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差点身死
掌政书丞府中的酒宴可算得上是宾客尽欢,不知不觉间,宴中气氛已然愈发热烈。
宴会中的战阵比试更是让一众妖王和金丹津津乐道,直称开了眼界,特别是最后,韫岩妖王的妖云被澎湃的血潮撕裂后,当即御使连云战堡的虚影,毫不犹豫地撞向了虚天要塞,换了个同归于尽。
“可惜还是输了。”
一众妖王和金丹当即扼腕叹息,斗阵有斗阵的规矩,若是现实之中,妖云被毁后,连云战堡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机会,根本不可能在血潮的干扰下,撞到虚天要塞。
果然输了!姜默舒幽幽一叹,有些事情便是开挂也不行。自己不过是仗着道力更深,才在韫岩妖王这里得了个惨胜,若对面是迦云真,此战若是为西极之地的云界杀伐,怕是大大吃亏的就是自家了。
“斗法你不行,斗阵我不行,短眉,你这人有点意思!”
韫岩妖王和公孙无止在斗阵之时都未说话,只是偶尔对望,一切尽在彼此灼灼的眸子中,不过眼下既然胜负已分,妖王倒是主动端着茶水坐了过来,笑得仿若春风拂面,并无半分芥蒂。
“妖王也很有意思,不过这喝茶就没有诚意了,据说你在西极嗜酒如命,虽然我也不太饮酒,不过陪妖王喝两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说完,公孙无止施然向着妖姬招招手,便欲唤酒,温和笑意映在沧桑的面容上,倒也颇有流年似水的味道。
韫岩妖王当即一怔,脸上满是遗憾地摆了摆手。
“怎么了?难道书丞府上的灵酒不合妖王胃口,换成西极的酒水就是了。”公孙无止歉意地向妖姬笑了笑,旋即有些奇怪地问道。
韫岩妖王叹了口气,闷闷地说了一句,“入乡随俗,酒嘛,已是戒了,再说喝酒误事,不喝也有不喝的好处。”
公孙无止双眼微眯,顿了一息,方才舒展了笑意,畅然开口,“饮里偏佳,别有叶芽,另趣天仙乱揉霞,与天与云与山与水与涯,座上各行种玉,席间兀自散花。
酒也好,茶也罢,顺心合意处皆是自醉。”
望着笑吟吟的金丹,妖王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心头那句“说得很好,俺也是这么想的”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该死,居然又是一个文化人!不过说得真好,听得就是舒服,简直说到自家心里去了。
砰……
两盏茶水轻轻碰到了一处,清香氤氲而起,仿佛春波涟漪人间归处,好似冬雪乍临点点扬花,悠悠荡荡,做尽轻模样。
一触即分,一饮而尽,两方都跟牛嚼牡丹似的。
妖王和金丹对视一眼后,当即同时哈哈大笑,仿佛刚刚吞吐风月一壶酒,饮了春风,醉了桃李,沾了庭烟,澄了未眠。
推杯换盏之际,有妖王豪爽,有金丹大笑,久久不能平复,就如那知交老友重逢,借此间明媚指点江山,共论人间处处春色。
恍恍惚惚间,夜幕降临,宴厅之中已然亮起灼灼烛焰,映了这座黄金台,续了这场惊鸿宴。
“原来妖王却是在此处,倒是让我一番好找。”
韫岩妖王和公孙无止同时抬起头来,却是晴蘸执事款款走了过来,妙目流转间,自有优雅风情。
“还请真人恕罪,非是晴蘸要扰二位的雅兴,只是之前妖王托我寻个物事,如今却是有了眉目,方才来暂借妖王一用……晴蘸先自罚一杯。”晴蘸柔柔一笑,将杯中灵酒缓缓饮下,又将杯底朝天以示诚意。
韫岩妖王当即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托晴蘸寻找何物,若说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拜见紫明道,献上紫苏的秘信。
既然晴蘸如此一说,当是紫明道回府了。
“这灵材是我家妖后指明要的,却是不好耽搁,短眉,我去去就来,等会接着吃,接着喝……”韫岩妖王打了个哈哈,当即跟着晴蘸向宴厅之外走去。
待两个身影自宴厅中消失,此间的热闹并没有减少半分,不过公孙无止身旁的座位却是空了出来,但他丝毫没有失落,甚至脸上的笑意显得愈发温和了。
紫明道终于是回府了么?很好!但更妙的是,韫岩妖王到了北疆,却是不再饮酒了。
姜默舒当然清楚,韫岩妖王是万妖军仅剩的旧人了,也是迦云真信任的心腹之一,若说谁能让韫岩妖王毫不犹豫地赴死,只会是妖师。
既然韫岩妖王持了戒,必然已有佛门法王的身份,加上妖王入府的时间,几乎可以肯定,韫岩妖王必然就是传业寺的法王。
也就是说,传业寺的主动挑衅,后面极大可能有着迦云真的谋划。
轻轻啜了口盏中温茶,公孙无止悠悠抚着手掌,淡然一笑,自己和云真各有谋算,各有图谋,没想到倒是撞到一处了。
……
韫岩妖王跟着晴蘸来到一处殿室之中,刚一进殿,就见紫明道坐在殿中,只是神色中很是疲惫。
看到妖王终是到了,彻雷妖廷的掌政书丞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晴蘸当即退出了殿室,并知机地关好了大门。
“传业寺的痕迹,我已经帮你清扫干净了,不过为了稳当起见,我之后会联系云真,由他来安排护送你回西极。”
紫明道没有半分寒暄,开门见山,直接便指出了要命的所在。
韫岩妖王抬眼看去,当即舒了口气,眼前这位掌政书丞虽说及不上云真,但也是这北疆屈指可数的人物,有了他的保证,这传业寺的因果便算是揭过去了。
“如此,便谢过书丞了,此番谋划非是故意怠慢北疆诸圣,但事不密则失身,我化真妖廷也有不得以的苦衷。”妖王小心翼翼地看了紫明道一眼,一个深呼吸之后,满是歉意地拱了拱手。
“好一个不得已……”紫明道的面容上泛起淡淡苦涩,叹息声中似有难掩的忧虑,“你西极化真一个不得以,我北疆彻雷陨了一脉传业佛宗,无间一脉也是元气大伤。
若非实在不可能,我都要猜是不是云真和刑天之主联手,一个要削弱彻雷,一个要算计佛母了。”
面对紫明道并不好笑的笑话,韫岩妖王却是咧了咧嘴,似是肉痛得紧,谁能想到一番谋算
第六百零八章 终得证实
妖云和佛霞映下的光,照彻着融都的世事无常。
却是照不破虚伪,也照不见忠诚,毕竟于这域天地来说,多少幸与不幸都遮掩在了血色染就的祥和之下。
迷目的禅香,遮识的梵唱,是如此难以打碎,大家都在因果中纠缠,在规则中行`事。
当公孙无止踏入殿中的那一刻,当头而来的叹息与快要临身的天劫并无丝毫不同,皆是劫数,半分也躲不过去。
“不知为何短眉你要来骗我?”
