦衷!
现在,还是先将那三位妖圣镇灭于此吧!
只要将三位妖圣落陷,北疆的妖廷便算是被掘了根,再无任何复起的可能,北疆一域尽为人族天宗所得,于渊劫大局可谓是极大的胜机。
缺冽仙尊眸子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双英啊!
身寄天弃,各拣一枝栖,自呈英杰气,俱有孤艳奇,争得胜机于过隙,劫中来聚。
第七百五十七章 妖廷终毁
此来风雪荡,此来血凝霜,一程皆为铮铮殇。
负隅兀顽抗,自守久居疆,劫中争个生岁长。
无数妖军已然现出妖身,呈以有生以来最为狂猛的姿态,或十丈之熊,或七尺之狼,或是铁羽巨鹰,或是獠口之猿……以数十丈的天妖为首,自风雪中汹汹冲了出来,重重地撞到血海之上,激荡起层层血浪,似捐了一腔赤诚恣肆于生死之间,破劫自此开篇,或是搏了个黯淡终言。
便是血海可以将之迅速吞噬,终是会被森森妖气干扰,一旦某处七星阵的神通光华略有不稳,随后其它冲阵的妖王便会敏锐地寻着这处破绽杀来,如山如海,如风如雪。
七星阵的每一次爆发,都会消灭大量的妖军,可是却有更多的妖军从风雪中冲了出来,不计生死,厮杀,受伤,陨落,身死道消……
无智或是少慧之妖顶在最前,以凶戾妖气和坚刚妖躯汇为浪潮,狠狠拍打在血海之上,化为碎肉,化为血水,渐渐地,更多有慧的妖族出现了,义无反顾地咆哮着,冲向七星阵,冲向血海。
数以万计的凶妖兽形咆哮着,嘶吼着,被剑气斩落,被雷火殛死,被万蛊噬身,被真符镇灭,甚至落到血海之中,溅起小小的涟漪……而这样的牺牲和亡命,则是为了替妖圣创造出更好的冲阵机会,也表明了溯雪的决然意志。
“妖族主生,此言诚不欺我!”渊蛊仙尊缓缓点头,神情中似有感悟,如此浓烈的求生之性,于蛊道修行亦有可以借鉴之处。
“身死道消,你死我亡,劫争就是如此残酷,他们不会退,我们也不会退。”
郑景星声如朗月,眸子中似有深邃星辰,语气更是古井无波,平静得没有丝毫波动,“这一幕没有发生在东雍,也没有发生在白玉京,甚至没有发生在人族四域,就是我等在此的意义。”
风雪加身泛波澜,劫深血未冷,且见谁胆寒。
心蛊仙尊的嘴角勾起一个宽慰的浅笑,金玉麒麟会如此评价,她早有所料,这样毫不动摇的铮铮意志才堪为人皇之选,也只有这样的麒麟,方能钉住了龙宫难逃,也才能令诸脉天子终是落陷,眼下更是要将北疆妖氛一举荡平。
她于二次渊劫之初入道,那时中原所在百废待兴,也出过不少耀眼的道子,甚至她本人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比起眼前这位金玉麒麟来,只如疏星遇了皓日,羞见其光。
曾经,蛊宗元神对三次渊劫最乐观的估计,便是撑住人族四域不破,不曾想,眼下却是连北疆两大妖廷都覆灭在即,犹如身在梦中一般。
心蛊仙尊的凤目之中已然浮现深深的庆幸之色,神情中颇有感怀念想,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前来彻底葬送北疆妖廷。
天地曾蒙尘,道子迎寒碧血来呈,北地多妖氛,麒麟奔踏煌雷铮声。
这样的劫争,这样的麒麟,仿佛是人道压抑已久的怒吼呐喊,向无常天地,向各大妖廷,向诸脉天魔,烈烈说了“一”个“不”。
当一醉,当一泪,当不悔,当不退……
骤然之间,心蛊仙尊眉间生冷,微微对着郑景星颔首一礼,正色说道,“启禀人皇,心蛊已有感应,震位、兑位、离位三处,皆有妖圣同时袭来。”
三位妖圣每冲击一次血海,虽是一击而走,却多少都会留下丝丝痕迹,终是被心蛊以至妙之法,将妖圣气息给生生摄住,夺下了一分胜机。
“多亏了仙尊蛊道玄妙,才有了落陷三位妖圣的可能。”金玉道子轻轻点头,神色中无风无浪,平静地开口,“既然如此,便按计划伏击过去。”
说到最后,郑景星却是沉沉叹息,“自作孽,不得生,不可活!”
缺冽仙尊当即望空嗤笑,眸子中已然生成凛凛寒意,挥手之间,点点血焰自血海中腾空而起,铁血、森然、杀烈,诸韵相融,汇入他的血躯,观生无生,观心心证。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溯雪妖廷自绝生路,也是自做自受。”
折叶仙尊同样抚掌而叹,神色中极为感慨,身后九道真符锁链幻生幻灭,如繁华眼底尘不动,似潺潺春秋水无痕。
似风停水静,更有凛凛森寒,原家元神淡然而笑,劫数亦为归途,既然麒麟一语承愿,必然是要碎了这北疆的风雪遮天,便是偶见芝兰,便锄芝兰,哪怕漫天血染,付与笑谈。
四位元神,两尊先天神魔,向着郑景星拱手一礼,旋即主动向着风雪所在迎了上去。
郑景星手持鼓槌,重重敲在战韵鼓之上,似有雷霆炸裂,发出了不甘的呐喊,如有天人狂醉,啸着平生志趣慷慨,仿佛掌握雷霆的神人,忿怒灭世而来。
昂!
刹那间,天地齐应,麒麟法相骤然出现在血海之上,似有烈烈金戈意,如有浩瀚风雷声,来倾心头热血,来呈劫中命悬,初心流年不曾变,此来举焰,泼盏人间。
这样的天地,我不许,这样的祥和,我不取,北疆不该是如此的北疆,天地不该是如此的天地。
劫中曾丢,血中讨取。
浩瀚气运倏地降临,加持于血海中的七星阵,刹那之间,诸多七星阵之上生出宛若琉璃一样的明光,剑气愈发灵动,血煞更见凌厉,符性或变得光华灿烂,又或是变得沉凝内敛,便是那些倾洒而出的蛊潮,亦是凶威更甚,甚至各色烟岚如波浪一般翻涌,气吞天地般向着妖军倒卷而去,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妖军宛若浊白之潮,修士好似清血之浪,呼啸着碰撞到一处,刹那间,已然杀得难分难解,风雪吹皱了彼此眉眼,血色聚散如云烟,命陨处俱是无言,烈烈铮铮,煌煌正正,日月当悠悠,杀伐且无休。
金玉麒麟踏于血海之上,神色中漠然平和,却有诚意已驻,似呈天地当傲就,似许人间第一流。
于他的眸子中,于凛凛风雪深处,三位妖圣现出了数百丈的战躯,赫然撞了出来,带着决然无悔,携着森然杀机,有着不容拒绝的劫意。
来叩杀争门,来夺一线胜,来添风雪尘,来作无情刃。
“我北疆妖廷不是不敢争!郑人皇,还请你于此见证!”回寒妖圣长啸出声,语出铮铮,似悲事不悲杀,如行来同征伐,叹得炎凉一何深,径去劫中意自诚。
一百二十丈的貂身之上,尽是凛凛冰风缠绕,凶戾至极,犹如龙蛇电闪,似能刺破天地乾坤,妖气激荡之下,宛若一柄清净明澈的灵剑,便是汹汹血海,急切间也不能将它洗染。
纵然以郑景星的眼光之高,也不由得轻轻颔首,以妖躯化剑器,以斗心生剑意,也算是别证剑道的法门之一。
甚至比起人族天宗的正统剑道来,这等以己为剑的法门,虽是失了一分回旋余地,凶戾却是更甚,足以慑敌心惊。
“我人族天宗也不是无人!”
一朵七彩虫云骤然自虚空中化生而出,倏地将回寒妖圣裹住,宛若潮水澎湃汹涌,虫豸嘶鸣悉悉索索,似有恒河沙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渊蛊冷冷笑笑,捏碎了手中的小鼎,徒留一個鼎形虚影,他整个人当即化为流光落入鼎形虚影之中,晃眼间便化出无尽的虫山虫海,直将七彩虫云牢牢遮掩起来。
心蛊仙尊的面容上盈盈若水,似笑非笑,漫吟出声,“蜉蝣草芥欲窥圆满,却要红尘作茧,心难断,春犹寒,如何闯得众劫关。”
于她身前,顿时出现一个雪貂虚影,而在虚影之上,更有数个晶盈光点,烁烁其华。
“当看透本相!”,哗啦,雪貂虚影头上那个光点赫然熄灭,与此同时,震天晃地的怒吼声从虫云之中传出,甚至压下了万千虫鸣。
“当心有痴酿!”血光呈现于妖圣虚影的胸口,那处光点也同样熄灭,轰!虫云剧烈震荡,颤动不休,似被什么猛烈地撞击着。
“当敢敬无常!”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出现在妖躯虚影之上,狰狞可怖,令人不敢直视。
……
当回寒妖圣最终冲出虫云,落入眼帘的,却是一位妖圣被真符锁链缠上,又有汹汹血浪拼命撕扯,生生将之拖住了血海之中。
而在另一边,滚滚澎湃的沧浪之中,另一位同来的妖圣难抵两尊先天神魔联手,被无头神魔以战意锁住,生生劈开了妖躯,已然血洒风雪。
妖圣仅剩的瞳孔中露出苦涩之意,长长叹息一声,“此时未见后羿神魔,也未见刑天之主,是不是我决断错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争得喘息之机,奋力一搏,没想到却将最后的希望给葬送了,既然刑天之主不在此处,想来冥雾那边的杀机必然更见可怖,双英俱在!
郑景星于血海中行了上来,看着眼前兀自鼓荡妖气的貂圣,缓缓地点点头,眸子中清如静湖,仿佛淡漠一切的佛,好似傲视一切的皇。
杀伐急来欲沾衣,衔恨心积尽嘘唏,掀了风雪讨春意,自向杀争捉太平。
劫争至此,胜负已分!北疆的诸圣一个也不曾走脱。
“不瞒妖圣,我也是想借此契机,化解双英芥蒂,至于那几位去落陷佛母的妖圣,会是什么结果,回寒妖圣当是心中有数。”
郑景星淡然地看着貂圣,语气中倒是多了一丝平缓,“无论是彻雷、溯雪两大妖廷,又或是我人族天宗,皆是想争条活路,不过是想求个心平,在这点上,我和妖圣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北疆无数年的血色因果,便于今日了结吧!”
回寒妖圣不禁喟然一叹,静静看着郑景星,眸子中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便是眼下胜负已分,便是狼狈至此,他也不得不承认,郑景星不愧为人族各域众望所归的人皇之选,金玉非为樊笼困锁,风月不滞执心消迟,决意杀伐事,定此劫中行,皆有一分过人的风采。
这样的皇,若是生在妖廷,何愁妖途不盛,何忧生路断绝。
北疆妖廷,怎么偏偏遇到这样一位人皇,当真是劫数难逃!
不,还有希望,便是冥雾落陷了毁梅他们六位,便是同来血海拖延的妖圣仅剩自己,但只要妖圣不死,溯雪妖廷便不会亡!
妖师的救援很可能就快到了,只要自己活着,哪怕是以后跌落了尊位,终是能为溯雪妖廷留下一分复起的念想。
回寒妖圣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恨不得立时死在当场,但是眼下,却只能用尽一切手段逃得性命,才能留下北疆的种子……
好在,这是北疆妖域!好在,自己还有最后的护命神通!
“既然劫争至此,还请妖圣前赴幽冥,以完因果!”
郑景星微微颔首,予了对面一分体面,“这北疆不是你妖廷让出来的,而是我人族天宗,堂堂正正夺回来的。”
“郑人皇,佩服!既然如此,不知可否给我最后一点体面?”
对于金玉麒麟的赶尽杀绝,回寒妖圣没有任何意外,龙宫如此,窥真魔脉也是如此,只是今天却是轮到了溯雪妖廷入劫。
天意如此,不予北疆妖廷一丝生路,夫复何言……
“可以,此处元神四位,先天神魔两尊,妖圣可任择一位给予体面。”郑景星轻轻点头,面容如金如玉,淡然笑了笑,既有杀伐凛凛,亦有垂怜悲悯。
天地为棋,执朱成碧,似以浩瀚乾坤炼帝王心,如用滚滚逝水洗白骨意……
“谢过郑人皇,正好原家折叶在此,他刚好也是出身北疆,便请他来收了我的性命吧,也算是全了溯雪妖廷与原家的因果。”回寒妖圣沉沉叹了一口气,眸子中生出一抹庆幸之色。
若是其它元神出手,他只有六成把握脱身,若是原家折叶仙尊来行杀伐,他却有九成把握逃出杀劫,毕竟原家的神通,溯雪妖廷也算知根知底。
折叶仙尊侧过脸,静静看向郑景星。
“无妨,仙尊出手就是,溯雪妖廷想要最后的体面,便给他最后的体面。”金玉麒麟的声音悠悠淡淡,“以人皇之名,镇此间天地!”
刹那之间,一枚小印自他掌中跃起,于血海之上,于风雪之侧,轻轻印下,自有叱咤煌煌,凛然不可侵犯之意。
不可能!回寒妖圣骤然色变,语气当即变得很是苦涩,“人皇怎么可能于妖域运使神威印?”
“北疆杀劫,你溯雪妖廷掳了那么多人族来妖域,又还未转化为妖廷所属,这些凡胎只能支撑灵宝少许威能,不过拦下护命神通当是够了。
自作孽,不得生,不可活!”
郑景星摇了摇头,冲折叶仙尊做了一个虚请的动作。
回寒妖圣喟然一叹,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无它言,溯雪妖廷终是绝在了自己的手中。
人皇踏血来前,血与雪鏖战,人与妖缴缠,北疆无所有,风雪亦将散……
这点点悔,这点点倦,终是付了叹息怅然……
第七百五十八章 风雪为陷
随着三位妖圣的陨落,诸位元神同时轻轻舒了口气。
于斗法之时,围攻显得颇为胜之不武,不过于劫争之中,却是最为合用不过,毕竟,只有活下来的,才有资格于滚滚逝水之中,继续长生久视,看日升月落,观人道浮沉。
尤其是渊蛊仙尊,在此战中生生打出了真火,竟是连元神法躯都舍了,好生惨烈,虽是因为有着心蛊的护持才会如此无惧,但说到底,也是因为此战由麒麟人皇主持,没有丝毫后顾之忧,他才敢如此行险。
巴掌大的碧玉蝎子出现在心蛊仙尊的掌中,发出满足的叹息,“有了这一战,赏云那厮可就被我比下去了,没想到在森望城不曾拼上性命,却是来北疆捐了蛊躯……倒也痛快!”
哪怕冥雾那边还未有消息传回,但几位元神已然面露喜色,甚至丝毫没有担忧那边的战况,毕竟双英同在那处陷阵,实在令人安心。
妖军在妖王的带领下,依旧不断从浩瀚风雪中冲出,其势同样汹汹,甚至在骤然看到了宛若山岳一般的妖圣尸身后,更是变得疯狂无比,不过这样的攻势却是连回光返照都算不上。
毕竟,没有了妖圣的威胁,元神之威绝不是下位妖族所能承受的。
妖军如无尽大潮,尽数碎于血礁,终是化为了血海的一部分。
“景星,我等还是尽快冲到净雪皇城,将这风雪大阵给停下来。”
缺冽仙尊的眸子中生出惋惜之意,无论是落入血海中的妖圣,又或是不断被卷入血海的妖军,都是滋生血海极好的底蕴,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之分,眼下最紧要的,是尽快稳固北疆一域的局面。
话音刚落,原家择叶仙尊却是难得开起了玩笑,“北疆一战,血海以战养战,受益倒是最大,怕是都要赶上当年的仙藤了!
没想到,这落嘴的鸭子,缺冽都舍得吐出来,这性子改得突兀,别是生了心魔了吧。”
“我看也是,不然难以解释血海魔宗也懂什么叫大局为重……”心蛊仙尊掩着檀口悠悠补了一句,眸子中尽是谐趣。
一番生死来战,几位元神倒是熟稔不少,也有了过命的交情,加上劫争之外,郑景星向来没有半分人皇的架子,所以少有人知,修士眼中高高在上的元神,其实也是开得起玩笑的。
“滚滚滚,眼下北疆都快平了,少拿陈年旧事来说人……”缺冽嘴上骂骂咧咧,眸子中却是有着深深的喜意。
北疆征妖,血海可谓是出尽风头,虽说一路争伐损耗无算,但却是极大地融入了此战的修罗战韵,甚至还吞噬了无数妖军,若是将之尽数消化,必然达到当年劫宗仙藤的高度。
佛门谓之至觉,元神谓之韵深,妖圣谓之绝强,天子谓之甚妙,是能破开圣尊前路的重要阶梯,不在于神通强横,而在于寻到了方向。
这样的成就,三次渊劫之前,血海元神从来都不曾奢望过,甚至当时还在为剔除血海阴渣,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样就得了?这样就证了?
缺冽仙尊只觉得恍如身在梦中,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当年北疆劫争是他入道以来唯一的赌,若说没有忐忑,自然是骗人的,好在终是赌对了刑天之主,终是赌对了金玉麒麟。
“虽有道魔之分,我血海魔宗也是人族的天宗,也曾于人皇之前呈诚于天地。”
血海元神冲郑景星拱了拱手,眉目间很是感激,“杀伐之事我自是当仁不让,得了一些好处,也全靠了人皇的谋算决断。”
几位元神皆是心有戚戚的点点头,原家折叶更是与有荣焉,金玉麒麟虽为人皇,但不能否认,始终是南域出身。
原家身为曾经的南域四姓之一,破灭龙宫之战,原家在,洗净北疆之劫,原家也在!就问还有谁?!
郑家?龙家?公孙家?呵呵!
就凭两场大战皆有原家的情分,等景星开始遴选人皇的一后二妃,南域三姓甚至其他的天宗,凭什么跟原家争!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便是原家培养不出稳胜溯雪皇族的子弟,郑景星总是能培养出来的……
总有一天,自己会去溯雪妖皇的衣冠冢前,堂堂正正宣告原家的胜利!
诸位元神皆是满怀期待地看着金玉麒麟,等待他的下令。
破毁净雪皇城!
“不急!就先候在此处!”
金玉麒麟沉沉出声,静静凝视着各位元神,雪白鹤氅于漫天的风雪中不见吹皱,似银光映了雪色不休,慷慨来就。
几位元神眉眼微凝,神情中有着一丝不可思议,不过瞬间便平静下来。不管金玉麒麟如何来决断,自有元神为刃来行,便是前方是死路绝路,想来麒麟也会先行将之踏破。
“其实,这是一着闲棋,是无间佛母建议的,她和我约定,若是陷杀妖圣顺利,无须去理会净雪皇城,只待风雪大阵自行运转,直到耗尽底蕴。”郑景星语气平静地解释起来。
四位元神眸子中当即生出惊奇之色,无间佛母?
