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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全文阅读

作者:明赏宏无     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txt下载     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七章 迫入戮地

    春景明丽,桃雪醉人,如光雨一般轻轻洒下,仿佛能温柔凛凛风雪,已然将森然无情的刀光晕染近半。

    薄春灵尊轻笑间,似风停浪止,要请道子随了春去。

    更有红尘欲海映出了姬催玉的身形,数个欢愉妙相当即簇拥过去,轻声挽留,素臂相缠……

    轰!

    刀光若浩浩雪崩,倾山覆海一般砸开了春景的封锁,也隔绝了红尘欲海。

    疯魔尸鬼的眸子已然宛若血海一般渊沉,冷冷叱声,“开!”

    至凶至戾的刀气,已然斩开了道体之上的束缚,裹住道子悍然冲出了劫阵。

    但仅仅短短一瞬间的耽搁,长达百丈的妖圣战躯已然挡住了生路所在,那是靠近一众天宗元神的方位。

    “此路不通!”阳图妖皇的声音中似是有着一抹嘲弄,“既然是天宗之主,还请体面点。”

    命浅争深,劫里疯魔,

    古往今来,浩大天地,这样的道子着实不多,当是值得圣尊前去相送。

    金玉麒麟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仙尊你想想,催玉什么时候在灵尊身上吃过亏。”

    倏地,一道光华落到了棋盘的边上。

    天女微微躬身,眸子中有着淡淡的慈悲之意,“于麒麟天中,佛法不该式微甚至消亡,北疆诸宗也该有传承的机会,不给,不能怪我们抢!”

    仿佛刀锋不快不慢地切入肌肤,旋即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带着血,剜着骨,撕着魂。

    “住口,北疆宗门是疯了么,如此有伤天和之事也敢做?就不怕人皇尽起天宗,将北疆诸宗踏平戮尽?”渊蛊仙尊的眸子中已然生出寒光。

    “跟顶了一个乌龟壳似的,根本破不了,混账,居然破不了!”缺冽仙尊已然恨恨出声。

    血海和虫潮轮番向着佛光扑了上去,但却被数个妖圣联手迫退。

    “人皇有何顾虑?”幻宗元神有些奇怪。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下就下吧,当初为了郑景星这个身份名副其实,还是钻研过几天棋道的。

    八部鬼众舍生忘死向着佛光扑去,宛若波涛撞在了礁石之上,旋即化为碎琼,继而消融在那片黯淡的血色之中。

    ……

    姬催玉脸色一冷,深深看了遗庚妖圣一眼,旋即并起剑指往长刀锋刃上一抹,瞬息之间,精血已经将刀身染了个通透,森然刀气更是凝聚得极为浓烈。

    晶莹幻光已然凝在了棋盘之上,郑景星莞尔一笑,同样一指点出,雷火凝为棋子模样,就仿佛一小团柔顺的雷水,不带半分烟火气。

    三息之后,两位灵尊、四位妖圣已然顺着疯魔尸鬼的遁光,死死咬了上去。

    仿佛受到某种压制,宛若凛冽风雪的刀光骤然缩短了三尺,骨玉少年当即眼睛微缩,不过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尽快脱身而走才是要紧的。

    “仙尊,我这人好说话得很,你真的不用天天过来点卯,犯不着,真的犯不着!”

    光华闪动,凶戾的妖气化为屏障,已然生生挡在了前方,似是天光都给遮蔽了,投下了沉沉的阴影。

    鬼母素足踏空,万千缕焰丝如影随形,宛如一朵赤鳞红莲,直让人心神为之骇然。

    仙尊再次将之打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青慧仙尊顿时色变,旋即抬头看了一眼郑景星,眸子中多出一丝紧张。

    轰!

    犹如太古火山轰然爆发,刃光却冷若冰霜,好似飚卷怒放,骇浪千重,狠狠斩到困阵的一处破绽。

    “关你屁事!”

    九道灵符出现在原家仙尊的身后,化为九座崇高山岳,沉沉厚重砸向佛光,但只要真符神通靠近,便会被金色的字痕覆盖,旋即十去其九,仅剩的威能根本不足以撼动妖云之上的佛光。

    “妖廷胆敢阻我,若是今日死不了,必有后报。”

    哪怕冲不破妖云、佛光、觉僧、妖圣共同组成的防线,但四位元神的攻势依然顽强,仿佛不会停止。

    “可是……”青慧仙尊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眼前这道子屡次坏了戮族的好事,戮族明明是天地新主,却运不得展,气不得伸,今日却是要寻回因果,一了旧债。

    生院之主成功激起灵尊入劫,结果失陷于戮地?青慧仙尊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惊骇之下,她马上看向人皇,神色中已然有些焦灼。

    郑景星将手一摊,无奈地叹息一声,“东雍就你一个元神了,为避免魔母刺杀的旧事重演,我不可能派你去驰援的。”

    “此路不通!”遗庚妖圣淡然笑了笑,不过森然的眸子中,却不见半分笑意。

    东界,人皇宫。

    “人皇的修行愈发精进了……”青慧仙尊悠然一叹,眸子中不由多出一抹喜色。

    金玉麒麟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终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总不能告诉对面,有元神在身前,他不好意思随意乱躺,也没有办法溜出人皇宫,去麒麟楼喝茶听曲。

    不待郑景星拒绝,青慧仙尊已然袍袖一挥,两人之间当即多出了纵横数十道。

    雄浑的妖气宛若铠甲笼罩在妖躯之上,好似小山一般的兽爪挥了过来,力量纯粹而狂猛,就连天风也被搅得呼啸乱流。

    “这是北疆诸宗的共同意志,也是采颜你的选择。”

    甚至几位元神获知消息之时,还怀疑过消息的真实性,毕竟,一旦做下这等恶事,绝不可能见容于人道,更不可能得到麒麟人皇的宽恕,以后只能与妖廷一条路走到黑了。

    青慧仙尊面容上古井无波,淡然拒绝,“更何况,各家天宗出东雍之前,皆是传信要我护持好人皇,万万不可令魔母刺杀的旧事重演,我觉得很有道理。”

    如巍峨的太古妖山,不动不移,择人而噬。

    郑景星将各宗传讯分为了五级,从一到五,从赤到青,逐渐紧急!眼下送到的恰恰是最紧急的青级。

    咳!咳!

    不知怎么就呛了一下,一定是这茶水不好!郑景星勉强张了张嘴,终是放弃似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采颜抬起眸子,静静看了看吟善天女,又看了看仿佛被血色淹没的北方,什么都没说,转身飘然而去。

    “只是被追杀而已,之前抢回龙下渊之时,同样是灵尊妖圣追杀于他,催玉还不是全身而退,所以无妨!”

    “姬宗主,今日正是该体面的时候了。”荒翠灵尊笑了笑,眸子中有着淡淡的欣喜。

    ……

    铮!又是一道青光落到了棋盘之侧。

    她很是羞愧,静静看着不忍言之事就这么发生在眼前,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追!”薄春灵尊冲各位妖圣微微颔首,“劫争未完,我和荒翠必然要追,各位若是有兴趣,不影响此地战局的情况下,也可同去,毕竟……”

    戮族可除一夺运大敌,妖廷可除一心腹大患,但总体来说,还是戮族多得了一些好处。

    灵尊神色复杂,似叹息,似感慨,“能见证人族最优秀的道子之一,陨落于戮地,也算是幸事一桩。”

    无妨?!

    幻宗元神面容上的表情不由变得有些古怪。

    骨玉少年丢下一句狠话,却根本不上前纠缠,电光火石间,当即又转了一个方位,朝着云界下方冲去。

    “很好,不讲武德是吧。”陷入包围的尸鬼似是已然歇斯底里。

    “人皇座前,若是没有元神随行,说出去,怕是要让妖廷和天子笑话。”

    “无妨!”郑景星淡然地笑了笑,没有半分急躁。

    北疆防线。

    沈采颜看着那逐渐被血色浸染的佛光,其中丝丝黑怨是如此刺眼,她不禁感到有些昏沉,仿佛被一座太古神山砸在了灵台之中。

    “我担心赏格不够……”郑景心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莞尔一笑。

    尸鬼略一犹豫,还是悍然冲阵而出,携风带雪向着戮地所在冲了进去。

    佛光已然被血色完全浸染,其中更有半数的玄黑怨气,沈采颜再也感应不到对面任何凡人的气息,一缕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善信生出愿力,一个都没有。

    只可惜,此间妖圣的数量却是较天宗元神要多出一些,分出足够战力挡下人族元神后,其余的妖圣已然慢慢配合灵尊围了过来。

    “人皇若是想微服去麒麟楼,我也可以陪同……”青慧仙尊微微一笑。

    “你陷落伶恨和馨流之时,可想过会有今日之劫?”荒翠灵尊的语气极为认真,神色已然变得冰寒。

    看着眼前的青慧仙尊,郑景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一个个都来挡我的路,知不知道什么是冤冤相报?”

    天风之中,她周身骤然生出了红莲之火,一寸一寸将佛袍烧了个干净,化为了赤红戎装。

    为了洗去天宗道誓,北疆叛宗居然丧心病狂做下这等恶事,倒是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横竖无事,不如我和人皇手谈一局如何?”

    “仙尊打开便是……”金玉麒麟耸了耸肩膀。

    琴棋书画,自家最强是发呆!仙尊你这不是当着刑天之主叫黑犬——不予体面么。

    吟善天女升到云界之上,冲无间佛母微微颔首,叹了口气,“我说过,采颜你会后悔的,没有祥和气运,便只有以这些血怨才能化解道誓,这样的因果你满意了么?”

    通往元神的方位已然被妖圣尽数遮蔽,绝不可能通过,春山春水和红尘欲海马上就能将风雪刀光团团围住,一旦合围之势完成,这疯魔尸鬼便会被镇死于此。

    “自寻死路……”荒翠灵尊不由得冷笑一声。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亿万凡人的血怨终是化解了北疆诸宗的天宗道誓,就如那盈盈佛光,红得骇人心神,黑得刺人眼目。

    姬催玉不敢停住遁光,身后春景和欲海正在飞快地迫近,刀光一催,已然避开了兽爪,换了个方位向外冲去。

    “无妨!”郑景星面容平静如水,依旧没有半分急躁。

    不待幻宗元神询问,金玉麒麟已然冷冷出声,眸生凛凛杀意,“既然北疆叛宗如此丧心病狂,我当亲去将之镇灭,一个不留!

    所以无妨!”

第七百零八章 梭下平等

    “妙境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碧空如洗,一潮秉冽风雪好似流光飞渡,宛若涛崩浪涌,不管不顾,径直向着戮地深处扎去。

    “要不是被朽界神通染易了道体,又岂会出刀无功?等我消化了神通种子,今日追袭,迟早必还!”

    风雪之后,是滚滚红尘欲海簇拥而至,更有漫天春景弥漫而来,桃雪缤纷,碧水温柔,将天地渲染得分外惹人怜惜。

    听到疯魔尸鬼兀自强硬的话,两位灵尊对视一眼,皆是哑然失笑,便是其余四位妖圣,同样含笑不语。

    人族的绝世道子各有千秋,呈诚于天地,

    神魔镇世之人,温润站于红尘,哪怕彼此为敌,愿取体面予人……

    金玉麒麟傲行天地,舍了逍遥身,却换垂怜众生……

    金曦心如日月,明看逝水,洒了流光绘秋春……

    阎罗天命虽是未展平生,但也堪破命中真,烈烈心火未饶天子窥真,令了自在沉沦……

    ……

    但若说有哪个道子,口中所言,一个字都不能信,必然非眼前这位莫属。

    天煞孤星,命浅恨夺,又是一个不讲面皮的!

    窥真魔脉和金曦之主被其一并算计,生生以四个大自在天子的性命,解了他的因果……

    阎罗天命被其算计,为了保全金玉麒麟,不得不与秘藏天子同归于尽,才活了他的性命……

    这样的人,这样的道子,为了活下去,为了破开道途,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说朽界神通的种子正在他的身上,也许是真的,但更多的可能,定然是为了分化后面追袭的诸圣。

    此子虽说疯魔,却是最擅长乱中夺机,若是心生贪念,一个不慎,就会被其算计!成为他迈上更高道途的踏脚石,又或是成为他断尾求生的那根断尾……

    “姬催玉,我明着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等一个字都不会信,就算是那朽界神通的种子真在你身上,我代戮族于此承诺,等你身死道消之后,必然交于各位妖圣!”

    薄春灵尊妙眉一挑,旋即冰冷冷地承诺出声,眸光更是变得深邃,有着决然坚定的意志。

    “好,灵尊愿意快刀斩乱麻,我等妖圣也不会缺了体面,阳图妖皇和妖师必然给出相应回礼!我等今日只和灵尊一心,只取此子性命!”

    追袭的妖圣悍然出声,语气中似有着彻骨严寒。

    似是见挑拨没有效果,疯魔尸鬼不得不将未曾出口的话咽下,宛若风雪的刀光当即一亮,变得更加急速,裹着他的道体飞快遁逃,好似雷疾迅电。

    爆发道力?未证圣尊,又能爆得了几次?!追袭诸圣的眸中,不由得同时生出灼灼精光。

    疯魔尸鬼要不已然快要油尽灯枯,要不就是故作虚弱,想找机会拼个同归于尽。

    荒翠灵尊冷冷一笑,诸圣追袭之前,早就判断出尸鬼最后一定会孤注一掷,若是拼命摆脱不了追袭,便会拼命扯落一位圣尊。

    一切皆如所料!

    天风呼啸,四顾苍茫,云界下方的大地好似飞马流星一般向后疾退,激烈的破空之声宛若兽嘶鬼嚎,就像是无数的妖兽和鬼魅于戮地上空作祟,让人心中恐惧骤生。

    红尘欲海和欢愉妙相再度缠了上去,瞬间已是首尾相衔,眼见就要抓`住凛凛风雪的尾巴。

    铮!

    雪亮刀光激昂凶烈,烈烈刀鸣凄厉若鬼,明耀于戮地的云界之上,激得风云动荡生色,仿佛变天击地化劫。

    疯魔横流世上舟,腥风血雨添风流,草芥命吹皱,秉心以戮酬。

    同归于尽!也算够!

    风雪刀光猛地倒抽而回,反向着红尘欲海决然卷了过去,在阳光照射下寒光熠熠,冷冽非常,仿佛天地中生出了冰河冻海。

    直如锋锐的冰刀霜剑,散发着冷森森的杀戮寒芒。

    眼见刀光瞬间斩至,说也奇怪,荒翠灵尊冷冷一笑,并没有丝毫慌乱,冷冷嘲讽,“姬催玉,你终于技穷了?”

    刹那之间,两个妖圣战躯悍然撞到了刀光之上。

    雪亮刀光轰然爆发,然而看起来凌厉澎湃的刀光却如风中残焰,瞬息便被两位妖圣撞了个粉碎,仿佛泥牛入海,再放眼看去,冰消无形,霜雪尽融,仿佛方才的无比凌厉不过是梦中幻相。

    如此一来,继续前冲的刀光便暴露了。

    荒翠灵尊长笑一声,“雕虫小技,枉作聪明,你若是真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我倒是要高看你一眼。”

    疯魔道子看都没看,也没有应一句话,闷着头继续向前冲去,仿佛于无情的生死之间,用尽所有力气挣扎,要问一句可对,要行一个无愧,要做一个执戈我辈。

    遥远的天边,繁宴城已然隐约可见。

    不过在那雄伟城池的上方,诸多灵妙幻象已然幻形于天地,映得满天迷离之景。

    欢愉妙相显痴迷之色,灿烂花间化一尘不染,聚散云烟绘风月两面,垂袖真颜落无情假演……

    正是诸灵大阵,仿佛正等着道子自投罗网。

    而在道子的身后,六圣眸光冷冷,似是在看着一头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过既然已经落到了天地之中,一撇一捺,顶天立地,也不是天地能轻易压垮的。

    毕竟,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与天地所眷斗,更是其乐无穷!

    距离繁宴城百里所在,妖圣长长舒出一口气,各位灵尊的眸子中,皆是生出深深喜意。

    对妖戮两族来说,这次共起劫争实在算得上同心同力,多少的彼此博弈,多少的相互退让,不就是为了打断人族于三次渊劫中势如破竹的劲头么。

    夺人族气运,灭人族道子。

    将杀性尸鬼镇灭于此,只是第一步,总有一日,神魔会陨落,佛狱会破败,麒麟会寿尽……

    麒麟天终究一直会是麒麟天,只是人族,将不再是人族,将会是戮族的一部分,将会是妖廷的一部分,将会是天魔的一部分,这是必然的发展,是诸族的意志,是天地的决定。

    诸圣的目光,尽数集中到了那团凛凛风雪,那是一位人族道子最后的凌厉,呈诚于天地两间,显威于诸圣之前。

    沉沉的杀气依旧凛凛,似是在说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也要与天光一试争艳。

    骨玉少年提着雪亮长刀,眉眼中依旧冰冷,依旧疯魔,就如那骨玉所映照的天地,扭曲不定。

    还不放弃么?

    玄笼灵尊的面容上多出淡淡笑意,慨然开口,“上次催玉来我繁宴城实在是招呼不周,不想今日却是有缘再会。”

    骨玉少年的神色中不见半分动摇,岿然不动,似是未将那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玄笼灵尊微微颔首,喟然叹息,“既然催玉为生院之主,又是绝代之才,该有的体面却是不应少了。

    是自尽还是由我等出手,皆如你愿!”

    听到灵尊这样说,疯魔道子仿佛瞬间活了过来,转过了视线盯着灵尊,几息之后却是灿然一笑,眸光中有着宛若冰雪凛凛的寒意,“姜默舒那厮真是没开好头,也不知怎么就兴起了这般的歪风邪气,倒是令我有些尴尬了。”

    “刑天之主虽是以神魔行杀争,但予人体面这点上倒是做的没错,天地中的诸位圣尊都是认可的。”

    玄笼灵尊不禁莞尔一笑,摊了摊手,“虽是可有可无,但多些体面如何不好?”

    “我还以为灵尊会说他虚伪……”

    骨玉少年将手中长刀随手一抛,已然落到了身侧的天风中,“既然灵尊如此客气,那我便以此换一问。将来灵尊见了刑天之主,言及此事,想来也会有一分体面。”

    “可以,只要我知,只要你问。”玄笼灵尊点点头。

    “我此次被陷,大约是因为灵台昏昧,可是戮族各位灵尊作了手脚?”姬催玉的神色中有着一丝古怪的味道。

    道子眼中的好奇之色一闪而过,灵尊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是不服气?

    玄笼灵尊悠悠一笑,劫争中自是手段齐出,只有道力不足,神通不横,算计不够,哪有什么非战之罪?

    眼前这疯魔道子如此狠戾,居然也会觉得有遗憾的时候?

    “是的,的确是我等压制了人族气运,不过劫争中只看胜利,不论手段,催玉以为然否?”玄笼灵尊眸子中的光清丽而无悔。

    他辛苦守在戮地,攒下了不少底蕴,正是为了让戮族于劫争之中尽快冲天而起,若是因为底蕴珍贵就束手束脚,反而令劫争失败,那才是贻笑大方。

    “只看胜利,不论手段?”

    道子的眸光当即变得幽幽,仿佛有森森野火于其中灼灼燃烧,“原来灵尊是这样想的,那我倒是放心了。”

    落到这天地中,不过蝼蚁命微,不过危身于岁,妖魔之前生而有罪,天命暗属人道当颓。

    刑天有进无退,共工掀波来会,后羿且慑贵血危,

    苍天既是不允,那便换个黄天甲子岁!

    “灵尊,我来伐罪!”

    疯魔道子笑了笑,嘴角微微咧开,好似对着场中诸圣言说,也仿佛是对着浩大天地咆哮,“虽然如此说来有些狂妄,但沾了此间人命,逆了我的心意,就是罪!”

    话音刚落,一枚尺许梭形之物已然出现在道子手中,电光火石之间,霹雳之声大作,仅剩了银色火花缓缓消失于半空之中。

    少年道人冲在场诸圣摊开了手,耸了耸肩膀,“烟花好看吧,戏法好看吧,但我也只能为各位表演一次,等会各位还请体面点,记得拿性命付了账。”

    玄笼灵尊的灵台中猛然生出无与伦比的大恐惧,仿佛有什么在狠狠啃噬他的道心。

    身死!道消!族灭!这样的明悟瞬间笼罩在灵尊的心头。

    跑!

    没来由,强烈的冲动瞬间出现,但玄笼灵尊没有动,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疯魔尸鬼为何要伪装被追杀,引动两位灵尊冲回繁宴城来。

    就是为了一战灭族!