殿中的气氛是如此地古怪,紫明道背负着双手,语气沉稳,似是终识破了眼前金丹的谎言。而韫岩妖王则站在离紫明道不远的地方,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惋惜。
妖王静静盯着公孙无止,仿佛在防备着金丹暴起袭向紫明道,也好似在为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计数,强悍的妖躯战体宛若一座岩石山峰,堪挡杀伐,堪破劫数。
而对面的金丹却是丝毫没有色变,更没有被戳穿的惶急。即便面对彻雷掌政书丞的诘问,面对化真大天妖的防备,短眉真人只是将手一摊,淡淡笑道,“书丞不妨把话说清楚一点。”
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公孙无止神色如常,似是毫不在意,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胆敢离间妖廷,我便是请愠岩妖王将你当场擒杀,也能够向无间寺交代。”
紫明道双眼微微眯起,淡淡开口,语气愈发地冰冷。
在这样的要求下,韫岩妖王不假思索猛然踏前一步,周身妖气当即勃发,杀气是如此地清澈决然,仿佛不惭出手,不避干戈。
“哈哈哈……”
殿中当即响起了充满讥诮的笑声,正是西极金丹在放声大笑,“紫书丞,我斗胆问一句,就在这殿中,骗你的,怕也不是我一个人吧。
难道说,你还要韫岩妖王自尽当场?”
“还敢虚言狡辩?这就是你西极虚天要塞的气度?”
紫明道当即怔了怔,旋即却又冷冷一笑,如闻笑谈,“还是说,你终是承认了,你来离间妖廷。”
“不若让韫岩妖王来说如何……”公孙无止淡淡开口,丝毫不慌地抚掌而笑,犹如披着大雪的钓叟,世间似无有能让其动容之物,“还好领命之时,刑天之主给了我一封秘信,言说因果,不然今日倒是真说不清楚了。”
韫岩妖王不禁呆在了当场,瞥了一眼信心满满的短眉真人,心情微微有些异样。
该不会是……
“刑天之主请我来之前,曾和我说过,若是西极韫岩妖王也来北疆做同样的事,须要装着不知,不然徒增暴露的可能。”
公孙无止随手从怀中掏出信件,冲韫岩妖王晃了晃,“刑天之主曾交代,当时立下约定,诬陷妖师暗害化真妖皇之事,彼此各自取信紫苏妖后,而当时代妖师到西极传话的,正是韫岩妖王,不知我可有说错。”
紫明道难以置信地看着韫岩妖王,却见对方冲自己尴尬地笑了笑,哪里还不明白,恐怕短眉真人所说,九成九是真的。
真`相往往特别伤人,尤其发现所有人都拿自己当白`痴之时。
紫明道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人族妖廷两位英才不约而同地来行蒙骗之举。
有些尴尬地从短眉真人手中接过信,紫明道当即打开,果不其然,上面详细说了前后因果,也提到了生怕于此产生误会,害得短眉真人落了冤枉,所以才备了这封秘信,若是需要对质,可向西极迦云真和韫岩妖王核实云云。
如此,便是真`相大白了,只是这真`相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没想到,短眉你也领了和我一样的差事。”韫岩妖王神色复杂地看向公孙无止,轻轻摇头,似是有着同病相怜的意味。
这差事看着简单,却是实在不容易来做,要不是准备充分,遇到白`痴真的容易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妖王隐晦地瞥了一眼彻雷的掌政书丞,同时微微撇了撇嘴角。
“如此说来,便算是误会了,真人莫怪……”
紫明道微微颔首,展颜一笑,笑容里有着一抹淡淡的歉意,“不过事关我北疆祥和,事关两大妖廷会否彼此猜忌,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的目光在妖王和金丹身上来回扫视,旋即幽幽叹了口气,见过明珠,再看瓦砾便容易看不上眼,眼前这两位,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惜都和自己没了缘分。
能让刑天之主和化真妖师以这等秘事相托,必然是极为信任和看重之人,自己便是再礼遇厚待,怕是也难以争取,不如早点歇了这点无谓的心思。
殿中的气氛已然变得缓和下来,仿佛刚才那凛凛的杀机就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好景不长,却如乱枝欲颤又生奇,幽人霜满面,皓首不曾低。
“不过刚刚书丞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我确实是来离间妖廷的……”
低沉的话语从金丹口中传出,令韫岩妖王和掌政书丞顿时一愣,视线当即落在了公孙无止的身上。
短眉真人沧桑的面容上有着一丝苦涩,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畏惧,仿佛清风拂过他的衣冠,岁到深秋却没有丝毫暮气与消沉。
“你完全可以不用说的……”紫明道似是忽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不由得喟然一叹。
对面领命而来,确实是受了刑天之主所托,要来遮掩白玉京一战的真`相,而短眉真人愿意接下这事,一是因为要还刑天之主人情,而更重要的原因,大约是此事真的能让两大妖廷之间生出隔阂。
“我最不喜欠下人情,在你这里吃了这么久的灵膳,值得拿这句真话来还。”
公孙无止耸了耸肩膀,淡淡开口,隐隐的战意已然盈在了眼眶之中,仿佛怅目里浮旧忆,飘摇间抖红尘,从来自在无欠人。
“韫岩妖王,可以出手了,若是我还能逃掉,西极阵前你我再来喝茶。”短眉真人做了一个虚请的动作,云淡风轻,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已然身陷死局。