“既然是采颜的谋划,又有郑人皇的决断,当是不会有问题!”心蛊仙尊樱`唇轻抿,勾起一抹浅笑,美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人皇,似在期待下文。
同为坤修,她倒是和无间佛母渐有交情,知道沈采颜气性甚高,此前又有玉诡之名,既然是她所献之计,想来必有大用。
漫天凛凛的风雪之中,漫天倾洒的妖血之中,金玉麒麟缓缓说出了无间佛母的计划,令得几位元神的眸子越来越亮,终是恍然大悟。
是非书于胜者笔,不管手段如何,胜了就是胜了!
“眼下北疆妖圣尽数陨落,风雪大阵自行运转难以勾连,所以,只要迦云真带着西极的妖圣冲入这风雪大阵之中,同样会睁眼如盲,猎人和猎物便换了身份……”郑景星淡然笑了笑,指了指凛凛的风雪。
原来如此,诸圣于风雪大阵中乱斗,诸位元神却有血海加持,当是能占上不少便宜,若是能落陷妖师……想到此处,几位元神的眸子中似是腾起了灼灼野火,便是平静心湖仿佛都鼎沸起来了。
金玉麒麟微微垂昂着头颅,淡然笑了笑,他并没有向各位元神说出全部的计划,毕竟天机不露,便会多出一分胜机。
眼下能在风雪大阵中自由来去,探查四下的,唯有六翅金蚕,只要妖师前来,于遮灵蔽识的漫天风雪中,借着小蝉的视线,只需后羿一箭射去,便能了断与云真的因果。
……
风雪大阵之外。
几位妖圣骤然停住了妖云,神情严肃地望向前方那漫天垂落的风雪,沉沉天幕遮住了莽莽雪疆,也遮住了溯雪皇城,似是一头雪兽匍匐于地,不知是生死已证,又或是作势欲扑。
“云真,似乎风雪大阵还在运转,净雪皇城没有被破!”流明妖皇长长舒了口气,眸子中多出一抹后怕之意。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他最为担心的,便是冲到了北疆之后,一切都已晚了……镇守的妖圣死了,净雪皇城被攻破,北疆之地再不复为妖廷所有……
这样的打击太过无情凶横,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好在,眼下来看,北疆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只要北疆妖圣还在,只要净雪皇城还在,他丝毫不怀疑在其它妖廷的全力支援下,便是金玉麒麟也不得不遗憾退去。
只是即便如此,这一战也实在输得太惨了,想到此处,流明妖皇眸子中的明光,不禁骤然黯淡了几分……
焚南妖圣已然现出了火蛇之形,几近六百丈的妖躯似能吞天噬地,而在峥嵘蛇首之上,一个身影却是立在那里,似是寥落疲惫,眸子中却是平静似水,冷冷注视着前方凛凛风雪所在,宛若登高望月。
迦云真轻轻叹了口气,除了留下三位妖圣冒险驻守分锋妖岭,他带上了化真和流明两大妖廷所有的圣尊战力,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北疆。
好在,净雪皇城未失,终是没有晚到一步。
“想来眼下当是各位北疆妖圣隐在风雪中,发动妖军冲击血海所在,如此虽然损失有些大,但也不失为拖延的办法。”
妖师点了点头,他倒是不奢望一战留下郑景星,眼下稳住北疆妖廷的局面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彻雷诸圣尽数陨落,便是想要复廷,也得待第三次渊劫彻底完结后才有希望。
溯雪妖廷倒是能勉强支撑,只是还得选出新的妖皇,若是妖廷无皇,便少了主心骨,彻雷便是最好的教训,遗憾的是,眼下却没有比较合适的人选,甚至化真妖廷的皇也还没个着落。
迦云真摇了摇头,将心头的烦恼甩了出去,他曾为化真妖廷选了一位皇,正是龙下渊,只可惜,却是落到了命昙宗的手中,令他极为心痛。
妖族主生,更是慕强,并不是随便一位妖圣或是天妖都有担任妖皇的资格。
或是天生血脉强横,或是战意斗心无双,或是所证神通无敌,总之,若是诸多妖圣不认不服,还不如妖皇之位兀自空悬。
便是人族各域,能得各位元神公认的人皇之选,也仅有金玉麒麟一位,证就人皇尊位后,诸圣俱服俱誓,煌煌之威呈于天地两间,眼下已然让各大妖廷和诸脉天魔苦不堪言。
迦云真喟然一叹,若是化鸿未死,倒是堪与这位金玉麒麟争锋,只可惜……
“冲阵吧!云真,眼下将金玉麒麟迫出妖域才是最为紧要之事,只要这北疆妖域不失,北疆劫争的局面就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流明妖皇沉沉出声。
迦云真眯起了眼睛,想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只要和北疆妖圣汇合到一处,加上还有东界妖廷的支援即将赶到,便是麒麟于前,便是双英俱在,也只能乖乖退出北疆妖域。
而在凛凛风雪之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迦云真所在,似是有些激动,“这么多妖圣,一半抵月供一半抵饭钱,真是太好了!又能提前还上一部分了。
对了,还有妖师,足足可以抵一年的月供呢……”
于垂天风雪之外,于煌煌天光之下,迦云真缓缓举起了左手,诸位妖圣交换了下眼神,微微颔首,北疆劫争战局是否残破在此一举,于这三次渊劫,各大妖廷再也不是各扫门前雪,而是互有援护,如此才堪与人族天宗争锋。
“云真,只要我不死,一定护得住你!”微微的声音落入迦云真的耳中,浑厚蛇炎妖气早已将他紧紧裹住,不露丝毫破绽于天地。
焚南妖圣最为坚硬的蛇鳞之下,一条刚好五尺的赤蛇蜷作一团,淡然的眸子中有着冰冷的光芒。
……
十尊狰狞可怖的妖圣之形,散发着冲霄妖气,宛若长虹经天,穿梭于浩瀚青冥,漫漫云海于下方飞快退开。
阴络妖皇沉沉叹息一声,只觉得喉头苦涩,若不是东界天宗忽然暴起发难,甚至遥遥以神通死缠烂打,东界妖廷支援北疆溯雪的力量,还能再快上半日。
眼下虽是不算姗姗来迟,但到底失了和妖师的约期。
看着前方那垂天的凛凛风雪,阴络妖皇的眸子中,不由生出一抹淡淡的庆幸,想来妖师的支援,已然先行一步冲到了净雪皇城,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继续星驰电射了几息,阴络妖皇却是看到难以理解的一景,所约之地,西极的诸位妖圣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极是诡异。
咦?!
金玉麒麟知道各大妖廷的援军已到,已然先行一步退走了?那为何风雪大阵还未停下,西极的诸位妖圣也没有去净雪皇城?
还是说妖师顾及东界妖廷的颜面,等着东界诸圣,再同去净雪皇城……
“妖皇失期了,可是东界元神多有阻拦……”立在巨大的蛇首之上,迦云真淡然笑了笑,语气中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阴络妖皇怅然一叹,妖师一眼便看穿了东界妖廷迟迟未至的原因,倒是令他不好多言。
好在风雪大阵尚在,未曾坏了大事!
迦云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极为遗憾,眸子中更有心痛之色,“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妖皇如约而至,这溯雪妖廷也是救不回来的,不怪你!”
什么?东界诸位妖圣顿时神色大变。
第七百五十九章 相见怅然
却有风雪映日月,千万载,素光同。
多少春秋多少恨,劫数里,杀意浓。
凛凛寒风吹在阴络妖皇的身上,似有飘零意,如有暮杀气,直令他从头到脚顿感血冷心冰,甚至连那些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也变成了寒夜里的咽咽悲鸣,令人倍感凄凉。
“云真,难道……”阴络妖皇语气苦涩。
一个可怖的真`相出现在妖皇的心头,几如一座太古神山从云界中沉沉压了下来,甚至令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北疆妖廷,真的毁了?毁了……
“若是我猜得没错,诸位溯雪的妖圣大概是已被陷落了,风雪大阵眼下还在运转,想来是金玉麒麟按兵不动,故意没有去攻陷净雪皇城。”
迦云真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子中闪过深深痛意,“至于目的嘛,想来是清楚妖廷驰援北疆极为重要,猜到我必然会亲身来此,这等阴狠的连环陷计,恐怕是出自那玉诡沈采颜之手,虽说号为无间佛母,根子上却不是吃斋念佛的慈悲性子。”
之前东界妖廷失约未至,已然让他生出了警惕,眼下又等了半日之久,却没有任何北疆妖圣派出妖军前来接引,他已然有着九成把握。
“妖皇刚要出发,想来各家东界天宗便发了难,死死缠了上来,西极也是一般动作,不过力度却是小了很多,至少没有拖住我等的步伐。
若说西极天宗会在此事上输了东界天宗,我是万万不信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怕我等汇聚后力量太大,难以一口吞下,方才一松一紧,要行分化之举。”
迦云真淡然出声,详细解释起来,眸子深处已然有疯魔之色泛起,仿佛倾九天之水也难以洗净恨意。
这等谋划委实歹毒绝户,又是环环相扣,除开袖月和他自己,大约也只有诡谲狠戾的虿宴鬼母会有这等心思,为了取胜可以不择手段。
“好狠的恶鬼,好毒的计……”阴络妖皇转身看向那宛若天幕一般的纷纷风雪,眸子中已然有着丝丝悲凉之意,这才知道了北疆两大妖廷面对的,是何等可怖的人物。
宛若吞佛啖妖的恶鬼,一点点,一步步,将整个北疆吞入她的腹中,以凛凛血色淹没了人妖祥和,以无尽尸骨铺就了她登天的阶梯。
幸好云真识破了对面的毒计,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思及于此,阴络妖皇不禁一阵后怕。
若是各大妖廷的援军被割裂分开,随后分别一头扎进了风雪大阵,必然会损失惨重,妖圣若是再行陨落,怕是都难以承受,更别说那些元神必然会舍了性命来围攻妖师。
阴络妖皇沉沉叹息,前方是风雪筑成的城墙,但是眼下城墙之内,恐怕已然是北疆妖军洒下的漫天血色。
无论是西极的化真和流明,又或是东界的阴络和阳图,几大妖廷的妖圣俱是神色狰狞,或是沉沉叹息,或是咬牙切齿,或是眸生忿怒…
“那我们是要退走么?”
妖皇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口,“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可能……溯雪的诸圣和妖军还在风雪大阵中坚持,从而令净雪皇城不曾陷落。”
不待迦云真开口,流明妖皇却是咬了咬牙,当即站了出来,“为了渺茫的可能,就要妖圣赴险?我等妖廷已然死不起妖圣了!死不起了!”
放弃溯雪,放弃北疆妖域,这样的决断何等沉重——有些骂名不该妖师来担,有些恶人不该云真来做,便唯有他这个妖皇来挡下,权作是流明妖廷的罪人,来赎当年的罪错。
若是能回三次渊劫之初,流明妖皇恨不得狠狠给当时的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
巨大的蛇首昂起,迦云真已然出现在两位妖圣之前,负手看着那远方的风雪,眸子中似有无尽的萧瑟。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甘心啊!不仅阴络妖皇如此,便是他自己也是一般的心境,若不是为了这一分极其渺茫的可能,他又如何会留在此处。
杀伐凭何道理,念执更有心舒,劫里岂敢逍遥,要挣须舍功夫。
“那风雪之中恐有陷阱,其他元神且不论,默舒定是敢冲上来与我换命的,不是我怕死,也不是担心各位护不住我,只是白白丢在陷阱中,实在不值当。”
迦云真说完这句话,诸位妖圣俱是淡淡笑了笑,若真是到了刑天之主袭杀妖师的时候,大家怕是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中间,那后羿便是凶威再盛,那姜默舒的剑气便是极为犀利,刺得穿一个妖圣,两个妖圣,三个妖圣……还能将所有妖圣都冲破了不成?!
如今渊劫临头,圣尊亦在劫中,若是不紧紧抱团,怕是死得更快,既然妖师已经有了谋断,大家遵照便是。
“不过溯雪妖廷多少也还存有一分希望,若是就这么弃了,别说各位大圣不甘心,哪怕我也是意难平。”
迦云真轻轻摇头,眸子中似有深邃如星的光,仿佛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于这渊劫中,何人不是蚍蜉蝼蚁,何人不是沉浮如砾,正要去争一分生路胜机,正要去争一个凶与天齐,哪怕血色为披,哪怕与命行逆。
便是有着一声“俱往矣”,当是由得自己来落笔!
“各大妖廷将底蕴报与我时,我也曾仔细研究,眼下风雪大阵虽是依旧运转,但到底是妖阵,便是天宗元神也只能将之破坏,却是难以操控。
之前只有流明和化真妖廷的大圣,要想干扰这风雪大阵还有些力有不逮,眼下加上东界诸圣,却是有了几分机会。
还请各位妖圣,将那放长击远的血脉神通,一起砸向风雪大阵,以干扰阵势运转,若是溯雪妖廷的诸圣还在,当能知道是我等来援,便是那郑景星为金玉麒麟,也决不敢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继续进攻。”
妖师幽幽一叹,如此便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毕竟在他的推演中,溯雪诸圣还未陷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哪怕希望再小,他也愿意试上一试!只盼天地予北疆妖廷一点生机活路!
“自是领命!”
“多亏云真,正好一展我妖族凶威,莫让那些元神小瞧了我等。”
“以煌煌之势,堂堂来救,果然是王道……”
诸位妖圣连带两大妖皇,同时微微颔首,此法甚好,直接将风雪大阵给毁了,便能将所有的风险都扼杀掉。
若是溯雪妖廷能够得救,将来再耗费心血重建大阵便是,若是万一真如云真所料,溯雪已然被陷落,如此法门也不会让金玉麒麟寻到任何破绽。
刹那间,无数妖气冲霄而起,皆是怒火喧天,呈了杀诚恣意天地两间,扬了凶威洗染北疆残垣。
焚蛇周身的赤焰已然有半数钻入庞大妖躯,蛇身高高昂起,蛇首的下方已然鼓起一个鼓包,宛若小山一般,甚至张开的蛇口之中,炎色尽数化为了黑色,仿佛深渊之中永绝于光的玄黑。
巨猿妖躯若山巍峨,周身更有嶙峋岩甲,狂涌怒喷的火山熔浆骤然出现在猿圣的掌中,被拘成一支长矛,裹着恐怖的地火之韵,望之便有炙热灼烧之感,似能一击破天。
九首之蛇聚敛无穷凶煞恶沼之气,化为恶煞,当即有萧萧悲风,飒飒浊雾,似能污浊一切生机,仿若万千浊蚀之气凝聚在了蛇首之间。
巨大的玄龟好似一座孤山,龟壳之上尽为玄奥真形,足下水声湍湍,似有一道天河漫空夭矫腾舞,不见丝毫笨拙,而在玄龟的背上,浩瀚妖气已然凝为巨碑,瑞彩敛处,似有无尽凶威。
……
谁都有不能割舍之物,谁都有不愿放弃之念,谁都有折兰踏刃之执,谁都有甘罪甘错之关。
妖主生路,当活!
迦云真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挥,借着焚蛇的神通,声震天地,似有杀伐无明,似有愤怒悲悯,
“金玉麒麟,来见我!
刑天之主,来杀我!
无间佛母,来陷我!
不是想陷我落我么,来啊!便是化鸿死了,我化真妖廷亦有无惧陨落之妖,更有苍茫妖血无穷无尽,来取便是!”
轰!
各大妖圣的血脉神通或灿灿生光,或沉沉若渊,仿佛贯穿了天地,猛然向着凛凛风雪砸了过去,似是挡者披靡。
刹那之间,虚空震荡,轰然炸响,令人震耳欲聋,凛凛风雪绘作的天幕豁然一亮!森寒之气爆发弥漫,直如长河倒灌,倒冲天际,没入无垠青冥。
无数爆裂的光华于风雪中闪烁,浩瀚的妖气剧烈激荡,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瑰丽,是无情粉碎,是森然杀伐,是不得长活,是刹那灿烂。
是爱恨奔泻如洪,是生死执之如空,是战意寸寸稠浓,是劈开樊笼几重!
各廷妖圣的决然意志灌注到血脉神通之中,尽见无悔灿烂,无惧杀尘沾染,来证劫中无憾。
终于,似是被如山如海的妖气所震慑,凛凛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天地中洒下了明丽的光,与千载万载间一般无二。
森然血海和幽幽冥雾,再度现身于北疆的天地之中,诸多七星阵点缀在那汪浩瀚血色之中,好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又如那桃雪香瓣落于逝水悠悠,随波逐流徜徉,归处青山莽莽。
而在幽冥鬼雾之上,诸多鬼军执刃列阵,如山而立,仿佛不知疲倦的战士,舍了韶光于幽冥不谢,自有决绝蜿蜒如血。
四位妖圣以战躯挡在了焚蛇四周,森然妖气重重迭迭,无序变幻,遮蔽了一切探查的可能。
蛇首之上,迦云真淡然地拱了拱手,眸子中有着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似是缅怀与刑天之主曾经的友情,又仿佛于金玉麒麟身上看到了早已逝去故人的影子。
良久,一切的惋惜,所有的遗憾,终是化为了喟然一叹,抛洒于天风之中,消逝无痕。
“云真,好久不见,因为此番谋划功亏一篑,沈师姐说她不愿见你,更无颜来见人皇,就不出冥雾了……”
姜默舒微微颔首一礼,温润的眉眼中却是无风无浪,有着宛若北疆风雪一般的凛凛清寒。
“默舒,确实好久不见,因为只要想到你我相见,我就怕你一箭将我射死。”
妖师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似是自嘲,“可笑,你欲杀我之心,就如我欲杀你之心一般炽烈!
自从你炼出了后羿神魔,落了诸多真凤,还将唯一的真龙带回了命昙宗,我便恨不得杀你而后快,可惜,却是没有任何机会……”
迦云真的视线落到了姜默舒的身上,与当年玄痕剑宗初见相比,对面的道子不仅面容未曾变化,便是那眉眼中的执意,也不曾消融半分。
若说物是人非,反倒是不真,恰恰有一种人是物非的怪异感觉,便是炼了神魔,便是证了神通,但眼前之人还是初见之人……
姜默舒轻轻摇了摇头,幽幽叹息,“之前没能杀了你,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若是有机会能杀伱,我一定不会留手!不过想来,将来你死在我的手中,同样也会是我的遗憾吧。”
神魔道子看着妖廷最为绝艳的天才,同样为之惊叹。
在这神通伟力归于自身的天地之中,迦云真的修行天资并不算好,血脉不强,斗心不锐,若是和云楼和化鸿比起来,怕是驾起妖云猛追,都看不到前方的背影。
偏偏御心有成,谋断更是犀利,生生以妖王和妖圣为刃,斩开了一方天地,便是自己也好几次被其陷入死劫之中。
哪怕炼成神魔之后,也一直没能找到将之击杀的机会。
好在对方还未能识破天地至谎,但面对心思细腻的迦云真,究竟还能瞒多久,他心头并没有底。
迦云真转过身来,定定看向郑景星,当年这位麒麟带领龙家子弟入驻锁龙大营,生生遮住了落凤的因果,也令复生真龙的计划毁于一旦。
如今证位人皇之后,更见犀利,窥真魔脉的天子尽数陷落,如今北疆妖域也被他给生生荡平了。
想到这里,迦云真神色中不由多出一丝痛苦之色,
“麒麟,既然你为人皇,我且来问你,为何见不得人妖祥和,为何不能容这麒麟天多出一种可能?
我问你!为何?!”