    否则戮族为天地所眷,冥冥中有气运笼罩,绝不应于三次渊劫中有灭族之危。

    “便是天地有眷,但总需要有时间来扭曲,更需要因果来勾动,不让各位灵尊齐齐整整的话,若是跑了一个,我可没本事再追回来。”

    姬催玉幽幽笑了笑,笑容冷得仿佛北疆的凛凛冰雪,令东界的灵尊开了眼界。

    青冥之中已然出现了异彩,高悬于天的大日变为了一个血轮,洒下了凶戾的光辉,万千繁星垂下长虹,原本不该出现的银月,亦是幻生于空,投下明丽虹彩。

    刹那之间,视线所及,已然尽为森然杀机笼罩,好似即将天崩地裂。

    “怎么不跑?”

    姬催玉耸了耸肩膀,“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跑掉?”

    诸圣没有说话,眼下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驳这疯魔尸鬼。

    既成圣尊,总有感应,知道如今既然为三光映身,便绝不可能逃脱了,只能各自全力发动神通,来抵抗这般恐怖的劫数。

    霹雳之声猛然变密,日月星所洒下的奇异虹彩,也是越来越强。

    轰!天崩地塌!

    无穷无尽的黑色火雨,铺天盖地猛罩下来,化为了蕴含至深恐怖的天幕,瞬息之间,天地两间,视线所及,无论是发动神通护体的诸圣,还是诸灵大阵护持下的繁宴城,齐齐被黑色毒火笼罩在内。

    火为纯黑,夹杂大小不一的火星,汹涌澎湃的炸裂开来。整个天地仿佛落入了混沌之中,入眼所见皆是无边黑焰,宛若无尽星辰,好似恒河沙数。

    “真是可惜!”

    疯魔道子的声音清晰而狂猛地落入诸圣的耳畔,“那点云楼中的黑犬符,可是价值三千灵晶啊,从今以后,这麒麟天中,便会再少了一件珍物。”

    疯子!混账!

    不过,此时诸圣甚至没有余力怒骂回去,所有的神通道力,所有的心神灵念,尽数灌注到神通之中。

    上下四外的压力已然重如山岳,顶不住黑焰,就是死!

    “对了,还有体面一说。”

    骨玉少年的声音中,似有着恍然大悟,他轻轻的笑着。

    如何不恨,当是不爽,便是砸了乌梭又何妨!

    “既然是逆天而行,既然是戮圣之宝,岂能没有名字。各位,这是我愿意给出的体面,此宝最是一视同仁,名为,

    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

    骨玉映着道子的眉眼,映得天地中的黑焰,仿佛疯魔的愿,好似沉沦的天!

    天弃我不弃,人夺我不予,涉世全不乖,独行默无语。

第七百零九章 善后之事

    红尘且悬命,劫中寄太平,眉间骨玉冷,身后血犹腥。

    少年道人站在幽幽黑火之中,默默见证着众生平等,静静守候着有情陨落,淡淡凝视着万物凋零。

    无论是妖圣也好,还是灵尊也罢,又或是数千里范围内,一切的有情众生和不仁天地,皆是于黑焰的绽放中消亡,好似于无尽的春秋逝水,荡起了小小的涟漪。

    身死道消是如此地公平,即便是长生久视的圣尊,即便是天地所眷的主角,于风云中激荡,于劫数中沉浮,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得了这等良缘,成为代价的一部分。

    “不过是草芥似的人,不过是蚍蜉般的命,连抬头看一眼天都是命中有幸,便于朝生暮死之中静静诞生、成长、消亡……

    或成为血食,或成为容器,或成为灵材……”

    这样的天地,这样的未来,实在让道子大为恐惧,没有任何安全感,甚至就连盏中香茗都难以下咽。

    麒麟天不该是这个样子!

    或许,可以试试御使神魔打回去,可以试试拔`出杀剑斩回去,当然,以法宝狠狠砸回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尤其当这法宝是众生平等之物,效果尤其拔群。

    “姬催玉,你胆敢毁天地之眷,我诅咒你,你必遭天憎地厌,你必受今日之报,你必不得好死……”

    薄春灵尊怨毒的声音从浩瀚黑火中传来,随后变得微弱,最后归于了永久的沉默。

    对于灵尊的盛邀,道子没有任何羞愧,也懒得有任何回应。

    自有渊劫以来,亿万凡人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这些人临死之前,没有诅咒么,没有哀嚎么,没有怨天恨地么?

    有用么?!

    更何况,即便真的会天憎地厌又如何,天子尚且咒不死斩魂神魔共工,灵尊就想咒死神魔御主?问过金玉麒麟没有!

    看了一眼被卷入黑火的薄春灵尊,骨玉少年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说好的体面呢?

    既然是劫争之中,谁不是悬命于途算与谋,谁不是执刃铮铮忙奔走,戮族便是能得天地之眷,难道就杀不得,陷不得?

    汹涌澎湃的黑火中,少年道人轻轻于雪亮长刀上一弹,淡然开口,“这麒麟天能让我看得顺眼的地方实在不多,不过有一点,我却是尤为满意,

    那就是神通来争,刃下公平。

    戮族只说自己是天地主角,难道各位灵尊真以为,万类竞霜天之时,天地主角就不会死?!

    天真!”

    森然的话语激荡于凶戾黑火之中,妖圣、灵尊皆是默然,也许是全力抵挡黑火的侵蚀,没有任何余力出声,又或许是无法反驳疯魔尸鬼的淡淡诘问。

    仿佛混沌的天地之中,各位妖圣和灵尊,一个接一个被黑火焚毁了防御,轻轻闷`哼,或是惨叫一声,接着便归于了沉寂。

    百里之外的繁宴城早已化为了灰烬,数千里之内皆为修罗地狱,只有无情的消亡与入寂。

    无穷无尽的黑火从天而落,似是不知疲倦,仿佛永无休止。

    “催玉,为何要做下这大伤天和之事?为何容不得我戮族?

    你应该清楚,随之而来的因果反噬,必然不小!”

    玄笼灵尊从黑火中一步踏出,样子狼狈到了极点,半边道体已然沾染了黑火,不过一层层的空间涟漪不断幻生,于方寸之间节节抵抗着黑火的侵蚀,不过灵尊眸子中却有着深深的疑惑。

    “玄笼灵尊不愧为诸灵之首,着实厉害,在下佩服!”道子微微颔首一礼,平静而淡然。

    仿佛有客而来,以礼相待,温言常在。

    看到疯魔道子静静站在原处,四周的黑火似是与之秋毫不犯,玄笼灵尊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黑火的森然恐怖,简直难以想象,便是连他也根本抵挡不住,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用尽了平生所有底蕴,他根本不相信是疯魔尸鬼祭炼出了这等绝陷杀器,所以想过来问个清楚,好死得明白。

    不过落入眼帘的一幕,却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

    难道,这名为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的魔宝,真是眼前的疯魔道子所炼?

    不可能!姬催玉是以妖族战身法称雄天地,根本不以炼宝闻名。

    除非……

    灵尊看着少年道人额间那枚晶莹骨玉,还有骨玉下的那双眸子,其中的光宛若冰雪一般清丽,好似野火一般灼灼,偏偏没有任何一丝疯魔之色。

    仿佛于无尽的黑焰之海中,唯一盛放的玉莲,清丽而决然,恐怖而未知。

    刹那之间,玄笼灵尊似是明白了什么,面容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极其苦涩。

    “原来竟是玉诡当面,当真令我感觉甚是荣幸。”

    灵尊幽幽一叹,可能炼制出这等恐怖杀器的圣尊,天地中只有两人,一位是西极的渡弥仙尊,一位是北疆的无间佛母。

    当然,根本就没有什么佛母,一切都是眼前道子的诡谲设计,鬼母伪佛身,真身伪疯魔……

    玉诡,好一个玉诡……

    “恐怕,也根本没有什么宗布大鬼王,催玉倒是演得真好,令我不得不道一句佩服!”玄笼灵尊微微一滞,自嘲地笑了笑,口中唯有幽幽叹息不止。

    “灵尊倒也说中了不少,令我不免有一些惭愧,不过劫争之中,为争胜机,我也是无可奈何。”

    少年道人拱了拱手,温和地笑了笑,“不过宗布大鬼王倒是真有……”

    “那便给个体面吧,让我死得明白……”

    凶戾的黑火已然侵蚀到了灵尊的胸口,一人一灵都知道,时间已然不多了。

    少年道人点点头,旋即取下了额间骨玉,温润眉眼顿时出现在凶戾的黑火之海中。

    “灵尊,姜默舒有礼,不瞒灵尊,宗布大鬼王正是后羿的鬼相!

    另外,公孙无止也是我所扮,实在不好意思。”命昙之主微微颔首,温和地笑了笑,于这至凶至戾的所在,仿佛多出一抹淡然而平静的意志。

    一瞬间,玄笼灵尊串起了所有的因果,明白了天地中的至秘。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戮族入世,替代人族成为天地主角,所要面对的因果碍难!

    只可惜,自己却是错看了,却是错认了……

    看着眼前道子那温润而凛凛的眸子,灵尊不由幽幽长叹,既然天地眷顾戮族,为何又降下了这等道子扬威于乾坤。

    “刑天之主,我戮族输得不冤,这不仁天地,这无情人间,没想到却被你劈开了生途一线。

    以后金玉麒麟坐明堂,你行去劫中沾风雪,还请小心为上。”

    哪知灵尊话一出口,却看到对面的刑天之主挠了挠脑袋,露出一个万分抱歉的笑容,

    “这个……说来话长,其实……郑景星也是我……”

    玄笼灵尊的眼睛顿时瞪得大了一圈,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抽了一抽。

    一人一灵的目光当即撞到了一处,一息之后,同时笑了起来。

    “你啊……”

    灵尊哭笑不得,旋即眸子中有着深深的赞赏,“有幸得见如此英才,有幸败于如此道子,是我的荣幸!”

    旋即,汹汹的黑火裹住了灵尊仅剩的头颅。

    前尘旧事困他于樊笼,长活寂寞萦萦于怀中,守得枯荣不动,不知饮与谁同。

    终得解脱于惊鸿,不须相送……

    ……

    五千里所在,尽数笼罩在黑火之中。

    天地两间,视线所及,无穷无尽的黑火垂天而落,宛若无尽星辰,好似恒河沙数,彼此激荡碰撞,汹涌澎湃,凶戾煞灭直令天地变色。

    诸圣尽陨,戮族根毁。

    姬催玉清楚地知道,没有灵尊的引路,妖魔人之性绝难轻易融合,所以戮族的传承已然断绝了。

    麒麟天之中,其中执棋的一方已然黯然消逝,永远离开了棋盘。

    以七绝乌梭灭掉戮族当然千值万值,因为若是用在妖廷和天魔的身上,却是只能断其一指,不能连根拔起。

    但眼下,事情还没有结束。

    姬催玉祭出七绝乌梭的一瞬间,宝识映心,已然明白这凶物被虚影小人优化了什么。

    凶威更远,天光锁灵,不伤于己,最后一点则是勾动日月星三光,黑火无穷无尽……

    便是以他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等魔宝几乎算是完美的劫争之物。

    一旦被天光锁住,无尽黑火临头,便是他尽起神魔都难以抵挡,还不如直接陨落本尊,以后便以斩魂神魔为躯。

    好在是他拿来砸人,不是别人拿来砸他……

    唯一可惜的是,只有一枚!

    看着视线之内的混沌天地,少年道人神情中有着深深的不忿。

    爽是爽了,扫尾的事情还是得自己辛苦来做,不做不行,只怪虚影小人给出的东西太好了,好得过头了。

    从拿到七绝乌梭开始,他就知道此物易放难收,寻常手段根本拿三光映下的黑火毫无办法,关键这东西极其凶戾,便是元神都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好就会惹火烧身,根本不敢让其长留于天地之中。

    眼下波及的范围虽是仅有五千里,但量变到质变,万一生出什么别样玄妙,将这麒麟天毁了也说不准。

    好在,他之前和渡弥仙尊商量过解决之法,只是代价极为昂贵……

    罢了,谁让是自己装的逼,造的孽呢,便是代价大了一些,也比留下后患要好,说不得还能唬一唬妖廷和天魔。

    少年道子准备妥当,长长叹了口气,玉色昙花当即洒出了星屑,光华灿烂,虚空震荡。

    命昙三界花艰难地吞吐着,好似承载之物,已然超出了灵宝的极限。

    仿佛巍巍山岳一般的吞宙魔躯,骤然出现在天地之中,森然魔妙重迭交错,化为片片魔鳞,覆盖在早已陨落的大自在天子身上。

    而在天子法体的旁边,还有一头陨落的真龙,以及当年被后羿射落于锁龙大营的第七明凰。

    “一位天子,一头真龙,一头真凤,再加点鬼怪之性,炼尊神魔都绰绰有余了!”

    少年道人幽幽叹息,只感觉心头似在滴血,“不过能换灵尊尽陨,也算是略略赚了吧……”

    旋即,骨玉少年将手一召,龙躯凤体尽数落到了吞宙魔躯的口中,五色光华当即直喷出来,仿佛金星银雨挥洒于天地之中,好似天地贵血喷溅于乾坤之内。

    而得了龙躯凤体的加持,吞宙魔躯的双瞳骤然睁开,只是其中尽是灰白之色,但天子法体上却开始凝结出甚深魔妙,宛若生前。

    道子踏在浩瀚魔躯之上,也不由自主的深深呼吸了一下。

    宛若长鲸吞天地,短短一瞬间,无数的黑火向着吞宙魔躯的口中飞来,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少年道人知道,这不过是幻觉,脚下的吞宙魔躯已然开始慢慢崩溃,好在有龙躯凤体为之加持,天子法体才不停于崩溃和新生之间达成了平衡。

    五千里啊,说不得龙躯凤体没耗尽,自己倒要脱力了……道子长叹一声,当真是辛苦命!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中恢复了明净,似是无穷无尽的黑火已然被天子法体尽数吸纳,便是勾连出的诸多日月星幻影,也落到了吞宙魔躯的口中。

    只不过,吞宙魔躯已然变得大了三倍不止,仿佛下一刻就会爆散于天地之中。

    骨玉少年不由得轻轻`喘着粗气,自证了元神以来,还是首次道力被耗到几近油尽灯枯,当真不服不行!

    不过眼下不是歇息的时候,若是不抓紧一些,等龙凤贵血耗尽,吞宙魔妙必然消散,刚刚收拢的黑火瞬间便会爆发出更大的恐怖。

    而且,这次爆发出的黑火恐怕就敌我不分了。

    道子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骨玉也映出了森冷无情的光。

    生来节俭惯了,就连茶水,都只愿喝幽冰化意茶,天子法体没了,真龙尸身没了,真凤妙体也没了,实在是令人痛彻心扉!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鱼两吃?道子已然踏着吞宙魔躯冲天而起!

    立于浩瀚青冥之中,少年道子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眸光变得凛凛铮铮,似有谐趣,似是无情,

    “虚天封我天地,天子讳莫如深,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来回敬诸脉天子一个体面。

    我倒要看看,这些无穷无尽的灭世黑火,能不能令这沉沉寂寂的虚天,多出一些变化!”

    轰!

    两柄杀剑蜿蜒而出,似要飞天而去,电光火石间,已然将青冥之中斩出巨大的裂缝。

    下个瞬间,偌大的吞宙魔躯已然被道子一脚踹入其中。

第七百一十章 诸圣骇然

    东界,界岭山。

    浩瀚神通之海依旧与汹汹妖气彼此激荡,仿佛永无休止,皆为看似的宿命所左右,皆为圣尊的意志来战斗,以身俯首,命里幽幽。

    厚土之上,半空之中,云界下方,狂风骤雨一般的妖军卷了过来,好似云涛泱奔,宛若莽莽茫茫。

    无数细碎的七星光华彼此勾连,挥洒出浩浩神通光华,风雷如潮,剑气破空,真符生光,水火激荡……宛若竖起了一座连云接地的堤坝,令云界下方一片明明煌煌,异彩纷呈。

    而在云界的上方,同样是氤氲神光荡漾,道道妖气横溢,并无半分飘然于杀尘之外的超脱,反而更见凶戾和绝险。

    一众元神黯然恨怅,各位妖圣同生狠心,于劫争之中堪破执迷,于生死之间洗却浮靡,无论妖圣还是元神,皆知此战关乎诸族势力消长,容不得不拼!

    便是眼前能躲,难道还能一直都躲?总有会陷入劫争的时候!

    森然妖气之中,阳图妖皇随意看了一眼云界的下方,旋即就收回了目光,认真看着正在斗法的元神和妖圣。

    看到妙处,妖皇的面容上不禁浮现淡淡笑意。

    人族有句古话,说雪夜读***为大大的妙事,他颇不以为然,毕竟于妖皇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堪称禁忌可言,不过境虽不同,意却相通,这于胜前品劫争,其中的意趣更见脱俗。

    “轮番上前劫争,既是消耗,也是窥妙,这些天宗元神虽然各有底牌,不过于生死劫争中,却是不可能一直瞒住。”妖皇会心一笑,犹如稳操胜券。

    万流妖圣点点头,沉沉地开口,“不错,虽然元神的神通比不了灵尊诡异,但胜在花式繁多,加之灵宝玄妙,足以与我等一较高下。眼下探得一些虚实,于之后的决胜大有好处。”

    “所以还得是渊劫全面爆发,优势才会为各大妖廷所把握……”

    阳图妖皇淡淡开口,语气之中却隐有一抹怅然之色,“皆因这次渊劫的人族道子,实在太过锋锐,不然多等等的话,各大妖廷倒是可以多积累些底蕴,用不着仓促发动。”

    “的确如此,万幸,终是落陷了一个夺运破命的!

    想来诸位灵尊也是将那尸鬼恨极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可以令其劫气染心,昧了灵台,实在不错!

    有玄笼主持戮族,东界这边妖戮合力,必然能夺机得胜!”

    遗庚妖圣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劫阵之中的眼神多出一抹轻松。

    落入妖圣眼帘的,是万千流光划破长空,化虹于云界之上,声势骇然。

    流光蕴于云霞,骤然以排山倒海之势,卷向劫争的另一方,一浪高过一浪,直如锦绣,明有峥嵘,仿佛有着变天击地的伟力。

    这是元神倾力的一击,是圣尊生出的无明忿怒。

    阳图妖皇微微眯起了妖瞳,似是觉得有些不解,劫阵中的争杀还算是势均力敌,但妖皇莫名感觉压阵的各位元神似乎很是紧张。

    难道有阴谋?

    “遗庚、万流,我等一起品品这位赏云仙尊的神通,我总觉得对面元神似是想以此人破局。”

    “虽说有些花里胡哨,但道力属实沉凝,不过我没看出别的玄妙……”万流妖圣眸中碧光闪过,旋即摇了摇头。

    刑天之主曾于人皇大典说了一句劫中无谎,倒是深得各位妖圣之心。

    是与不是,行与不行,争中来见,劫中来辩。

    万流妖圣自信,若是这赏云仙尊的神通真有别样玄奇,凭他绝强妖圣的实力,绝不会没有丝毫感应。

    “遗庚你呢?阳图妖皇掐指辨算,也没有任何头绪。

    虽然阴络妖皇坐镇于妖廷,无法彼此合力观阴阳、窥万象,看不出这名为赏云的元神有什么特殊,不过他绝不相信对面一众元神会莫名其妙地紧张。

    既然阳图的绝强妖圣没有感应出端倪,他只能期待阴络的绝强妖圣能有所发现。

    “看不出来!”

    遗庚妖圣摇了摇头,旋即沉吟了片刻,“不过妖皇既然觉得有问题,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既然看不分明,不如下一阵我入劫争,迫也要迫得对面露出破绽。”

    话音刚落,劫争中的云霞流光倏地一收,一瞬之间,妖皇和二位绝强妖圣同时凝住了眉眼,全神看向阵中。

    而在赏云仙尊对面的妖圣,则是轰然激荡出妖气,更是爆发出妖血汇入其中,化为不破坚盾。

    妖之道为生之道,以血而承,以战而立,斗战之时或狂猛无匹,或冷静如猎,他早就发现对面元神眸子中的冷意,也早就准备好和对面硬拼一记,以窥神通虚实。

    “夜良妖圣,你必然陨落,我说的……”元神朗朗出声!

    旋即一道五彩霞光砰然乍亮,好似极光流星……直直冲回了一众元神所在!

    这是跑了?

    阳图妖皇眨了眨妖瞳,两位绝强妖圣嘴角已然抽了一下,三位圣尊皆是神色古怪——人族的元神可真会玩!