妖王没有动作,紫明道也没有言语,同时沉默着,仿佛两座石刻雕像。
“不错,不愧是西极虚天要塞出来
第六百零九章 佛妖皆震
“怎么可能?!”紫明道立在无字碑之前,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掌政书丞的身边,闻来富同样满脸喜色。
无间寺出尽善信,好不容易才将所有从传业寺接出的婴儿安顿妥当,诡异的变化便慢慢出现了,或者说,自佛母宣布以佛身镇压婴运,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就比如现在,一位无间善信抱着沉沉睡去的婴儿站到了无字碑之前,刚刚停住脚步,无字碑上便显化出五彩缤纷的祥云,不大的祥云中却有着一抹至深的暗光,仿佛吞噬着一切,仿佛也孕育着无限。
无字碑周遭数十丈,皆有禅香氤氲,更有梵音琅琅,仿佛有那空庭花雨挥洒而下,如佛韵深深赴天地茫茫。
襁褓被无间善信温柔地抱下去了,后面还有诸多登记之事,不过看着怀中的婴儿,善信的眸子中却有着深深的欣喜,在襁褓的边上轻轻呢喃着,“佛母慈悲,这也是个有福的孩子。”
她知道,没有佛性的婴儿,不过是妖廷用来开慧战妖的血食,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眼前这一批孩子可以安心长大成人,甚至成为修士。
“所有的婴儿皆有佛运在身?”紫明道当即沉沉出声,语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对,融都内外,包括北疆所有我无间寺接手的婴孩,皆有佛性,甚至就连这几日刚刚出生的孩子,皆能在无字碑之前映出佛运。”
闻来富肯定地点点头。
此事最开始还以为是各地的无字碑出了问题,结果一番排查,甚至让其余五脉佛寺以佛门神通勾连对应佛子,居然皆有感应。
当即便是各寺觉僧都被尽数惊动了,据传再验看几批婴孩,就会同来融都,共贺北疆佛土已成。
紫明道点点头,不由得想起,那日佛母立在浩瀚的天风中,丽影如仙,道道金虹宛若龙蛇飞舞,森森冥雾犹如无边苦海,浓郁的佛性将之辉映得宛若菩萨天人。
“我掌无间,不求超脱,我执生道,无享安乐。
众生皆苦,我便赐下机缘,诸业自作,善恶自择,或离诸恶道,或行诸生趣,当有报有还。”
那时那刻,沈采颜的眸子中有着深深的慈悲,但是面容中却有着无悔的决然,似弦上箭,似土中碧,似谢枯兰,似化龙鱼……
紫明道不由得哑然失笑,这等如仙如玉的人物,自己怎么配痴心妄想,便是仅仅心中仰慕,对她来说,怕也是亵渎了。
佛母眼中的,是天地,是众生,却不会将视线落到区区一个紫明道的身上。
“佛土已成……”彻雷的掌政书丞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佛土倒是成了,妖族怎么办?以诸多佛子来为战妖开慧,怕是妖圣都不敢承这因果,甚至根本没脸来开这个口。
想到此处,紫明道不禁暗中苦笑了一声,旁人怕是大抵不知,在这佛脉妖廷共存的北疆,要想调和人妖祥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劫中几经风雨乱,初心模糊约期,红尘早非己意,天地何处净无泥?
……
“倌染,你先带两个小家伙离开北疆吧,那两个小家伙聪明得很,也亏得你镇得住他二人。”姜默舒淡淡笑了笑,和颜悦色地开口了。
很罕见,金倌染轻轻摇了摇头,而且灵慧的面容上泛着苍白,明丽的眸子中有着一丝慌乱,却被她飞快地斩消一空。
金曦之主张了张口,似是想说点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姜默舒没有催促,也没有出言安慰,在他的身后,奈何桥分割着生死,无间狱刑责着佛敌,烈烈的红莲火好似他眸子中的灼灼,森寒的铁刃峰宛若他袖中的凛冽。
杀伐亦通禅寂,嚣尘洗却甚难。倌倌将色不染,却要寒处知年。
金倌染静静上前几步,抬起灵慧的眼眸看着姜默舒,仿佛要将眼前无比熟悉的人再次看透。
“大哥,你是想对明凰动手了是吧。”
金倌染温柔一笑,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她的眸子中有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湿意。
“你猜得很对。”
姜默舒喟然一叹,静静地点点头,自己的幽魂侍女已然在安排六翅金蚕入世的布局,就是要以之钓出第四明凰,然后以后羿一击灭之。
不过,第四明凰和金曦之主一见如故,姜默舒思虑再三,还是不准备让金倌染闯这心关,所以先安排她离开北疆,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洗净天地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以的话,姜默舒并不希望其他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姜默舒话一出口,清流瞬间划过了金曦之主灵慧的面容,沉沉更是隽永的悲伤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哪怕平日里总是不愿多想,终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了么。
“有些人注定走不到一起,可为良友,却只能杀伐相向,可牵情愫,却不得朝暮垂怜……”
说到此处,姜默舒紧紧抿住嘴唇,似有些话不忍说,不忍言,不忍想,眸子中的遗憾只能化为幽幽叹息,被自家缓缓咽下。
当日斩杀云楼于万妖鬼宫,斩杀风虎于白玉幽冥,说实话,姜默舒感觉并不好受。
只可惜,事到临头,双方避无可避,只能彼此笑笑,旋即无情地挥刃斩下,若是说没有任何遗憾,那是自己骗自己,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这样的遗憾,这样的心绪,却是不需要金倌染来承担。