第七百六十章 心魔之剑
迦云真出言如玉如冰,如明光于雨后开晴后洒下,映出淡天一片澄碧琉璃,于铮铮烽烟诗卷里,于身死道消杀伐中。
各位妖圣皆是神色不善的看向对面,眼下的情况确如云真所料,北疆溯雪的妖圣已然被人族天宗尽数落陷,然而对方的胃口却是极大,甚至暗中将谋算的目标对准了妖师。
流明妖皇和阴络妖皇昂起妖首,巨大的妖瞳之中皆有忿恨难平之意,静静等待着妖师的下一步指令,哪怕马上与对面的人族天宗分个生死也无所谓,若论胜负成算,也不能说没有机会。
先看气运人心。
北疆妖域被破,而对面领军的又是威名远播的郑人皇,于这点上,便是两位妖皇皆在此处,却是难以匹敌金玉麒麟的风采。而对诸位妖圣而言,北疆妖域已失,这等惊天雷霆砸在灵台之中,心气折损不可谓不大。
若是光看气运一道来比,妖廷援军恐怕不是对手,不过既然妖师在此,诸圣紧紧抱团,倒也足以抵住人皇的威慑。
再说天时地利。
纵然麒麟人皇在此,不容有失,但北疆中原一线的人族天宗毕竟被诸脉若尘天子绊住了,急切不得来援,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便是血海和冥雾能于斗法之中颇占先机,真要论起来,诸圣若是不计生死,如山如海一般压了过去,谁胜谁败尚有一争。
向死而生,夺慧破命,本就是妖族之道,甚至比起人道的明性执勇,更见残酷和纯粹。
两位妖皇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在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杀伐决断的意志,仿佛从蛮荒中踏出的妖兽,入目皆是猎物,一切撕咬都是为了将血脉延续下去。
妖圣眸子中有着宛若野火一般的眼神,战体上勃然冲天的妖气,宛若不甘的咆哮,沉默却又震耳欲聋,这是跋涉了亿万载的血脉执着,绝不愿白白葬送。
命在此,够胆就来取。
“麒麟天很大,又可伟力归于自身,甚至有着能长生久视的圣尊,自然容得下无数的可能!”
清朗之音骤然响起,宛若凛凛晓风自无垠天际传来,轻轻拂过了脸庞,其中似有丝丝冰清,也有淡淡灼意。
郑景星踏前一步,渊渟岳峙,宛若朗月照面,自有骨重神寒,洁白的鹤氅飘扬于天风之中,有不退不避的坚毅,恣意得令人难以直视。
麒麟道子的笑容轻轻淡淡,如有一抹稚气,更有一腔执意,“龙下渊不是在命昙宗待得好好的么,我容不下的,是吃人的妖!”
他的目光不回不避,静静注视着妖师、妖皇,还有一众妖圣,就如渊劫之中的烨烨星辉,此来宣威,哪怕要撞一个命陨玉碎。
如此凛凛森然的眼神,直令各位妖圣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甚至不自觉回忆起于生平所遇的生死杀劫,已经有着多久,没有和这样的铮烈顽固进行搏命了?
阴络妖皇不禁叹了口气,龙宫真的输得不冤,这北疆的两大妖廷,怕是也道不出什么委屈……
“人与妖的对立是你死我活,人血所妆点的祥和也并不是真的祥和,不过是虚伪的奴役……而那些假慈悲的佛脉更是为虎作伥之辈,自然也是当灭。”
郑景星的身后,血海宛若沸鼎,滚滚荡荡,直似雷霆烈火交响轰鸣,来呈了人皇之诚,来见了麒麟之执。
听到郑景星的话,几位元神俱是正色而立,缺冽仙尊的眸子中更是生出感怀之意,幽幽也悠悠,第三次渊劫何等有幸,诸多绝世道子应劫而生,压得妖廷尽为低眉,镇得天子难得抬首。
第一次渊劫的天崩地裂,妖族和天魔如天河决崩,滚滚降世,他见证了。
有的宗门跑了,东躲西藏,宛若困在屋子里的耗子,最后逃无可逃被逼到了墙角,不甘心地被天魔尽数夺体,他见证了。
渡弥仙尊持着仅有六阶的仙藤,联手几家地宗,屡战屡败,且败且退,几乎可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见证了。
不少宗门被逼无奈,最后只能以人身退往幽冥,从此再没了音信,他也曾有所耳闻。
有些人含恨失败了,有些人迷茫绝望了,有些人心如死灰,有些人丧了胆魄……这些都曾落入他的眼眸。
直到三家天宗联手叶、尚、印三姓,耗尽所有底蕴,艰难炼出了两件至宝,立下了人皇道统,人族方才得了一处堪堪容身之地,可不为妖族血食,可不为天魔容器,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妖圣的追袭,亲眼见了那方乐土。
第二次渊劫的浩浩汤汤,诸脉天子仗着虚天玄妙,行猎于天地之中,逼得人妖联手,会盟于繁宴所在,他也见证了。
当时的人皇面对各位天宗元神,掩面落泪,声如枭嚎,“非是我的本愿,只是若不联手妖族共阻天魔,这天地恐怕就要毁了……”
即便如此,也有数位元神直斥与虎谋皮,随后愤然出走,他是亲眼所见,甚至自己差点也转身离去。
只可惜,封天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便是将诸脉天子挡在了虚天之中,妖廷却依旧将中原之地死死围住,犹如圈养牲畜一般,不时便会四下围打,强索或掠去人族凡胎。
封天之战付出了无数修士的鲜血和性命,甚至还有元神为之身死道消,终是枉付了,他怒骂过,他怨恨过,甚至不屑于同人皇照面……
好在总有人不愿蝇营狗苟,也总有人愿意负重前行,无数的宗门道子,一次又一次尝试着突破元神的法门,有的成功了,更多的却是失败了,白白丢下了性命……
他只是冷眼看着,偶尔兴趣来了,也会随意冷嘲热讽一般指点几句。
有时静极思动,他也会和劫宗元神一起饮饮灵酒,只是彼此却少有说话,场面颇为冷淡,一如他感觉被背叛的心头伤口,一如劫宗元神的沉沉叹息。
“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你也过得下去……”他总是嘲弄地看着劫宗元神。
“只要活着,终有一天会有机会的!就比如有一家宗门的道子已然走通了夺灵之道,这道法门眼下虽然还是颇为粗浅,但立意甚高,更能化敌力为我用,我很是看好……”
“前些日子有位宗门道子好生了得,区区凝真就能挡下天妖之威,也不知能不能成为元神种子,我想亲手给他炼制一件法宝,只是凭白赐下或会影响他的道心,你觉得寿宴这个借口怎么样……”
“那位道子被妖廷掠走了,可惜,明明我已然将法宝都炼好了……”
“各大妖廷似是分界了,这是一個机会,所以尚人皇想破出中原之地,当然,我也知道妖廷绝不可信……”
“你我同去西极之地吧,带上一些地宗……”
人族终是破开了四域之地,似乎某种程度上,渊劫仿佛终是结束了,至少在中原之地,再也无须担心诸脉天子和各大妖廷的侵袭了,他恍然经历了一场大梦,也许,人皇是对的……
然而,随后便是人族五域各分气运,更有天宗之间生出了嫌隙,随后变为难以调和的矛盾,甚至出现了道魔之争,再后来各域各宗开始自扫门前雪……
他冷冷笑一笑,不再纠结,全力推演着血海突破的可能,他改变不了人皇,也改变不了天地,血海魔宗总归是由他说了算,什么都靠不住,除了所证神通!
若是门下弟子才器不足,无妨,血海中自有其位置。
若是其它天宗要来招惹因果,无妨,身为资深元神,又有灵宝,他也不见得会怕了谁。
他依旧会不时去寻劫宗元神喝酒,或是劫宗元神主动寻上门来,于云界之中,两位元神一杯接着一杯,伴着他的沉默,伴着劫宗元神幽幽的叹息。
各域的天宗是多出了一些,但两位资深元神其实都看明白了,若是面对妖廷的侵袭,人族四域却是注定会落在下风。
直到命昙宗重新打上天宗,直到龙宫被陷落,他才骤然发现,第三次渊劫真的和之前两次完全不一样……
好多次,劫宗元神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皆是不明所以,直到近来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往事历历在目,缺冽仙尊昂起头颅,嘴角不由得轻轻扯了扯,似笑似哭,在他的视线中,天光静静洒在郑景星的身上,刺得他甚至都难以直视。
能得他认可的人皇,仅有金玉麒麟一人,他当年想做的,他当年不服的,终是有人煌煌正正来做了,就如麒麟道子口中所言。
“我是郑景星,此来征伐北疆,正要来扫净天地妖氛,正要来讨还血色因果!
麒麟天本就不曾有妖族和天魔,既然以前没有,那以后也不会有!”
郑景星平静地开口,在他的身后,已然出现一尊巨大的麒麟妙相,头角峥嵘,金鳞烁光,映入了各位妖圣的眸子中,似此心昭昭凌了日月万丈,似笑傲天地逐了风雪茫茫。
雷霆自来彰,浴火亦披光,却要风雪止,正要杀伐荡。
迦云真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天风,又轻轻呼了出来。
诸位妖圣同样倒吸一口冷气,只感觉内外俱寒。
人皇出言铮铮,甚至勾动了麒麟妙相,绝无可能是随口乱说,杀伐之诚显于天地两间,呈于诸圣之前,煌煌写了心中恨,来映日月星辰,来映人道认真。
金玉麒麟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想要令各大妖廷皆命沉,令诸脉天子皆被镇,于这三次渊劫之中,不愿再等!
阴络妖皇的眸子深处泛起隐隐的恐惧之意,他不是没与其他人皇争锋过,只是眼前的麒麟实在太过耀眼明艳,太过铮铮决绝,已然取代了妖皇心中所有的人皇形象,便是圣尊于麒麟之前,亦是不敢放肆。
“对于杀伐,我不算喜欢,好在也不算讨厌,但能有神通伟力可奉于杀伐之中,是我最喜欢这麒麟天的地方……”
阴络妖皇只感觉浑身发冷,待这金玉麒麟平了北疆,怕是转头就会回东界坐镇,一想到两大妖廷要直面这样一位人皇,他当即有着五内俱焚之感。
若不是化真妖廷无皇,不能离了妖师,他甚至想直接请迦云真移镇东界,不然如何抵挡这位金玉麒麟的锋芒。
“是非对错劫中难言,彼此杀伐俱是难谴,倾几盏血色尽付悲欢,梦好更须寻远,翻作铮铮无憾……”
阴络妖皇的眼中,这位金玉麒麟的眸子中同样有着淡淡的疲惫,然而更多的却是铮铮烈烈,就如慷慨狂歌于岁,足以掀起天宗来战无悔,足以激荡元神引刃敢为。
赤血奉来化劫灰,且死天地危,且为劫中辈,且道何须归,且取大无畏……
郑景星做了一个虚引的动作,微微颔首一礼,不像是礼敬圣尊,倒像是向着天地中的无边血色呈了自家心意。
在人皇的身后,麒麟妙相的眸子中似有森然明光,静静扫过每一位妖圣,恍惚之间仿佛是有着生灵之性的活物一般。
令得诸位妖圣不寒而栗。
“北疆妖廷是我灭的,便是妖师不许,我也要灭,便是天地不允,我依然还是要灭。
既然四大妖廷支援而至的妖圣尽在此处,便是此刻立即混战一场,亦是快事一桩。”
郑景星冲着迦云真淡然笑了笑,眸子中无风无波,似是慈悲春雨飘然垂落,模糊了天地轮廓,洗染了乾坤清魄,舍身以夺,也舍了心中不愿言说。
他自是没有半分畏惧,迦云真是真身在此,只有一条命,真要混战起来,绝无可能不露出破绽。
便是有着诸多妖圣护卫,但三尊斩魂神魔加上一位本尊不计生死,再押上一颗上好的玄牝珠,若是这样都换不了妖师的性命,自己还踏什么修罗道,还证什么明王心?!
这场北疆劫争,迦云真是不得不来,只要来了,劫争的胜机便落在了妖师的身上。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带着煌煌人道之威,昂藏神魔已然出现在姜默舒的身后,不言不语,默默等待着对面倾身来赌。
只要对面敢赌,他便敢接!
“今日却是郑人皇胜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便是金玉麒麟能舍身,便是默舒敢搏命,但劫争之中,意外却是最为难防,若是再赌下去,实在没有必要了。”
迦云真眸子微缩,霎时便洞悉了金玉麒麟狂傲的底气何在,也明白了若是混战劫争,自己就是妖廷一方最大的破绽。便是自己和金玉麒麟拼了个同归于尽,哪怕还有幸邀着刑天之主同赴幽冥,对面也是丝毫不惧人皇之位空悬。
毕竟金曦之主就是现成的上好人选。
“我们走!”
迦云真眸子中的神色极其复杂,如此不战而退实在极为憋屈,不过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北疆妖域的陷落已然既成事实,再难更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诸脉天子,商量出应对之策。
听到妖师的命令,流明妖皇不禁轻轻舒了口气,人族天宗固然不能少了郑人皇协理,但各大妖廷亦是承受不住妖师陨落,只要妖师尚在,终有一天,今日失去的,妖廷都能将之生生夺回来!
一众妖圣恨恨盯着血海和冥雾所在,巨大的妖瞳中似有灼灼火焰,如有恨怨无尽头,更有执拗因果仇,于此时,直至亿万秋。
妖廷只是一时败了,却不是永远败了,只要斗心不死,只要血脉不绝,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便是不在明日,也会终在将来。
眼见妖圣错落有致,簇拥着中间的巨大焚蛇缓缓退走,姜默舒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口中呢喃出声,微不可闻,“云真,实在不好意思,不能以劫争斩你,便只能以心魔斩你了!”
道子昂起头颅,眸中似有铮铮无情`色,亦叹蹉跎叹奈何,杀尘同赠君与我,似那落花惹般若。
下个瞬间,三百丈的金蚕从滚滚冥雾之中疯狂地扑出,似是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浓烈与绚丽。
数以万计的森森鬼链扎在金蚕的妖躯之中,更有若隐若现的佛经字文携着浩瀚佛性,不断顺着鬼链注入其中,“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森然妖气从金蚕身上轰然爆发,原本坚固无比的妖躯上顿时出现无数狰狞的伤口,带着瓢泼似的妖血挥洒于天风之中,也将无数的佛性经文逼出了妖躯。
“沙沙……救我……沙沙……救救我……那里好黑……我好怕……呜呜呜……”金蚕凄厉的嘶鸣回荡在天地两间,似是有着无比的恐惧,如那孱弱的小兽掉入了陷阱,正在极力挣扎。
与此同时,更多的鬼链却是从冥雾之中蜿蜒而出,死死卷住了金蚕的妖躯,似是早定其罪,不允其得解脱,不许其挣活路,不准其破樊笼……
渊劫之中,不成疯魔,便不得活路,若成疯魔,同样亦是死路。
第七百六十一章 望北为仇
饮冰吞雪处,不许无羁洒脱,要灼其魂,要烧其魄,要以求不得斩一个欲疯魔。
于阴暗之处刀口舔血,于无间地狱暗中挣扎,毕竟都太过凶险,姜默舒不愿六翅金蚕潜伏到妖师那里,万一被识破,情势就非常被动了。
根据小蝉的意愿,她依旧想留在北疆,跟在沈采颜的身边,姜默舒早就一口答应了,既然如此,便以先天妖灵的陨落,来刺这疯魔一剑吧。
日月照这北疆大千,漫天血冷刃寒尽为渺渺云烟,寂寞杀伐处无情似雪,风雪间,行道难,不辞远,疯魔斩……
“沙沙……救我……我不想……沙沙……我不想……”
凄厉的嘶鸣响彻在天地两间,似恨似怨,宛若惊怖染就了妖身金线,有着入骨嘶哑不住蔓延。
正在缓缓退走的一众妖圣当即停在了原地,焚蛇转过了如山的妖躯,巨大的妖瞳之中似有什么在汹涌灼烧,而立在蛇首之上的那个身影,目光已然变得沉沉。
呼啸而过的天风,将那嘶鸣呼救之声带了过来,掠过诸位妖圣,似落了红一身,皆为劫中杀尘。
转瞬之间,诸多妖圣已然猜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然而,面对四大妖廷诸位妖圣的来援,便是金玉麒麟也绝不敢掉以轻心,想来那无间佛母也不敢等闲视之,所以将心神放到了一触即发的劫争对峙之中,这才被六翅金蚕抓`住机会,奋力挣脱了出来。
幸运的是,也许是金蚕凭着妖体玄妙,感受到诸圣的气息,猛然暴起挣扎,暂时脱出了无间地狱的困锁,不幸的是,诸圣渐渐远去,断了盼中有望,绝了生路茫茫,空了命中绝唱……
无数鬼链自沉沉冥雾中蜿蜒而出,不断向着挣扎的金蚕缠了上去,宛若一头狰狞凶兽,正拖拽着尚在挣扎的猎物,不让其有机会挣脱必死的命运。
可能具体细节有所出入,但诸位妖圣还是想明白了大抵情况。
两位妖皇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恨不得返身杀去的愤怒。
“可恨!实在是可恨啊!”阴络妖皇的妖瞳之中似要喷出火焰,仿佛腥与苦同时入了喉,灼了妖魂,饮了心恨。
阴络和阳图两大妖廷,于血脉钻研颇有心得,先天妖灵于北疆出世,东界两大妖廷既是高兴又是惋惜,一则庆幸妖族又有了全新的先天妖脉,同时又遗憾妖灵未曾降生在东界,否则凭其出世凶威,说不得能培育出堪比龙凤的一脉贵血。
其后的岁月,六翅金蚕果然不负众望,展现出了绝强的潜力,令几大妖廷皆是极为惊喜。
不输龙凤的先天妖灵正在逐渐成长,只须全力培养,待其圣姿尽展之际,便可祭祀麒麟天,若能得乾坤共鸣,若能令天地承认,各大妖廷便能多出一脉贵血。
这对于所有妖廷的血脉淘换,都将有着宛若脱胎换骨一般的好处,甚至可借此填补龙脉尽失的遗憾。
“命数为何如此薄我妖廷?为何啊?为何……”流明妖皇嗫嚅着出声,眸子中尽为萧瑟之意。
他扭过头,静静看着妖师,眼下还有机会的……只是这天高海阔的前路,隐在杀尘之中,隐在烽烟之内,须要拿命去拼。
他知道妖师绝不会怕死,但妖廷却绝对不能承受失去妖师的风险,若是混战一起,局势便会向着不可控的深渊坠落。
“沙沙……救我……”金蚕的嘶吼已然慢慢变得有气无力,无穷无尽的鬼链,浩瀚沉沉的佛性,仿佛一座太古神山,重重压在了她的妖躯之上,欲使其降服,欲令其皈依。
“云真,既然不好混战,不若由我与那无间佛母进行劫争,以定金蚕归属。”流明妖皇重重叹息一声,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迦云真沉吟不语,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沉沉冥雾,眸光同样沉沉,其中最深处却似有着如渊的黑暗正在沸滚。
“以我血脉中的至妙,不见得就会输给无间佛母,若是侥幸能胜,便能救回金蚕,若是得了个身死道消,流明妖廷将来的事务就要麻烦云真了。”
流明妖皇惨然笑了笑,似是自嘲,似是释然,“当年拖了云真的后腿,眼下想想,倒是跟失了智一般,活该今日来还,还请云真不要嫌弃。”
迦云真轻轻摇了摇头,神情中颇为落寞,更有着极为无奈之色。
“未见得我就会输了,哪怕对手是无间佛母……”流明妖皇的神情中,已然多出一抹甘愿赴死的决绝。
“可是面对无间佛母,谁也无法保证就能稳赢!