    夜良妖圣愣了一下,当即勃然大怒,不过既然元神已然冲出了劫阵,再怒也是无用,也只能恨恨退回到一众妖圣所在。

    遗庚妖圣哑然笑笑,若是实力不足,唯有口中涩苦,假如放点狠话就能令圣尊陨落,渊劫如何会从一至三,延续了数万年之久。

    “还是我去露一手吧,免得人族元神还以为劫争是玩笑之事。”遗庚妖圣昂首哈哈大笑。

    每次渊劫都能看到新的圣尊,每次渊劫都能见到一些老朋友尚未陨落,倒也有趣。

    劫阵之中,妖圣抬起了眉眼,恐怖而森然,令人不敢直视。

    “我为阴络遗庚,若是有那怕了的,无须入阵……”妖圣嘴角扯了扯,眸光转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声音响彻云界之上,淡漠而无情。

    既然诸位灵尊已然落陷了杀性尸鬼,一众妖圣又岂能毫无所得,难道两大妖廷还比不过戮地?

    笑话!

    就以一位元神的性命,来发出妖廷的烈烈之音,以呈劫争,以诚杀伐。

    回应妖圣的,是一位元神长长的叹息之声,旋即一个身影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劫阵之中。

    “元神万易,你倒是不怕死!既然如此,我就如你的愿!”

    遗庚妖圣化出近五百丈的妖躯,悍然扑了上去,瞬息之间,携风带雨,虚空震荡。

    赫然为一头火猿,好似能拿日月,仿佛可缩千山,宛若当辨休咎,可行乾坤摩弄之事。

    “遗庚妖圣是天地中少有的绝强妖圣,我也不想对上,不过劫争既然避无可避,不如体面点……”蓝香谷的万易仙尊苦笑了一声。

    在场元神皆是不弱,但若要说哪位元神最适合对上遗庚这头凶戾火猿,也只能是他。

    生院之主既已慨然赴死,蓝香谷作为天宗,总不好被人看轻了。

    “若兰,还请助我……”

    瞬息之间,一只白玉净瓶出现在万易仙尊的掌中,微微倾倒,淙淙琼浆已然流泻而出,恍堕碧天之泪,乱聚悠悠逝水。

    哗啦!

    琼浆滚入仙尊的脚下,旋即化为静谧的湖面,倒映出`水天一色,更于仙尊脚下倒映出一个清丽身影,手中同样有着一只白玉净瓶。

    “这么快就到百年了么?”幽幽的声音从清影口中传出。

    “远远没到,事实上,你我虚实互换不过七载光阴,不过劫数已至,不得不邀你同战。”万易仙尊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无奈。

    “明白了,居然才七载,文人皇可曾证位了?生院之主可曾伤愈?杀害易人皇的真凶可曾寻到……”

    若兰仙尊微微颔首,旋即同将玉瓶倾倒,淡淡碧水向天而起,和万易仙尊所倾琼浆汇作一处。

    “天地格局大变,一言难尽,等劫后我归位水天之前,我与你细说。”

    轰!

    火猿一爪抓来,凶威凛凛,仿佛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然而,妖圣却仿佛抓到了无形的水面之上,虚空一阵阵摇动,明明两个仙尊就在云界中彼此为影,却无法触及。

    诸位元神当即舒了口气,心中大定。

    幸好蓝香谷有八阶灵宝,碧水悬天瓶,可映水天轮回之相,否则,谁都没有绝对把握,能挡住全力爆发的遗庚妖圣。

    幽幽水天之景当即生出微澜,对着遗庚妖圣一映,两头水猿当即一上一下,跃出了天水分界所在,向着遗庚妖圣化为的火猿倒扑而去。

    “哈哈哈!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遗庚妖圣的妖躯之上,当即爆发出更为凶戾的妖火,毫无畏惧的与两头水猿厮杀起来。

    不过是虚实之宝互映互证,不过是两位元神齐心合力,难道就挡得住绝强妖圣的凶威?

    笑话!

    若论血脉底蕴,虽然阳图和阴络未成天地贵血,但于血脉神通的挖掘却是走在了各大妖廷之前,丝毫不输龙宫凤廷。

    在万易仙尊和若兰仙尊骇然的目光中,妖猿的身形再度拔高了两百丈,宛若法天象地的撑天之主。

    ……

    诸位元神的神情变得极其凝重。

    凶戾火猿已然将两只水猿中的一只给扯碎了,万易仙尊手中的净瓶当即生出丝丝裂纹。

    仅剩的那只水猿不敢硬顶妖圣的凶悍攻势,只能不断腾挪辗转,只期多拖延一些时间。

    分属三宗的七位人族元神同时眉眼一凝,目光已然变得凛冽。

    飘蓬仙尊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已然失了生院的催玉,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蓝香谷的掌宗也陨落于此,若是连丢两家天宗传承,于人道气运的折损简直不堪想象。”

    各位元神的视线同时盯向劫阵,看着那头七百丈高大的火猿,同时叹了口气。

    “有些不好办啊”岁晏仙尊语气显得有些无力。

    妖廷的妖圣要比天宗元神多上两位,若是乱战一起,局势就不可控了,但可以想象得到,几家天宗必然是要吃上大亏的。

    “万易跟若兰必须抢出一个,不然蓝香谷怕是要断了传承,之前只想着神通相克,倒是没料到遗庚妖圣积累太深,居然反过来克制了天水轮回之相。”

    飘蓬仙尊猛然出声,重重点头,“等会就由我抵住遗庚,岁晏出手抵住阳图妖皇,其它人抵住剩下妖圣的反扑。”

    “可以,万流妖圣就由我太虚剑道来挡下。”横枝仙尊点点头。

    “没问题,既然都在劫中,今日不去救人,明日怕是无人救己……”

    “言之有理,天宗有承,人道不绝……”

    诸位元神全神盯着劫阵之中,万易仙尊必然会将碧水悬天瓶爆开,以此脱开妖圣对水天轮回相的锁定,那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就是各位元神出手救人之时。

    “那瓶子可是八劫灵宝,就这么毁了,还是挺可惜的……”

    飘蓬仙尊没有回头,淡然出声,“天宗的传承,倒是比一件灵宝珍贵多了,便是人皇在此,想来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我人族四域已然损失不起天宗了!”

    “我才不信,郑景星那厮虽说出手阔绰,但七阶以上的灵宝,他怕是还拿不出来……”

    “景星那厮”四个字刚刚落入灵台,七位元神顿时感觉汹汹的雷霆猛然砸下,整个人都有些晕了。

    电光火石之间,久违的血气翻涌之感出现在道体中,诸位元神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

    果然看见一人骨玉悬额,提着长刀,眸子中满是遗憾之色!

    飘蓬仙尊眨了眨眼,过了两息,又眨了眨眼,当即觉得自家眼珠子已然快要脱出眼眶了。

    “催……玉……你没有身死道消?这怎么可能?”苍道元神只觉得自己恍若处在梦中,不曾醒来,不愿醒来。

    他明明看到四个妖圣、两位灵尊追袭姬催玉冲进了戮地,道子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那可是六个圣尊!抵得上两三家天宗的元神战力了!

    “仙尊这是什么话?我没有死成,好像大家都不乐意一般!流光苍道就这么不待见我修醒生院?”少年道人不由得目光一凛。

    诸位元神面容上的神色,当即古怪到了极点。

    怎么可能乐意他死?疯魔尸鬼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人道之眷!若不是场合与时机实在不合适,诸位元神恨不得当即浮上一大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飘蓬仙尊只觉得眼眶中忽然有些湿`润,见得君来,顿觉慰怀,天地美哉。

    人族四域劫争尽起,各处都是危如累卵,所以才逼得疯魔尸鬼迫不得已去行险,一举挑战两位灵尊,不想功败垂成。

    好在,人终是逃回来了!

    逃回来就好,道子没有死,生院也不会垮,人道就还有希望!

    指了指对面已然发现情况,并开始骚`动的诸位妖圣,少年道人淡淡说道,“要抢回万易仙尊,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不如我来试上一试!”

    不待各宗元神反应过来,骨玉少年于云界之中踏空而行,漫步而上。

    他的手轻轻在雪亮长刀上一弹!

    铮!

    “所有灵尊尽数入灭,戮族戮地已然永绝于麒麟天,

    尔等妖族,

    是来送死的么!”

    淡然凛凛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两间,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令妖皇变色,令圣尊胆寒,令劫阵中的火猿猛地向后遁去,浑然不顾可能会被元神反击。

    也令云界下方的滚滚妖气骤然一缩,仿佛大难临头!

5月8日请假一晚整理思路,缺章明补

    5月8日请假一晚整理思路,缺章明天补齐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东妖遁逃

    疯魔狠来倾覆,破命过往来时路,刃间流光尚有寒,悠悠逝水叹心甘?

    阳图妖皇看着骨玉悬额的道子,幽幽一叹,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吹拂在身上的天风,莫名有些冷。

    眼前此子的话没有半分可信,更是出了名的疯魔破命,但其人绝少吃亏。

    窥真魔脉,修醒生院,戮地灵尊、命昙宗,金玉麒麟……哪个没被此子算计过,偏偏皆是被他一一化解了因果和劫数,实在可怖。

    这样的人,会蠢到说出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

    妖皇不由得沉默了,仿佛被一川冰河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连妖血妖核都冻住了。

    云界上方和云界下方,同时陷入了沉寂,好似都在等待着一个决断和一个真`相——诸位圣尊,万千修士、妖军,仿佛被一柄雪亮长刀压得难以动弹。

    那人额间的骨玉不动不摇,映出了扭曲天地,也映出了诸位妖圣惊骇的面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遗庚妖圣只觉得喉头苦涩,他深知戮地灵尊的底蕴,虽然大多数灵尊心性未固,但神通极为诡异,斗法绝不输任何圣尊分毫。

    而灵尊之首的玄笼,绝对堪与各大妖廷的绝强妖圣争锋,无论他还是万流,若是对上玄笼,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别说戮族还得了天地眷顾,怎么可能灭族?

    妖圣的目光落到少年道子的方位,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道人提着雪亮长刀,被一众天宗元神簇拥着,便是那些元神的面容上,同样是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狂喜……

    “催玉,谢谢!”

    擦身而过之际,万易仙尊的面容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之色,犹豫了两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灵尊真的尽数陨落?”

    其他几位元神虽是全神防备着对面的反扑,瞬息之间,耳朵却是全都竖了起来。

    “我眼下道力未复,实在挥不动刀子了,便寻思唬一唬对面……”少年道人平静开口。

    “原来是这样,劫争之事既斗力亦斗智,多亏了催玉!”飘蓬仙尊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在他看来,趁对面妖圣心神撼动之际,出语如出刀,不费吹灰之力救下万易仙尊,确实是姬催玉这等擅长夺机争胜的道子能做出来的。

    事实上,效果亦是惊人,绝强妖圣闻声而遁,根本不敢撄其锋芒。

    “不过呢,灵尊尽陨其实不太准确,因为不止戮地灵尊,同陨的还有四位妖圣,加上繁宴城周遭五千里之地灰飞烟灭!

    我以往攒下的保命底牌用得心痛不说,还用了天子法体来收拾首尾,想想都是血亏。”

    骨玉少年呵呵笑了起来,手中的长刀却没有半分颤动,如山不可摇,似海不可撼。

    “居然是真的?!”一众元神倏地一惊,旋即面容上露出压抑不住的狂喜之色。

    作为天宗元神,对气运之道多多少少都会涉猎,戮族本该为三次渊劫的主角,虽然从入世之时便莫名不顺,但不会影响戮族割分天地气运的大势。

    最多一甲子,各位灵尊便可坚固心性,不会超过两甲子,或许便会有新的灵尊证得尊位……

    这些都是轻易便可预见的,甚至不少天宗还因此建言人皇,于妖魔戮三族中,要优先压制戮族。

    但是,这一切的可能,已然被一柄雪亮长刀斩绝了。

    飘蓬仙尊的嘴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于长生久视之中,他见过太多的道子了,灿烂了近甲子岁月的,纵横了几百年的,甚至有那金丹无敌,逍遥两千余载的,都曾于他眼前盛放过。

    但骨玉少年这般的,也委实太过惊艳,仿佛不似人间中人。

    仙尊咬了咬牙,便是破命夺运,也从没有见过以天地眷族整整一族,还有十数圣尊做祭品的,今天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他很想问问道子是怎么做到的……最后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这等影响天地格局的杀伐手段,人皇或许可以问得,流光苍道怕是还没有资格。

    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守秘!

    飘蓬仙尊轻轻呼出口气,“催玉,多亏了你!”

    “好说,我拿钱办事而已,不过郑景星那厮要是给不出赏格,我会另有话说!”

    少年道人的面容恢复了古井无波,静静看着对面的妖圣,眸子中仿佛有灼灼野火在烧。

    赏格?诸位元神不由得同时会心一笑。

    当年谁定的二十万灵晶的赏格?如今来看,实在订得太高了,高得离谱!幸好,郑记是人皇家的,大不了抵给眼前这人……

    “姬宗主,还请阵前一见!”阳图妖皇出现在劫阵之前。

    骨玉少年随意踏空而来,仿佛闲庭信步于逝水之中,不过雪亮的刀光却是如此清丽明艳,刺得妖皇眼睛发痛。

    阳图妖皇看着眼前的道子,心中颇为感慨,百年前,他作为东界妖皇,听都不曾听过对方的名字,而现在……

    妖皇郑重颔首一礼,无论如何来说,眼前道子做到了无人敢想之事,当是值得一礼。

    别说妖圣,就是连诸脉天子也算上,自有渊劫起,也没听说哪位圣尊能做下这等壮举。

    “我现在已经油尽灯枯,妖皇要不要赌上一赌……”

    “既然姬宗主都这样说了,我信了还不成嘛……”

    妖皇静静看了道子一眼,眸子中露出深深的自嘲,“可是这百年来,我赌一次输一次,今日就不犯这个忌讳了。”

    他知道,便是元神经过这样的轮番苦战,也该是道力不足了,但他委实不敢赌,也输不起。

    他完全无法想象,怎样的杀伐手段可以令四位妖圣和七位灵尊同时落陷,这样的战力甚至能胜过完整的一道天魔。

    如此凶戾的杀伐手段,疯魔尸鬼还有没有?他根本不敢赌!

    因为对面这骨玉悬额的道子是真的敢用,比如用元神拖住妖圣,从而可以从容发动……

    “戮族尽陨,劫数已平,若是姬宗主可以为我解惑,我妖廷便马上退兵而去。”

    阳图妖皇知道,劫争的手段已经变了,能令戮族瞬间永绝于麒麟天,自然也可以令妖廷毁于一旦,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有生力量,另外寻得各大妖廷商量出应对的办法。

    “好说,当年探索上古秘境,意外得了上古宗门五常镇道宗所遗镇宗法器,我当时就向守宝境灵承诺过,不会令五常镇道之名消亡于天地。”

    道子淡然笑了笑,一枚尺许梭形之物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此物名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上映三光,下镇有情,毁一切万物!

    五常镇道宗千辛万苦方才将之炼制成功,共有五枚。

    此宗虽然没有镇宗元神,却有不弱于天宗杀伐的伟力,可惜宗门劫起内争,最终同归于尽,还没等一次渊劫开启,便消逝在了天地之中。

    除开当年宗门内争中用去的三枚,剩下的两枚为我所得,是我最后的保命手段。

    这不,各位灵尊逼得太紧,我才忍痛用去了一枚。”

    阳图妖皇点点头,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这等魔宝实在有伤天和,最后这一枚,姬宗主当要好好保管才是!”

    骨玉少年幽幽笑了笑,神情中似没有半分玩笑之意,“这个自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疯魔来呈……”

    东界,界岭山,两廷妖军仓皇而逃,人族天宗没有追袭,而是在占据了有利地形后开始布设阵法,巩固防线。

    所有人都知道,阴络和阳图的妖军如此狼狈退走,也许就再也无胆犯境了。

    因为只要生院之主在,东界便稳如太古神山,决计无人敢犯。

    这不是什么妖族忽然生出了善心,也不是什么天魔骤然多出了怜悯,而是实实在在上古人道的馈赠,借金玉麒麟的愿,借生院之主的手,护住了一域众生。

    ……

    随后,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宛若狂风暴雨一般卷向了人族四域,也如同惊天霹雳似地砸入了妖魔二族。

    无论是东界还是西极,又或是北疆和南域,所有听闻此事的人,都是半信半疑,不过更多的消息却是一波又一波地传来,让人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因为除了那五千里灰飞烟灭的所在,还有更加令人信服的证据,压得人心头一紧。

    数以万计的天魔眷属爆发出入灭前最后的嘶鸣,旋即无情地陨落于虚天之中,血肉和魔气同时化为了灰烬,不停地陨落,不停地投入,却始终没能将浩瀚的黑火之海填上半分。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位天魔眷属消失于凶戾火海,整个虚天中仿佛再度变得空旷。

    念慈天子不由得轻轻苦笑,“那生院之主并未骗人,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有人会这样来用天子法体,吞宙的魔妙亦成为了黑火的一部分,现在这团黑火已然在侵蚀虚天的根本之性了。”

    旁边的天魔大座之上,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我倒是没想到,人族这法宝质性之高,居然能动摇虚天。”

    原本沉沉寂寂的虚天,此时虽是寂寂如常,但已然没有玄黑沉沉之象。

    宽广的黑火之海上,无数的虹彩垂垂而落,贯穿了黑沉的虚空,也映出了凶戾的光明,虚幻的日月星映在虚天之中,不仅降下了恐怖的黑火,也让虚天的小小一角彻底变了模样。

    凶戾黑火好似饥饿凶兽,拼命啃噬着空无一物的虚天,同时还在慢慢变大,虽然缓慢,却无休止,仿佛不将整个虚天都填满,绝不罢休。

    “落梅天子,落花诸脉中可有哪脉魔妙能消解此火?”

    念慈天子感觉久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自在法体,颇令人怀念,“便是消耗大一些也无妨,否则一旦虚天被毁,恐怕会被麒麟天中的人族脱出樊笼。说来惭愧,我破灭一道专注诛戮陷绝之妙,倒是于此无法可施。”

    落梅天子沉吟良久,终是遗憾地摇摇头,“吞宙的法体都只能坚持了少许时间,落花一道不以坚固魔躯见长,自然更是抵御不住。”

    “那若尘一道呢,可有妙法?重尘天子?”念慈天子点点头,看向另一边的天魔大座。

    一个少年从天魔大座上站起,微微点点头,眸子中有着淡漠而无情的自在之色。

    “须弥之尘可剥离此部分虚天,不过……”

    重尘天子的神情变得凝重,指了指虚幻的日月星,“若是不将这些虚幻光火的道韵封印挪移,终是无用之功,而这些则是须弥之尘做不到的,需要以定韵凝真之宝一并行法,才可根除隐患。”

    定韵凝真?

    念慈天子不由得幽然叹息,已然明白重尘天子为何变得神情凝重,“明白了,虚天是我天魔破毁麒麟天的根本,不容有失,既然如此,哪怕再难也得全力谋夺。

    既然命昙三界花方能消了此等孽火的幻光之根,那我破灭一道自会全力以赴,总要想办法落下刑天之主才是。”

    “念慈天子,不知破灭一道,需要我等两道做出何等协助?”落梅天子淡然开口。

    “不需要其它,不过既然已起劫争,自是不可仓皇而退,两位天子以为然否?”

    念慈天子微微笑了笑,指了指眼前浩瀚的黑火之海,平静地开口,“五千里之地的毁杀就将东界妖廷吓回去了,若是疯魔尸鬼当面,落花和若尘两道可敢以两位自在与之同归于尽。”

    也许是感受到了念慈天子的决意,两位天子同时颔首。

    “若是姬催玉真到了北疆所在,若尘诸脉必有招呼,岂会容其怀刃讹诈。”重尘天子点点头。

    “妖族主生之道,行`事免不了要多一分顾虑,要留一分后路,而我等天魔主灭之道,食众生挣扎之灵慧,品天地陨落之精华,对各位大自在天子而言,麒麟天早已不虚此行!

    若是尸鬼离开东界对上我等,两位天子前去同品上古人道宗门的玄奇,当是快意之事。”

    落梅天子的笑容带着一分至真至纯的自在,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这麒麟天的人族道子太过逆天,着实令各脉天子开了眼界。

    诸天之中,这样的道子,若是一方天地能得其一、二,足以令各位天子大呼好运,不少天子就是如此转化而来。这麒麟天倒好,随便拿一个出来,不是绝代神魔之姿,就是气运逆天骇人……

    念慈天子颔首一礼,“那就拜托落花和若尘两道多拖住一些人族战力,我来谋夺命昙三界花。”

    天子的视线落向那森然无情的黑火之海,不由得轻轻一叹。

    此方天地为何待人族如此之厚?