“不对,大哥,你这是不对的……”
良久之后,金倌染妙目中噙着泪光,一脸心疼地看着姜默舒,“或者,姜宗主,身为日月神魔之主,我觉得这样安排有失妥帖,若是连你曾走过的路,我都不敢踏上去,又哪里来的气量于这渊劫中争战。”
要亲手拿起遗憾么?姜默舒静静看着灵慧女修,心中叹息着。
拿起来容易,放下却是很难,不然为何错尘天子入了魔,不然为何化真妖皇愿赴死。
于这万丈红尘中,总有放不下的,总有丢不开的,了不得心间事,赢不得胜负名,奈何死临身,可怜心有真。
迎向金曦之主不屈不挠的目光,姜默舒不禁有些犹豫了。
第六百一十章 六翅妖灵
茫茫的雪原之上,千里寒流千里雪,独往独来银粟地,悠悠飏飏,雾凇沆砀,上下一白,仿佛浩浩沧浪接天,过了人间,净了人间。
澄碧的天空中,从来无情日月,犹照群山长河,多少新鲜被吹旧消磨,为漫漫积雪所覆没,有那风流云或闲愁,有那峥嵘风或凄恻。
雪中自有别,黯然销`魂者,融后化后便是永决,但是明年山阿再次映白,又岂会是故雪重来,只是雪中之人,身在这茫茫无垠之中,却是难以自知。
云界之中,数个身影凭空而立,各有光气护体,运转不休。
或是佛韵从虚空中显化,金花盈盈,洒落金屑银雨又归于虚空,又或是妖气沉沉如墨,不住地翻涌,如兽咆哮,如煞沸腾……
明丽的天光之下,诸圣各显不凡气象,为这天地中的风清气朗添了一抹神圣庄严。
蓝菩妖圣眸光灼灼,盯着下方那处明净之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先天妖灵出世,放在任何一家妖廷来说,都算得上千载难遇的大喜事,甚至比龙子、凤姿出世还要引人注目。
斗心、气运、天时、地利……这些都能促使妖王成长为大天妖,进而跨出关键一步,成圣成尊。
不过这些都有着太多的意外,便是蓝菩自己也不敢夸口,由她培养起来的妖王,一定能晋升妖圣。
妖廷的传承中,只有血脉的延续是最稳固的。
先天妖灵出世,这预示着各大妖廷中又会多出一脉贵血,而在其成长完全后,当会直入圣位。
比起斗战炼体,生死炼心这些,妖圣之尊几乎算得上唾手可得,省却无数的苦功不说,过程更是稳稳当当,足以让人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应该就是在下方了……”吟善天女轻轻`咬了咬嘴唇,看着下方那片素净的天地,不由得幽幽一叹。
先天妖灵入世固然是好,但若是有了争执所在,反而不是美事了,而下方这即将出世的妖灵,本身便有可争执的地方。
这妖灵怎么会还有淡淡的佛韵在身?
“不错,北疆幸为佛土,妖灵还未出世,便能显出与佛脉有缘,实在是我佛慈悲。”
善见寺的觉僧双手合十一礼,深深向下瞥了一眼,旋即缓缓开口,“既然六寺两宗都有来人,妖圣也在,不如就此论一论如何?”
吟善天女眸子微凝,心头当即咯噔一下,却又化为淡淡苦笑浮现于仙容之上。
看来,到底是躲不过去!不过先把话说开也好,免得晚些时候妖灵出世,再彼此争夺,怕是更伤和气。
“这妖灵是未来的大圣,想来证个菩萨尊位也不在话下,与我典道倒是无缘,就不在其中掺和了。”面容森恶的中年人淡然一笑,他正是炼威典道的长陨仙尊。
他精明的眸子打量了一圈,笑容不减,声音倒是略显感慨,“不过,能见证佛土之上,第一位现世的先天妖灵,倒是我典道的荣幸。”
“巫恨别府向来不争,各位还请自便,我年暮骨朽,只想来看看新鲜。”老者嘶哑着声音,咳嗽着开口,一眼看上去仿佛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
巫恨别府的竭载仙尊,向来独来独往,少与人结下交情,不过他也是天宗中少有的资深元神,如今他说不争,便是几脉佛寺都暗中松了口气。
先天妖灵的好处大家心知肚明,便是暴殄天物,以东界的先天夺情法门来用,也能轻而易举得到一位元神战力。
蓝菩妖圣冷冷一笑,将拐杖在虚空中一顿,“很好,还有要退出的没,没有的话,大家说道说道也好,不过,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手上夺了这娃儿去。”
由不得她隐隐发怒,真龙尽数陨落的今天,妖廷的每一脉贵血都弥足珍贵,之前蛟属尽数入劫,流明妖皇气得当场吐血,妖师更是亲自主持祭祀之礼。
如今彻雷妖廷得天意所眷,有先天贵血出世,谁敢图谋就是与各大妖廷为敌,执意与她蓝菩过不去。
妖圣语音刚落,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却是从稍低的云界中传来,恭敬有礼。
“佛母让我代无间寺前来见证彻雷的大喜之事,却是有言在先,因果鼎沸或真或幻,最难纤尘不染,她如今以身镇运,虽是无悔,却是应了劫数。
此来,便是有天大机缘,无间寺也无须再争了。”
闻来富垂手立在云间,玄黑幽深的冥雾托在他的身下,看着诸多大圣、觉僧、元神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他赶紧垂下了视线,身上似乎有着沉如山岳的压力。
蓝菩妖圣的目光当即多了一抹柔和,淡淡开口,却有着不容置疑,“既然如此,那就请闻来富转告你家佛母,这次倒是承让了,这人情我来日必有所报。”
“大圣所言,我必然一字不漏呈于佛母。”闻来富浑身已然大汗淋漓,旋即向着各位大能拱手深深一礼,再度退得远远的。
面对代表北疆所有势力的大能,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不过佛母既然派他代无间寺前来见证,他也只能勉力为之。
不过在闻来富看起来,事情怕是不会顺遂,毕竟这云界中的气氛已是愈发有些紧张了,仿佛那逐渐绷紧的弓弦,不知何时就会“砰”地一声,崩断在各人心头。
偏偏他此时又不敢召出战鬼护卫,否则就是对诸圣的大不敬,没办法,闻来富只能兀自强撑着心中的不安,战战兢兢地立在云端偏低的位置,很是辛苦。不过,佛母也对他说过,若是事有蹊跷,当立刻打开佛狱,至少不能让人小觑了无间寺。