更何况既然是劫争,要想夺回金蚕,我等便要放入与之相当的筹码,所以至少还要押上一位妖皇性命,那沈采颜才会欣然应下。
眼下劫争炽盛,北疆妖域已失,我妖廷实在承受不住再失去两位妖皇。”
迦云真强提精神,深吸了一口气,硬撑着不让幻形崩散,心神的剧烈损耗令他有些疲累,但他知道冥雾之中,必然有一道阴狠的目光盯着诸位妖圣,也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眼下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无论是混战,还是劫争,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那就没必要赌了……只能无奈地退走,只能打碎牙齿,混着血水咽了下去。
“我们走!”
妖师淡淡出声,双目朦胧,扭过头不敢向北而望,若是再看一眼,他恐怕自己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疯魔之意。
输了便是输了,若是意气用事,只能将手中最后的筹码也给赔了进去。
他看了看两位妖皇,又看了看诸位妖圣,口中已然咬牙切齿,“北疆之恨,金蚕之仇,总有一天会请诸位大圣亲手报还,只是不该在今日,更不该以两位妖皇为代价来赌……”
如山焚蛇最为坚硬的鳞片之下,五尺赤蛇正大口吐着妖躯精血,便是妖气似乎都涣散了几分,而在它的眸子中,已然化为一片森然血色,恨此一场平生,恨此劫数难挣,恨此天地眷人,恨此难消心恨。
嘶啦!
焚蛇的獠牙被他自己的鳞尾生生抽断,带着妖血自云界中砸下,妖圣冷冷看了看对面的血海与冥雾,托着妖师缓缓离开了。
诸位妖圣眸中一凛,旋即纷纷跟了上去,阵势丝毫不乱,不过各位妖圣临走之时,都于妖躯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将妖血泼洒在了这北疆之地。
以此铮铮血誓行去有期,于此煌煌天地染红落笔,此仇便倾九天之水不洗,此仇自当亲手来报不替。
……
“咯咯咯,小蝉厉害嘛?我刚刚在最后之时,还故意扭了两下,似是终于无力挣扎,随后才显出被沈姐姐降服的样子哦。”
姜陆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自有娇憨模样,小`脸上满是期待之色,似是在喊“快夸夸我,我都急死了”
“这个倒是演得真不错……把迦云真都给气跑了,回去不知还要吐多少精血……”
姜默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只觉得手`感颇好,看着小金蚕欢呼雀跃,他更是觉得有趣,旋即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虽然那些妖圣没有赌气来和你沈姐姐劫争,不过吐血的吐血,断牙的断牙,扯鳞的扯鳞……也算是大功一件,这样吧,就抵你一个月,不,三个月的月供!”
“真的?”
小妮子噌地转过身来,眼睛当即大了一圈,惊喜地露出两颗小虎牙,旋即拉住姜默舒的手左右晃了晃,“那些妖圣明明没死呢,这样也能算的嘛?老爷可不能说谎逗人家开心哦!”
“自然是真的,老爷什么时候说过谎!”
姜默舒哈哈一笑,好整以暇地盯着小金蚕,“哪次减免不是实打实的,还都由你沈姐姐进行了见证。”
“老爷最好了!沈姐姐也最好了!”
这小妮子吭哧吭哧跑到沈采颜身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吧,满是期待,“好姐姐——”
看着姜陆蝉乖巧又可怜兮兮的样子,沈采颜咬住樱`唇,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挥了挥手,一座刃峰却是倏地移到了玉台之前。
“最喜欢沈姐姐了……”小妮子扑了上去,刃峰正中却有一面巨大无比的光滑铁壁,玄色沉沉,上面从左到右却刻着好多深深的痕迹,都是“正”字。
姜陆蝉使出削金切玉的神通,小心翼翼地划下三笔,横平竖直,恰好补全了一个“正”字,旋即叉着小`腰笑了起来,娇俏而得意。
快了,只要将这铁壁尽数填满,在这麒麟天中,自己也算是有产业的人了。
多亏了沈姐姐配合自己辛苦演出,还得是在这北疆跟着她,才能有如此进账!
小金蚕望着姜默舒和沈采颜并肩而立,眼睛不由得冒起了小星星,赤诚心意已然开始熊熊燃起,暗皇也好,神魔之主也好,哪怕再强再美,只要自己和沈姐姐联手,就一定不会落了下风。
看着沈采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姜默舒只能将手一摊,厚着脸皮开了口,“无论麒麟天还是人心,都实在太过险恶,我也是想用事实教教她嘛!不然迟早有她吃亏的时候!”
“老爷的一片苦心,小蝉以后必然会感激不尽!”
幽魂侍女掩着檀口轻轻笑了起来,就如那桃雪映了春风,随了千千秋,洒了万万里,脉脉不得语。
姜默舒当即莞尔一笑,旋即牵起了玉人的手,掌指彼此相见,竟为珠联璧合,漫漫氤氲此间心意,痴痴如世间温柔来许,最懒懒旖旎,不见字句。
并肩处,道子不见丝丝尘霜,幽冥里,玉人清绝人间天上。
“北疆啊……”姜默舒不由得轻轻一叹,眉眼中却是有着一分坦荡,劫起北疆,赴了苍茫,悬命如霜,自是疏宕,终是今朝因果还偿。
顺势泼了血盏意,执意定了杀埋戏,行来诸般不易,好在不算无趣,这等令人喝茶都不爽利的天地,总算又清了少许,总算又净了一地。
“只是这样一来,诸多妖圣的至仇深恨,却是生在了你的身上,迦云真更要处心积虑地来杀你,各大妖廷对无间佛母的恨意甚至会超过刑天之主,虽然是为了渊劫之争,但是也极为危险。”道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番渊劫登临,彼此以天地众生为棋,几番辛苦,眼下总算是危局暂解,但是,妖廷和天魔已然合流,呈联手之势,就如二次渊劫之中,诸脉大自在天子威凌天地,逼得人族天宗和各大妖廷联手,最终,封天之战,天魔被生生封在了天地之外。
诸脉天子于二次渊劫曾面对的困局,眼下,却需要人族天宗来应对了,沈采颜极有可能首当其冲。
“奴家就是老爷的寒刃与坚盾,随步在身后,烈战于身前,无论是天子,还是妖圣,无不可杀,无不可碎!”玉人轻轻笑笑,拾来了决绝一缕如水,缠绕着淡淡无悔,凝为了眸子中那几多妩媚。
是一意为君画眉,是甘为劫中残灰,是惜缘漫漫相随,是倾情燃为烛泪……
沈采颜拉起道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俏`脸上,轻轻摩挲着,似是难舍,似是眸有清波……天地多冷漠,劫中有人自高歌,自要顺意来过,杀伐又如何,挣生死,争无错,征劫波。
“我就是老爷的力量!”鬼母轻轻靠在道子的胸膛上,感受着其中沉稳而有力的跳动,春去秋来,浩瀚天地,此誓不减不灭。
小金蚕吭哧吭哧跑回到玉台之上,涨红着小`脸,似是有着三分羞赧,三分坚定,三分娇憨,还有一分,则是肉`眼可见的开心,“我也是老爷的力量!”
“那就谢谢小蝉喽,接下来你要陪着你沈姐姐对阵大自在天子,可不能让那些天魔小觑了你沈姐姐哦。”
道子竖起手掌,冲六翅金蚕示意了一下,小妮子当即明白过来,伸出了乖巧可爱的小手,欢天喜地拍了上去。
啪!
击掌之声清脆悦耳,轻轻响于幽冥之中,却是金蚕之誓,万世不易,诸魔辟易。
“和伱沈姐姐一起去露个面吧,让这北疆的人心早早安定下来。”
沈采颜轻轻福了一礼,旋即牵着小金蚕打开了地狱门,沉沉幽冥之中,再度只剩下道子一人,静静站在了玉台之上。
姜默舒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旋即自言自语,“不管大的小的,手都拍过了,还有两大妖廷陪葬,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给吧。
若是不给,信不信我满地打滚!”
第七百六十二章 艰难选择
恐怖森然的佛狱隔绝了一切的窥探,姜默舒终是疲惫地坐了下来,幽幽的叹息转瞬而逝,旋即化为了无痕亦无迹,似那漫天风雪难锁春来,总归有雨晴云梦,总归有月明风袅。
一番连哄带骗,一番辛苦厮杀,总算是将各大妖廷和诸脉天魔给唬住了,硬生生抢回了北疆之地。
眼下,南域和北疆都已经占下了妖廷实地,南域一直在清剿水妖,而北疆妖域只待大量凡胎和修士填补之后,便可令人道之气稳固,到了那时,神威印和纯明旨便能在此域发挥煌煌圣威,如此便少有妖圣胆敢前来犯界,否则,来犯之圣就需要面对人皇凶狠的反击了。
只是……
姜默舒苦涩地笑了笑,东界和北疆连番征战,收获虽是极多,但付出亦是不小,而暗中的反噬更是直接影响道心,杀气经常莫名出现,旋即冲击心神,眼下暂时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能以映心神魔来辨别和硬扛。
道子看着手中一枚残缺符箓,眸子中满是心痛之色,原来盈盈若水的微光早已消逝一空,再无半分清气萦绕其上,似是老了昏昏,似是碧华尽赠,似是三万飞光无长盛,似是劳劳命数终横陈。
先天一气太清仙符,其中所凝太清之气已然尽数消耗一空,虽然微微闪烁之间,姜默舒能感到丝丝缕缕的太清之气正在重新汇聚,可惜不过涓滴丝垂,要想复本还原,可能至少需要长达千年的慢慢积蓄,当然如果是其它圣尊来看,这样的等待完全是值得的。
这就是扛下十数圣尊的反扑,所付出的代价之一,虽说眼下还有六道旗门可用于布阵,但失去了仙符作为阵眼,便少了一锤定音的恐怖威力。
更别说为了不让任何戮族的灵尊逃出生天,那枚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也是被他毫不犹豫地甩了出去,这才直接将三次渊劫的天地主角给掘了根。
值得么?姜默舒淡然地笑了笑,眸子中似有自嘲之意,也似有着无风无浪的平静。
没有比这更值得了!没有屈了自家心意,也绝了强敌生路,更没有辜负那翻覆杀伐的利器……劫起青萍末,风雨渐呈眼波,自是拔剑而起,杀伐来和!
“天地不顺意,当是改天地,哪有改心意的……”
姜默舒长长舒了口气,眸子中尽是理所当然,旋即拿起边上的幽冰化意茶,也不入盏,就这么直接就着茶壶的口,“咕咚咕咚”倒了下来。
“痛快!痛快!”
灵动的茶水入了喉,同时也狠狠打湿`了道子的脸庞,轻轻淋透了修士的襟怀,那恣意跃下的水想来是能够明白,有人向来无情执戈,偶尔也会有刹那软弱,深藏那不曾言说,滂沱那因果斑驳。
灼灼红莲悠悠来照,森然铁峰映着道子的眉眼,俱是慵懒放空,似乎正在享受茶水的妙韵,仿佛更是在品味杀伐的欢愉与苦涩。
若是教人知道,向来温润谦和的刑天之主,也会有如此放浪形骸的一面,不知会让多少人瞠目结舌。
“痛快啊!怎会不痛快……”
不失不忘便为魔,心无挂碍便为佛,红尘滚滚窥色相,执心禅心两消磨。
是天性凉薄又或是早已看破,是欲迎前路风`波,还是叹着便将因果尽落,也许,待将来,漫漫光阴令他慢慢沉默,会有一个答案来说。
茶终有尽时,似那天高海阔总有尽头,姜默舒狼狈地甩了甩头,面容上的表情却是逐渐变得凝重,并起剑指向着虚空中点了上去,无悔而又决然,没有半分犹豫。
刹那之间,似乎整个幽冥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了一下,仿佛玉人沉睡于良梦却被触动,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又渐渐归于了平稳。
虚幻的日月仿佛永远不会停下轮转的脚步,斟换着春秋趣,驱策着黑白驹,似是许了明华为冠月色为披,似是不曾负人,亦映与了天地。
神魔道子静静看着虚影小人,彼此眉眼依旧,还是有着同样的淡然和温润。
因果不堪捡,杀伐默无言,当年要平北疆的愿终是已了,似恍惚一梦,似一盏温茶成了空,行来生死恨共,虽是入眼惊鸿却也劫中普通。
“东西实在不错,不过我亦有回礼,倒也不算白得,当然还是须得道上一声感谢,这些年陪着我这个愚胎顽石,倒是实在辛苦你了!”
虚影小人依旧默默无语,只是静静看着道子,似乎不愿于无聊之事浪费任何一丝心力,就如看了一场云雨过,就如随了一阵烈风`波,就如候了一种真颜色,就如唱了一曲默干戈。
三尊神魔虚影立在虚影小人的身后,已然愈发清晰可见,无头的铮铮烈烈,不见丝毫萧索,蛇身的似在咆哮罪错,如那乱序修罗,执弓的眼中并无半分落寞,不改旧岁真胆色。
而在虚影小人的身侧,还有一颗明珠熠熠生辉,细细看去,一尊玲珑的麒麟妙相正在其中匍匐沉睡。
呈诚于虚幻日月自无惑,掀劫于麒麟天地当来过。
姜默舒笑了笑,对于虚影小人的来历,自他证得元神道果之后,总算窥得了一丝端倪,也有了一些猜测,只是眼下还无法证实。
不过只要于劫争有利,便是好事,便是无妨……想到此处,神魔道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轻轻打了个弹指。
刹那之间,虚幻的天劫降临于道子身前十尺之地,似那天地危倾洒了血色,如那白骨青山入了劫波,仿佛一团团流火,带着滚滚雷霆,带着煌煌杀意,来呈现其热如火的绚丽之景,来呈现奇寒若冰的杀伐之意。
仿佛欺天地者,不得生路,仿佛盗胜机者,皆为死罪。
只可惜,空空殛了个荒唐,白白怒了个恨狂,未能拂去虚幻的伪装,也没能荡开剔骨的大谎,最后只能不甘退走,似是习以为常。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嘴角微微撇了撇,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总会有终是习惯的那天,总会有淡然处之的那天,反抗不了,那就欣然接受吧。
道子的眸子中已然多出深深的期待之色,沈采颜能不能保住红手软酥妹的道号,就看这一搏了。
若是中了头奖,必然让郑景星回东界前,都随侍在无间佛母的身侧,以沾沾喜气,说不得下次女装之时,也能讨个彩头。
【修罗身明王心,加持15%
妖圣为修罗战意所慑,对你的无情产生了大畏难之意。
天魔为明王忿怒所慑,对你的煌烈产生了大恐惧之意。
元神为神魔杀性所慑,对你的劫争产生了大惊叹之意。
修罗于杀伐呈诚——狭路各怀刃,只在生死争,不受任何位格压制,同时根据神通和道力的强横,压制同阶或下阶位格。
目前已灭绝族群——麒麟天戮灵一族。】
姜默舒轻轻抚着下巴,眸子中不由多出一抹惊奇,当真有些意思,恐惧值满了之后,居然化为了修罗身明王心,可见自己已然正式踏入了修罗道途。
而在修罗道途之外,想来也有着其它的道途……姜默舒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旋即想起了天魔宗的悲蝶,还有蓝菩这位绝强妖圣,以及碎梦楼画朽和昌凌两位元神,这几位应该便是寻到了最适合自身的道途,只可惜,所选的路还没有完全走通,便已然陨落于劫数之中了。
不过,这些都是过往旧事了,似浮槎来去无痕,照面,擦肩,彼此曾相逢于逝水,又告别于劫数……
眼下最重要的,却是面向未来!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继续下移,口中不住呢喃着,“乌梭……乌梭……乌梭……”
这东西又顺手又实在,当真好用得紧,只要体验过一次,便绝对难以忘怀!
甚至在姜默舒的心中,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比两仪微尘杀阵还要来得爽利,更何况,牛皮都吹出去了,莫须有的五常镇道宗,那最后的遗宝被疯魔尸鬼显威于麒麟天,一枚灭尽灵尊,一枚却还在他的手中。
总不能等到妖圣或天子铁了心来换命,骨玉少年却只能羞涩地笑笑,双手一拍一摊,歉意地开口,“之前就是哄哄大家玩的,难道你们还真的信了?不会吧……不会吧……”
堂堂生院之主,又岂会是虚言诓骗之辈,简直笑话!身在这神通显世的麒麟天,或许可以划水,但是绝对不能真菜!
说有就一定要有啊!无间佛母赐予我力量!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姜默舒缓缓向下看去,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元神尊者位格,人皇位格(麒麟之运),可抽奖五次,选取其中两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青蜃瓶,冰魄神光剑,雪魂珠,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归化神音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神魔道子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赫然多出了一抹渴望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深深懊恼。
只可惜,汇聚八位玄石道子之运,也仅仅凝出一道麒麟命格,堪堪能多选一件灵宝,眼下五件宝贝只能选上两件,实在是天大的遗憾。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如何来选却是需要细细思量,眼下劫争正炽,又是各大妖廷和诸脉天子联手之势,不能不谨慎,否则今日自家镇了北疆的叛誓元神,一番洋洋得意,明日说不得就是天子、妖圣将自己围住,可能杀劫难脱。
以如履薄冰之心,行勇猛精进之事,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也绝不是昏昏沉沉就冲了过去,闷头便要来杀劫破命。
眼见他起杀劫,眼见他戮圣尊,眼见他身死道消了,这样的渊劫笑话,姜默舒绝不希望说的是自己或是郑景星,唯死而已,这四个字实在太过沉重,所承载的,甚至可能是渊劫大好局面的骤然崩塌。
他凝起眉眼,不紧不慢地打着弹指,默默地盘算起来,选择的机会仅有两次,实在要好好挑选,有些灵宝一旦错过了,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而在作出决定之时,无论是三尊斩魂神魔,又或是第二元神,都不会提出任何建议,既是共执异体,又何必徒添心乱。
道子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归化神音”上面,好东西!好宝贝!
便是在那方天地的诸多奇异灵宝之中,这归化神音哪怕作为一宗底牌都足以撑得住场面,关键是跟脚极为不俗,为广成子亲手炼制,其人为十二金仙之首,亦是人皇之师。
既然来了这神通显世的麒麟天,亦有蜀山中的诸多灵宝被虚影小人勾召化实,姜默舒早就对诸天形态有所猜测了,说不得诸天中亦有那洪荒所在,也真的有这位出了名的板砖高人。
能得这位花九年之功穷参造化炼成的法宝,一眼看去,就跟其它妖`艳法宝很不一样,据说内有阴阳两仪的妙用,任是多厉害的妖魔鬼怪,当之必无幸免。
虽是也只能用上一次,不过一次也就够了,想来绝不会输与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若是有了这宝贝在手,姜默舒只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怕是都要硬上不少。
诸廷妖圣前来北疆支援之时,若是他手中有这归化神音,哪里还需要姜陆蝉去刺什么心魔一剑,他都敢生生莽上去,直接和迦云真拼了。
这等堪为底牌的灵宝,只会嫌少,绝不会嫌弃!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到其它几件灵宝上面,当即心痛得直打哆嗦,甚至念头都有些动摇了。
姜默舒舔`了舔嘴唇,将视线落到了虚影小人的身上,试探着问了一句,“既然大家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多少也有一些情分,我先赊一件如何?