    万物若有本心,当求自在来折,

    安安静静地陨落,难道不好么?

第七百一十二章 人皇北征

    西极,分锋妖岭。

    戾煞妖军不仅没有后退半分,反而攻势愈发凶戾,一部又一部的妖军在妖云的携裹下,狠狠撞击着锁龙大营的阵势。

    阵里铮铮慰平生,此去洒血无长恨,一身功勋杀尘,还了待我以诚。

    连云战堡毫无畏惧地与虚天要塞缠斗,一如苦涩浓沉,一如恨浅杀深,妖云与袖翼扑打在一处,光焰千丈,直透青冥,就连云界下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如两头凶兽彼此纠缠,凶狠地撕咬,不时扯落皮毛血肉,化为金星银雨寂寂洒下,浇灌着云界下方的厚土。

    看着水镜中妖军的威势,隐秘`处的迦云真默默地点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水缓缓饮下,依旧苦涩,但他仿佛已经习惯了。

    “云真,真的没有关系么,阳图和阴络擅自退兵?已然坏了整个劫争的布置。”焚南妖圣长长叹息一声,忍不住抱怨起来。

    “至少阳图妖皇保住了妖军和妖圣,难道我还能因此抱怨不成?

    设身处地,大圣你也会怕,我也会怕,对于生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我没有立场怪他们。”

    迦云真耸了耸肩膀,淡然笑了笑,“劫争之事,必然不会完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发展,有些意外你必须要接受,有些损失你必须要承受,当然,我承认灵尊尽陨着实让我感到无可奈何。”

    旋即妖师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只是可惜了袖月……我让她待在繁宴城,没曾想反而害了她。”

    “那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真的没有办法破解?”焚南妖圣嘴唇嗫嚅了两下,心中悲愤莫名,甚至对东界两大妖廷有着一丝隐隐的怨恨。

    “破解?不需要破解,若是不怕死的话!

    比如我等这般和对面缠斗在一处,他姬催玉根本没有施展的可能,便是他能狠得下心,以妖军换了几个元神共赴幽冥,其实是我们赚了,甚至再赔上一两位妖圣,也并不算亏。

    我且信他还有一枚杀器,但那东西杀伐凶戾,敌我不分,不用之时才是威力最大的……”

    迦云真微微眯眼,眸光幽幽,沉吟了几息,“姬催玉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显露出此宝的跟脚。”

    说不失望是假的,四域同起劫争,三族联手,两面夹击,他最看好的方向,其实正是东界,否则也不会将袖月郡主派到玄笼灵尊那里。

    只待东界率先夺得胜机,其它战线便可借势打破闷局。

    不想被疯魔尸鬼一记乌梭掷下,戮地和灵尊尽数化了灰,袖月郡主也死了,就连两大妖廷都吓破了胆。

    “那现在劫争怎么办?”焚南妖圣不禁有些心忧。

    “大圣还请放心,我在等,会有人将答案带来的……”

    迦云真幽幽一笑,声音中有着绝不放弃的坚毅,便是再苦的茶,喝到最后,细细品鉴,都会有着一丝甘甜。

    再说,一次渊劫,二次渊劫,哪有什么戮族,便是少了夺运人族的手段,就不能劫争了?

    化鸿西去孤飞远,正要劫中了愿,多少因果多少怨,个中须着眼,杀伐如东风,吹得桃雪天地周旋。

    妖师凝视着水镜中的铮铮烈烈,目光清灵,仿佛看着一场不会结束的梦。

    昨日繁花今日谢,总归会谢,自古英雄皆是痴,最怕是痴。

    焚南妖圣幽幽一叹,他在妖师瞳孔的最深处看到了转瞬即逝的痛苦,“云真在等谁,若是可以,不若我去请……”

    渊劫之中,谁能保证不沾杀尘半分?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能笑到最后!就如当年同战白玉京的妖圣,如今仅剩自己了。

    焚南妖圣明白迦云真的心情,如此之多的妖军跟随他,如此之多的妖圣信任他,而云真很多时候却只能亲手送他们去死。

    劫争的路,只能如此残酷么?

    外间妖气的波动打断了焚南妖圣的思绪,迦云真淡淡笑了笑,“我等的人来了……”

    妖圣略一感应,当即恍然大悟。

    不多时,从三个不同的入口,三个身影几乎同时现出了身形,彼此见了也是愣了一下,还未作出反应,迦云真却率先开口了,

    “三位仙尊别来无恙,远道而归却是辛苦了,可是破灭、落花、若尘三道的天子有话要请三位带给我……”

    “妖师所料极准,正是念慈天子要我传话,破灭诸脉不会停下劫争,无论化真妖廷是何打算。”

    元神昌凌缓缓点头,熟稔地答话,“甚至破灭诸脉会全力发动魔潮,连我都不用回去了。”

    迦云真瞬间便明白了念慈天子所要表达的意思,全力劫争之时不会有任何余力,招呼或是防备元神,元神战力还请放到更合适的所在,这样的明示,可见西极天的决心。

    妖师转头看着地魔吞骸和人魔悔见,微微颔首,“若是我没有猜错,若尘和落花两道应该也是这般的决断。”

    “正是,诸脉天子要全力发动,我虽修天魔之道,却非天子,自是不适合留在那里。”

    元神吞骸深深吸气,勉强压抑住了灵台中的暗恼,“宗主死了,先天夺情之道却是不该断了,既然是劫争之中,便由妖师安排吧。”

    僧人打扮的人魔先是向场中之人一一颔首,“诸脉天子下定决心,我留着也是无用。

    不过,我行来曾细细观摩,化真和流明士气未失,甚至隐隐压住了西极各宗的锋芒,不愧为戾煞妖军!”

    顿了几息,元神悔见怅然开口,“不管师姐当年出于什么目的,但赐了我长生前路,也予了我无上道途,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既然意外陨落,我便该替她去看看广袤无垠的诸天。

    这次劫争既然关键,一应安排还请妖师谋划。”

    迦云真当即笑了笑,“三位的意思我明白了,原本留在分锋妖岭也无不妥,但既怕各位尴尬,又令戾煞妖军分心,我有一处更合适的安排。”

    “愿闻其详!”元神昌凌拱了拱手。

    “北疆,彻雷妖廷。”

    彻雷妖廷?三位元神同时微微眯起了眉眼。

    迦云真肯定地点头,诚恳地说道,“彻雷妖廷的四寺一宗眼下正欲破开北疆,夺回传承之地,据我所知,已然以血怨洗去了道誓。

    这五宗不能见容于人皇,岂不和各位情况一般,若是天魔和碎梦两宗前去共襄盛举,彻雷妖廷必然欣然接纳。”

    三位元神顿时眼中一亮,恍然大悟。

    “彻雷妖廷本就是人妖祥和,元神和妖圣皆为北疆圣尊,倒也没有尴尬一说,想来住起来比我这分锋妖岭要舒服得多。”迦云真耸了耸肩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最关键的一点!”

    妖师面容上的神情变得郑重,“眼下既然丢了戮族,那北疆就是劫争的下一个关键之处,诸脉若尘天子既然要全力发动劫争,彻雷妖廷正好压回北疆,胜机便在此处。

    所以各位前去北疆,于劫争大局,于宗门前路,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容得下别人怕死,也容得下戾煞妖军暂时难以增强实力,一切都为了大局,不惜一切代价……”

    迦云真傲然矗立,出语间铿锵有力,尽显身为妖师的决断,“我可以是代价,但我尽量想让各位不是,请各位前往北疆彻雷,是我能提供给三位元神最好的建议,绝无半分私心。”

    三位元神看着妖师,他的目光中皆是赤诚,就如他淡然而凛凛的语气。

    而迦云真身侧寸步不离的焚南妖圣,却是感慨地笑了笑,御心之道在诚心,在公心,就是各位明凰也不得不承认妖师的真诚,为其所用。

    这也是云真最为厉害的地方,大家利益一致,便不会有反复,只会有无悔。

    天魔和碎梦两宗的元神细细掐算起来,妖师也不催促,端起茶水细细地品鉴。

    良久,殿中多出简单的两字,“愿去!”

    一时间,迦云真似是有些恍惚,

    仿佛听到万妖丛林中一众妖王,拱手行礼,“愿往!”

    又好似听到几位妖圣饮着灵酒,慨然出声,“当战!”

    他轻轻摇头,将莫名的感慨尽数斩消,拱了拱手,郑重一礼,“北疆劫争之事,拜托了!”

    若是可以选,他还是愿意当个妖王的纨绔子弟,和化鸿喝着酒,被云楼姐严厉地责骂……

    可惜啊,如今的他既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拒绝的权力,因为太多太多信任压在他的肩膀之上,只能毫不退缩地走下去。

    哪怕前面是焚身烈火,又或是陨命劫数……

    ……

    站在修醒生院的大门处,青慧仙尊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弟子,不由得喟然一叹。

    人生似有命,各自东西南北,半在青天,半随云水,半碾尘泥,半沾佳岁。

    自己那弟子终是个无福的,情剑斩不出,痴心却落人,不意终是应了劫数,令她每每思及,皆是扼腕叹息。

    “仙尊,可是想起了风尽殷?当年北疆劫争,她居然敢悍然对上无间佛母,就连我也是极为吃惊呢。”

    金玉麒麟同样沉沉叹了一口气,“常言道,世事无常,当年我等还和无间寺互为劫争,谁能想到今时今日,我等居然要去施以援手呢……”

    沉默了片刻,青慧仙尊悠然点头,“是啊,风云变幻,世事无常,这些年变化太大,甚至都令我产生如在梦中的感觉。”

    “只要不是恶梦就好……”郑景星淡然笑笑,显得云淡风清。

    想了想,青慧仙尊压低了声音劝道,“人皇还请三思,眼下催玉还在养伤,他那古怪脾气,人皇当是清楚的,此时征调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郑景星的眼神很是奇怪,似是有些不解,“人皇大典上,天宗皆是立下了道誓,可供人皇征调天宗战力……”

    青慧仙尊脸上不禁露出苦笑,话虽是如此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但是,即便再锋利的刀,挥之用之,总也得养一养吧。

    “怎么不让他养了,我这征调的又不是他,再说……”

    郑人皇耸了耸肩膀,微微一晒,“我现在可是欠债的,于情于理,修醒生院都不能让我出事吧,不然,两百来万的灵晶就打了水漂,实在不值当。”

    生院负责接待的修士接过名帖,随意看了看,待看到郑景星三个字忽然一怔,脚下当即一软,好在郑景星一把将之扶住。

    “汇报给各位金丹,无须接待,一切如常即可。”

    旋即人皇和仙尊施施然迈入了生院的大门,而在生院深处的一座殿堂,无头神魔忽然感觉战躯倏地一冷,很是莫名其妙。

    当看到郑景星和青慧仙尊同时迈入了殿室,无头神魔顿时一呆。

    想耍赖打滚吧,青慧仙尊就在边上,实在抹不下这个脸,想映心过去私下商议吧,就如映去了顽石朽木,根本没有半点回应。

    所以,在青慧仙尊的见证下,人皇的邀请开始了。

    说是邀请实在也算是客气了,在无头神魔看来,这是恶狠狠地吊打和胁迫。

    “生院之主伤势未愈,令我守在此处,不得擅离。”无头神魔不慌不忙地开口,语气诚恳,理由充分。

    “我有天宗道誓,可抽调天宗战力,你虽是先天神魔,是不是挂靠于修醒生院?”

    人皇直击要害,不留丝毫情面,“之前北疆劫争也是生院金丹护持催玉养伤,加之催玉身上还有一枚七绝乌梭,谁会想不开过来找他的麻烦”

    无头神魔当即哑口无言。

    郑景星昂起头来,冲着斩魂神魔义正辞严地说道,“眼下北疆战事紧张,我决定亲伐北疆,现以人皇之名征调生院元神战力——刑天。

    可愿随行?”

    无头神魔哼了一声,将一侧的明月巨斧提到了手中,整个胸腹之间露出一个狰狞难看的笑容。

    “愿意……”

    人皇抚掌大笑,青慧仙尊同样笑吟吟地站在边上,心头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

    刑天趁着仙尊转身之际,狠狠瞪了一眼郑景星,知道自家是要去当苦力了。

    郑景星淡然笑了笑,没办法,为了此战镇灭北疆,别说是几位斩魂神魔,就是本体也要来当苦力。

    三尊斩魂神魔,两个器灵,一人本尊,非有如此阵容,凑不齐两仪微尘阵之中,生死晦明幻灭六个阵眼。

第七百一十三章 彻雷定皇

    水无定,花有尽,眼中前事分明,因果相逢难凭。

    都说杀伐薄性,可怜今日无情……

    咚……咚……

    浩瀚的战鼓声昼夜不停,哪怕是到了夜幕降临,依旧漫天响彻,令人心神悸动。

    轰隆隆!

    九道真符,夹杂着千重妙灵宝光,忽开忽合,化为方圆千丈的巨大漩涡,恶狠狠向着对面的溯雪妖皇压了过去,仿佛流云飞渡,好似凶兽撕扯。

    清风吹过,真符扬起,欲解旧因果。

    深浅映来,照于人间,不留留不住。

    妖皇的眸光微微一凝,一条冰瀑宛若银龙从天垂落,泛着极致清凌的寒气,似沉渊入潭,猛地向前一砸,刹那间已是凛冰交错,宛若凶厉的獠牙倒刺,狰狞更见恐怖。

    只一瞬间,冰瀑已然冲入真符漩涡中,爆为万千细碎的冰针,密音如无数雷珠激荡炸裂,连绵不绝。

    折叶仙尊瞥了一眼溯雪妖皇,摇了摇头,旋即将心一横,原本灵性十足的九道真符却是不闪不避,依旧疯狂绞紧,随着两方真力互不退让,一捧捧符光冰屑纷纷飘散,洒下漫天碎晶光雨。

    噗!

    不过一击之间,真符已然毁了三道,折叶仙尊顿感道力翻涌,一口精血喷出,洒在了天风之中,像是朵朵盛开的寒梅,明艳于北疆之土。

    “当年你祖上输不起,所以才离了北疆,今日一见,你原家缩了几千上万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溯雪妖皇淡淡开口,神情之中却似有一些恍惚。

    两人的脚下,云界下方,厚土之上,两股力量正疯狂的对撞,宛若两头绝不放弃的凶兽。

    成千上万的妖军在北疆佛子和法王的率领下,潮汐一般向着前方的城池扑去,原家的修士则是全力撑起了阵法,宛若坚固堤坝一般,拼命抵挡对面的汹汹攻势。

    “原家当年输在眼光狭隘,倒是不冤,不自量力自当败走北疆。”

    折叶仙尊淡淡笑了笑,“原家到了南域后,各种培养族人的法子都试了个遍,虽是出了一些英才,但也出了不少纨绔,比起郑家来说,倒是显得殊为可笑。

    不过,虽然我原家后人依旧比不过你溯雪妖廷的皇脉,难道你溯雪妖廷就拿得出能比肩金玉麒麟的人物?”

    溯雪妖皇无言以对,沉默了几息,摇了摇头,口中似有一些苦涩,“虽然紫明道经过了几番历练,已然可为妖皇之选,但最多也就是叶妖皇和易人皇的格局,怕是不能与金玉麒麟相比。”

    折叶仙尊同时也是喟然一叹。

    当年北疆欲成祥和佛土,暗流涌动,发生了许多意外变故,原家和溯雪妖廷本可成为儿女亲家,最终却是反目成仇,原家本就不愿化道为佛,一怒之下便去了南域之地,如今想来,实在是令人唏嘘。

    眼下,大家却是站在了劫争的对立面,为着各自的坚持,争机夺胜。

    轰!

    云界下方城池已然被妖军破开了阵势,诸多妖将爆发出激动的长啸,冲霄而起,好似万道龙蛇漫天,横空交错。

    坚固的堤坝被破开了缺口,妖军宛若洪水一般长驱直入,驻守的原家修士只能抢出就近的一些凡人,仓皇而退。

    折叶仙尊把手一按,三道空缺的真符已然被精血一一填补,仿佛夭矫神龙,灵动飞跃。

    “妖皇,溯雪妖廷胆敢劫掠人族,麒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溯雪妖皇冷冷笑了笑,“当年因为你我两家反目,两个孩子一疯一死,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

    人妖祥和有什么错?!

    我溯雪以人化妖之法独步天地,下面那些人族到了溯雪,既可修佛家神通,也可炼妖族血脉,同样不失道途前路!”

    噼啪!

    寒芒暴涨,密音炸裂,冰瀑交错来往,激起了无穷凛凛寒气爆发开来,似有天摇地撼之威!

    “妖皇错了!”

    折叶仙尊轻轻摇头,神色严肃,“妖廷和佛脉,不过当这些凡人是特殊的灵材,可以提供修炼种子的灵材,却不是人!

    麒麟不同,麒麟当他们是人!可以顶天立地的人!与修士一般无二的人!”

    “哈哈哈!就凭这些凡人?顶天立地?”妖皇的视线中已然多出一抹嘲弄。

    折叶仙尊眸子中露出遗憾之色,喟然叹息,“我如今只庆幸当年先祖和妖廷反目,更离开了北疆,否则原家一族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浩瀚的真符之海,伴随着霹雳雷音,猛然向妖皇冲了过去,如同九头鱼龙出海,似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原家元神扫了云界下方的族人一眼,正狼狈而退,但是,一种淡淡的安心映入灵台。

    为人不易,却不是为妖为伥的理由……

    ……

    “佛土,诸佛慈悲以视,天地祥和乃成。彻雷,应风雷而激起,顺人妖自德厚。

    如今为鬼母所窃,致北疆之地沦落沉陷,佛法不得广传,人妖渐见离心,为天地之大憾事。

    彻雷庇护北民之时何曾见得人皇,鬼母伪作无间之际早已觊觎祥和,如今各域有志之修、有识之宗心怀坦诚,欲拨乱反正,实为煌煌正道。

    诸寺善信当迷途知返,明明世间,堂堂北疆,岂能是修罗杀伐之地,血水滔身之海!

    为守北疆之众,为护祥和之德,彻雷所属已存万死不辞之志!

    人妖祥和之道,当诚取于煌煌劫争之内,当敬献于天地有情之前……”

    紫明道从容自若地宣布着法旨,其风采煜煜长庚皎如月,凛凛神姿端如魁。

    目睹这一切的元神和妖圣,皆是暗中点头,吟善天女的目光中更是难得生出了赞赏之意。

    彻雷妖廷需要一个妖皇,待此次劫争之后,时机应该便成熟了。

    紫明道经历了人妖祥和的风光,也见证过彻雷妖廷的衰落,明白劫争的残酷,也清楚祥和的可贵,所有这些经历,沉淀于溯雪皇子的心中,妙化于掌政书丞的妖识。

    如今的他,已然炼心有成,成为了合格的妖皇待选,也是唯一的妖皇待选!

    吟善天女轻轻将手一招,淡然笑笑,“明道,过来见过几位圣尊……”

    紫明道没有半分犹豫,微微颔首,已然漫步而来,目光并未有半分偏移。

    “见过各位圣尊!明道有礼了!”妖皇待选眸子深邃,宛若点漆。

    谈吐之间,挥洒自如,本就是天地中难得的人物,如今更是宛若美玉褪去了石皮,令人不禁眼前一亮。

    “明道,彻雷连我在内,共计六位元神和四位妖圣,皆是赞同你即位妖皇!”

    吟善天女笑吟吟地开口,“等此次劫争结束,我等就要换个称呼了。”

    仿佛暖阳轻轻抚在面颊之上,紫明道只觉得恍然从梦中渐渐醒来,似是欣喜,却又平静满足。

    “多谢各位圣尊厚爱,明道不才,唯有为彻雷妖廷鞠躬尽瘁,为人妖祥和殚精竭虑……”

    彻雷未来的妖皇眸子中已然恢复清明,瞬间平静下来,神情郑重地开口,“人者有慧,妖者化生,以慧往生,以生证慧,光明正大,如日如月。

    那些抱残守缺之辈,不知天地所缺,不顾众生所欲,必然会沦为劫争灰灰!”

    “说得好!”

    “明道如此格局,当是不输那东界麒麟!”