越过天女的妙躯,蓝菩妖圣将视线转向了五寺的觉僧,嘴角有着淡淡的冷笑。
想虎口夺食?从自家证了圣尊以来,还没有任何人成功过,便是那纵横诸天的天子,不也是陨落在了自家的杖下。
“有那皮痒的,尽管上来试试,不过老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丢了面皮,那是自找的,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杀气腾腾而又满是自信的声音令所有觉僧神色一凛。
天女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虽说妖圣的意志如此坚决,但五寺也绝不是没有机会,毕竟那妖灵身上带有佛韵,只要将之勾动,便能定下因果。
也正因如
第六百一十一章 明凰陨落
虽然北疆的风显得有些凛冽,但御使云台行在云界之中,倒也颇有不同于它域的意趣。
抬眼向下看去,一片茫茫雪白铺陈在群山长河之间,如碎碎堕了琼芳,似渺了万里层云,几处云霞之中,仿佛软红光里涌银浪,青山本不老,于此白了头。
无数的白云之中,缓缓腾出一座白玉楼台,不断洒出点点星辉,尽显帝月弈星的从容气度,经行之间,有隐隐金光缭绕,好似大日经天,煌煌正正。
“薄衫不耐北地风,孤身映残红,心向真凤却陌路,可叹难从容,
遥遥杀声催我醒,且待那间血朦胧,
道是人间仙影,寻遍万山惜无踪。”
金倌染立在云台之后,看着不断消失的视野尽头,心中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了沉沉的叹息。
君罗玲见得师尊有些萧瑟,不由得想要迈步上前,瞬息之间,一个身影却是飘飘然拦在了她的身前,仿佛蜻蜓点水,不带半分烟火气。
关二山微微冲君罗铃摇摇头,望着意兴阑珊的金曦之主,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前两日,他提出北疆历练已尽,所有课业都已完成,想去南域看看海域风物,本以为总要耽搁些日子,分别拜别佛母和妖廷主事。
不曾想,佛母身镇幽冥,无法拜见,而金曦之主却一反常态,让他当日就拜别妖圣、明凰、天女,似是片刻也不想在这北疆待了。
他猛然意识到,北疆怕是有大事即将发生,在这隐隐酝酿的风`波之中,能否安稳渡过,便是日月神魔之主似乎也没有什么把握,这才借机让他早些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关二山不动声色,当即拉着君罗玲一起,去彻雷妖廷拜别了妖圣、明凰、天女,仿佛一切如常。
待出了融都,阎罗天命立刻驾起云台拔腿就走,就仿佛身后有凶兽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正择人欲扑。看到金倌染离开融都后,神情中似乎轻松了一些,仿佛千钧巨石已然从心头挪开,他就知道自己当是选对了。
只是到底北疆出了什么变故,关二山虽然不好开口询问,但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直到刚刚,听到金倌染无意中的呢喃自语,他终是恍然若梦醒,明白了身后茫茫的北疆大地,酝酿着多么恐怖的风`波。
刺杀第四明凰?!宗主来了?!
阎罗天命瞬间想到了这个恐怖的可能,不对,不是可能,而是即将甚至正在发生的大事,他的心头顿时腾起一片灼灼火热,旋即又化为深深的敬畏。
便是后羿有落凤之力,一击得手后,要怎么逃?蓝菩妖圣亲身追袭,任何一位元神战力都不敢等闲视之,加上近日融都中还有五宗佛脉的觉僧演法,溯雪妖廷也有大圣赶来朝贺,这种情势下,当众刺杀明凰?
在关二山看来,在北疆刺杀第四明凰,几乎算得上丧心病狂了,便是他有窥真一脉的三种魔妙,甚至不在算中,也绝不敢做出这等几乎等同于自杀的举动。
君罗玲乖巧地站在边上,虽然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师尊和二山忽然同时都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不过,罗玲这么聪明,自然不会打扰他们的啦。
金倌染转过身来,看着关二山和君罗玲,幽幽叹息一声,到底自己还是有些懦弱了,甚至还要借二山的决定来斩断心意,或许如此辞了凰面,别了凤颜,自家心头的遗憾却是千万年都不得消竭。
忽然之间,金倌染一左一右牵起了两小只的手,共同注视着茫茫大地飞快地离开。
“二山,若是有一日,你不得不杀了我,你会犹豫么?”金曦之主语气中多出一抹寂寥意味,在风流云开的清丽天光中,孤独大日如常照在灵慧女修的身上,似有凄恻,如有绝阔。
听到金曦之主的话,君罗玲忽然抬起头大声喊着,“不会的,二山才不会呢,他绝不会对师尊动手的……”
说到最后,女`童的眼睛已然有些泛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罗玲,我知道,但有时候在这天地中,多少会有些不得已,有些不愿意,半点不由人,这也是二山的课业哦……”金倌染轻轻捏了捏君罗玲的小手,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我……我不知道……”关二山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一丝迷茫。
其实金曦之主的话,他一听便有所会意。
金倌染和第四明凰一见如故,有的人就仿佛经年缺憾的梦,一旦遇到对的人,哪怕相交的光阴不长,却深刻得令人无憾,仿佛如明光一般温暖了彼此,好似净水一般涤荡了心尘。
不多不少,不迟不早,恰有一个人等在那里,恰有一个人与之相见,如雪漫空来,触处似花开。
这样的人,要看着她死,甚至要亲手杀之,是无情还是圆满,是可怜还是决然……
白衣沾血不染心,刃生红莲不着意,佛耶?魔耶?