就一件!下次我拿一个抽奖机会来抵!”
道子的眸子一瞬不瞬,像是在等某人转身,似是在等某人出声,他眼底的渴望如有万分,几乎抵于至深……
可惜,虚影小人依旧不言不语,似是不屑于在这尘世中,垂首来许因果,只携一身沉默来静静见这烽烟劫波。
一阵尴尬的寂静,映了红莲火,映了刃锋寒,直叫人百转柔肠,却是无功而返。
“不赊就不赊,便是带毛猪,我咬咬牙也就生啃了。”姜默舒不由得撇了撇嘴,啧了一声。
哎!
虽是口中兀自强硬,但神魔道子依旧沉沉叹了口气,眸子中尽是惋惜之色,同时他也不禁微微眯着眼睛,静静思索起来,到底要如何来选!
是令斗法丰盈无碍,还是求心外诸身不败,是取兰舟去渡劫海,还是取长风自由快哉……
不好选啊!
6月14日,推演剧情走向,请假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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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磨爪拭牙
若论麒麟天之中,何等物事最为宝贵,也许每个人给出的答案,恐怕都不一样。
不能掌控自身命运的凡胎,大多会渴望获得修行之体,如此才能呼灵纳气,踏入完全不一样的命途。
散修会期待获得加入宗门的机缘,若是道体有着别样灵异,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此便有望建立一个小家族,依附于宗门所在,若是后代中`出了几个天才,或能成为千年世家。
若是以此来问凝真修士,少有其它答案,修行中最为宝贵的,必然是顺利突破金丹天劫,若是能顺利渡过劫数,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否则便只会有一个下场,身死道消!
金丹天人所言大约会是千奇百怪,有欲徜徉于天地的,有欲报效于宗门的,有想要七阶以上灵宝的,也有不假外求,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的……
而元神仙尊听了上面这些答案,多半都会哑然失笑,笑着笑着便会陷入沉默,似是怅然若失,最终化为幽幽一叹,凝为残酷而又平淡的两个字,入道……
姜默舒曾庆幸过自己有修行之体,他始终觉得这是落入麒麟天之后,最为幸运的事情,他甚至怀疑过自家之所以和灵石没有什么缘分,就是因为入世之时,已然将所有的运道都给耗了个干净。
他也羡慕过一些宗门道子的灵异道体,有的道子便是什么都不做,道力也能自行增长,有的道子则是劫数躲着他走,灵宝追着他来……
他曾对仙藤的玄妙叹为观止,也曾为虚天要塞啧啧而赞……
不过眼下证了元神,若要他平心来选麒麟天中最为宝贵的物事,他的答案和其它元神并无二致,入道之难,进道之艰,实在难与人说。
麒麟天中的圣尊,便是将已经陨落的也一并算上,能堪称入了道,明了路的,不过寥寥几位。
悲蝶,蓝菩,渡弥,算是看到了前方模糊的影子,碎梦楼的画朽和昌凌合在一处,勉强也算一位。
而缺冽和拙愚仅仅算是摸`到了隐约方向,便是姜默舒于道途推演之上,亦是于此陷入了瓶颈,他眼下三魂尽斩,七魄染二,堪堪推演出若是将本体也化为神魔,必然有好处,至于能否破开元神前路,尚还未知。
成与不成,他并没有太多把握,毕竟后天神魔一道,若想开路,也唯有靠他自己来慢慢摸索。
若想多些把握,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有一条现成的进道之途供他参考,便可触类旁通,进一步完善神魔染魄的修行法门。
这样的旁证之道,眼下就在身前,姜默舒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冰魄神光剑,雪魂珠……
他本身也曾修行过阴华峰的帝月冷华术,已然隐约有着感应,若是选了冰魄神光剑和雪魂珠,一为神通外相,一为道力根基,只需再观想太阴玄魄神魔,摄取月韵相合,便可凝出完整的“广寒”之韵。
神通之威,必然胜过当年最强的阴华峰主,冷魄真人,而这更是一条直入元神至深之境的道途,绝对不会弱于枯荣之相,便是与仙藤前路相较,恐怕也不会逊色半分。
换句话来说,若是取了这冰之极,雪之精,阴华峰罗织便可立成元神,甚至道途前路已现,堪比资深元神。
而雪魂珠不仅斗法凶凛,更可作为第二元神的祭炼之物,若是罗织也炼成了第二元神,说不得便另有妙用。
所以,姜默舒哪怕厚着脸皮,也要问问能不能赊得一件灵宝,不管是对自家道途的推演,又或是对命昙宗的底蕴积累,这次机会都极为难得。
一旦错过,要想再度撞上合适的灵宝,或恐再无缘分。
之前错过的心动灵宝也有不少,比如对那天魔诛仙剑和百灵斩仙剑,姜默舒就颇为遗憾,诛戮陷绝四性,眼下直接还差两柄灵剑来承载,倒也令他挠头不已。
若是这次错过冰魄神光剑,雪魂珠,罗织要想证就元神,就颇不容易了。
姜默舒不禁幽幽一叹,若是要取这名为“广寒”的元神前路,便只能舍弃其它三件灵宝了,其中甚至还有归化神音。
不好选啊!道子的视线,不禁落到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上,眸子中也有着淡淡的渴望。
天地劫数不相饶,萧萧杀尘映赤霄,于这样凶戾的渊劫中能多一条生路,能多一条退路,其珍贵自是不言而喻。
他曾错过了贝叶灵符这般的救命至宝,也曾错过号称立之不败的五云锁仙屏,眼下辟魔神梭这般护身遁命的灵宝放在他身前,实在很难不叫人心动。
御使此宝冲进分锋妖岭,当着迦云真丢出归化神音,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淡定地摆摆手,旋即扭头便走了,待诸位妖圣舍命冲来,连个遁光都看不着,想一想,还是挺令姜默舒心潮澎湃的。
留得青山在啊……姜默舒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在神梭上生根了。
他倒是不怕搏命,但本体若是不幸身死道消,怕是会因果勾连,于渊劫之中生出莫测变化。
明月长风万里,九天十地无困,还有缕缕春风未曾识认,还有阵阵杀伐未曾叩门,自是一柄无情刃,正要去斩故人残忍。
这条性命可以舍与万丈杀尘,却不可平白沉沦,更不愿凋零含恨……
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似是晃荡着道子的眼波,也似摇曳着他的心湖,只需轻轻点下手指,便可轻易而得。
姜默舒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若是取了此宝,于劫中便可得了几分从容,似那良景却有流云来裁,若那桃雪飘于九天之外,劫数与我无挂怀,只赏血红刃白。
若是就这么弃了,又岂是心痛所能形容的,也不知未来被诸多妖圣、天子困于杀劫中,会不会想自抽几个耳光,直言有人太过狂妄傲慢。
是选冰魄神光剑和雪魂珠,成就罗织和自己未来的道途,还是选归化神音和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作为汹汹劫争的底牌。
姜默舒不禁陷入了漫长的思索。
恍恍惚惚间,他的视线却是落到了最后一件灵宝之上,青蜃瓶。
此宝好像也是蜀山中的前代仙人所炼,形制古雅,玉色温润,其中有五色宝气,有长鲸吸海之势,可吸灵收宝,于云气烟海更有不可思议的奇效。
若是对阵元神,便是对面使出了七阶灵宝,可能都要为其所控,若是法宝的底蕴不深,甚至毫无招架之力。
这青蜃瓶,于克制法宝和玄气,可谓是别有秘妙。
实在也算是不错的灵宝一件,若是落到沈采颜这位御灵妙身的鬼母手中,对面的圣尊怕是法宝都不敢亮出来,只能以本身神通来硬扛万鬼旌旗。
若是选了,也是一桩妙物,毕竟只要能加强无间佛母的威势,刑天之主便会白白占到便宜。
神魔道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灵宝委实不错,不过一旦选定,同时便会放弃其它的可能,便是之前选了七绝乌梭和两仪微尘,不曾有半分后悔,但并不意味着每一次的选择都会是正确的。
眼下诸脉天子和各大妖廷联手,劫争之势必然汹汹烈烈,诸脉天子明心见性,轻易不会动摇,妖廷那边又有一个心细意狠的妖师,可掌控劫争全局。
所以,便是眼下占得几分便宜,但他也丝毫不敢得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前面所有争得的胜机,给尽数赔进去了。
思考了良久,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子的眸子生出灼灼野火,似能化为滔天之炎,尽焚麒麟天中的魔气和妖氛。
杀伐误,便在这烽烟燃处,杀伐悟,便在这劫中命数。
姜默舒沉沉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其中已然没了半分疑惑,唯剩一抹淡然,似有冰雪清丽凛凛,若有星辰深邃无言。
与虚影小人一般无二。
“赌了!”神魔道子猛然并起剑指,悍然向着两件灵宝点了上去。
非魔奉威严,非佛慈悲眼,非是明王善恶辨,不许似水流年空嗟叹,不许入眼大千还凌`乱,兰因易残,劫中易散……
由我执愿!
……
“云真,你真的没有问题嘛?”
“我会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北疆输了一阵嘛,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命数来决断!
很遗憾,北疆两大妖廷输了,我也输了!输了就要坦率承认,不然下一次要怎么赢?”
面对第三明凰的关切,迦云真云淡风清地进行了回应。
妖师神情中的淡然处之,与他眸中的赤色疯魔之意毫无相违,反而令二者同时生出了几分凛凛——就比如第三明凰甚至以为妖师已经疯了,正想上前,却被他一个眼神给生生定在了原地。
明凰幽幽一叹,北疆之战实在是输得太惨了,好在最后被妖师成功激起了复仇之意,诸廷的各大妖圣才没有出现心灰意冷。
当然,明凰也清楚,另一个原因却是人族天宗摆明了要斩草除根,所有妖圣都清楚,眼下,已然绝对没有任何退路和妥协的可能。
无它,唯有分出生死!
人族天宗那些绝世的道子当真霸道,与之各凭手段进行劫争,便是圣尊亦要身死道消,加上又是被金玉麒麟统御,就连无间佛母和刑天之主都能暂时放下芥蒂,进而合力对敌,实在令人心生畏惧。
也许是天可怜见,好在妖师同去了北疆劫争,否则诸圣被金蚕之事所激,怕是要再丟下两个妖皇的性命。
令第三明凰更加感到遗憾的是,明明劫争汹汹烈烈,她这个真凤却是给妖师提供不了任何助力,反倒是跟个累赘似的。
迦云真似是注意到了明凰攸然复杂的神情,淡然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开口,“若不是我错判了默舒神魔真言的玄妙,第九明凰也不会陨落,若要说抱歉,便是要我杀身来还亦无不可。”
顿了顿,妖师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似有萧瑟,“明凰容我到劫争之后,我现在还不能死,若是不能亲手向沈采颜报仇,我不甘心!”
“云真,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刑天之主刻意隐瞒元神玄妙来算计我等,如何是你的错?”
第三明凰的妙`目猛然睁大,满面凝重,语气中更是有着深深的不忍,“云真,诸位大圣都很担心你,北疆妖廷之败并不是你的责任。”
妖师苦涩笑了笑,轻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是我辜负了各位明凰的期待,此次回凤廷求助,倒是让第三明凰为难了。”
眼见妖师提到正事,眸子中已然多出一抹清明,第三明凰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云真,我敢向你保证,便是留在凤廷的四位明凰,对你也绝没有半分怨愤之意!
大姐还让我代一句话给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有需要,凤廷上下一应禽妖,还有所有凤廷底蕴,尽数为你调遣,不用考虑后果和代价!甚至真凤也不例外!”
虽然迦云真早有预料,但心中仍是微微泛起了痛楚,第三明凰顺利回归,没有被第一明凰顺势留在妖廷,就表明了第一明凰的态度。
只是这份信任,是如此的沉重,甚至令他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面对人族天宗如此多的绝代之才,他真的能保住各位真凤么?
念头刚刚升起,却是被迦云真生生给嚼碎在灵台之中。
此番渊劫迢迢,绝不容曲终时群妖尽渺,更不容化真之地萋萋生春草,龙当有,凤当在,妖云犹自如潮。
“伱托我去取的东西在这里,只是大姐让我提醒你,如此,便再也回不了头!”第三明凰的玉颜上绽放出苦涩的笑意,似那有缘同赴劫灰,飘零似水,凋零有罪。
妖师做出决定之时,已然细细和她解释过了,她也能明白为何妖师会宁愿选择万劫不复!
“知我者,惟春秋!罪我者,惟天地!”
当日,妖师眸带赤色,神若淡容,言语之间似是无风无浪,却也有着毫不退让的决绝,就如妖自蛮荒中走来,要争一条活路。
所以,要磨铮铮牙,要拭锐利爪,凡是挡在前方的,皆要无情撕碎。
明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令牌,轻轻放到了迦云真的手中,上面的纹路似是血色绘就,正中却有两个大字,
“封天”
凤血染仇碧,杀伐映长空,最恨无常命,倾天来落红。
第七百六十四章 天倾之危
迦云真披着素发,一身赤服,静静立在妖云之上,幽幽看着西极的方向,间或似是看得累了,便会微微啜上一口苦茶,直到天光渐渐昏暗,炙热变成了凉意。
“云真,三位妖皇俱是已经到了。”寂寞的云彩之中,传来第三明凰轻声的呼唤。
“终是到了么……”
迦云真转过身来,遗憾的面容上已然恢复了古井无波,似是变回了那个冷静多智的妖师。
除开凤廷,对于仅剩的三大妖皇,妖师给出的评价仅仅是不拖后腿,当然对于参考对象是金玉麒麟而言,这样的评价已经是极高了。
因为,妖师对自己的评价,却是“可悲”两个字,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妖廷中有人可以对他迎头痛斥,可惜,无论是第一明凰又或是第三明凰,却是毫无保留地继续信任他。
劫中岁苦尽染血采,凤廷所有悉数奉来。
这般无怨无悔的信任,是各位真凤全力呈诚于渊劫如海,也似郑重向着妖师一拜,哪怕日月照得枯荣于载,绝无易,更不改!
自渊劫以来,他的手上已然沾染了无数的鲜血,数之不尽的妖军加入了化真妖廷,以性命和血肉化为分锋妖岭最为坚实的屏障,也有长生久视的妖圣放下了圣尊体面,甘愿成为他的锋刃,他也曾暗中以此为傲。
直到后来,牺牲愈发的多了,血色已然淹住了他的脚踝,没过了他的小`腿,甚至漫至他的腰`际、胸膛,那些御心所得的信任和性命,却是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自信,浸染着他的魂魄。
最后,直到烈烈风虎也死了,直到曾经的万妖军仅仅剩下韫岩妖王,直到蛟圣死前还在为他开脱,直到各位明凰接二连三被射落于天地之中……
一位位故人的性命,一次次残酷的劫争,早已将妖师心间那些浮华心意尽数斩去,尽数化为了执,全部化为了恨,摇曳照着一个寒云上的孤影。
“牵连如此多的性命,迦云真,你拿什么来还?我问你,你拿什么来还?”
迦云真不禁喟然叹息,最后瞥了一眼西极所在的位置,他知道就在那个方位,有一位眸带温润的故友,也是一位杀伐无情的敌人,是他的恨怨,是他的遗憾,是他的不甘,是他的难言。
想起渊劫以来两人的相知和互伐,妖师不禁轻轻呢喃,“我不再是当年的妖廷纨绔,你却仍是死擂上的执刃道子,变了的永远变了,不变的终是不变。”
或杀或伐以命抵,沉劫垂垂人已稀,那些似曾相识的身影,或是不在了,或是陌生了,或是结下了因果死结,或是各有羁绊需以刃呈劫。
看着缓步而来的明凰,迦云真挺直了脊背,清丽的眸子中深邃若渊,也似有着不灭的星辰,“明凰,你说我能说服三位妖皇么?”
从下定决心开始,不只一次,就连妖师自己,都在内心反复地劝说和反驳,想说服那个心中有恨的自己。
可是纠缠到最后,所问之人,所劝之人,都会被站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人斥回,终归凝为一句,劫冷恨深。
“我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出乎意料的是,第三明凰垂下了螓首,丝毫不敢直接对上妖师的视线。
难得软弱的声音之中,有着一丝淡淡迷茫,恍如付出了一切的努力,却依然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口,是如此令人感到无力,不得释然。
“无妨,我一定会说服三位妖皇!”迦云真微微点头,殊无异色,似乎早已料到明凰的反应,缓缓迈过了她的身侧,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半分停顿。
无意他命尽慷慨,更恨劫中道深哀。
“云真……真的没有别的路了么?”第三明凰骤然开口,脸色已然有些发白,声音更是微微发颤,“回不了头的,回不了头的……”
明凰的声音之中,有着太多的复杂滋味,似有难破之围,似惭心如寒灰,似恨惶惶进退,似恼己身无为……迦云真顿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更没有回望一眼,停了几息之后,终是默默无声地继续向前行去。
“妖廷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我只能进,甚至连停都不能停,不然,如何对得起这么多的牺牲和信任!