    “我佛慈悲,彻雷必能夺回佛土。”

    吟善天女抬眼看了看未来妖皇,以及场中诸圣,一声轻笑,“时来天地皆同力,我对此次劫争能取得胜机,能夺回佛土毫不怀疑,诸位可知为何?”

    “难道天女还要卖我等的关子?”

    吟善天女温柔笑了笑,神情变得极为专注,“那我也就不瞒各位了,既然我等不能见容于人皇,那北疆便自成祥和之土,当不受人皇辖制!

    妖师已然传信于我,天魔宗和碎梦楼的三位元神已然决定,会到我彻雷妖廷立宗。”

    在场诸圣先是一怔,旋即同时抚掌大笑。

    “妙啊!”

    “好一个祥和之土!”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一旦天魔和碎梦两宗到了北疆立宗,北疆诸宗的实力便足以与占据佛土的各家天宗分庭抗礼,但是那些立下道誓的天宗,不仅要面对诸脉若尘天子的侵袭,更要面对北疆妖圣的讨伐,必然顾此失彼。

    而一旦七家立誓天宗被迫出北疆,彻雷妖廷便可从容消化佛土,重凝北疆祥和气运,再执人妖祥和的权柄。

    岂不妙哉!

    过了良久,待诸圣散去,仅余紫明道一人之时,却见他倏地幽幽叹息,有些闪躲地将目光投向了视线尽头那处刃山火海,心头似是微微一酸。

    未来妖皇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旋即嗫嚅低语,“我终是将走到可以与采颜你并肩的位置了,不过我也知道,我,终是永远失去了你……”

    造物无情更无言,无有春风化我寒,彼此的缘,或许于相识之时便注定已断,悲凉至此,又有何言。

    ……

    “仙尊,会不会太过大张旗鼓了。”金玉麒麟摊着手,无奈地笑了笑。

    “人皇,正是要振奋诸域人心,正是要扬天宗士气!”

    天籁清音悠然响起,青慧仙尊毫不退让地注视着金玉麒麟,“我幻宗弟子听说能随人皇北征,皆是雀跃不止,难道不该让他们扬威人前?”

    郑景星微微颔首,当即举手投降。

    沉默了几息,郑景星柔声问道,“仙尊可知,这些随我出征的幻宗弟子,有不少可能要永远留在北疆了。”

    “嗯!”青慧仙尊淡然地点点头,面容之上和煦温润,眸子中盈盈有光,“主动斩断情丝者,共计二百三十三人,是我亲手为其斩断的。

    素卿幻宗自我起,至所有弟子,皆抱了陨于北疆的心思。

    人皇,幻宗弟子皆是自愿,更是无悔。”

    金玉麒麟郑重地点点头,笑容仿佛比暖阳更加温润照人。

    “既然如此,那便出发吧,此去为战,当一扫天地妖氛魔障,以显人道铮铮庄严。”

    郑景星一扬鹤氅,昂首走向了殿门,和煦微风迎面吹来,令人胸襟壮阔。

    人皇踏上半空的一瞬间,九九之数的号角之声,同时响彻在东雍上空,声势浩大,仿佛万千龙吟激荡得风云变化。

    祥云、莲花、神光交相映辉,笼罩了苍穹,直将东雍上方映彻得一片通明,如梦如幻。

    郑景星俯视着脚下的广袤城池,也俯视着期盼的亿万众生,温和地笑了笑。

    这样的麒麟天也许还不完美,但确确实实在向着心目中完美的神通之世在变化。

    入阵作风景,神魔啸且吟,也许终有一天,这方天地能容得下温盏共闲云。

    “麒麟天为人族之地,绝不容妖魔肆虐!

    当顺宇内之推心以清妖孽,更挽天地之崩颓叱吒风云,此征北疆,无敌不摧!无攻不克!”

    仿佛雷霆炸响于天地之间,朗朗清音冠绝群伦,令人心慕向往。

    两尊先天神魔一左一右,护卫在人皇身侧,好似能将天擎,仿佛可破日月。

    无头刑天手执斧盾,犹如一个孤傲的身影,在顽固地抵抗着命运大潮的冲刷,用尽全力站直了身子,哪怕代价是无头的骄傲。

    蛇身共工脚踏波涛怒满,沧浪随身席卷,正要来战天地两间,正要来撼心底犹寒,不周我当来见,不忿我且张胆,善恶由我决断。

    人皇出征,神魔护卫!

    “麒麟!无敌不摧!无攻不克!”祈祷一样的呼声响彻云霄,万千修士凡胎齐声呼喊回应,犹如无边血海翻腾,惊涛骇浪般卷向远方,一浪高过一浪。

    宛若众生的祝福,好似人道的眷顾。

    无数修士和凡胎皆是被万众沸腾的景象感动得热泪盈眶。

    诸多遁光出现在人皇的身后,有素卿幻宗的青慧仙尊,有流光苍道的赏云仙尊,有太虚剑宗的青孤仙尊,有诸多金丹天人,更有凝真的弟子,越聚越多,无怨无悔……

    人皇出征,诸修相随!

    昂!

    天地之中,倏地出现一尊麒麟妙相,头角峥嵘,金鳞耀光,浑身散发着祥和光晕,更是不断洒下金星银雨,宛若一座巍峨不倒的太古神山,好似从古至今激荡于逝水的不屈人道。

    整个东雍顿时为之一寂!旋即爆发出宛如天地大潮的欢呼之声!

    人皇出征,气运加持!

第七百一十四章 金蚕凶威

    今时的北疆,气象较之当年的祥和佛土,已是大大不同。

    妖廷方向,立誓天宗所在,幽冥鬼雾漫天而起,更有刃峰如剑,寒光闪闪,也有红莲之火随起随落,仿佛流云飞渡。

    鬼雾一侧更有血海大潮翻涌剧烈,宛若流朱乾坤漫漫壮阔,一望便有铁血之气弥漫口鼻,令人心生颤栗。

    其下便是接天长城一般的乌烟瘴气,墨云如盖,无数虫鸣怪嚎夹杂其间,惯脑魔音激得人目眩头晕,颇有魔君巡天的风采。

    九道真符如扬帆长征,如擎剑入阵,如化虹映地,如冲笋指天,灵光若金若银,璀璨夺目,浩浩荡荡遮掩住一方清净。

    “这样的景致,这样的劫争,这样的碰撞,已然不输前两次渊劫最激烈之时了。”

    第九明凰幽幽一叹,轻轻地说着,神色中有着一丝复杂,“麒麟天很大,但能选择的方向却只能有一个,道与魔,人与妖,祥和与杀争……是如此地难以相容。”

    明凰一拂鬓边垂发,眸子中尽是怅然之色,朱`唇之上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吟善天女不由得踏前一步,与明凰并肩,秀目中飘出遗憾之色,恳切而真诚地开口,“劫气已然弥漫天地,为了平息劫争,北疆不是没有退过,不是没有避过,可惜,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大道至简,知易行难,哪怕是祥和之道,依然要以无数血色来铸就。

    虽然吟善天女很是不明白,为何无间一脉不愿站在北疆诸宗的一方,甚至不愿保持中立,但情谊逝去便只能是反目成仇,剩下的,唯有漠然而无情相对了。

    “听说天女与鬼母关系不错,再想到当年八姐与金曦之主一见如故,只叹这天地中哪有什么物外烟霞之客,哪个不是红尘妄执之人。”

    第九明凰端起酒杯,杯中氤氲荡漾,不得清净。

    听到这番话,天女转头看向明凰,却见对方面色坦诚,惋惜之色不见半分虚假,旋即语气唏嘘,“第九明凰难道平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交心的?”

    “没有,我虽为天地贵血却不孤傲,只是与人交心之事勉强不得,再说到了我等这般境界,无法互证也可自证,有与没有,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劫争之中,没有这等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明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独斟独饮,香气怡人。

    “那我少不得要恭喜明凰,劫争中不曾遇到这等人,确实是一桩幸事。”吟善天女听了,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神色中多了一抹复杂的感慨。

    就在天女和明凰幽幽对答之时,两团魔云降临,还有一团烟霞幻出山河之景,一起落了下来。

    天女当即迎了上去。

    “天魔宗和碎梦楼愿到彻雷妖廷立宗,实是北疆之幸。”吟善天女轻轻笑道。

    吞骸和悔见同时颔首一礼,“见过天女,能得彻雷见容,也是我天魔宗的荣幸。”

    “不错,能移宗彻雷,也是我碎梦楼的机会,天女客气了。”元神昌凌同样微微颔首一礼。

    他并无它想,虽然师兄被斩,梦中朽界的大神通种子是一定要收回的,枯荣不该有缺,仇也一定是要报的,因果自当有还。

    “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凤廷的第九明凰。明凰,这是吞骸仙尊,这是悔见仙尊,这位是昌凌仙尊。”

    第九明凰淡淡笑了笑,“第九见过三位仙尊,有礼了。”

    一时间,诸圣云集,风云来聚,令北疆之地的无誓天宗足以与立誓天宗分庭抗礼,甚至实力犹有胜之。

    ……

    一道玄光,不快不慢划过长空,玄而无光,似能吞噬一切有情无情之物。

    公孙无止面色沉凝地注视着云界下方的一切。

    北疆最大的问题就是无险可守,在那些背誓元神以血怨洗去道誓限制后,以各宗修士为刃锋,以浑厚妖军为刀背,从极其漫长的战线上压了上来。

    以伤换伤,慢慢迫退无间寺、血海魔宗、心蛊魔教还有原家构筑的防线。

    这一招以力胜人,实在有些不好化解,所以,最好是反击之时一击致命,才能将北疆之患彻底扫清。

    郑景星还在东雍调兵遣将,征调元神之际,姜默舒早就以公孙无止的身份潜回了北疆,先一步寻找适合布设两仪微尘阵的所在。

    金玉麒麟是人皇,两尊斩魂神魔是护卫,只能随着大军缓缓而行,甚至根据计划,在途经魔潮之时,还要故意逗留一段时间,一方面看看若尘魔潮的威能,一方面则是给本体留出更多的布阵容裕。

    而后羿神魔也一直还留在西极和迦云真对耗,只会在最后成阵杀伐之时才会以神魔真言勾召到北疆,这是姜默舒的底牌之一,轻易不会暴露。

    故而,寻地布阵的诸多琐碎之事,便尽数压到了本体的肩头。

    公孙无止看着云界下方不断退后的大地,面无表情地推算着最佳位置。

    若只是要炼化一二元神,自然将六座旗门随手一抛即可,但入阵的每多一位圣尊,自然就会对阵势多了一分压力。

    若是超过六位圣尊,为了避免阵眼处的本体分魂被围攻,还要以地脉天光进行加持,以乾坤伟力来抵消诸圣威压。

    对于诛戮陷绝之事,他有足够的耐心,对于洗净天地之事,他有足够的诚意。

    每多落陷一位圣尊,都是刃尘倾泻的铮铮意,都是神魔凭取的杀伐夺,也可使未来可能的麻烦尽量少一些。他讨厌麻烦,倒是愿意前面辛苦些,将麻烦抹消在未出之时。

    想到此处,眉眼温润的沧桑中年,也不由得生出淡淡杀气。

    不过瞬息之间,公孙无止的眸子中便恢复了清明,他已然有元神尊位,又是后天神魔道中最难的斩魂成圣,自然能分得清哪些杀意是由心所生,哪些杀意又是由外所映。

    成圣之时,神通心映,三尊斩魂神魔各生出一种灵异,比如后羿的“观妖”,刑天的“恨天”,共工的“乱序”,这些神异虽然本体没有,但本体神魔已然染炼两魄,倒也生出一些玄妙,可能是修罗一途的缘故,变得对杀意和劫气犹为敏锐。

    屠灭天地眷族的反噬么?

    公孙无止淡淡一笑,已然猜到为何杀意频频无端而起,当是劫气勾动了无明。

    自己这个变数毁掉了戮族这个三次渊劫注定的主角,无论是天地是否有灵,必然是要震怒的,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五雷轰顶的准备。

    也不知是做不到,还是劫气迷心更为容易,总之,从戮族尽灭开始,无明易动已然是不争的事实。

    好在,三尊斩魂神魔和第二元神均可映心,一旦姜默舒发现无明有异,映心互证,倒也能将不属于本心的杀意一一斩去,不至于影响灵台清明。

    “真麻烦啊!”公孙无止不由得怅然叹息一声,“忙也就忙了,忙了半天还不得心安,唉……”

    沧桑中年摇摇头,将不属于本心的杀意斩消一空,化为了无痕。

    光初明,心初平,如觉悟,是命性。

    神魔破妄,杀伐凝真,真言思源,至执观本。

    莫名地,姜默舒想到了澹云楼和翼化鸿,不是天地所映,而是本心所观,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么,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后悔过……

    道子轻轻点了点头,淡然笑笑,心不可摇,杀不可饶,行来皆是因果。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莫问如何方为修,劈波斩浪破春秋。

    道子静静寻觅着北疆大地,找一个杀伐所在,寻一个破命将来,便是天地不允,自是将天地斩开……

    ……

    退不退?

    渊蛊仙尊的面色已然变得煞白,只是短短的三息,于灵台之中,蛊宗元神已然感觉走过了一生的道途。

    蛊道于他本该是轻车熟路,只是于今日,他仿佛又成为了刚入宗门的役虫道子,只觉得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不同于虫渊和心蛊的道路呈现在他的面前。

    “沙沙……沙沙”墨绿虫云之外,长达三百丈的六翅金蚕震动翅膀,惯脑魔音冲天而起,令人胆战心惊。

    金色的虫躯宛若迅雷急闪,只一个冲撞,浩瀚的虫海已然被尽数荡开,不,甚至可算是主动退避开来,血脉中的压制甚至超越了神通对虫躯的控制。

    “我来!”

    斜斜里,倾天血海宛若天地大潮卷了过来,其中血色已然逐渐变为玄黄之色,好似铁与火纠缠在一处,猛然向六翅金蚕拍了过去。

    二相一接触,金蚕只是猛一振翅,瞬息之间,血海便被分作了两片,久久不能合拢。

    淡淡的凶韵弥漫天地,沛然浩瀚,好似以乾坤中一切有情和无情为粮,啃噬万物。

    那边九道真符悍然裹向金蚕,好似龙蛟出海,迎头打向金蚕的双翅。

    嘶啦!

    九道真符的其中六道,已然被金光切得粉碎。

    心蛊仙尊竖指于檀口之前,轻轻吹气,幽幽虫鸣当即自虚无中响起,霎时间宛然便是一曲天音妙曲,其中却有无尽杀机暗伏,惑心斩魂。

    云界上方,四位元神联手与那六翅金蚕战作一团,轰轰烈烈!

    各位元神彼此对视一眼,神情中俱是有些无可奈何。

    来去如电,万法不侵!

    恍惚间,四位元神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柄长达三百丈的飞剑,倏忽电闪,犀利无比。

    沙沙……沙沙……

    恐怖的虫鸣每每响彻一次,不是浩瀚血海被撕扯下一角,就是铺天盖地的虫云被吸入口器,不像是阵前拼杀,倒像是对面在愉快地进食。

    这到底是什么凶物?

    北疆的叛宗居然还有这等底牌?!怎么挡?!

    “这东西好生厉害,完克我宗蛊道,当真是踢到铁板了。”

    渊蛊仙尊恼得恨恨直叫,却没有丝毫办法,诸多渊虫无论何属,根本不敢对上六翅金蚕,只能靠无穷无尽的数量抵住。

    能不能将之活活撑死?渊蛊仙尊甚至冒出了有些可笑的念头。

    缺冽仙尊也是同样色变,血海虽然已有九阶之性,但毕竟未曾圆满,每每被吞噬一部分,简直跟割肉一般,实在令人心痛。

    最为关键的是,相较于虫群,这六翅的吃货似乎感觉血海更为可口,已然有些吃得口滑了,不时就要扑上来啃上一口。

    折叶仙尊和心蛊仙尊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力感。

    这金蚕内外一体,便是真符道韵都会被凶韵所冲,便是那惑心神通也仿佛如泥牛入海,不见半分效果。

    眼见三宗元神难夺胜机,一身赤鳞的沈采颜终是玉颜生寒,青白天蛇当即出现在她的皓腕之上,蜿蜒漫游。

    “腾空撒手乘风去,回首人间我又来,

    白玉如蟾不语妄,青天指月我认真,且看杀伐诚!

    青白为证,呈以杀争!”

    轰!

    三百丈的青白天蛇悍然飞出,好似星丸飞掷,迸射`出漫天霞气,映着诸色神通光华,显得瑰丽无伦,于明媚天光中幻化为如仙如神,似尊似圣。

    沙沙……沙沙……

    好饿……好饿……

    仿佛小女孩委屈的声音响彻于天地之中,刹那之间,云界上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裂帛之音,森然鬼气陨落如雨。

    宛若小山一般的金蚕被轰得倒飞而回,青冥震荡扭曲,好似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沙沙……沙沙,坏人……坏人……”

    漫天凶韵倏地收起,好似风卷残云一般,滚滚向着金蚕缩去,瞬息之间,已然遁得不见了踪影。

    四位元神当即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捱过去了!

    这等凶妖戾虫若是冲入北疆之地,当真是不堪设想,怕是那万千城池,亿万凡人都要被嚼裹一空。

    “是化禅寺的六翅金蚕,没想到已然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实在是可怖啊,也不知用了多少灵材来喂……”

    鬼母幽幽一叹,看向北面的眼神很是复杂。

    “不若再向人皇那边告急……”渊蛊仙尊不由得眉头紧皱,“若是叛宗的元神和妖圣同时配合凶蚕出手,我等唯有败退一途。”

    “无妨,这凶蚕之所以叫凶蚕,就是因为吞噬之时敌我不分,你看对面只要放出凶蚕,根本不敢有圣尊上前。”

    鬼母摇了摇头,慨然开口,“听说万鬼那边也不轻松,若尘魔潮已然生威,正是要挡住人皇的来援!

    我等既然撑得住,还是再坚持一下,大局为重!”

第七百一十五章 若尘算计

    天魔食诸天陨落之时迸发出的灵慧,各脉大自在天子的魔妙各有千秋,故而各道天魔掀起的魔潮亦是有着不同的玄奇。

    众生的屈服,天地的陨落,见证了各位大自在天子的意志,也见证了魔潮的凶戾。

    以浩瀚魔潮浸了天地,以无尽眷属淹没乾坤,无情地厮杀,贪婪地掠夺,总会有一日,再坚定的意志皆会被诸脉天子寻到破绽,再顽强的防御皆会被无量天魔无情磨穿。

    窥真昧灵,破灭遮识,若尘滞性,落花凋零。

    这是天魔的意志,也是诸脉天子的共执,铸得如剑如刀如潮,斩不断的执与拗,抛不开的自在妙,当令诸天皆为小。

    以诸天为食,成无上慧,成无上勇,是何等自在,是何等逍遥,这样的意志才是天魔纵横诸天的根本性。

    若尘魔潮的前方,所有的七星阵已然尽数转为了逆生阵式。

    虽然这种阵式杀伐之力最弱,比不上封魔阵式,更是远远逊色于截剑阵式,但防御却是最强的,非如此不能抵御若尘魔潮的侵蚀。

    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遮着有相真魔,掩着无相真魔,扑到了坚固的堤坝上,溅起了血肉碎琼,甚至就连离大自在一步之遥的自在天魔也被天魔眷属掩护着,毫不留情地杀伐着,贯彻着诸脉天子的无上意志。

    诸脉若尘天子坐于天魔大座上,淡漠地看着幻镜中的惨烈厮杀,没有半分动容。

    天子之下,皆为蝼蚁蚍蜉,皆为杀伐工具。

    幻镜之中,神通光华不住闪烁,雷珠炸裂,五行真力爆发,阴阳二气抽打,盈盈星屑席卷,幽冥鬼雾召来……

    明明只是初浅的神通,各位天子却似看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

    “虽然只是一群蕴气,居然能扛住若尘大潮,我破灭天地二十有余,除了麒麟天,从未曾见过这等勇慧。”重尘天子欣喜地点点头,眸子中有着淡淡明光,似见了极为难得的奇迹。

    旁边一位天子赞许地点点头,“重尘说得对,若是征伐麒麟天成功,将此间的收获融入我等的天魔道,以后征伐其它诸天怕是唾手可得。”

    重尘天子淡淡看了过去,旋即轻轻的摇摇头,神色之中却是极为郑重。

    “须弥,要想消化麒麟天,也要征伐成功才行,不然,我等诸道诸脉,反而会成为天地晋升的资粮……”

    须弥天子抚掌笑了笑,指着幻镜中的场景淡然一笑,“就凭眼下这些修士的力量,怕是拦不住魔潮……”

    海量的天魔眷属已然灰飞烟灭,人族也有不少七星阵被袭破,不是当场身死道消,便是被有无相真魔携裹带回魔潮,仿佛再坚硬的礁石也难以抵挡无止尽的潮袭浪打,慢慢在崩溃,渐渐在粉碎。

    若尘魔潮凝身滞性,一旦裹入其中,道力运转会变得艰难很多,遁光为魔妙所侵,也会变得极为缓慢,这是若尘诸脉天子的底牌之一。

    可从容掀潮,更可从容攻伐,若尘魔潮所向几乎没有任何遁逃的可能,便是防御坚固,魔潮也可从容退走,待机会合适再度袭卷而至。

    如日月煎寿,如春秋化刀,躲不掉,避不开,挡不住……

    昂!