若是母亲有命,自己能不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养忧真人,斩灭金曦阴月,偷袭刑天之主……自己炼这么久的心,明明已然变得更强了,为何面对这样的一问,却似乎又变得有些彷徨,还比不得雍都破天之时。
就好像,就好像,变得与眼前的金倌染一般,有些不敢面对。
母亲会给自己答案么?父亲会给自己答案么?时间会给自己答案么?
“我不知道,也许不得不面对之时,我会作出抉择,但眼下的我,回答不了……”关二山感受着触处温润却又有些软弱无力的手掌,语气不由得有些消沉。
君罗玲听着听不懂的话,忐忑无比,看了看自家师尊,又看了看关二山,丝毫不明白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去南域的路途一切顺遂,怎么师尊和二山都这么伤感。
“实在意外,没想到二山也有被难住的时候……”金倌染静静一笑,还待接着开口,忽然之间,深深的悸动降临在金曦之主的心头,似乎天地中的日韵都被巨大的恐惧牢牢摄住了,丝毫挣脱不得。
滚滚清泪瞬间从金倌染的眸子中夺眶而出。
珠碎远方珍,凤陨雪里深,断送一生明粹,却是劫里昏昏。
关二山看着金曦之主慧容上骤变的神情,当即惊觉,小心翼翼地开口
第六百一十二章 困中无生
第四明凰于此陨落,赤红的血染了北地的白,就好像在北疆诸圣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无论是妖圣、觉僧、又或是元神,都是面皮发烫,绝做不到无动于衷。
诸圣既然达成统一的意志,便是无可更改,特别在这祥和佛土,又岂容外人放肆,你敢肆无忌惮,那便天翻地覆。
定缘寺的了藏觉僧率先踏前一步,“北疆既为佛土,完人心愿亦是慈悲,当以祥和气运彻照北疆。”
了妙觉僧于雍都中陨落于刑天之主刃下,定缘寺根本不敢去西极找回颜面,毕竟那杀伐道子是真的疯魔,若是贸贸然去了结因果,当真有可能被当成因果反被了结。
不过既然刑天之主胆敢来北疆行刺杀之事,定缘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一众妖圣已然杀意沸炽,定缘寺只需要顺水推舟,便有天大好处。
“可以,既然彻雷妖廷同意先天妖灵接触佛脉,便是种下兰因,我等自该报之以琼瑶。”
黑天寺的觉僧点点头,旋即看了一眼天女身边那个小不点,灵秀得仿佛得了天地之眷,到底是北疆佛土所出,与佛脉注定有缘。
欢喜、化禅、善见三寺皆是没有异议。
“无间寺呢?”蓝菩妖圣冷容未动,淡淡追问,“闻来富,你家佛母不在,你能不能做主。”
“这个……这个……”闻来富面色纠结,迟迟没有下文。
无论如何,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句话,可能会影响到北疆、西极格局的变动,他何德何能?
蓝菩妖圣并不焦急,眸中的杀意丝毫未减,却是越发炽盛地看着远方,要动用祥和气运,便需所有佛脉共同勾动北疆佛众的愿力,若是少了一脉,威能便要大减。
这般重大的决定,若是佛母在此,以双英相争的因果,怕是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而落在闻来富这个无间行走的肩头,却是有些沉重了。
不过,他终会答应,哪怕眼下还在犹豫,对此,蓝菩妖圣没有丝毫怀疑。
“我来之前,佛母曾有言,她镇运之时,无间寺一切考量皆从北疆利益出发。”
闻来富一扫面容上的犹豫,向着诸圣拱手一礼,“既然五寺都已应承,又是彻雷妖廷的要求,我无间寺当会全力配合。”
诸圣的脸上当即都露出淡淡的赞许之色。
“定缘寺,万物因缘合,请呈祥和于天地……”
“黑天寺,本觉安忍藏,请呈祥和于天地……”
……
“无间寺,大开地狱门,请呈祥和于天地……”
梵音朗朗,金花幻生,从诸圣脚下的大地开始,淡淡的佛韵仿佛净土中的明灯,飞快地向着远处天边铺陈而去。以百千万亿计的因果之线勾连在祥和佛韵之中,若虚若幻,好似崇佛众生的心念化为了灼灼的视线,巡视着北疆大地上的一切物与事。
若从青冥中向下看去,在祥和佛光的笼罩下,整个北疆已然化为了一个整体,就如一位垂眉闭目的大觉僧人,有空花自妙化,有阳焰如是观。
北疆之中已然尽为祥和佛韵所染,阵阵凛风、片片落雪,皆为当头棒喝,要见青山,要破痴顽。无念无染彼此交错,无我无妄更是难防,如蛛网一样牵连勾缠,如鸡子一般浑然一体,所有不属于北疆的因果,自然无所遁形。
这是北疆佛脉最厉害的底蕴之一,甚至可以将北疆诸宗佛脉勾连为一个整体。
“着实有些厉害!”长陨仙尊幽幽一叹,脸上不由得有着感慨之意,“难怪破天之前,北疆佛脉能独占一域之地,如今看来,实在是实至名归。就这因果不漏,照彻大千的神通,又有几人能躲得开。”
“取得是气运笼罩天地的路子。”竭载仙尊赞许的点点头,作为实力强横的元神,他早在前两次的渊劫中见过更加惊人的场面。但不得不说,北疆各大佛脉能有这等成就,也着实让人意外了。
“罢了,既然到了北疆,也显显我巫道的本事,免得让人以为我等是来求庇护的。”竭载仙尊轻哼了一声。
巫恨别府已然渡过了两次渊劫,自然知道气运之道的玄妙,眼下看来,祥和之道确有成功的可能。既然选域北疆,天宗气运便已然和北疆勾连在了一处,少不得要出些力气,免得被佛脉和妖廷小觑了。
“既然竭载仙尊要出头,那我就不献丑了。”长陨仙尊嘿嘿一笑,做了个虚请的动作,“若是正面对敌,我炼威典道自是无所畏惧,但若说这追袭和寻气之道,实在不好在巫道面前卖弄。”