这是御心的代价,不敢忘,也是妖师的命数,不敢挣……”
迦云真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妖云之中,仅有决绝一语幽幽传来,令得第三明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明凰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刺痛之意,她抬起螓首,看向妖云外的无垠山川大地,口中不禁呢喃出声,“渊劫如潮,一切有情无情尽在此中浑搅,难道只有毫不犹豫的舍弃才能破劫而出,难道只有血海尽染劫波方才可得自在……”
“妖廷的英才,妖廷的圣尊,妖廷的贵血,已然陨落了如此之多,难道,难道还不够么……”
悲从心中来,凄自戚戚起,明凰站在妖师刚刚的位置,看着西极的方向,清澈的泪水已是潸然而下。
默向长风泣天地,衔恨不息,辗转劫中红灰起,日夜杀急。
妖者既是执生挣命,命数啊,为何却如此无情,为何又如此薄轻……
……
日月之光轻轻洒下,煌煌若威,清冷似雪,能映天地,可煎人寿,却也奈何不得中原魔域分毫。
滚滚魔气,好似天河倒灌的浪潮,遮住了青冥下方所有的山川河流,宛若一汪墨色泼洒在天地中一般,令人神摇魂驰。
万千魔吟交织成美妙天籁或是恐怖嘶鸣,自虚无中凭空浮现,丝丝缕缕宛如灵蛇仙蛟,激荡起魔气涟漪,乱如潮涌。
中原所在,沉沉若渊,一片昏沉,仿佛不可视物,不时却又会有至妙显化于魔潮天地,仿佛天子之执化为乍亮日月,满天皆是流光溢彩,顿时便将中原魔域照亮一角。
无数的天魔眷属拜服于地,向大自在天子献出了最大的赤诚,这是魔巢眷属存在的唯一意义。
为自在主宰,为天子所御,臣服或是杀戮便是魔性中最璀璨的光辉,便是被剑气刺死斩灭,便是被雷火殛为飞灰,便是被虫云啃身噬血……终是得了自在。
便是各种有相无相真魔,或是自在天魔,只要未凝就天子之执,未证就大自在尊位,在这天魔的世界中,便要承受各位天子的意志,来主宰自己的一切。
既得自在,当没有任何怜悯,也不会有任何软弱,在破灭诸天的道路上,不为天子,便为蝼蚁,这是战斗的需要,也是对力量的认可。
各脉大自在天子,较之妖圣和元神,绝没有跌落尊位一说,只有身死道消!因为便是侥幸不曾死在元神和妖圣的手中,亦会被其它天子群起而攻之,化为诸脉天魔的资粮。
但同样的,一旦成就天子之执,并归入了诸道天魔中的一道,也绝不会面对背叛的危险。
天魔的道,就是如此残酷,也是如此森然,向来如此,永世如此。
念慈天子淡然笑了笑,语气很是诚恳,“妖师不妨考虑一下,若是你愿意凝执化为天子,我等欣然欢迎,破灭、落花、若尘三道,尽你来选,至于以后的发展,亦是大家同力行执,若是你真有本事,能够执掌一道数脉天魔,我等只会极为乐见。”
说到此处,念慈天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眸子中生出极大的遗憾,“若是金玉麒麟愿为麒麟天子的话,别说主导窥真一道,便是我等三道,亦是愿意附骥尾而示诚显。”
落梅天子自天魔大座上坐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开口,“天魔之秘我等不能告知妖师,但念慈所说,并没有半分虚言,伱是换脉妖躯,身心难合,已然绝了妖圣前路。
唯有成为戮族,或是凝执为天子,才有破开命途的可能,不过戮族已然被那尸鬼给掘了根,眼下,这麒麟天中,只有凝执化天子才是你唯一的生路。”
迦云真微微一笑,眸子中尽是沉稳和淡漠,仿佛就和这沉沉魔域一般,遮住了一切的魔光,遮住了心间的所执。
他成功说服了三位妖皇,或者说三位妖皇终是将所有的信任交到了他的身上,如释重负的同时,却仿佛有更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灵台之中,令他只觉得周身坚硬的妖骨,都在“咯吱咯吱”作响。
可惜,他没得选,他必须争得一个契机,以令各大妖廷能够重整旗鼓,更是要一举转变妖廷的角色。
各族于渊劫之中彼此消磨,原本的局面之中,各大妖廷的实力却是最强,人族被围,天魔被封,戮族势弱,无论圣尊数量还是劫争地利,妖廷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只可惜,第三次渊劫才开始,人族天宗却是莫名冒出好些绝世道子,妖廷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下实力已然被削弱近半,大好的劫争局面,生生给毁成眼下这般模样。
不过,只要眼下这煌煌谋划成了,妖廷便能得到略微喘息之机,甚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这渔翁的位置,也可为妖廷所得。
“渊劫已然如火如荼,前些日子北疆两大妖廷尽数陷落,我恨不得与无间佛母同归于尽,倒是不欲求长生,天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样么?三位天子对视一眼,同时淡淡笑了笑,也不放在心上。
路就在这里,总有一日,这妖师必然会踏将上来,因为除了这条生路,他无路可走。
毕竟,眼前这位妖师有着绝不肯放弃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必然需要长生久视,除了成为天子,他无路可走。
但只要成为了天子,所看所思,却是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前尘如烟,浮生若梦,俱是了了。
诸脉天子有着足够的耐心,可以慢慢来等。
“妖师此番约见我等三道,可是有什么安排?”少年形象的重尘天子,轻轻点了点头,眸子中尽显大自在的从容不迫。
自北疆妖廷被陷破,东界两大妖廷以守为主,西极的化真和流明两大妖廷,也无奈地停下了攻势,破灭、落花、若尘的诸脉天子只能趁人族天宗的支援未至,赶紧撤回了中原魔域。
落花一道重伤了金曦之主,若尘一道斩落了幻宗元神,破灭一道却是没有讨得便宜,但总得来说,各脉大自在天子煌煌杀至的攻势,却是被人族各家天宗给生生化解了。
破灭一道的诸脉天子,原本是想借着此次劫争,图谋命昙三界花,以消弭虚天中的幻光黑火,结果刑天之主甚至理都没理破灭一道的布置,直接应了金玉麒麟之召,悍然杀去了北疆之地。
结果随着诸脉天子退回了中原魔域,所有的谋划便尽数落空了,令得念慈天子不禁扼腕而叹。
“渊劫至此,已然不是抱残守缺的时候!”
迦云真淡然开口,眸子中似有着宛若清丽冰雪的凛凛决断,“戮族已然尽数陨落,姑且不论,眼下渊劫相争,还剩下天魔,人族,还有我妖族!
刑天之主杀我贵血,无间佛母镇我妖灵,金玉麒麟破我妖廷,这样的仇恨,便是倾尽九天之水,也难以洗净。
若是渊劫需要不死不休,那我绝不能容忍人族笑到最后!”
咦?!三位至妙天子不禁同时凝起了眉眼,静静等待妖师的后话。
倒不是三位天子怀疑妖师所言有诈,此次渊劫人族暴起发难,妖、魔、戮三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戮族直接被镇灭,但若说损失惨重,妖廷所折损的胜机,确实在诸脉天子之上。
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骤然出现在三位天子的面前,上面正有着两个字,“封天”。
这是……念慈、落梅、重尘三位至妙天子同时从天魔大座之上站了起来!
“二次渊劫人妖两族联手封了天地,眼下世易时移,正当变也!”迦云真微微笑了笑,淡定地将手中的令牌抛了抛。
随着令牌的上下起落,三位天子的视线也随之起伏,便是魔执之中,亦是泛起了阵阵涟漪,看向迦云真的目光,已然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这麒麟天的如英之才,当真不少。
如此煌煌阳谋,无论是诸脉天子,还是人族天宗,都是不得不接,不敢不接!好一个谋断无双的妖师!
“要多久才能解开封天之网?”重尘天子幽幽出声,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妖师居然会直接掀了棋盘,只要解开了封天之网,有着虚天遮蔽,整个麒麟天都是诸脉天子行猎所在,眼下天魔和妖廷合作,自然是要针对人族天宗,可是人族天宗被诸脉天子斩落之后,各大妖廷同样要陷入困局。
这迦云真怎么就敢?!
“当年人族出气运,妖廷出贵血,才封了诸位天子于天地之外,眼下,缺了气运,也缺了龙血,第三明凰以凤血将之染破的话,需要十年!”迦云真轻轻点点头。
“好,十年之后,我等天子行猎于麒麟天,绝不动妖廷分毫,直至人族沉沦!”
三位天子同时出声,煌煌呈以誓执!
第七百六十五章 明炼灵宝
逝去的人,也许仍有不甘,也许得了自在。
但活着的人,却是不能简简单单,就将一切尽数忘记,总要将前因的种子默默种下,以血和泪将之仔细灌溉,直到结出剔透的恨,酿出`血浸的仇。
对一场葬礼来说,诸多事情尤其繁复,但若是一位元神仙尊的葬礼,往往却会变得返璞归真,有着一众素卿幻宗弟子的悲伤,有着诸位元神的唏嘘,有着金玉麒麟的沉痛……
杀伐是如此的公平,总会有人陨落于劫数之中,无论凡人还是圣尊,无论各大妖廷还是诸脉天子,当然也包括了人族的天宗。
为了抵住若尘魔潮,幻宗元神与重尘天子劫争对战,最终神通不敌,慷慨身陨于青冥。
“劫数之中,谁又不是且将命悬垂,点点蘸取劫波水……”飘蓬仙尊不由得喟然叹息,眸子中流露出极为惋惜之色,身为流光苍道掌教的他,心间却是暗中有着一丝后怕。
即便是由金玉麒麟主持战局,一举袭破了北疆的叛宗和妖廷,但依然有元神陨落,可见渊劫的凶戾实在非同小可,而这样的杀伐和牺牲,除非渊劫平息或是终结,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任何一家天宗的身上,导致元神身死,宗门衰落。
足以毁身灭派……
面对渊劫沉沉如山的压力,他曾感到疲惫过,也曾深深厌倦过,甚至北疆佛脉提出人妖祥和的理念,他也曾为之动过心……
飘蓬仙尊长长舒了一口气,生死当真只是一念之间,好在祖师保佑,天地眷顾,被自家师弟一语惊醒,他终是于灵台得了清明,没有将流光苍道给引向一条不归路。
炼威典道、巫恨别府眼下何在?不过是劫中飞灰罢了……
彻雷和溯雪两大妖廷何在?不过是湮灭零落尽矣……
北疆六脉佛寺当年何等赫赫,眼下何在?不过是皆染杀尘深埋……
飘蓬仙尊至今记得当时赏云仙尊的嘟嘟囔囔,“若是人妖祥和真的有路,那叶风彻就不该死!他那点杀身劫难比之金玉麒麟如何?这所谓的祥和之道连个主持的人都寻不到,若是这般都能成了,那才是咄咄怪事!”
想到此处,苍道元神幽幽瞥了自家师弟一眼,他是真的相信自家师弟一定炼成了言出法随的大神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好示之于人,所以,上次劫争才会故意放了那东界的夜良妖圣一条活路!
神通映心而成,执韵而得,总有一些玄妙神通有着莫名其妙的限制,就比如自家师弟的言出法随,也比如幻宗元神的逆慧恬情剑,可惜,这一式不讲道理的情剑神通,怕是要永绝于麒麟天了。
若是素卿幻宗在三五千年内,没有修士证道元神,或是出现一位绝世的道子,便会慢慢跌落地宗,在这一点上,便是他宗元神也不好干涉,毕竟小儿持金非是好事,力位不符更是取死之道。
几千年的岁月洗礼,没有元神镇宗的话,甚至幻宗内部都会自然而然出现各种问题,或人心颓败,或傲慢绝矜……随后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元神种子踏入道途的阶梯。
看在青慧仙尊的面子上,可能会有元神愿出面调停一二,但人情总有耗尽的一天,再加上极少会有仙尊,愿意牵扯进一位元神种子成道的因果……这是堪比杀身毁道的仇怨。
所以,一切都要靠素卿幻宗自己。
修行的道路上,不是只有光风霁月,同样有着残酷绝情的一面。
青慧,你陨落于青冥之时,有过后悔么?飘蓬仙尊轻轻摇了摇头,将心头所有的难言化为了一声叹息,轻轻呼了出来。
若是自己到了那一步,会站出来么,会后悔么?
苍道元神凝视独自扶灵的金玉麒麟,看着一脸悲恸的人皇,嘴角轻轻扯了扯,似是自嘲,似是释然。
便是无人可待,亦有麒麟可期,长生久视啊,说重也重,说轻也轻,舍给麒麟,总好过白白丢在劫数之中。
“青慧仙尊绝不会白白陨落,郑景星于此立下道誓,必然令诸脉若尘天子尽数身死道消,以此来祭奠仙尊。”
铮铮之言,煌煌之语,尽数化为麒麟长啸,轻轻洒于天地之中,似那红尘中终有离舍,几时付了蹉跎,几处尽了婆娑。
当滚滚雷霆之音示诚于天地,就仿佛磅礴大潮激荡于无垠大地之上,似命虽终结,执却无尽。
飘蓬仙尊不由得轻轻颔首,果然是麒麟气度!
“同时由我来把关,就以百年为限,还素卿幻宗一位元神,以承青慧仙尊之志!”
什么?
在场的修士,无论是素卿幻宗的弟子,还是前来观礼的金丹,又或是一众元神,当即如被雷霆殛在了当场,皆是失去了声音。
看了看悲戚神色中生出惊喜的幻宗弟子,还有难以置信的诸宗元神,金玉麒麟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要不欠,便要尽还。
若要善取,便要善予。
他的修罗道,他的神魔路,他的魔心执,只在要挣,要争,要征!更在不欠!
龙家都还了,这素卿幻宗自是也要还了,不然心不得静,意不得平……
……
诸多修士面容上的复杂神情,尽数落在金玉麒麟的眼中,那些惊喜,那些疑惑,那些不解,好似梅岭落了白,却是不染心中那点自在。
如此困境倒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过比起龙家那次海里捞针,这次可算得上简单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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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尽殷眼下本就有元神战力,只需寻个合适的机会,令她重新拜回素卿幻宗即可,只是要换个身份,免得暴露了那天地至秘。
别说百年之久,便是明日都行,如此布置安排更多是为了掩人耳目,更何况,有些谋划还要借着幻宗这因果来进行遮掩。
看着金玉麒麟敞辉掞耀,一众修士的眸子中不禁逐渐生出灼灼明光。
不过,对比于幻宗弟子的惊喜,金丹天人的茫然,各位元神倒是深知金玉麒麟这番话的份量。
百年内速成元神的法门终是推演出来了?怎么可能!
不,既然是金玉麒麟所说,必无妄言,是哪家天宗推演出的法门?!便是代价大一些,也是无妨,诸宗尽数拿出底蕴,先来五行之数试上一试。
烛星灵门、太虚剑宗、流光苍道、蓝香谷的几位掌宗元神不禁对视一眼,各家天宗皆是呈诚于人皇,也剔除了天魔暗子,关系已然和谐了很多,但该争的也不能凭白让了出去。“景星当这人皇,当真是我东界的幸运,也是人族的幸运。”
看着金玉姿质的道子,傲然立在天风之中,烛星灵门的岁晏仙尊不禁舒了口气,“我甚至都不敢想象,若是没了景星这些如英道子,于此次渊劫中,我人族会蒙受何等惨痛的损失。”
二次渊劫和三次渊劫的记忆,仿佛两条相交相融的河流,本是阴阳分明,却又慢慢彼此杂糅了色彩,最后尽数化为了仙尊眼中的幽幽感叹。
“不管是何等法门,若是真能以百年为限补充元神战力,将是我人族之大幸,各大妖廷也好,诸脉天子也好,绝对耗不过我等人族。”飘蓬仙尊凝着眉眼,正色点头。
前面两次渊劫,人族天宗皆是吃亏在元神战力不足,才有了那么许多折衷和取巧的法门,就是为了快速补充元神战力,以便对战妖圣和天子。
眼下,金玉麒麟信誓旦旦可为素卿幻宗补上元神战力,还是于百年之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确实厉害,甚至,这也算是了结了我等的一桩心事。”横枝仙尊淡淡出声,对着金玉麒麟的方向微微颔首一礼。
至于是什么心事,各位元神俱是心照不宣,自然是身死道消后的宗门前路。
元神陨落,宗门慢慢跌落地宗,最后四下星散,甚至无痕无迹于麒麟天,也是不乏有之,自己千辛万苦破开的道途,被人无视,被人遗忘,慢慢消逝于岁月的冲刷,着实令人意难平。
金玉麒麟愿意承下元神传承的因果,实在难得,历代人皇,从无一人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就在几位元神心生欣喜之时,却是同时眼神一缩,一个少年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青冥之中,那额间骨玉轻轻晃动,似有森然冷光,疯魔不羁,灼得人心中发寒。
他不是闭关养伤么?居然会为了青慧破关而出?!
东界各宗元神的神情极为复杂,跟开了染坊似的,看向少年道人的目光更是陌生,仿佛要重新认识这号称疯魔的尸鬼。
整个青冥也安静下来。
幻宗弟子的视线中有着淡淡恐惧,不过也有着隐隐的期待,因为风尽殷居然敢悍然对阵无间佛母,于北疆劫争帮尸鬼尽还了命昙因果,作为风尽殷出身的素卿幻宗,和修醒生院的关系向来不错。
其他的观礼修士也静静看着少年道人,有些好奇他要做什么?单纯来拜祭青慧仙尊,还是来此一见,随后便直接冲去北疆寻那些若尘天子的晦气?
“我不过是闭了个关,便有熟人不在了,郑景星,你这人皇怎么当的?”仿佛理所当然,少年道人的语气冰冷而森然,丝毫没有给人皇任何脸面。
诸位元神刚想上前缓颊,却看到金玉麒麟微微抬起右手,止住了各位元神的动作。
赏云仙尊幽幽一叹,各域天宗不消说,便是将各大妖廷和诸脉天子算上,能如此不给金玉人皇颜面的,麒麟天中唯有眼前这疯魔尸鬼。
无它,落圣战绩和手中底牌太过骇人。
“是我的错,若尘诸脉天子明心见性,倾力来攻,若不是青慧仙尊以命相争,说不得北疆之战还会出现不小的变数。”出人意料,郑景星坦然承下了因果,既不辩解,也不它言。
骨玉少年冷冷瞪视着金玉麒麟,仿佛心中忿意难解,“我从来不喜拖欠,可眼下还欠着青慧一个极大的人情。
你令她陷落于天子之手,倒是让我与她的因果再无消解的可能,于我道心有碍,你来说说,我该怎么办?”
道子心中幽幽一叹,无论是风尽殷归入命昙,又或是舍命挡下重尘天子,青慧仙尊已然应了她的誓言。
如此这般成为渊劫的代价,固然是青慧仙尊自己的选择,也是他必须要还的因果债和人情债。
有些事情做起来动静不小,不好瞒过天子和妖圣的眼睛,索性便放在明处,能借由幻宗的因果,将诸脉天子陷落,想来,青慧仙尊若是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一笑。
“我承诺必然令若尘魔脉尽灭,也承诺百年为期,为素卿幻宗补上一位元神……”金玉麒麟的神情中多出一抹自责。
“呵呵,你倒是将自己给摘出去了。”
骨玉少年冷冷笑了笑,“我今日不为自己来争,倒是要为幻宗来争一争,也算还了青慧的人情。对于素卿幻宗来说,这一番拼命究竟得了什么好处?”
好处?!诸多修士已然呆住了,丝毫不明白疯魔尸鬼在说什么,渊劫之中,不死就是最大的好处,对于天宗来说,能有元神战力补充,不因仙尊陨落便跌落地宗,就是最大的好处。
难道还不够?!
“我之所以能够破命,便是从不做白白出力之事!若是我愿意,当然是无怨无悔出手斩之,若是我本就不愿,但你金玉麒麟倘若出手阔绰,我亦不介意出手。
素卿幻宗丢了个镇宗元神,甚至有跌落地宗的风险,便是百年之内真能有元神得证,也不过是恢复如初,青慧白白出力了不成?”
咦?!诸宗元神瞬间都无语了,这尸鬼当真是个煎骨炼油的性子,渊劫之中,还能这样来算?
郑景星思虑了几息,静静看了看青慧仙尊的衣冠冢,缓缓点头,“催玉说得倒也有些道理,说说你的想法吧,若是有理,我尽数应下!”
停顿了一下,金玉道子又补了一句,“全力以赴,绝不推诿!”
一个形制古雅的温润玉瓶骤然出现在骨玉少年的手中,随意抛了抛,旋即被尸鬼扔向了人皇。
“这东西是我从那些灵尊手中抢来的,倒也颇和幻宗道韵,可惜仅有七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之祭炼到八阶,作为素卿幻宗的镇宗之宝,此事便算是揭过了,也算是我还了青慧的人情。”
疯魔尸鬼丢出玉瓶后,转身就走,似是根本不担心金玉麒麟会不答应。
镇宗灵宝?就这么送了?七阶还嫌不够,还要拿话压着人皇给祭炼到八阶,几位天宗掌宗元神皆是觉得喉头微微发干,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这素卿幻宗未来的元神,当真是万事不愁了!