    澎湃的战鼓之音响彻于天地两间,似密雷一般连绵不绝,忽而又如长剑裂天似地惊慑人心,令有情众生不由屏息静气。

    下个瞬间,无数宛若晶莹宝石的七星阵,骤然出现在云界上方,前赴后继,似是无穷无尽。

    神魔现出战躯,无头执斧盾,赤发踏波涛。

    更有元神显出法相,云霞变色,幻光凛凛,真剑幻真。

    “天涯各域海并山,日月照见,春秋无断,共赏云舒卷……

    杀伐阵里灿生莲,天地两间寄永眠,自在何须羡,功成天子陷,贵血不入眼,妖圣陨不远……

    怒雷来炼,剑心来斩,生死周旋,莽莽行来只一念,要见青山,要见明艳……

    要令天地净宽,当使乾坤浩然……”

    铮铮战歌宛若风雷之声,自有刚毅,自有不悔,仿佛不像一个修士,而是一个孤独的战士,高歌于赴死的道路上,哪怕身后是天聋地哑的人群,哪怕身前是万劫加身的地狱。

    重尘天子悠然笑了笑,须弥天子同样笑了笑,其余七脉天子同时笑了起来。

    “足以兴扬天宗之风云,足以激荡修士之胆魄!”

    眼前的一幕令重尘天子不禁动容,换了其它天地,天地陷与不陷,只看圣尊的意志,连天人位格都无法干涉太多,只能多些知情而已。

    而在这方天地,森然而凛凛的意志中,不只有圣尊的担当,还有金丹天人的不弃,更有凝真的愿随,甚至就连蚍蜉一般的蕴气,都能顽固地喊出一声“不退”……

    这就是人皇之威?

    看着无数晶盈的七星阵无悔地填入大阵,替下了早已疲惫的三宗修士,须弥天子轻轻点头,眸子中露出欣赏的光辉,“我要收回刚刚的话,有着人皇统御的天宗,和一盘散沙的天宗,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是的,麒麟天因金玉麒麟而得到我等的承认,虽然他不愿为麒麟天子,但不得不承认,作为人皇,他很果决,也做得很好!”另一位天子慨然出声,语气中颇有遗憾之意。

    若尘、落花、破灭三道的天子,对窥真一道尽数陨落深感惋惜,但更遗憾的,却是永失了转化麒麟天子的机会。

    行灭于诸天,不仅需要同道之自在,更需要领航之天子,只可惜金玉麒麟不愿凝执为魔,否则说不得能带领诸脉天子,一窥至妙天子之上的境界。

    重尘天子轻轻抚掌,淡淡笑了笑,“不过,便是金玉人皇再是果决,他的应对也在我等的预料之中。

    万鬼和无间两处阵线均在对峙,但金玉麒麟手上的力量不足,仅可护住一方。

    虽然他没有作出最坏的决断——分兵,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其中一处。

    看来,不管是出于对万鬼黄泉宗的愧疚也好,又或是他更为重视我等若尘一道,他选择了协防此处。

    如此,彻雷妖廷便可全力夺回祥和佛土了……”

    人皇会前来北疆支援,本就在诸脉若尘天子和妖廷圣尊的推演之中,双方早有所约,一旦人皇来救援北疆,若尘诸脉天子需要尽量将金玉麒麟吸引住。

    最上之策是令其分兵,其次是令其选择和诸脉若尘天子对峙,若是金玉麒麟不管不顾,坚持要支援无间一线,那也无妨,主次颠倒,换由若尘一道天魔主攻即可。

    劫争之中,既是斗力也是斗智,无论金玉麒麟如何来选,此次劫争都会是输。

    诸脉天子不由同时抚掌大笑起来。

    而在七星阵上方的云界中,诸位天子视线不及的所在,郑景星正奋力向着面前的战鼓敲去,洪亮澎湃的鼓音在天地两间隆隆回响,令人气为之夺。

    郑景星宛若执雷掌电的神人,双臂有力而富有韵律地挥动着,他的眸子中有着绝不退让的坚定。

    亲手将天河倾泻,兀自将轰雷砸下,会有人死,会有很多修士身死道消……

    血雨腥风的劫争爆发开来,无数人会死,甚至死得不知为何,他没有办法救下每一个人,也没有执念救下每一个人,但他愿意承诺,尽量让付出的生死显得更有价值。

    选了一条艰难的道路,生死直如等闲,只在想做,无意求全!

    金玉麒麟挥动鼓槌,猛然敲打在战鼓的边沿之上,发出“呛砰”一声,憾魂摄魄,无怨无悔……

    如破云大日,如雨后长虹,如指天利剑,如烈烈神魔。

    ……

    “常言道,世事无常,当年我等还和无间寺互为劫争,谁能想到今时今日,我等会来万鬼黄泉宗呢……”

    郑景星沉沉叹了一口气,神情中略微有些尴尬,“仙尊以为然否?”

    青慧仙尊美`目莹莹,疑惑地看着金玉麒麟,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旋即促狭地笑了笑,“人皇若是有话,不妨直言,刚刚言语,人皇今日已是翻来覆去说了一掌之数还有余。”

    似是恍然大悟,幻宗元神看向郑景星的眸光,已然多出一丝怜惜和心疼。

    万鬼黄泉宗?阎罗天命关二山?

    原来如此!

    都说近乡情更怯,以金玉麒麟和阎罗天命的因果,到了万鬼黄泉宗觉得怅然若失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人皇不欲去那伤心地,不若我和赏云、青孤联名相邀彭宗主,设宴以贺他晋升元神,人皇自是要在场的,如此倒也免了一些尴尬。”

    青慧仙尊柔柔一笑,已然想到了解决之道。

    郑景星幽幽叹了一口气,瞒是瞒不过去了,便是风尽殷用了化身之宝,怕是也能被轻易认出,毕竟风尽殷曾修行过逆慧恬情剑,以青慧仙尊的感应,如观日月无遮。

    好在幻宗元神还算值得信任,历次劫争足见其心,眼下更是人皇护卫。

    郑景星一直觉得能第二个窥破真`相的,会是血海元神,不想,青慧仙尊沾了自家弟子的光,马上就能知晓麒麟天中的劫争至秘。

    “不是关二山……”郑景星顿时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甚至心头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荒谬感。

    不是阎罗天命?居然猜错了?青慧仙尊凤目微眯,神色中很是疑惑不解。

    “这个说来话长,仙尊随我来,便可知道究竟……”

    郑景星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温润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

    一切都是本尊搞的事,为何要我一个第二元神来承担这种尴尬,吃肉没见着,光是受挨打,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想到本尊还在雪原上摸爬滚打,金玉麒麟撇了撇嘴,当下也不好再抱怨了。

    走吧,丈母娘,去见见你那无怨无悔,压服了无间佛母的乖乖弟子。

    郑景星左手一摊,做了一个虚引的动作,青慧仙尊骤然一惊,旋即恢复了镇定,麒麟行`事向来稳重,绝不可能无的放矢,既然如此严肃,必然是有要事。

    金玉麒麟沉默地走着,青慧仙尊与之并肩而行,什么也没有问。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稍等片刻,也许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作为天宗元神,作为人皇护卫,哪怕有惊天之秘,也要淡然处之。

    直到……

    “尽殷?!你没有死?!”

    青慧仙尊的凤目当即瞪大了一圈,其中满是不可思议,直到发现金玉麒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才惊醒过来,敛去了玉颜上的惊容。

    “师尊,有些说来话长,一切都是为了渊劫争胜!”风尽殷吐了吐舌头,露出了小女儿家的模样。

    “确实有些话长……”郑景星赞同地点点头,旋即向幻宗元神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目光。

    风尽殷款款行到了青慧仙尊的身旁,仰着小脸,一如当年还在幻宗之时那般,到了最后却是捂嘴一笑,美`目微白,娇嗔道,“怎么,师尊还怀疑我是假的不成?”

    “催玉其实就是玉诡?”青慧仙尊略一思索,当即脱口而出。

    乖乖弟子忙不迭地点头,却是含笑不语。

    好家伙!幻宗元神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自家弟子为何说是为了渊劫争胜,好一个弥天大谎!

    不过一见自家弟子笑得如此狡黠,仙尊就知道必然没有全中,再想到万鬼、无间的关系,以及北疆劫争之中那泼命的一赌……

    双英早就和好了?一阵明悟瞬间涌上了青慧仙尊的心头,令她不由得浑身颤栗。

    不对,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故作不和!

    思及于此,青慧仙尊猛地转过头,紧紧盯着金玉麒麟,“双英也是故作不和?!人皇是不是早就知情?和姬催玉的争斗也是演给天下人看的?”

    本以为能得到肯定的答复,哪知却看到郑景星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嘻嘻,师尊还是没有猜对哦……”风尽殷笑得极为开心,似是那么多痴心等待,那么多深情付出,于此时此刻,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都怪那妙人儿做的好事!谁会猜得到?!

    “愿闻其详!”青慧仙尊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弟子,又看了看金玉麒麟,只觉得灵台都被搅得浑了。

    “师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刑天之主、玉诡、疯魔尸鬼、金玉麒麟,是同一个人?!”

    风尽殷螓首轻摇,笑得极是温柔,“这样的妙人儿,尽殷赌上了性命才抢到了手,真不容易呢!”

    “不可能!”

    幻宗元神当即惊呼出声,甚至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怎么瞒得过去?”

    郑景星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膀,旁边是风尽殷银铃般的笑声,幽幽回荡在虚空中,令得青慧仙尊不由一阵恍惚。

    不知为何,想到三次渊劫以来发生的一切,仙尊的眸子中顿时湿`润了,轻`盈的泪珠就这么跳出了眼角,静静划过了激动的脸庞,奋不顾身地一跃而下。

    百年劫争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幻耶?真耶?幸耶!

第七百一十六章 龙血移睛

    数百遁光经天而落,好似流星坠地,落在了森寒刃峰之上。

    远方的云界之中,佛光、妖云、魔头混合纠缠,烟云弥漫,无边无际,为天地披了一层诡异的幻彩惑光。仿佛诸性诸力被强制揉合到一处,似无相违,反而更让其于玄浑中多出几分凶戾——食人夺慧、奴身为器,惑心皈依,乾坤可随意拨`弄,天地可肆意入盅,人道可任意令痛。

    为着天魔的执心,为着妖圣的意志,为着佛陀的祥念……

    遁光中走出一个赤足的美妇,款款而前,魅惑绝丽之姿宛若百花齐放。

    郑予晴嫣然笑了笑,面对长生久视的元神没有半分畏畏缩缩,直截了当地开口,“人皇调我来援北疆,既是对命昙宗的信任,也是一番好心,所以哪怕我心里再是不愿,终是决定来了!

    既然来了,自然是全力以赴!”

    各位元神齐刷刷地看过去,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各域战力捉襟见肘,甚至将命昙神魔都调来支援无间寺战线,可见金玉麒麟的无奈之处。

    毕竟事关天宗颜面,若不是实在无法,相信人皇不会做出这等决定。

    沈采颜螓首轻点,淡然出声,“白骨峰主想好了就行!北疆眼下的局面,可不仅仅是要全力以赴,劫争之中诚以生死,我自不会有任何芥蒂,但决断之时也不会有任何特殊关照。”

    折叶仙尊神色攸然复杂,迟疑了一瞬,赶紧上前缓颊,“郑峰主能前来支援,实是北疆之幸,不如先行安顿,再一同商议。”

    南域四姓中,郑予晴与龙家元神最为亲厚,而且其人无论资质和姿颜,皆为天人之选,当年于南域四姓的后辈之中,也是追求者甚众。

    直到后来培养出了刑天之主,各域诸宗更是哗然一片,不说一众金丹之辈,便是各位元神也深深为之羡慕。

    所以,无论是看在四姓的关系,还是刑天之主的面子,原家都要予上一分体面。

    “不用了,还是先说正事……”

    郑予晴将手一召,两个童子吭哧吭哧跑了上来,其中一个神色激动,而另一个则是面容平静。

    看清两个童子,诸位元神不由“啧”了一声,神色更是猛然一变。

    这是?

    “不错,龙下渊已然勾连沉秘堕天神魔,公孙有常则是我白骨峰的神魔天命,有他二人在此,便是其他神魔之主御使神魔,也会凭空多出三分威能。”

    郑予晴点了点头,旋即长长叹了口气,“此地凶险,本不该带他二人来此,但劫争之中本就有极多无可奈何之事,全力以赴总好过日后遗憾。”

    原来如此!各位元神当即恍然大悟,原来刚刚郑予晴所说全力以赴,不仅是她,也是命昙一宗。

    只是龙下渊身负龙血……

    似是看出了各位元神的疑虑,郑予晴淡然笑了笑,美`目之中没有半分担忧,平静地开口,“北疆眼下叛宗和妖廷勾结,既然龙血在此,不说令其分化,至少可使妖廷多出一分忌惮之心。

    此间的厉害关系,也与下渊和有常说过,他们都是好孩子……”

    “我……不怕的!真的不怕!”龙下渊的小`脸当即胀得通红,也不知是羞,还是勇,又或是心头那股龙家与生俱来的傲气。

    公孙有常只是抬起眸子,淡然扫了诸位元神一眼,微微颔首承认,却没有说话,好似云淡风清,不以为意。

    沈采颜点点头,温润如玉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森然冷笑,“若是龙血被金蚕给吞了,那便是天大的笑话,我看彻雷妖廷怎么向真凤、妖师,还有其它妖廷交代。

    彻雷和溯雪两大妖廷当场反目也有可能!联手之势说不得不攻自破!”

    咦?!

    龙下渊瞳孔剧震,当即觉得浑身发冷,这才知道白骨峰主所言没有半点夸张,眼前这无间佛母号称严毅慈悲,都是假的,若是真发起狠来,当真能令所有人都肝胆生颤。

    便是公孙有常,神色中也是多出了一抹紧张,猛地抓`住了好朋友的小手,只觉得掌中满是汗水。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只需下渊于劫争中露上一面,对面妖廷便不敢随便放出六翅金蚕那凶物了……”渊蛊仙尊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采颜,只觉得灵台大受震撼,这才忽然想起眼前的鬼母,心有黄泉之剧毒,谋有幽冥之诡险,当年也是能压得妖师动弹不得之辈。

    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倒是本性未改。

    “是极,倒是不需真龙冒险,彻雷妖廷见了龙下渊在我等的手上,自是不敢鱼死网破,只待拖到人皇压住若尘魔潮,困局自解。”缺冽仙尊淡淡一笑,主动接口。

    他主持虚天要塞之时,便暗中猜测双英早已化解了因果,不过没有证据,劫宗元神又不露丝毫口风,他也是没有办法。

    眼下见了命昙宗敢将龙血交到无间佛母的手中,他心中当即又多了几分把握,不过这是根本不能出口的至秘,甚至要自行设下禁制。

    龙血会有危险?真当金玉麒麟不知道双英之秘?血海元神的嘴角不由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

    妖气凝形,已然在诸位圣尊面前幻出了北疆地形。

    上下共分六层,分别为寂寂虚天,浩瀚青冥,悠悠云界,光照人间,沉沉厚土,幽幽冥界。

    吟善天女已然暗暗叹了一口气,劫争不易,毕竟双方都有着不肯放弃的愿与执,若是不想扭曲本心,便只能令对方形神俱灭。

    这样的独木之桥,两侧皆是生死,只有执刃前行,狠狠斩破,方能继续执掌天地,于滚滚逝水之中长生久视。

    幻境之中,是无比冷酷的劫争,只要圣尊的指尖轻轻划过,便有无数的修士和凡人为之赴死,成为天地劫争变局的代价。

    “人皇连龙下渊都放到了北疆,可见人族天宗确实没有什么底牌了。”

    吟善天女螓首轻点,面容沉静,“但哪怕龙血于前,也只能令我等投鼠忌器,不好轻易唤出六翅金蚕而已,于大局影响不大。”

    溯雪妖皇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能不能将龙血抢回?”

    “很难!以采颜的气性,龙血既然交到她的手上,要不就是直接喂了金蚕,断了我等的念想,要不就是以之为饵,好诱我等入伏。”

    吟善天女轻轻摇头,眼睛里满是自信,“得到了命昙神魔的支援之后,采颜反而收缩了战线,甚至就连北疆腹地的方向都让了开来,一来是想让我等去谋夺龙血,二来不就是想诳我北疆诸圣去截断她的后路么。”

    天女的手指轻轻在幻景上一划,红光如潮已然将北疆割作两块,并迅速地将之蚕食。

    血色的妖云显得如此贪婪杀夺,更是无情吞噬,哪怕有两股青气与之纠缠撕扯,终是缓缓漫过了北疆腹地的诸多星辰。

    北疆的元神和妖圣,平静地看着,一颗星辰就是一座北疆的城池,也代表着数以十万计的凡人,这些就是劫争中最轻的代价。

    “所以,我们现在的胜机,便是将计就计,以妖王和金丹为刃,用妖军蚕食北疆腹地,稳扎稳打地将之隔断。

    到了那时,便是四家立誓天宗的元神可以遁逃,但所属修士皆要被陷住。”

    溯雪妖皇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煌煌正正以力胜之!而且一旦元神遁逃,我等人多势众,只要稍加阻拦,便可轻易留下一二元神。”

    “怎么阻拦?”地魔吞骸不禁有些疑惑。

    “自然是我先去埋伏!”

    闻弦歌知雅意,第九明凰当即明白了天女和妖皇的意思,“我有真凤不死身,只要不对上后羿神魔,没有陨落的风险。

    各位只需全力围打无间一线,得不到人皇的支援,四家天宗必然坚持不了多久,便是沈采颜能召出宗布大鬼王,想来也是无济于事。”

    “不错!”吟善天女笑了笑,“碎梦楼的神通得枯荣之相,最能克制鬼道,若是沈采颜召出宗布大鬼王,一旦对上昌凌仙尊,不过是自损战力。

    只要我等稳扎稳打,无论是北疆腹地妖军和修士的对耗,又或是无间一线的诸圣围杀,皆是不会有任何破绽。”

    “那要是人皇调来后羿神魔呢?”地魔吞骸想了想,还是有些狐疑,“又或是人皇派出其它元神前来接应支援?”

    “若是后羿失踪,妖师定然会发来警示,明凰撤回即可!”

    天女淡淡笑道,“若是其它元神,明凰只需阻上一阻,我等便可追袭而至,到时,受令元神是来支援接应还是来枉送性命,就要看我等的心情了。”

    地魔细细思虑一番,觉得确实稳妥,毫无破绽。

    “人皇为了争取时间压下若尘魔潮,甚至舍得将真龙作为诱饵,来吸引我等的目光。”

    天女眯着凤目,作出了判断,“采颜要行险争胜,落陷我等联军的一二圣尊来破局,甚至敢将后路作为筹码。

    不过只要我等不受诱`惑,全力围杀,四家天宗的战力很快就会耗尽。”

    彻雷主事的手指向了幻境中的幽冥,“这里,想来有着采颜所留的后路,甚至可能还有宗布鬼王的接应,不过有昌凌仙尊防备着此处。”

    旋即又指了指虚天,“那些元神和神魔也有可能自虚天遁逃……”

    吞骸仙尊哑然失笑,重重的点头,“若是我和悔见在此,也能让人从虚天逃了,怕是无颜于北疆立足。”

    溯雪妖皇抚掌而笑,“如此,天罗地网之势已成,唯一突围的希望便在人皇亲来援救……”

    “若是人皇亲来……”

    “若是人皇亲来……”

    北疆诸圣互视一眼,同时轻轻颔首,劫中的无情算计就是如此残酷,动辄身死道消,毫无回旋的余地。

    杀争幽幽天杳杳,幸命岂得永无少,便是金玉,也会有蒙尘一日,便是麒麟,也会有落难之时。

    只在算,只在争!