过了片刻功夫,一道阴风漫空吹过,竭载仙尊已然出现在刚刚刑天之主出手的地方,几乎同时,一道红光凌空微敛,顿在了半空,光华散去,显出了禽圣的身影。
“有劳仙尊,彻雷和凤廷必有后报。”美妇螓首轻抬,语气淡淡,仿佛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无妨,既然选了这北疆,自然就要承这北疆的因果,不过出我意料的是,那姜默舒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竭载仙尊身形佝偻,说话也似有气无力。
美妇当即神色一黯,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眸子中有着无尽的懊恼之意。
竭载仙尊摇摇头,伸手在风中一抓,瞬息之间,山巅的天光为之一变,仿佛受到牵引一样,方圆不知几许的云光骤然出现在虚空中,毫芒四射,杀气腾腾。
旋即,云光缓缓收缩,不多时已然化为了一个昂藏大汉,不怒自威,仿佛沉沉闷雷,震彻人心。
“后羿?!”
哪怕仅仅是虚影,禽圣的妖躯也不由得有些微微战栗,不过视线却灼灼落在这幻身之上。
“好一尊后天神魔,杀气居然如此鼎沸,可惜此道虽有元神战力,但到底不是元神,每次映心都要全力以赴,于匿踪藏气一道没有任何造诣。”
竭载仙尊收敛了眸子中的赞赏之色,好整以暇地开口,“这道气韵已然勾连到姜默舒的后天神魔身上,无论他走虚天,又或是走青冥,哪怕是去往幽冥死地……你我循着幻身前去,都能将他的去路截住。”
“有佛宗祥和气运照身,有巫道采气之法追形,我不信这刑天之主还能逃出生
第六百一十三章 竹篮打水
蓝菩妖圣深深凝住了眉头,额间的皱纹似乎都显得深了几分,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紧紧攥`住了。
自成圣之后,她已然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忐忑了,久到她都忘了上一次如此患得患失是在哪段春秋。
行百里者半九十,所行不谨,结果功亏一篑,这样的事在长生的大圣看来,在天地中实在算不上新鲜,所以愈到关键之时,愈发要有如履薄冰之心。
更何况,被困住的还是一头狰狞凶兽,一个疯魔道子,垂死反扑之下,必然抱着玉石俱焚的决然,无论如何都不能等闲视之。
“这万里之地的搜寻,各位看如何来分派。”
蓝菩妖圣微微眯眼,她本想直接安排,但转念一想,却是换了和缓的语气开口询问。
此时此刻,正要诸圣一心,而她作为北疆的绝强妖圣,且作个中流砥柱,更要将北疆的所有力量攥成一个紧实的拳头,不给刑天之主任何可趁之机。
北疆诸圣面面相觑,场中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名满各域的双英之一,纵横天地的刑天之主,若说没有拼命的底牌,谁会相信?那落凤箭便是不对元神有所克制,但又有谁会想亲身一试?
诸圣眼中的犹豫之色虽是一闪而过,蓝菩妖圣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蓝菩妖圣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拐杖,淡然一笑,“说是万里之地,不外乎就是虚天、青冥、云界、地界、厚土、幽冥六处,况且我也说过,拼命的事自有我妖廷战力来承担,不会让各位为难。”
场中的元神和觉僧虽然同样有留下刑天之主的意思,不过灵台中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对于被困住的刑天之主来说,已然是全力以赴的生死之战,若是反扑,凶戾更甚。
以上几界皆有妖圣同行,最后仅剩幽冥之地还未有元神出声定下。
蓝菩妖圣点头示意,眸子中的神色却是变得多有感激。
长陨仙尊和竭载仙尊对视一眼,典道元神率先开口,主动揽下了搜索虚天的差事。
“厚土之中最是隐蔽,不过若是动起手来动静不小,化禅寺挡下刑天之主的几击,想来问题不大。”
“既然是共襄盛举,那巫道和典道便去搜索虚天吧,想来若是发现姜默舒的行踪,各位也会迅速来援。”
“定缘寺和刑天之主有因果未消,这幽冥之中哪怕有些凶险,也必然是要去的……”了藏觉僧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昭昭,周身已然散发出淡淡佛光。
悲肠自断非因剑,劫里加昏不是尘,如今的她,只望以一死换得一箭,若是能和刑天之主同归于尽,那更是千值万值。
“既然分派得当,就拜托各位了,若是刑天之主暴露踪迹,诸圣一同压过去,便是他想垂死反扑,想来也没有机会!”蓝菩妖圣的面容中露出严肃之色,手中的拐杖更是猛然一顿。
如此要害之地,若是没有太大的因果,北疆诸圣自然是能避则避。
“善见一脉于照破云界亦是多有心得。”
巫道元神默默点头,前往虚天搜寻最不容易及时得到诸圣支援,看似更为危险,其实也有好处,虚天之中空无一物,搜索起来最为容易,便是那姜默舒暴露后想要拼命,两位元神也可稍作撤离。
最后一位踏出的却是那位禽圣,只是轻轻冲蓝菩妖圣点了点头,神色中没有丝毫波动。
不过,有人不愿担之的责任,有人则是淡然处之,也许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许是心有亏欠,也许是因果难消,也许是受命而来……