只需要百年蛰伏,素卿幻宗的实力怕是要一跃成为天宗前列,
福祸相倚,当真难说。
第七百六十六章 人皇委托
东界几家天宗都对协助人皇祭炼镇宗灵宝极有兴趣,特别流光苍道和烛星灵门两家,甚至主动请缨,其实倒也不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一来此举可以交好幻宗未来的掌教元神,能够落得一分人情,二来,也可以熟悉凝韵的玄妙,得他山之玉,为祭炼自家镇宗灵宝争一分成算。
真要论起来,眼下东界六家天宗,只有三家有镇宗灵宝,为修醒生院、蓝香谷、太虚剑宗,哪怕流光苍道有三位元神,哪怕烛星灵门有两位仙尊,宗里法宝也不能说少了,却是没能成功祭炼出任何一件七阶灵宝,两家的掌教元神深以为憾。
七阶以下为法宝,唯有跨过六阶和七阶之间的天堑关碍,才能谓之为“灵”,便是九阶仙藤,当年也曾被蛟圣以血脉大神通生生给毁了,渡弥仙尊以杀劫为洪炉,炼死了巫道元神,自己甚至也差点陨落于劫争,这才盗夺了天机,将仙藤祭炼回七阶,可见要令法宝生“灵”的艰难。
若是能将灵宝祭炼到八阶,于劫争之中便能有极大的胜机,单独对上灵宝不如自己的圣尊,几乎可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而灵宝到了九阶,便会别有玄妙,甚至足以影响天地格局,神威印和纯明旨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于渊劫最为艰难之时,堪堪护住了人族最后的希望。
灵宝本就祭炼不易,为了于劫争之中夺得胜机,如此珍贵的灵宝往往还要折损不少,可以说每一件都算得上人族底蕴,便是元神都会为之动心,若论轻重之别,甚至不输元神分毫。
所以,当郑景星为了表示重视,以祭炼幻宗的镇宗灵宝为由,下旨召请西极的劫宗元神,各家天宗并不意外,只是对劫宗元神颇为羡慕,若论攒下的元神人情,渡弥仙尊可算是独步各域,无人能比。
看着下方的人皇宫,渡弥仙尊面容上的神色,颇为复杂,只觉得渊劫径直行来,宛若迷离一梦,甚至他都害怕眼前的一切会忽然支离破碎,再睁眼之时,不过是倾盏泼向梅边,醉里荒唐生趣。
“不知不觉啊,恍恍惚惚啊!已然走到这一步了!”
渡弥仙尊轻轻舒了口气,眸子中有着淡淡的谐趣,更是有着深深的感慨。
忆昔来路,雍不曾为东都,念繁华盛处,春风过湖,明光千里,有歌舞升平,修凡梦好,皆醉景痴情。
劫争至今,至谎淡然不惊,叹无悔执兵,神魔映心,煌煌以诚,默默却无声,刃间寒光,无情为谁生。
其它天宗元神皆是不懂,唯有他,明白麒麟天到底得了何等绝世之才,便是要让他拿各家天宗所有的灵宝来换这道子,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一个个的妖圣,一个个的天子,妖皇、灵尊,还有那些背誓的元神,可能直到身死道消之前,方才能得了那人给出的体面,明白何为真`相。
最终,或是释怀,或是抱着遗憾,默默应了劫数,起身往赴幽冥。
想到缺冽仙尊专门发来的灵讯,上面仅有三個字,“我懂了”,渡弥仙尊不禁轻轻笑了笑,只觉得仿佛一瓮灵酒入喉而过,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愉悦!
便是自家明明知道默舒的厉害,还常常有看不懂的地方,只能全力配合,缺冽你连沈采颜的真实身份都没看出来,还敢叫嚣说“懂了”?!
懂了?缺冽你懂个屁!
不过不懂却是最好的!
这天地至谎本就是留给各大妖廷和诸脉天子的劫数,难知难明,尽陷尽落,便是号称谋断无双的妖师,还不是被一叶障目,便是在何处失了胜机,也还没摸`到线头。
当年阴华、万鬼、白骨三峰立下了双英之约,实是劫数之始,当浮一大白。
无论是第一次渊劫,又或是第二次渊劫,他从没有如此满满信心,心中的期待也渐渐从渊劫平息,变为了渊劫终结。
等到天地清明之时,才是真`相大白之日,他很是期待,诸宗元神的眼珠子跌落一地的样子。
仙尊笑了笑,看着云界下方蔓延开的繁华盛景,眸中含笑,“东雍?听起来总归是偏了一些,还是雍都听起来爽利,将来总有一天回得去,我对此深信不疑。
眼下,便由我来帮默舒还青慧的因果吧,免得折了他的道心。”
下个瞬间,一株撑天仙藤自云界中伸下,煌煌之音响彻天地两间,“玄兵劫宗渡弥,应`召来此!”
无数的凡人和修士骇然抬起头来,当即见了劫宗元神的法相。
……
“你说几阶?”
渡弥仙尊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面容上再也没了淡定的笑容,唯有自嘲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只觉得自家胸口一股气,简直有些顺不过来。
“这青蜃瓶哪怕是堪堪刚入八阶,那也是八阶啊,之前说七阶自是为了掩人耳目。”郑景星端起茶盏,理所当然的笑了笑,根本没有半分人皇气度,倒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狐狸,终是抓到了苦力。
指了指那五寸来高、云雾缭绕的玉瓶,劫宗元神的手指颤抖得厉害,险些将桌上的酒杯给碰倒了,便是下颌长须都在抖个不停,似是助兴。
“怎么可能!这法宝一看就是云气之韵,还直接就到八阶了,跟你杀伐修罗的路子根本不符,你怎么炼出来的?”
仙尊只感觉周身血气已然尽数涌到了脸上,完了,麒麟天第一炼器的名头,终是要拱手让人了。
若是对面掏出一件杀伐之器,他还能骗骗自己,毕竟修罗一途专攻杀伐,祭炼杀伐之器别有机杼,倒也还能勉强解释。可眼下这名为“青蜃瓶”的灵宝,玄妙并不在杀伐之道,居然也能被道子顺利地化韵入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若是炼出灵宝如此简单,还炼什么神魔,直接炼个百十来件,各家元神一人一件,砸也把麒麟天砸平了。
自己拼死拼活才将仙藤炼回七阶,对面凭什么不声不响就掏出个八阶灵宝。
郑景星将手一摊,温润地笑了笑,直抒胸臆,“这其实算是我抢来的!说是白捡的,也无不可!”
“啧……你说是便是吧。”仰头连饮三杯,渡弥仙尊方才压住了心头的激荡,渐渐冷静下来。
眼前这道子,终是愿意留人一分体面,便是连自己也不例外!
抢的……捡的……谁会信?!
就看那玉瓶上“青蜃”二字,“青”字,怕是为了纪念青慧仙尊,“蜃”字,不是应了幻宗之名么,唉,实在有心了。
默舒专门为幻宗祭炼了一件镇宗灵宝,若是青慧泉下有知,必是大为欣慰。
至于能直入八阶,怕是不知用掉了多少命昙宗和无间佛狱的底蕴,想到这里,渡弥仙尊的眸子中不禁多出一抹欣慰之意。
不过,好想知道怎么才能令法宝直入八阶啊,自己便是借了杀劫盗夺天机,也只能破开七阶关碍。
劫宗元神死死瞪着金玉麒麟,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眼下劫争正炽,知你闲暇不多,等到将来天清月白之时,你我一定要论论器道,最少三年!就这么说定了!”
“可以,若是将来有暇,仙尊随意便是,我代本尊答应了!”金玉麒麟轻轻揩去嘴角残茶,痛快地答应下来,横竖不是他来受罪,何乐而不为。
“既然此宝已然是八阶,伱又专门将我召来,该不是还想将其祭炼到九阶吧……”
渡弥仙尊拿起玉瓶,只觉得入手温润,细细端详一番,旋即问出了自家心头那难以置信的疑问。
除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他想不到其它的可能!
“不错!”
麒麟抚掌大笑,落到劫宗元神的眼中,如有金玉无双,孑然亦是自在,似有青鸟衔枝而来,杀尘不求解开,要取劫争朱红覆白。
旋即,郑景星细细解释起来,听着听着,渡弥仙尊微微凝起的眉眼,已然渐渐松开,眸子中更是生出宛若野火一般的灼灼明光。
“这青蜃瓶听着是幻宗法宝,其实最擅长摄法宝吞玄气,我推演过了,若是用合适道韵洗染,说不得可以更易灵宝的道韵,让其专门吸摄魔气。”
“诸脉天子对上我等人族天宗,最难缠的便是可随时退回中原魔域,于劫争之中,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而我等之所以无法冲击中原魔域,便在于魔气顽固难除,又近乎无穷无尽。”
“若是青蜃瓶进阶九阶,道韵又可克制魔气,我们就能攻入中原魔域,追杀各位天子,又或者直接以青蜃瓶鲸吞魔气,到时,那些天子便需要主动来攻伐我等……劫争的主动权便会落到我们的手中。”
“若是将诸脉天子迫回虚天,渊劫胜机便算是多争了一分。”
劫宗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绪激动之下,便是桌上的灵酒被倾翻,也恍若未觉。
“你是想炼出一件专门克制天魔的法宝!”仙尊抬起眸子,忍不住颤声出口,“就像后羿神魔专门克制妖族一般!”
虽然难以置信,麒麟天中会有专门克制天魔的道韵,毕竟各家元神从一次渊劫寻到了三次渊劫,也没能推演出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既然后羿的克妖之性都能被姜默舒给生生凝了出来,可见世事并无绝对。
渡弥仙尊点点头,旋即以淡淡的玄光包裹住掌中的玉瓶,感受着灵宝的玄妙,同时缓缓闭上了眼睛,用尽全部心神细细推演起来。
金玉麒麟倒上一杯茶水,细细品鉴着,没有半分催促之意,同样的推演他已经做了不下十次,若是青蜃瓶能顺利祭炼为九阶,对阵诸脉天子便不会先天就吃亏了。
而且,灵宝出世一击,最为凶戾,说不得能捞到大鱼,所以才要以幻宗的因果来进行遮掩。
过了良久,劫宗元神张开了双眼,沉沉叹了一口气,“很难!不,甚至可以说几无可能,便是耗尽几家天宗的底蕴,令此宝晋级九阶,有着摄天纳海之能,但也做不到克制天魔!
不过你既然这么有自信,想来必然有着我不曾推演出的玄妙。”
郑景星淡淡笑了笑,打趣道,“若是我打破玄机,仙尊便将未来论道的时间变为六年如何,我那本体求知若渴,最喜论道演法……”
“好!”渡弥仙尊求之不得,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天地中本没有诛妖之韵,也没有破魔之韵,不过好在麒麟天神通由心而印,那一切便有了可能,这也是我颇为喜欢这天地的原因之一。”
金玉麒麟也不卖关子,直接喝出了神魔真言,“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下个瞬间,大殿中赫然多出一尊无头神魔,冲着劫宗元神拱了拱手,“仙尊莫要被他唬住了,说穿了不值一提,可别答应了什么难堪的条件。”
“条件是与你那本体论道六年!不知算不算难堪!”
“这样啊,那其实还可以再加点!我那本体从来一心向道,最是不愿偷懒,这样的条件倒是如了他的愿了!”
无头神魔的腹部,狰狞巨口当即裂开一个森然可怖的笑容,“洗染破魔之韵的玄机,其实也没什么关窍,成就元神之时,我得了逆天之性,可算有三成把握能克制天魔,所以,祭炼青蜃瓶之时,神魔精血管够!”
金玉道子立在神魔身侧,轻轻一挥袍袖,已然现出三具天子法体,“天魔宗的天魔、地魔、人魔,法体俱在此处,还有半毁的万魔宝鉴可供化入青蜃瓶,这便又是三成。”
“沉秘堕天神魔可观照天魔之性,加上龙下渊有贵血加持,也会一同配合祭炼灵宝,便是硬抬,也要将这青蜃瓶的位格抬上九阶,如此又是两成。”
劫宗元神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对面道子的底气何在。
至于剩下的两成,人皇没有说,但劫宗元神身为炼器大家,哪里会不明白,剩下的两成便是祭炼的手法,还有投入的天宗底蕴了。
郑景星拱手行了一礼,沉沉出声,语气中有着一丝期待,
“东界人皇宫所有底蕴,仙尊可以尽取……
若是不够,还有命昙宗、修醒生院、无间寺、万鬼黄泉宗可以支应……
假如还需要哪家天宗的底蕴,便由我亲自上门求请!
不计代价,只要将这青蜃瓶炼成破魔之宝!所以,一切就拜托仙尊了!”
一阵火热当即卷遍渡弥仙尊的全身,喉咙似乎都变得有些干涩,若是成了,若是成了……
“必不负所托!”
从没有哪一刻,劫宗元神知道眼前的一切,绝不是梦,曾经的雍都仿佛就在眼前,那些记忆中的繁华盛景似是触手可及。
劫中相争难有逢,魔气尽遮天子踪,平生杀伐诚意事,自有麒麟不尔容。
第七百六十七章 以劫掩因
杀伐深深,当以朝夕来争,何者堪赢,却是不得抱恨?
杯盏泼去自酬真,春秋且休赠!
渊劫的态势已然生出了莫测的变化,就如滚滚的逝水终是一掷孤注,悍然冲出了既定的河道,跌落万丈危崖深渊,似有斗移星转,如是弦外有言,大概唯一的不变,就是杀意森然亦更寒。
剑气染血,雷火烈烈,冥雾森幽,真符如潮……一切都化为了厮杀,或有序,或凌`乱,似无尽,似不散,来敬北疆风雪,来斩似水流年。
森然血海化为了倾天浪潮,决然向着中原魔域的方向拍了过去,似是九天银河崩来,似是九地黄泉横空,极为可怖。
幽幽魔气被血海拍了个粉碎,骤然散作幻烟,现出了中原之地的些许光景,甚是瑰丽,不过却有更多的魔气汇聚而至,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凶悍地扑了上来,哪怕被卷入血海身死,哪怕被七星光华斩灭魔躯,亦是没有丝毫退缩,只为绽放出对自在的赤诚。
仿佛无数头魔蛇魔蛟潜伏于中原魔域深处,已经开始咆哮怒舞,喷溅出至狠至毒的吐息,爆发出瑰丽绝伦的光华,来令血海难以侵蚀,这是自在的召唤,更是无情的代价。
沙沙……沙沙……
两只六翅凶蚕,一只遍身金色,一只则是通体玉色,足有三百丈,悍然从血海中冲了出来,一左一右向着森然魔气中的一处方位惊掠而去,犹如一把夺命剪刀。
金光耀目,玉寒浸骨,似那黄泉照影,杀尘尽染,霎时间罡风烈烈,似有风雷之音呼啸,声势极为骇人。
刺啦!
仿佛裂天碎帛,又好似攻山巨锤敲打沉沉厚土,溅射`出万千幽幽魔气,风云骤变,魔光迸射,银花乱放,令人神驰目眩,心生骇然。
重尘天子于魔潮之中现出魔执妙相,缓缓点头,道出了身为天子的由衷赞叹,“这麒麟天当真不俗,如此先天妖灵甚至有着一丝万法不侵之妙,也亏得佛母能将之降服,甚至凶性更见锐利!
更何况还有灵宝与之配合,实在不错!”
说话之间,无穷无尽的魔气已然倒卷而回,仿佛沉沉渊水现世,欲来洗金玉,欲来完杀劫,欲来落妖灵,欲来陷灵宝。
轰!
两只或金或玉的凶蚕已然冲破了魔气的封锁,飞快退回了血海之中,回到了沈采颜的脚下。
“重尘,你够胆便来与我劫争,若是不敢,便继续藏在阴沟之中少做言语,总有一日待我寻到照破中原的法门,自然要取了你的性命!”
清冷的妙音回荡在魔气之中,如同锐利灵剑抵在对面喉头,杀机凛凛,欲灭之而后快!
血海之上,沈采颜同样现出了身影,身姿似有傲绝洗练,赤鳞之甲与之相映,更见倾世绝艳。
凶韵和杀韵痴痴纠缠在一处,佛性与鬼性仿佛巧夺天工一般融汇,共同铸就了冰冷与魅惑同在的旷世仙颜。
重尘天子微微笑了笑,他的眸子中,映出了这麒麟天中,最为绝艳的道子之一。
能将诸性诸韵杂糅融合,化为这般精妙至韵,实在令他大开眼界,如此灵慧来呈,正是各脉天子破灭诸天所求。
“只可惜,你也不愿为天子……”
天子的笑容中有着深深的遗憾,“你以镇灭北疆佛脉、妖廷为资粮,成就了元神,我等以破灭诸天为资粮,探求前路,本质其实并无不同。
明明只需一念便可成魔,为什么要抗拒呢?难道更为远阔的风景不美么?”
沈采颜冷冷笑了笑,宛若绝岭上兀自绽放的寒梅,愿意陪着那千秋不化的冰雪。
天地有至谎,何以见真`相,天子或是妖圣若是愿意付出性命,便可于麒麟天得体面一场。
而她,只愿与那人同去同往,不舍不忘……
那双温润眉眼所见,便是她统御鬼军当征,于杀伐深处,于漫漫血晖,当温盏相陪,当静静候归,长见春秋常相随,且舞且歌且共醉……
这就是她的执!
天子?陨落于她手上的,难道还少么?
劫争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令这麒麟天顺了老爷的心思,这些天子和妖圣便成为踏脚石吧,或以血肉化入温盏,来洗净这不洁的天地。
同样的破魔劫争,不只是在北疆,南域和西极同样一起发动,正是要试探出诸脉天子的破绽,也是遮住将来真正动手的方向。
只要以各域破魔劫争牵绊住天子的心神,待炼出破魔之宝,便能令诸脉天子吃上个天大的亏。
……
南域,
日月且映碧波,岂叹劫争冷落,清净取自杀夺,自要行来照破。
南海荡起无数楼船,于青冥望下,好似碧波上的点点琼花,更如滚滚向前的怒潮,向着中原魔域所在澎湃而去。
而在云界之中,四位元神随在灵慧女修身后,已经心服口服。
刑宗元神目露唏嘘,金曦之主果然名不虚传,假以时日,不,便是眼下,已然不输当年的金玉麒麟了,哪怕曾被落花一脉的天子重伤,就敢直接折了千年阳寿来重燃日月之性,以平复自家伤势。
“我必然能证元神,区区阳寿不值一提,难道各位仙尊对我如此没有信心?
更何况,各域都在劫争,战力本就捉襟见肘,南域绝不能再出问题!”
想到当日金倌染燃寿之时,那般从容自若,着实让轩鹏仙尊颇为感慨,不愧为郑景星亲自指定的人皇待选,自有铮铮风采。
金倌染轻轻将鬓边青丝撩至耳际,眸子中仿佛有不灭的日月之光,煌煌明光轻轻洒向前方的滚滚魔气,就如滚油泼向了雪狮子,当即将中原魔域融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各类狰狞恐怖的天魔眷属顿时暴露在日月明光之下,凄厉魔吟当即冲霄而起,重重迭迭,如潮如浪,旋即疯魔一般向着楼船战潮杀来,不畏生死,来争自在。
“生死皆如梦,万事转头空,凋零若落花,轮回终相逢……”
幽幽魔吟似凄凉叹息,似无悔来呈,似得了通透,似自在赦怜,淡淡出现于天地两间,便是刑宗的浩瀚雷霆也难以将之压下,便是公孙家的灭性神通也难以将之尽数消解,沉沉龙吟喝不穿,长生长乐难点破。
魔威浩荡亦悠悠,落花一道的天魔眷属丑陋至极,陨落之时却无半点血肉,只会尽数化为绝美花瓣飘洒而下,仿佛能将天地都尽数染上绚丽颜色。
金倌染淡淡笑了笑,最开始不明落花一道诸脉天子的玄妙,倒是生生用了千年阳寿来买了教训,不过还有两千年的岁月,甚至再折千年她也毫不畏惧。
便是只有数百年的阳寿,要想见到自家大哥将这天地一一洗净,也是绰绰有余。
只可惜,最多便只能如此了,诸脉落花天子造成的伤势已经污染了日月道体,便是两尊后天神魔战力无损,她的元神之路却是真的断了。
灵慧女修的眸子中,清丽明光宛若日月`经天一般淡然,劫争怎么会没有代价,要想令彻雷和溯雪妖廷生生覆灭,便不能有任何变数,比起幻宗元神慨然陨落,她已经极为幸运了。
好在,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就如当年救下她,并更易了她的命数一般,渊劫的局面已经被自家大哥生生给扳了回来。
能成为金倌染,能成为金曦之主,能成为命昙宗阴华峰的一员,真的很好!