    ……

    北疆,腹地。

    一处半山之间,远离尘世的浮华,唯有寂寂长风回荡于耳畔,似凶兽怒号,永无休止,一个沧桑的中年修士正全神灌注地勾连着地脉之力,不敢有丝毫分心。

    公孙无止忽然眉头一皱,只觉得心烦意乱,杀意盈盈腾起于灵台之中,似乎一切众生皆可斩,一切无情皆可灭。

    对于天厌地弃所勾动的修罗杀意,他暂时也没有解决办法,总不能一直待在第二元神身边,以麒麟之运抵消。

    他眼下也只能映心三尊斩魂神魔,然后将生出的无明杀意抹消一空。

    毕竟斩尽了天地眷族,绝了人妖魔融合的道路,代价只是偶尔心烦意乱的话,还是值得的。

    不过既然在做大事,还是须有如履薄冰之心,神魔道子将心神、道体、气运、因果都细细感应了一番,更是遍查周遭,依然没有寻到异常情况。

    “龙下渊在采颜那里,还有公孙有常,当是能吸引住妖廷的目光。”

    “命昙宗便是看着空虚,但有白玉京为后盾,也不应该会被轻易攻破。”

    “东界两大妖廷被吓破了胆,没摸清虚实之前,怕是不敢随意破界。”

    “后羿在和迦云真对峙,对面也并没有起疑心,毕竟真言勾动斩魂神魔从没有在天地中暴露过。”

    公孙无止睁开了双眼,神光湛湛宛若冰雪,眼下已然寻到四处地脉天光相合之地,适合勾连两仪微尘阵,诱饵也开始安排放下了。

    陷如钓丝,陷如绝网,只待水落石出,只有收获多少的问题。

    按照他的心思,彻雷妖廷必然是要一网打尽的,否则对不起北疆染就的无边血色,况且彻雷妖廷及诸多叛宗不灭,祥和之道便无法重凝,本体神魔也就无法继续祭炼。

    于心意,于道途,以两仪微尘一举炼化北疆诸宗,才是上上之选。

    公孙无止于天光吹拂之下,静静矗立,直到灵台归于平静,甚至是呼啸天风烈烈吹过,皆是不动不摇,方才继续将神念向地脉中探去。

    道者,明赏万物,魔者,顺意乾坤,本就不曾相违,皆要有空明莲心的坚持,皆要有凌凌如刃的意志。

    淡淡的平静于道子心间应心而起。

    无有欢喜,无有悲凉,就如滚滚逝水扬扬而去,无悔如玉碎,清清如明光。

    汹汹杀伐,铮铮天地,意在盏茶。

第七百一十七章 生路被堵

    宛若雀跃似的丘陵,点缀在莽原之上,似云不带半分雨,偏似秋水沾了阑珊意,起了涟漪,得了生趣。

    公孙无止的眸子中多出了一缕欣喜,仿佛红尘颠倒恰逢了氤氲云起,总算是寻到了最美的光一缕。

    细细寻来,没有意外,终是寻到了最后一处地脉和天光的交汇所在,亦是两仪微尘最后一处阵位。

    沧桑的中年修士缓缓停下遁光,不带半分烟火气,放眼看去,诸多丘陵之中,却有一座小小的山峦,宛若翡翠之上的一点冰盈,青碧之色却比周遭的丘陵显得更是温润,乙木精气似乎更为灵动。

    “总算是没有跑冤枉路,最多再有十多日,便可将六处地脉尽数勾连……”道子自言自语悠然叹息,眼下情势紧张,他也没有时间欣赏美景,心神当即向着山峦下方探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无止猛然睁开双眼,只感觉心神中的杀念猛然滋生,甚至宛如天地大潮暴涨,便是修罗执念都不由为之牵动。

    又来?!天憎地厌也不用时时刻刻吧。

    道子嘴角微微弯起弧度,缓缓摇了摇头,轻车熟路将心神往三尊斩魂神魔一映,内外互证,旋即便将不是本心生出的杀意一一照出。

    公孙无止眉眼一凝,眸子中顿时宛若点漆幽水,孤寒料峭,如梦独醒,将不属于本心的杂念尽数斩消一空,刹那之间,已然恢复了灵台中的清明。

    既然已被天憎地厌打断,倒也不急在这片刻柱香,一念至此,公孙无止袍袖一挥,面前的石台之上,已然出现了红炉和杯盏。

    虽是无烟无火,淡淡的茶香已然氤氲而起,平了意气心头火,绘了盏中千帆过,人海不觉曾擦肩,浮生梦醒还来过。

    悠然间,公孙无止将一盏香茗倾倒,细细的茶水宛若银线垂垂,晶珠滴落,也不知是敬天地,还是敬众生,又或是敬故人、故友、故敌……

    道子抬起头来,看着从半空中垂落的遁光,目光沉静,似是绝不可动摇。

    只见一位娉婷女修于遁光中现出了身形,淡紫长裙映于天光之下,入眼皆是婉约,两点盈盈秋波好似星辰闪烁,幻丽而温和,便是道子见多了绝代女修,目光也不由得为之停顿了几息。

    女修冲道子微微颔首,嫣然一笑,刹那间好似天地生花,沾了明媚春色,“我奉令驻守此处,不想已有道兄在此,心蛊魔教濯梦有礼了。”

    声如天籁之音,若黄莺出谷,似银铃轻摇,不知不觉间便令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出语也极是客气,显得温婉而柔顺。

    道子眯着眉眼,缓缓点头,神情中没有半分放松,“我号短眉,由虚天要塞派来支援北疆,受万鬼黄泉宗彭宗主所托,镇守在此。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濯梦真人以为然否?”

    “这个自然,既然道兄先来,我便换个峰头便是,只是……”

    女修温润地点点头,莲步轻移款款向前,一阵香风甚是沁人心脾,柔柔笑道,“难道我辛苦来了此间,还值不得道友一杯茶?”

    鬼契之中,沈采颜已然映心回复,心蛊魔教的确有濯梦真人,走得是心蛊一道,已然受令前往北疆腹地镇守,以应对妖军绞杀。

    道子当即松了口气,这才细细地看过了对方的面容,见得女修的眉眼中有着淡淡风情,明明如水柔柔,却又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是令人忍不住想探寻个究竟。

    沧桑的中年修士微微颔首,随意笑了笑,“茶艺粗劣,不蕴意,不得趣,不过是我自己用以牛饮洗喉,若是真人不嫌弃,不妨饮上一盏……”

    紫裙女修也没有半分客气,端起茶水轻轻一嗅,“确实是好茶,虽无茶艺加持,其中却有饮者真意,难得……”

    旋即便一饮而尽,其气清如水晶,其质似月华明映,倒是令公孙无止生出一抹惊讶之色,大有知己之感。

    一时间,清爽的天风拂过,倒也醉人,道子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自己的茶盏仰头饮下,似是酣然。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倒像是早已相识在前,莫名便多了一分惺惺相识的感慨。

    良久,女修悠悠起身,立于天风之中,仙颜含笑,不想到了北疆腹地,倒是多出一些意外。

    “这些日子心事太重,不想吃了真人这茶,倒是令我心绪委实平静不少,今日兴尽,明日再来寻真人畅饮或是细品。

    言语之间,虽是声如天籁,却又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公孙无止还待出声,便被女修竖起一根纤细玉`指堵住了话头,“礼尚往来,彼此互敬,既然短眉你先为地主,我便移镇它峰,宁愿舍了此峰妙景于你。

    同镇此地,互为奥援,总不至于喝喝茶的情面都没有吧。”

    道子想了想,缓缓点头,“既然濯梦真人不嫌我茶艺粗劣,那便每日此时,恭候大驾。”

    反正仅有十日左右,便能布设两仪微尘,只要不耽误勾连地脉天光,每日稍有片刻休憩,倒也不算什么,况且这位濯梦真人的性子倒也颇对胃口。

    女修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悠然转身而去,身姿自是极为优雅。

    如此飒然潇洒之态,令公孙无止叹为观止,眸子中似有赞赏的意味,行止若水,其意凛然,果然各家天宗之内,多有珠玉,也不知是应渊劫而生,又或是质本天成。

    良久之后,在远远的另一处丘陵之上,濯梦真人的眼神变得很是奇怪,莫名地,她的灵台中忽然多出一抹悸动,似是期待,又是垂怜,“为何偏偏对此人一见如故呢?为何他偏偏是人族金丹呢?真是可笑啊……”

    渊劫如此汹汹,便是圣尊都不见得能脱劫而出,若非自己来了,大概此处便会是那人的葬身之地。

    若有若无的缘,似那纷纷的桃雪,应悠悠天风而起,落在恰好那人的肩头与心尖,或随幽幽逝水而远,再难得见。

    想到痴处,第九明凰不由怅然笑笑,眉眼中当即恢复了清明。

    ……

    北疆所在已然陷入了汹汹的挣与杀,烈烈风云激荡,非为争一时风流,或是追着天地那抹刹那心动,或是挣着人间道不同,要绘花红千万种……

    蕴气和凝真化为七星阵,于这麒麟天的杀伐之台上与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拼杀、消耗,仿佛诸脉大自在天子与人族天宗,正以此比拼着相互的意志。

    而妖王和金丹,为着未来的祥和佛土,为着铁了心的宁死不跪,在北疆的腹地彼此争锋,相互绞杀,就如两头亡命的凶兽,龇着牙,伸着爪,狠狠撕咬在一处。

    便是各位圣尊,同样在凶狠地劫争,非仅是斗法争胜,而是实实在在地要拼个生死得证,杀个魂飞魄消!

    毕竟随着戮族的消亡,麒麟天已然绝了诸妙融合的道途,无论天魔还是妖廷,又或是人族的天宗,已然没有任何转圜退让的可能,只能狠狠地撞在一起,只看谁先承受不住。

    虚天之中,数以千计的魔头从地魔的元神法相中扑出,得至阴无相之妙,可吞`精噬血,可剜心折寿。

    魔头呼啸来去,比电还急,魔气凝韵,虚天之中当即弥漫着一股阴厉之气,宛若洪涛暴卷,杀奔忽来,似是天河奔腾,魔染天地,令人气为之夺。

    一众阴魔喧啸之间,凶恶地敌视着对面巨大的白骨之形,那宛若孤峰立仞般的元辰白骨神魔。

    百丈大小的神魔立在虚天之中,汹汹咆哮,刚猛无俦,竟有争锋相对之气。

    佳人赤足踏在元辰白骨神魔的额顶,眼中并无半分慵懒媚意,取而代之的,则是凛凛凤目之中的冷若冰霜,甚至因其独特的气质,似乎还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而在她的身侧,两个童子正彼此牵着手,同样立在神魔额顶,不过神色中却是多了些许紧张。

    “我峰白骨神魔一脉,神魔天命回归得最晚,以往日子里,神魔威能弱了一些不说,甚至争锋还来不得虚天,实在是我深恨之事。

    眼下既然神魔天命在此,吞骸是吧,老娘把头都给你打烂!”

    元辰白骨神魔的眸子中,爆发出灼灼白光,长达数十丈,旋即化为汹涌海啸大潮一般的命煞骨手撕扯而去。

    而白骨神魔的本体,更是铮铮作响,百丈高大的魔躯之上泛起森森骨白莹光,光华一闪,霎时间冲杀陷阵一般向着地魔法相扑了上去,宛若流星飞掷,好似无惧生死。

    白骨神魔战意,为诸尊后天神魔最诚,单单以战意而论,甚至只有无头刑天能与之一较高下,加上有着神魔天命加持,凶威更甚。

    “噼里啪啦!”

    数百至阴无相的魔头已然被凶狠地撞飞开来,爆裂之音响彻虚天,再被白骨神光慑住,化为灰白粉尘洋洋洒洒,四散飘去,再无复生的可能。

    吞骸仙尊的神情当即变得凝重,虬须扬起,似是怒发冲冠,“后天神魔一道确实是开出了前路,但我先天神魔一道,能采自在之性,能夺妖灵之体,能证本尊之圣,不会输给任何道途!”

    地魔森然冷笑,“虽然我没有宗主之威,但说到底,你也不是刑天之主,安敢如此嚣张?!”

    晃眼间,又是数千至阴无相魔头冲出元神法体,魔威越发浩大壮阔,先天神魔与后天神魔争锋所在,虚天被魔妙战韵所映,森然恐怖直如无量诸天魔形。

    犹如诸天魔狱轰然爆开,似有无量魔头从中钻出,宛若驱雷电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了整片虚天,仿佛天地破灭重劫而至,无论天地又或是众生,皆要应了魔劫。

    郑予晴凤目生冷,嘴角不由擒着丝丝冷笑,赤足轻踏,刹那间,百丈神魔周身爆发出腾腾杀气,千百道骨白之光乱飞乱窜,宛若洪流激荡,好似白骨来呈。

    白骨神魔已然生出八支骨臂,或持森白骨刀,或持五头骨锤,或以骨塔立掌,或持骨珠欲砸……映着虚天魔妙,越发显得神魔勇悍无匹。

    这就是圣尊所拥有的力量?

    龙下渊浑身都在颤栗,却又兴奋无比,和公孙有常咬着耳朵,“哇,有这等神通,还当什么真龙?有常,这白骨神魔在郑峰主手上都有这等威势,若是你有一日映心成功,一定给我耍耍。

    作为交`换,我的秘魔神魔也给你用……”

    “一言为定,不过你文课那么差,于炼心有碍,我怕宗主会禁止你修行神通……”

    公孙有常转过小`脸,一脸平静,正色地告诫着自己唯一的朋友,“罗玲姐说告状的话,是真的会告状,不管是告到金曦之主那里,又或是宗主那里,我就没办法帮你作弊了。”

    龙下渊当即苦着脸,似要哭出来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宗里的课业比起龙家来,实在多出太多了,甚至他怀疑自己和公孙有常真的是同龄人么。

    不过,当他被告知,以前还有个阎罗天命关二山,号称文课无双,更是神通无敌,他瞬间彻底服气了,便是龙家人与生俱来的傲气仿佛都被磨消了不少。

    龙下渊看着脚下的白骨神魔,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子中满是庆幸之色,还得是后天神魔立道,这杀伐斗胜起来,可比真龙威风多了。

    公孙有常的目光则是落到了郑予晴的身上,他身为元辰白骨神魔的天命,能感知到更多的玄妙,便是有他同在神魔头顶加持,但眼下白骨神魔爆发出的伟力,却是超过了应有的极限。

    瞬息之间,白骨天命多出一抹灵悟,难道后天神魔可以和神魔之主互相成就,甚至踏上更高的道途,看到更妙的风景?

    看来,还是得盯着下渊多多炼心,公孙有常的眸子中多出一抹坚定,似是认准了什么。

    良久之后,郑予晴踏着白骨神魔冲回了阳世,脱口而出的话,当即令几位元神眉头大皱。

    “虚天就不要想冲过去了,地魔和人魔有天子之相,于虚天斗法太占便宜。”

    “幽冥呢,能不能从幽冥杀回去?”缺冽仙尊沉沉叹息一声。

    “昌凌于幽冥中布下了华梦之景,冲淡了幽冥之性,若是通过幽冥遁走,丝毫不能隐藏痕迹,若是被叛誓元神和妖圣围在幽冥,除我之外,你们大概一个都跑不了。”

    无间佛母的神色中不见半分动容,似是已然重新变成了那个诡谲无双的玉诡,“若是以真龙来换生路,大概是能行,不过金玉麒麟必然不会答应。”

    瞬息之间,几位元神同时眉头紧锁。

    若尘魔潮没能压下,彻雷妖廷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似乎局面已然大大不妙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接应突围

    “蛊道之妙尽在其种,行渊者养炼万毒千蛊,直至无尽之数,迷心者以情化蛊,七情七蛊,此为天定之数。

    至于斗法玄妙嘛,按两位教宗的说法,眼下已然到了瓶颈之处,此次前来北疆也是想见识见识北疆的凶灵之虫,从而得到破开道途前路的契机。

    只可惜,天地中另一位炼蛊大家却是痴迷于神魔道途,以至于心蛊教宗甚是遗憾。”

    濯梦真人悠然笑笑,眸子中更是颇有轻松之意,旋即低眉垂睑,“昨日多谢无止道兄为我演法湮灭之性,倒是令我多有感悟,若是他日有缘……同行于北疆之地,濯梦很是期待。”

    公孙无止扬了扬眉,缓缓摇头,面容上多有唏嘘之意,“虚天要塞军务繁忙,北疆征伐一旦有了结果,我就需要回去应`召,此处倒是无法多留。”

    说到最后,道子的语气滋味难明,心绪中也是极为复杂,各脉天子精于诸天杀伐,最少都破灭过数处天地,有的天子甚至令十数以上的天地沦为魔巢,极难将之落入陷阱。

    而随着渊劫格局的变化,无论是妖廷或是天魔,都必然更为谨慎,以后怕是没有这等好机会了。

    濯梦真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眸光中倒也没有遗憾之意,似乎无论言语或是行`事,此女总是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随后两人便闲聊起来,濯梦真人早就发现,无论是聊到各域风光,又或是妖廷见闻,甚至就连天子魔妙,眼前的沧桑中年修士都能随口说上两句,虽然不少见解所涉不深,但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只将水竹烟云兴,说与一见如故知。

    明明天光趣水花,双人两盏悠悠话,非是风花雪月,非是出入红尘,倒是别有一番恬静。

    很多时候是女修谈兴大起,巨细靡遗地说着游历诸域的趣事,比如南域的某种海鱼很是难吃,不过若是风干五年以上,却会变成难得的美味。

    沧桑中年若是知道,便会附和两句,若是不知,便会微笑着倾听,并在适当的时候,顺手为对方添上茶水,没有满一分也没有缺一分。

    少时,两人便是相视一笑,彼此举盏相敬,饮下杯中茶水。

    不过浅浅一壶温香,却是不怎么禁得住消磨,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无止倾着茶壶,唯有两滴晶莹不甘地跃出了壶嘴。

    “无止道兄倒是吝啬得紧,一连九日,每日都只有这么一壶之水,难道是舍不得灵茶?”

    濯梦真人忽然莞尔一笑,朱`唇微启,“堂堂金丹真人,就不能多让我占占便宜,要知道,我可不是谁的茶水都会吃的……”

    此话倒是错了,正所谓贵血于天地,有凤自仪,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第九明凰倒是真没喝过任何人递上的茶水,包括一众圣尊。

    看着女修面容上的盈盈笑靥,宛若一夜春风来而绽放了桃雪,道子不禁呆了一瞬,旋即轻轻摇头,似在开着玩笑,“不瞒你说,我这茶也是少有人饮过,稀罕得紧。”

    莫名地,濯梦真人当即觉得脸颊之上微微发烫,也不知是因对面一本正经的无赖而生气,还是因其不解风情而懊恼。

    又或是因为心头那抹淡淡的窃喜……

    “你这人的性子,骨子里傲得很,若是我不对你的眼缘,怕是早就被拒之门外了,哪里还有什么茶喝……若是对上别人,想来你也是这般态度,怪不得没人来喝你的茶。”

    濯梦真人轻`咬贝齿,柔声说道,“倒是我孟浪了,你能每日留我一壶茶,可见我在你眼中,至少不惹烦心。”

    女修看着瞠目结舌的沧桑中年修士,当即心下了然,对面被突袭之下的手足无措,她自是一览无余。

    前几日闲聊之间,她早已知道眼前之人是于公孙家破族而出,后来似乎又与幻宗有些纠葛,最后才去了虚天要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溯雪妖廷以人化妖之法为各大妖廷之最,若是由溯雪妖皇亲自出手施法,再辅以至尊贵血,便是金丹天人,想来也可顺利转化血脉。

    “濯梦真人误会了,非是我舍不得几壶茶水,只是我入道不易,故而修行一直秉承水滴石穿的路子,每日修行不敢有任何放松,倒是怠慢真人了。”

    中年修士的沧桑面容上不由露出一丝淡淡苦笑。

    女修轻轻嗯了一声,嫣然笑笑,清丽而温柔,似无半分芥蒂,旋即便起身悠然而去。

    唯留悠悠笑语回荡在天风之中,好似随风而起的盈盈桃雪,明明染了整个天地,却又落于有缘人的身前。

    “我明日还来,后日也来……等我哪天不来了,想来就是这北疆的劫争结束了,我便陪你走走这北疆,权当还你这些日子请我的茶水。”

    看着袅袅而去的仙影,道子骤然想起劫宗元神的提醒,这化身之宝虽是难以识破,但其上却勾连着桃花劫数。

    情债?情缘?情劫?