“落梅天子,之前受赐了,今日特意来还!”
轻音袅袅,宛若天籁,却有着古井无波之意,淡淡似幽清月华,明明如煌煌日曜。
金曦之主骤然抬起眉眼,仿佛晨昏都被刻入了此中,刹那之间,日月之华倾天而落,仿佛无穷无尽的光雨洒下,也如一柄柄灵剑铮铮刺下,举目望去,满目光华尽是无穷无尽的森然杀机。
如此一幕,便是诸多落花天子明心见性,亦是不禁微微凝起了眉眼。
那日月之性如此明明,煌煌生光来呈,却仿佛有着凛凛逼人的寒气,更是透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杀意,正要来争个你死我活。
仿佛日月不同戴,生死当来分。
落梅天子不禁叹了一口气,看着其它天子微微颔首,语气中甚是遗憾,“若是其它天地,我等还可尝试一下,只是在这麒麟天中,这些堪为天子的道子,一个个都是心如坚钢,要令其入魔,实在无法可想!
当真是可惜啊!”
诸脉天子皆是露出了惋惜之色,日月之性其实最合落花一道魔妙,只可惜根本没有渡化金曦之主的可能。
遗憾么?
落梅天子喟然叹息,幽幽亦悠悠,遗憾同样也是落花之妙,不过已然陌生得有些新鲜了,无论能不能渡得金曦之主,眼下于这麒麟天中见了,也算是不得而得。
下个瞬间,无数寒梅花瓣骤然出现于魔潮之中,托着落梅天子腾空而起。
看着杀奔而来的落梅天子,金倌染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丝平和的笑意,眸子中更是有着无悔而清丽的明光,似是来赴铮铮生死宴,似是来耀沉沉永夜天。
只要遮拦住劫争的真实目的,待东界炼宝有成,当令这些天子尽数身死道消。
至于自家的身死和道途,其实无妨!璀璨一瞬,亦是命中若昙!
金倌染看了一眼命昙宗的方向,轻轻点头,旋即无言地洒出日月之韵,悍然对上了至妙天子。
……
西极的碎碧城已然重建,甚至在圣心碧苑的规划下,无论阵法还是地势都更见犀利,当年的诸脉破灭天子破域而入的痕迹,已经消逝一空。
世易时移,眼下的碎碧城,已经变为突进中原魔域的重要节点。
“默舒,你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拙愚仙尊的眸子中不由得露出了惊异之色。
姜默舒凝着眉眼,轻轻抿着手中的茶水,似是陷入了沉思长考。
确实有些古怪!
“仙尊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无论好坏,照实说就是……”神魔道子抬起头,面目之上依旧温润,口中却是吐出了揭人颜面的话语。
“你啊……”
拙愚仙尊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就跟开了染铺似地,唏嘘出言,“若不是你我因果早结,再加上剑中有诚,伱这样来问我,我都要以为你是要翻脸不认人了。”
当年他耽于气运,劫气入心,好不容易才和眼前的道子将因果了结,后来彼此联手坑了诸脉破灭天子一把,才算是彻底揭了过去。
你要问我玄痕剑宗,默剑是个怎样的人,那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拙愚仙尊笑了笑,其中似有三分苦涩,亦有三分释然,更有三分难堪,最后一分却是庆幸,而这最后的一分,却是剑宗元神最大的感慨。
“若是我没有和你了结因果,怕是玄痕剑宗早就被扯入劫数之中了……”
“我这么霸道么?”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只是略微反问,拙愚仙尊却是不容置疑地再次确认。
“就是这么霸道!
剑中无谎,你我曾对上一剑,我才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人!更让我庆幸的是,那一剑只是切磋,不是劫争!”
看着剑宗元神没有半分玩笑的眼神,姜默舒的神情亦是变得郑重严肃。
“仙尊你看,我就是这等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才走了修罗道途,若是仇人当面,只要机会合适,总会试着出手了结因果!”
道子谨慎地评估着,“按理来说,破灭一道的天子,所执之韵和我如此接近,想来行`事风格亦有趋同。
可是此番我应人皇之请,主持破魔之战,五脉破灭天子却近乎避而不战,只是缩在中原魔域之中,能不出手便不出手,岂不极为古怪!”
咦?!
剑宗元神顿时警觉起来,眸子中露出一分骇然,这么一说,当真古怪!
之前由他主持对阵诸脉破灭天子,知道破灭天子最是嗜战如狂,结果刑天之主前来主持,对面却是仿佛转了性子一般,一不寻仇,二不叫嚣,和上次劫争相比,行`事风格已然大相径庭。
“仙尊觉得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些破灭天子如此忍耐……”姜默舒随意地摊了摊手。
“看不出来,默舒有什么想法?”拙愚仙尊呵呵一笑,神情中满是轻松,“反正主持劫争的是你,我自是听调亦听宣!”
“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我们可以试上一试!”
姜默舒笑了笑,眸子中满是谐趣,“且让我调戏调戏诸位天子,若是诛戮绝那三位都能忍得住,那我们怕是就有大麻烦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相互试探
漫天明光如水洒下,为玄碎海添上了一抹淡淡的肃杀,便是天风过身,也似有着一丝孤勇之气,视之不见,触之不觉,却又真实不虚。
姜默舒踏在昂藏神魔的肩头,静静看着前面,那沉沉的魔域宛若深渊巨口,似有莫测难知的恐怖蕴在其中。
魔气弥漫至云界,凶戾凛凛,似是能夺走一切有情众生的生机,更是遮蔽了所有天光,照之不破,望之不穿。
道子和神魔站在魔气的边缘,明明前方只是一片沉寂之色,茫茫浩瀚不见边际,一人一魔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呈于眼前的,是令人心醉的繁华盛景。
冥兮恍兮,磅礴苍茫,似有阡陌纵横田土连绵,也有修士行天神通烁光,似有宗门驻地宛若仙境,更有雍都千里仙凡俱呈。
“魔潮掀天浪打头,只须一笑不须愁,从来劫争消日月,命数穷时自会休。”
道子一扫眸中的丝丝疲惫,抚掌轻轻笑了笑,“后羿,说到底,你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这中原的盛景,今日便完了你的心愿,也算是不白白来这天地一趟。”
面对森然魔气笼罩的天地,昂藏神魔的眸子中却是无风无浪,不见半点涟漪,只有无情和淡漠深蕴其中。
后羿沉默地冲姜默舒点点头,旋即杀入了浩瀚魔气之中,宛若流星经天,也如那执着寒刃,早已忘记了生死的战士,十里春风、万里河川、天地风光尽在其身后。
姜默舒的眸子中生出一抹谐趣,淡然笑了笑,“原来我还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倒是今日才知……”
此语一出,后羿神魔却是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瞥了本体一眼,巨大的瞳孔深处,同样有着一抹藏得极深的好笑之意。
东界那边为了炼宝,已然将本体卖了个干净,许下了足足九年的论道之约,只是暂时瞒着本体这边,别看现在笑得欢,有你哭的时候!
轰!
凛凛杀韵激荡不休,澄澈如洗,似无纤尘,当即将滚滚魔潮排空开来,足有百丈之远。
无数的破灭眷属皆是被惊动了,刹那之间,已然从森然魔气中悍然扑杀过来,宛若狂风暴雨一般,似是无穷无尽,哪怕拼却了性命和魔躯,也要向着杀韵所在挤压过来,天上地下,四下八方,仿佛尽数都被天魔眷属给填满了。
不过,只是略一接触,无论是天魔眷属也罢,又或是显妙真魔冲至,撞上杀韵所在的一瞬间,皆是化为飞灰,尽得无情解脱,不被慈悲怜悯。
于中原魔域的一角,仿佛炸开了炽烈的雷霆,也似燃起了星星的野火,神魔之性与天魔之气狠狠地撞在了一处,好似一汪无尽清泉汇入了熊熊火海,绽放出难以言喻的瑰丽。
“刑天之主当真好大的胆子,不过正因为有了你等这般如英道子,此番劫争于麒麟天,实在是各脉天子的一大快事!”
煌煌魔气之中,清音如天籁一般响起,似是幽幽叹息,拨动着姜默舒的心弦。
一位天子却是从滚滚魔气中现出了身形,魔妙化为清净之色的素袍,裹住了天子的法体,明丽的眸子中有着淡淡的慈,淡淡的悲,平静而森然。
随着天子的出现,所有的天魔眷属当即退了下去,隐于了魔潮之中,就仿佛从未出现,凭着天子的意志,这方天魔所在已然化为了一个静谧的世界,再没有了半分凶戾。
“不想是刑天之主大驾光临,这样的招待实在是失礼了。”念慈天子温柔地笑了笑,甚至动作都是轻柔优雅,不见半分杀伐之意。
念慈天子颇为感慨,眼前的道子不愧为麒麟天的诸英之一,哪怕独自`摸索修罗道途,已然得了至妙,不输各脉破灭天子分毫,那双眸子中的杀意,温润而凛凛,如有魔性,将有情与无情熔炼到了一处,便是念慈天子破灭众多天地,也少有见过这等明珠。
这样的天子之姿,偏偏生自这麒麟天,偏偏又不愿成为天子,实在是极为遗憾。
“怎么不见其它天子?”姜默舒颔首一礼,旋即开口询问,语气中似乎满是疑惑。
念慈天子微微一怔,当即露出无奈的笑容,“刑天之主当真是明知故问了,那姬催玉有破命的手段,戮族一众灵尊拿性命见识了,金玉麒麟也有压箱底的手段,北疆妖廷惹出了人皇的真火,已然撞了个粉身碎骨。
之前逢幸和陷世两位天子,于你的手中得了大自在,你猜我,会不会来猜你的手中也有底牌!”
“这样么?倒也还算合理,否则我也不敢独自前来冲击魔潮……”神魔道子轻轻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淡定地点点头,顺水推舟地承认下来。
劫中分生死,劫中有赤诚,诸脉天子和各大妖廷只是被蒙蔽了真`相,但于杀伐之中的敏锐却是没有少上分毫,眼下既然已经提高了警惕,怕是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不过对于劫争,姜默舒倒是没有丝毫担心,毕竟底牌嘛,谁说只能有一张的。
若按常理,想将灵宝祭炼为九阶之妙,绝无可能不在天地中留下痕迹,就如那血海,缺冽仙尊费了无数心血,甚至舍了自己的血圣妙相,这才千辛万苦破开了天堑,人尽皆知。
不过,凡事总有无常,偏偏青蜃瓶就能做到无声无息,直接以九阶灵宝之姿现于天地。
不仅仅是以幻宗的因果将之遮蔽了,也不仅仅是请到了劫宗元神代为主持,更在于这法宝本就在此方天地中没有跟脚,而凝出破魔之韵所需的诸性诸韵诸材,姜默舒是拼着舍下全部血本给凑了出来。
所以,灵宝出世的一击,凶戾无比,必然令诸脉天子难以提防。
念慈天子笑了笑,看着道子的目光中满是欣赏,就如见了闪着寒芒的锋刃,便是伤了自己,便是或会陨落于刃下,亦要赞上一声,“好锋利的刀!”
姜默舒踏出的修罗道,炼出的神魔身,足以令各位破灭天子抚掌而赞了。
“今日便由得我以慈悲之道,来招呼刑天之主,其它天子且作壁上观,岂不妙哉?”天子了然地笑了笑,优雅得宛若一只羊脂玉净瓶。
身为至妙天子,她自认斗法绝不输麒麟天中任何一位圣尊,便是对上眼前的神魔道子,亦可自在论道一番。
只要其它天子没有下场,便是刑天之主藏着杀伐凶戾的底牌,想来也不敢轻易出手。
所以,提前探探眼前神魔道子的虚实也不错,只待妖师解除封天,麒麟天便会化为诸脉天子的猎场,防得住一次突袭,防得住二次突袭,但只要于天子的破袭中,失误哪怕一次,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于第一次渊劫,诸脉天子掌控虚天,择圣而灭,几乎无法可破!为何当时妖族和人族皆是俯首,便是在此。
眼下,便和这刑天之主彼此试探一下吧!
将来必有一日,诸脉天子会将这神魔道子吊在虚天之中,以轮替之法上前与之论道行劫,直到其中一位天子与之同归于尽,又或是迫得此子入魔。
念慈天子现出至妙之相,魔妙之中当即化出慈性和悲性,如水银泻地,似电闪飘忽,在森然魔气之中荡起了浅浅的涟漪。
两道淡淡的光华,不见犀利,不见杀伐,似于天地中荡漾沉浮,散发着令人望之欲拜的魔性魅力。
一时间,天子的眸子中已经生出淡淡的怜悯,魔妙的最深之处,更有着一分太上忘情。
便是姜默舒都凝住了眉眼,一抹青光从他的袖中游了出来,而在他脚下的后羿,更是沉沉喝出了神魔真言,激荡起至深的杀韵。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姜默舒平静的声音和神魔的战喝纠缠在一处,飘散于魔潮之中,道子的眸子宛若星辰深邃,也有着冰雪一般的清丽凛凛,他要给对面一个机会。
轰!
尖锐剑鸣响彻,碧光腾空而起,宛若出渊的毒`龙,狠狠撕咬在慈性之上,于红尘生嗔含恨,于劫中无情冰冷。
不许慈恩,不许赐温,不许天人有分,不许误去昏昏。
犹如白虹贯日,似是彗星袭月,宛若仓鹰来击,后羿神魔合身扑了上去,不死不休一般扯住了悲性,刹那间,凶戾的神魔之性于战躯之内爆发开来,神魔双臂凝起杀韵,狠狠向着两边一撕。
“嘶拉!”
蛮荒沧桑的凶狠当即充塞天子的视野,凛凛杀气更是扑面而来。
神魔道子向着念慈天子缓步走去,不快不慢,不缓不急,层层迭迭的杀意已然牢牢锁在了至妙天子的身上,如此无情,如此默然,如此无悔。
“只在刃上争,不可奴隶身,只在刃上争,自挣受苦身,
当要血海沸且腾,当为所执狠来争,
无有天子无有圣,无须慈悲自怒嗔。
只在刃上争,不可奴隶身,只在刃上争,自挣受苦身,
妖食我慧当有恨,魔夺我身哪堪人,
换我修骨无情刃,取我行真杀一程。”
烈烈杀气如潮如海,呈诚呈真,将念慈天子捆缚在了当场,似是不得挣脱,对面那双温润的眸子中,明光煌煌而无情,如琉璃澄澈通明,欲来演得杀伐与君听,不知疲倦,不计生死。
隐在魔潮中的各位天子,同时幽幽一叹,修罗一道推演至此,实在可怖可叹,便是与破灭之道相比,也不过是花开两枝,各呈其艳,实无高下之分。
无尊无圣,不求救赎,自证自主,破笼挣链……就仿佛一个无知无识、无灵无妙的凡胎,对着纵横诸天的大自在天子,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我会来,汝当落!
无有虔诚,无有膜拜,百无禁忌执刃而来,赴汤蹈火杀伐以待。
念慈天子的神情中,似有愕然,也似被欣喜填满,能得见如此杀伐之妙,便是舍去一尊天子法体,亦是值得。
这麒麟天的道子,何等惊艳,有煌煌如日月者,有铮铮如寒刃者,有圣凡皆一的傲然麒麟,有诡谲难测的佛鬼之母……
铮!
念慈天子微微一滞,旋即轻侧美眸,柔`唇含笑,融光玉颜上出现淡然欣喜,“刑天之主,有幸见了,当真很好!”
下个瞬间,一颗风韵多姿的头颅却是缓缓跌落于魔潮之中。
“小心!”
后羿神魔的提醒却是完全没有来得及,“念慈”天子赫然出现在姜默舒的身后,无论虚空、杀气、魔妙俱是没有半分波动,就仿佛天子本就在那处。
轰!
纤纤玉掌映在了神魔剑域之上,仿佛一团浓郁到极至的悲凉骤然盛开,而天子的眸子中,更是有着清丽明光洒下,既痛且悲。
“我为念悲,便以此谢过刑天之主这式修罗杀伐,令念慈之性复归大自在,得以破障饥渴之苦,得大慈之妙!”
噗哧!
姜默舒口中喷出精血,无穷无尽的碧光猛然自他手中爆发开来,这才迫开了天子后面的追袭。
立在神魔的肩头,道子轻轻揩去嘴角的精血,又看了看已然被染红的道袍,“念悲天子?”
“正是!”
与念慈天子一般无二的绝色仙颜,哪怕倾尽世间所有辞藻也不能描绘其完美,却有着破灭天地的大恐怖,亦令神魔道子心头凛然。
无论是至妙天子,又或是绝强妖圣,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蓝菩如此,念慈天子也是如此。
虽是道体有损,但好在窥破了对面魔妙的一丝端倪,倒也不亏,念慈天子?念悲天子?怕不是还有其它化身吧……
眼下,试探的目的也达到了,哪怕自己身受重伤,其余诸脉天子也丝毫没有动手围攻的意思,仿佛真的铁了心作壁上观。
真的忍住了?
天子明心见性,眼下自己道体已经受损,便是忌惮自己还有底牌,但至少也该有一二天子出手试探,甚至尝试同归于尽,最后再由其它天子来收割自己的性命。
结果,却是没有任何天子出手!破灭天子转性至此,可见所谋甚大啊。姜默舒的灵台中,已然感到了浓浓的恶意,令他心神都有些悸动。
看着神魔道子踏在后羿神魔的肩头,缓缓向魔潮外退去,念悲天子的眸子中不由得生出一抹淡淡的遗憾之意。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想赌上一赌,破灭之道,岂能尽求十拿十稳,只要抓`住刑天之主的破绽,未尝不能将其陷落。
万一,对面只是凭着一颗无双的修罗战心,悍然来破袭天子呢……
万一,对面藏着的底牌,不见得能落下自己所有的天子法体呢……
只可惜,心得自在,法尚未全,自己还未能可观得世间一切杀伐音声,只能暂时放对面一条生路。
好在妖师已然掀了棋盘,下一次再与刑天之主相争之时,有着虚天遮掩,便有足够把握将之陷落,或是迫其入魔了。
这麒麟天的劫争,兜兜转转,终是要回到第一次渊劫的格局……
诸脉天子证大自在,破灭诸天,可以说无往而不利,麒麟天堪为诸天中最甘美的果实之一,终于……快要落到诸脉天子的手中了。
念悲天子的身后,现出各脉破灭天子的妙相,静静看着魔潮之外的玄碎海,似在等待,似在期待。
赐下慈悲回望,破灭天地谁雄,且换人间随意,天子所执非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