    道子的嘴角不由得轻轻抽`动了一下,神情中似是有些无可奈何。

    公孙无止轻轻摇了摇头,眼下,还是继续布设阵眼吧,还有两日便可功成。

    便是有那风花雪月,多于劫争无益,命数的无情颠沛,莫过于此。

    ……

    若尘魔潮一线,好似天地大潮朝夕起落,魔威雄奇,无休无止,再无半分妙美,却是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

    数百七星阵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替入天宗大阵之中,好似要去赴一场生死无错,劫起血落且为歌,不知痴为何,不知疯为何。

    也许是为了自由身,也许是为了敬刀锃,也许是棱骨已生,也许是与命数悲欢抗衡。

    一众元神皆是神情凝重地看着魔潮之中,隐隐约约,魔潮散开了一些,九位若尘的大自在天子,皆是坐于天魔大座之上,向着诸位元神的方向,微微颔首一礼。

    旋即魔潮重新恢复了澎湃之形,更加凶狠地拍打过来,有一股横压诸天的大气魄。

    九位大自在天子?诸位元神的脸色当即难看到了极点。

    “现在再行征调元神,怕是有些来不及了。”太虚剑宗的青孤仙尊眉头紧锁。

    赏云仙尊沉沉地点点头,面色喟然,上次他想出言咒死东界的妖圣,结果无功而返,这才让诸圣相信他没有言出法随的大神通。

    不过闭口禅的习惯已然养成,平日里倒是愈发不喜说话,只当修持炼心。

    “此事怪我,未曾料敌从宽……”

    郑景星毫不犹豫地揽下了责任,淡然开口,“一切还是按计划行`事,北疆叛宗那边我等多少还有些了解,若尘魔潮的天子着实诡异,必须留下足够的战力防备。”

    “万万不可!”

    “人皇还请三思!”

    “风险太大,还请人皇不可于此行险……”

    数位元神当即色变,反对建言之语更是脱口而出。

    北疆若尘一线原本只有四位元神战力,万鬼黄泉宗有一位黄泉天命,郑家一位元神,南尘星宗有两位元神,幸得最近彭然宗主临阵突破,加上无忧大鬼母,这才有了六位元神战力。

    既便如此,但郑家昂阴仙尊已被重伤,战力上也是颇有不足。

    直到金玉麒麟征调了三位元神和两尊先天神魔前来助阵,加上命昙宗支援而来的后天神魔,这才堪堪抵住魔潮。

    但即便如此,魔潮对于蕴气和凝真的折损也是惨烈无比,而诸脉若尘天子仿佛至阴毒蛇一般,隐于魔潮之中,正欲寻机而噬。

    “不若我和黄泉之主护卫人皇前去接应无间一线……”

    青慧仙尊的眸子中多出一抹担忧之色,虽然不知姜默舒的谋划,但手上的实力能多出一些,总是更为稳妥。

    纵使刑天之主瞒天过海,算计了妖魔两族,甚至令戮族永绝于麒麟天,但劫争之中,行百里终九十的谋划着实有不少,功亏一篑之时反噬尤为恐怖。

    幻宗元神已然下定决心,便是舍了长生久视不要,也要于关键之时救下那人,因为渊劫真的有可能被终了于本次。

    也许是青慧仙尊对于终结渊劫的期待太过深沉厚积,此时淋漓尽致地爆发开来,似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仿佛就连自家身死和道统传承也不放在心上了。

    横竖尽殷没死,素卿幻宗绝不会断了传承。

    “不可,既然无间一线已然接近崩溃,那若尘一线便绝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北疆之地,怕是要尽数沉沦,为天魔和妖廷瓜分,再非我人族之域。

    各宗元神和后天神魔刚好九位,全力防备若尘天子冲出魔潮,我带两尊先天神魔前去北疆腹地接应!”

    金玉麒麟沉沉出声,面容上并无半分波澜,口气却是变得极为严厉,“劫争中是需要冒险的,我必须要去救无间一线,那里有五位元神,而其中的四位,还是应我征调前去支援。

    便是再难再险,也该我去救,若是我不幸陨落,下任人皇便传位金曦之主。”

    为了怕泄漏天机,姜默舒没有对任何元神和神魔之主提起过两仪微尘,哪怕商议,也只映心斩魂神魔、第二元神以及万鬼旌旗主魂,只求无一字出于口,直至北疆诸圣落入死陷之阵。

    所以,眼下,便是命昙宗的各位天命,以及各位知情元神,也丝毫不知北疆的具体布置。

    郑景星抬起眸子,俯仰天地,同时也注视着各位元神和神魔,语气中充满了信任,“后路便交给各位了!天宗之誓,元神之诚,当天地不可移,当妖魔不可撼!”

    诸位元神和神魔之主,眸子中当即生出灼灼精光,低低垂首,

    “天宗之誓,元神之诚,当天地不可移,当妖魔不可撼!

    人皇此去,必煌煌功成!”

    ……

    沈采颜幽幽看着北疆叛宗的方向,魔头,妖云、佛光已然彼此交织,化为庞大的峰峦,宛若太古神山,好似下一刻就会轰然砸下。

    “我们是失了一些胜机,甚至局势已然不容乐观,不过胜败乃劫争常事。”

    鬼母周身的战甲遍布赤鳞,仿佛一朵业火红莲,又仿佛温润白玉,决绝而淡然,“尔等先去幽冥,我以无间寺的名义立誓,一旦局势安定,必然令尔等重见生天。

    此誓,天地不可移,妖魔不可撼!”

    阳世之中的无间地狱,数以亿万计的北疆凡人正惶恐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很是局促不安。

    无数的无间寺善信正在出言宽慰,八部鬼军分隔了人群,若有幻妖和融身真魔混入其中,当即就是雷霆一击,没有丝毫容情和怜悯。

    无间佛母神情郑重,向着前后左右各行七步,一手指苍天,一手指厚土,施然冷喝,

    “佛陀不渡,恶狱来渡,苦海无舟,万鬼作桥……”

    刹那间,无尽的幽冥鬼雾从虚空中泛起,扯着无间冥狱往沉沉厚土之中沉去,仿佛向着深渊孽海的深处,去夺一条生路,去破一处劫数。

    冥狱之中,八部战鬼猛然长啸,同样爆发出森然鬼气勾连幽冥,无有悔,无有怨。

    骤然之间,大半的战鬼大笑着,已然轰地炸散,化为了滚滚冥雾,汇入到更加浩大的幽冥鬼雾之中,似一道碑,如一道墙。

    轰……轰……轰……

    森然的冥狱缓缓消失于天光之中,就仿佛虚幻的泡影,从不曾于世间出现过。

    但一众踏在血海上的修士知道,确实有一座浩瀚冥狱带着亿万众生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原家修士列阵完毕。”

    “心蛊魔教修士列阵完毕。”

    “血海魔宗修士列阵完毕。”

    闻来富吞了吞口水,压抑着心头的恐惧,止住了身子的颤抖,却见他猛地踏前一步,“无间寺修士,列阵完毕。”

    他的身后只有寥寥十数无间寺善信,大多数无间善信的愿力还不够凝炼,失去鬼军的主动加持,直与凡胎无异,便根据安排去了冥域安抚入狱凡人。

    沈采颜冷冷地看了一眼北疆叛宗和妖廷的方向,旋即素臂向下一挥,

    “向南……进攻!”

    轰!

    血海扬帆,冲天而起,向着北疆腹心所在,猛然杀去,有进无退!

    劫中行去刃有霜,月寒血色共苍苍,自有风云漫天起,不语恨伤……

第七百一十九章 凤羿相见

    劫争的本质是什么?

    是要令有情众生眉眼伏低?还是要以无常命数抵了痴痴心意?又或是于滚滚红尘来告决绝字句,争个不离不弃?哪怕是于逆旅之中只求独行独去?

    天地不答,痴人来许。

    轰……轰……

    青白天蛇自皓腕素臂之间蜿蜒而出,周身瑞霞袅袅,混混沌沌,不见半分鬼气,瞬息之间,已化为吞天巨蟒,杀烈之气比天外大日还要炽盛几分,气势恢弘壮阔到了极点。

    似要撞破囹圄,仿佛挣脱缠愁,犹如斩解羁累,宛若冲毁樊笼。

    厮杀不为生万物,厮杀不为威万物,厮杀不为灭万物,杀烈的本身就是意义,也许是硬骨头,也许是心自由,也许是不想为宿命左右。

    看着煌煌灼灼的神通法相,叛誓的各宗元神不由得心生骇然,如此声势浩大的鬼道神通倒真不多见,不想沈采颜丢了无间佛狱,凶威居然更盛了几分。

    好些随圣追袭的北疆妖王,心神被天蛇玄威慑住,根本难以生出半分躲闪的念头,瞬息之间尽数被法相神威波及,宛若薄雾被狂风迎空撕扯,当即粉身碎骨,化为漫天血雨纷纷洒下云界。

    沙沙……沙沙……

    咬你哦……咬你哦……

    三百丈的六翅金蚕夭矫翻腾,罡风鼓荡,凶韵吞吐间金光四射,骤然挡在了天蛇法相的前方。

    轰!

    惊天动地的威能爆发开来,风雷之音响彻在天地两间,震天憾地,仿佛整个乾坤都给撕裂了,漫天声浪就如骇浪飚卷怒放,天地重劫一般袭向众生的心头。

    金屑纷飞之间,圣尊以下,似乎念头都被冻结了,有一瞬间竟然动弹不得。

    “坏人……沙沙……坏人……沙沙……”

    似是痛极攻心,六翅金蚕发出委屈的嘶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北方所在,飞快地遁逃了,瞬息之间,已是不见了踪影。

    而血海之上的沈采颜,周身赤鳞当即猛然爆开,法体竟似站立不稳,连连晃了好几下,青白光华倏地潋滟归真,遍体鳞伤的天蛇已然回到了她的皓腕之间,只是通体尽数发灰,再无半分青白之色。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无间佛母幽幽叹息,眸子中颇有无可奈何之色,法体上更是不时腾起幽幽黑气。

    心蛊仙尊的心头微微一酸,嗯了一声,自是知道这是鬼气失控的征象,不过佛母这倾尽全部心神和道力的一击,至少解除了追袭过程中最恐怖的一个妖廷战力。

    所有人都清楚,那三百丈的六翅金蚕,凶戾无双,又疾如迅电狂雷,若是被其将血海缠住,怕是都冲不到北疆腹心之地,就会被身后追袭的诸圣围上。

    “采颜,你调息一下,只要金蚕不在,那些背誓元神和妖圣没有那么容易追上血海,再说以血海的灵妙,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缺冽仙尊冒出个血身,恨恨开口,“只可惜虚天要塞不在此处,否则老夫定要叫这些混账东西知道什么是七星血潮之威。”

    “不错,只要换着爆发元神底蕴,当能拖延一段时间。”心蛊和渊蛊对视一眼,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下一击就我来吧,我那神通胜在恢复容易,只要未曾陨落,总是能以精血填缺补漏,大不了就是跌落尊位……”

    折叶仙尊淡淡笑了笑,神色中甚至有着一抹促狭之意,“不过,若是我跌回金丹,各位可不能眼皮子浅得不待见人。”

    “你若是跌落金丹,以景星的性子,少不得要还你原家一个元神……”

    血海元神施施然接过了话,没有半分客气,“往日常见你羡慕龙家元神,今日可不如了你的愿?”

    折叶仙尊自嘲地干笑了两声,“那说好,无论谁逃得出去,帮我给景星带个话,原家也不求元神战力,原家后辈中,他娶上一位便是。”

    自古艰难唯一死,眼下看来是劫数难逃了,不知为何,折叶仙尊的灵台中却是倏地腾起了兀自不服的念头。

    南域四姓之中,原家于后辈培养投入最多,甚至已然顾不得良莠不齐,没想到辛苦半天,竟然被昂阴那厮不声不响,甩得连遁光都见不着。

    便是自己培养不出来,至少迎一个金玉麒麟,且当半个原家人。

    “仙尊完全可以自己和金玉麒麟说……”

    沈采颜抬头看了一眼后方追袭的诸圣,轻蔑地笑了笑,“正所谓,谋事不密则害成,所以,之前我并没有向各位透露,其实人皇已然在前来救援接应的路上了。

    正因如此,我才决定沉狱遁逃,不然若是人皇见了那亿万众生沦落妖廷之手,怕是要生出死战之心。”

    什么?!无论是原家折叶,又或是心渊二蛊,便是血海元神的分身,当即变得眉眼灼灼放光。

    几位元神细细一想,同时暗暗点头,若是金玉麒麟亲身来援,说不得真会如无间佛母所预料那般,以自己为饵,换出一众元神和亿万凡人。

    幸得无间佛母果决严毅,已然斩断了人皇可能陨落的后患。

    “而我与人皇约定汇合之地,便是此处……”

    沈采颜于北疆幻境腹心的某处轻轻一点,“剩下便麻烦缺冽仙尊了,既不能让追袭的元神和妖圣觉察出端倪,也不能令其轻易便推演出汇合之地,至于具体如何遁逃,还请仙尊一展所长。”

    “哈哈哈!如此倒是搔到老夫的痒处了,当年北疆的和尚没能抓到我,今日便是多了一些披毛戴角之辈,就抓得住我?”血海元神冷冷一笑,信心十足。

    ……

    “哪怕采颜号无间佛母,到了关键之时,谋划之中依然别有一番狠毒,本色还是一如当年,那位丝毫不弱于妖师的玉诡。”

    狂飙的浩瀚妖云之上,吟善天女淡然笑了笑,天光并不炽烈,却令她的心情明艳无比,似是仙颜上都流淌着淡淡光晕,自是胸有成竹。

    这次追袭,彻雷妖廷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不仅有欢喜、化禅、黑天、善见四宗佛脉,还有炼威典道、天魔宗、碎梦楼随行。

    炼威典道克制后天神魔,碎梦楼可以枯荣法相克制鬼道,天魔宗则可防备对方通过虚天遁逃。

    不仅有彻雷妖廷的四位妖圣,便是溯雪妖皇和两位溯雪妖圣也在追击之列。

    溯雪妖皇淡然笑了笑,幽幽开口,“她倒是心毒意狠,无间佛狱那等基业,说抛就抛了,还塞了那么多凡人进去。

    只可惜,事有轻重缓急,这饵哪怕再香,于劫争结束之后也是唾手可得,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虽然被沈采颜击退了六翅金蚕,但毕竟无间佛母也几乎快要油尽灯枯。面对几乎三倍元神战力的追袭,只可能是被追上后,无可奈何地陨落,甚至仅仅想逃入北疆腹地,都需要拼尽全力,因为差距实在太大。

    听到溯雪妖皇的话,诸位元神和妖圣都是笑了起来,若是对面以佛狱为基,以血海为城,攻伐起来怕是要多费上不少手脚,关键之处却是在于变数实在不小,容易夜长梦多。眼下对面既然弃了佛狱,仅以血海遁逃,便是争胜心气已失,劫争之中,这样的心气转变甚至足以致命。

    于劫来争,每一点胜机的争夺都极其不易,当然要格外珍惜,人族天宗设下众多诱饵和陷阱,皆是被彻雷和溯雪的诸圣一一识破,才有了如今的杀局,正是要烈勇当前,以完对面的杀身劫数。

    吟善天女点点头,眼下沈采颜只有两条路走。

    一是掉头猛击,不过面对三倍的圣尊战力,很难说其他几位元神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二是继续遁逃,直到被两廷圣尊耗光元神底蕴,并围杀于北疆腹地。

    那唯一的生路呢?

    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天女的仙颜上,玉手轻轻在大座上敲打着,本就是一石数鸟的布局,也许这一次,不仅可以令北疆佛脉的背佛鬼母直接陨落,还能寻回真龙。

    甚至……

    地魔吞骸和人魔悔见同时神色一变,旋即面容上露出了然的欣喜。

    “诸脉若尘天子同时爆发了魔妙,是事前约定的信号。”

    元神吞骸长长呼出一口气,眸子中多出了残忍的笑意,“郑景星,郑人皇已然于诸脉天子的感应中消失了,而若尘一线的天宗防线甚至在向魔潮中倒推而回。”

    咦?!北疆诸圣闻言一怔,旋即同时抚掌大笑。

    “好!”

    “实在是妙!”

    虽然迟了一些,但北疆祥和佛土的归属或可一战而定,只是这郑家的金玉麒麟有些可惜了。

    不过劫争之中,便是长生久视的圣尊,同样是免不了身死道消,麒麟又如何能例外呢。

    “很好!”

    吟善天女幽幽笑笑,就如洞若观火,“人皇想要接应无间一线的几位元神,必然是在北疆腹心之地,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三处地点,第九明凰就埋伏在其中一地。”

    “只要我们盯紧血海,郑景星这头金玉麒麟就必然跑不了。”溯雪妖皇重重地点头,语气中极为肯定,就仿佛北疆的汹汹风雪,可遮天蔽地,使人难见日月。

    诸圣当即同时眸带幽幽野火,似有精光灼灼其中,冷冷看向飞快遁逃的血海之潮。

    北疆有风有雪,劫中无是无非,何来诛戮陷绝,当送麒麟入灭。

    ……

    一众碧绿丘陵之中,最为青碧那处,两位修士正相对而坐,细细品着盏中温茶,说不出的仙意飘渺,道不尽的逍遥自在。

    只是今日,却是换了雪白玲珑的玉`指在把盏茶壶。

    柔荑轻轻抚过,已然有盈盈银线自壶口跃然而出,乖乖注入下方的温盏之中。

    她倒是不看中茶艺这种技巧,毕竟得了尊位便是近道,只要她想,别说是凡技,便是大多数神通也是一见而明。

    真正值得她用心的,是有人能懂,是有人可言。

    若是劫争关键之时,到底要不要将公孙无止打晕呢?又或是直接禁锢他的道体?濯梦真人陷入了极难的抉择。

    毕竟哪怕眼前的道子见识不俗,但是对他而言,圣尊之间的劫争还是太过凶险了。

    忽然,皓腕间的珠串猛然一烫,濯梦真人当即玉颜微微变色。珠串上共有三颗珠子,恰恰发烫的是中间那颗,而那颗珠子对应的方位,正是眼下立身所在。

    原来这是他的劫数啊,一时间,濯梦真人眼波流转,幽幽深邃宛若星辰。

    咚!

    明丽女修手中的茶壶轻轻顿在石桌之上,惊起沧桑中年修士诧异的眉眼。

    “无止道兄,不知你会害怕劫争么?会害怕不测的未来么?”濯梦真人笑吟吟地端起温盏,微微颔首一敬。

    瞬息之间,虽是容颜未变,女修似是变得更加明丽了,清澈的仙音依旧如同天籁,却隐隐有着一丝忐忑,因为晶莹剔透的玉`指正不安地绞动着。

    道子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会不怕?

    劫争马上就要呈于眼前,该做的都做了,怕有什么用?

    不过,无论如何,倒是不该把眼前女修扯进去,看在这些日子一起喝茶的份上,就用不着打晕了,事后立下道誓即可。

    “说实话,我怕身为凡胎随风而摆,我也怕身为修士难以入道,我更怕没个喝茶地方,也没有喝茶的心境……”

    道子悠悠笑了笑,似有一种平静如水的安详,仿佛月华沉梦,惹了不忍身,惹了认了真,明明灭灭中自有刻骨深。

    “无止,我答应你,你要的都会实现。”濯梦真人已然长身而起,微笑着点头,一时间,似有灿烂明艳由她而生,明光如珠,丽质天成。

    话音刚落,天边骤然出现烈烈血云,通天彻地,令人油然生出恐怖之念。

    而在另一个方向,金色华光爆`射,瑞彩条条,仿佛日照金鳞万点星,云气之中似生出麒麟之相,汹涌澎湃,无双无对。

    终于来了么?沧桑中年和明丽女修不由得同时叹了口气。

    “劫争来了,无止你小心些,说好的,等杀伐终停,我会陪你去北疆各处看看……”

    “你也是,护好自己,其它一切等劫争过后便知分晓。”

    下个瞬间,濯梦真人腾空而起,虚空颤鸣,煌煌火羽当即展布开来,瑰丽绝伦,似能赋予整个天地赤红之意。

    与此同时,铮铮烈烈的神魔真言响彻在天地两间,“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铮!

    虚空中猛然生出一道裂缝,冲破了宁静,昂藏神魔执着弓,持着箭,悍然踏到了天光之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恨人妖之途殊兮,当悼良会之永绝兮……

520请假一晚,缺章明日补齐

    520请假一晚,缺章明日补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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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介绍:
百万金蚕蛊噬身,白骨锁心锤焚魂,神魔金尸佛开路,血影化神光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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