若说这万里之地的搜寻,何处最容易遭到刑天之主的反噬?无疑便是这幽冥之地!幽冥雾气笼罩之下,便是元神的灵觉也要被遮蔽不少,实在是个藏身和伏击的好地方,轻则被姜默舒抓`住机会重伤一位元神或妖圣,重则同归于尽。
“吟善既然为彻雷任事,这护持地界之事,欢喜寺责无旁贷。”
总比去啃其它硬骨头要好!两家天宗虽想融入北疆,却也不需要拿命来拼。
诸圣皆是淡淡颔首,百密无疏,这万里所在已然是天罗地网,必杀之地,绝不容刑天之主逃出生天。
“谢过二位,虚天之事便拜托了,虽说姜默舒那厮成名之战便在虚天之中,但四圣齐至,想来足以令他饮恨虚天。”妖圣微微颔首一礼。
“我黑天佛脉于青冥斗法,倒也别有玄妙,便接下青冥的差事吧。”
蓝菩妖圣老眼微眯,点点头,流露出些许笑意,抬起的右手微微示意,两位妖圣当即踏前一步。
“既然是我来了,幽冥所在又岂容他人放肆,不然岂不是堕了我宗布的威名。”原本慵懒的少年,赫然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
道成神魔徒为尔,劫压人头不奈何。
于命数中劫数临头,却是那运去英雄不自由,刑天之主从入道之时便厮杀不断,却终是反噬到了自身,这等人物虽是凶绝,又岂能体会祥和一道的妙处。
既然他劫气入心,要来挑衅北疆诸圣,从而自陷死地,就不要怪北疆没给他机会,当然,以此子的凶狠疯魔,就算给了机会,也不见得会领情。
蓝菩妖圣点点头,又吩咐剩下的几位妖圣,“你们就守在此处,防备着姜默舒可能的突围,也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变数。
龙宫之战他也是如此谨慎地安排,今日我便依样还给他。”
为了将这天地中有名的杀才葬送于此,妖圣慎重地安排着每一处细节,这万里之地注定要被血色染红,注定会有一场惨烈厮杀,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花费再多的心血,也是完全值得的。
相望杀伐此一隅,所思渺渺系天地,局势虽迟未必输,可怜先绿亦先枯。
只要将刑天之主镇死在此处,天地中的格局当会焕然一新。
“诸圣于此,同灭刑天。”蓝菩妖圣冷凝着双眼,当先向着幽冥中迈步而去。
何以解嗔,唯有痴心杀伐,何以慰故,唯有将血染霞。
她要亲手将姜默舒的人头摘下,这个甚深念头在妖圣的心间,不可抑制地疯长。
……
幽冥之地,皆为死寂,皆为不甘,入目所在尽是
第六百一十四章 金蚕化蝉
呼啸的天风冷冷地拍在北疆诸圣的脸上,妖圣和元神都是沉默无语,好似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不曾醒来的迷梦。
没有人愿意说话,也不想离开,似乎就想这么再等等看,也许就有不一样的消息传来。
“刑天之主你出来,我知道你在,来杀了我,来杀了我……”
禽圣漠韶在云界中凄厉的嘶吼,在天地两间回响激荡,震彻得万山俱是簌簌,好似幽冥中不甘的怨魂厉鬼,摄魂夺魄,疯魔冥顽。
她不怕死,也不惜命,寻得机会与刑天之主同归于尽,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不曾想,却是荒唐一场,第四明凰陨落在她眼前,本该替死的她却活得好好的,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禽圣现出百丈本相,散去了护体的神通,甚至将气血鼓动,显露出`血色的妖核所在。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悠悠天光照她而来,冷冷天风飘然而去,唯独没有刑天之主致命的一箭,似是无视了她的一切努力。
日月留不住,来去不染尘,怅目远望雪原尽,从此天地无故人。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假扮明凰如何会露了破绽,在这北疆,她时时刻刻扮演着明凰,甚至真凰还是假凤,连蓝菩妖圣也不曾告知。第四明凰现身,她就隐匿,第四明凰的一举一动,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甚至落入天地之前,其余各位真凤都找不出任何破绽,她只求一死,愿为明凰挡下一箭。
不等蓝菩妖圣开口,漠韶已然落下了妖躯,恨恨出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哪知,一切的种种,俱为泡影。
中气十足的怒喝猛然出现,正是蓝菩妖圣,不过在北疆诸圣看来,这位绝强妖圣似乎又苍老了很多,也不知是心神损耗太过剧烈,又或是气急攻心。
“只恨神通太无力,只恨无运难见仇,山有别恨,水带离声,此去西极,不死不休!”悲鸣声中,漠韶禽圣冲天而去。
“够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蓝菩妖圣幽幽叹息一声,神色中有着一丝难消的无奈,对着北疆诸圣开口道,“此次围杀姜默舒失败,责任全在老身,若是西极那边纠集各家天宗前来报复,我彻雷自会一力承担因果。”
其中一位妖圣慨然叹息一声,无奈地踏前一步,“诸位,无论虚天、青冥、云界、地界、厚土、幽冥,这万里所在我等又扫了一遍,可惜……没有任何线索,那刑天之主仿佛凭空消失了。”
“也好,到了化真妖廷,替我向第三明凰说声抱歉……”蓝菩妖圣强提精神,眸子中尽是内疚之色。
北疆诸圣顿时皆是无言,围杀成功和围杀不成,其中的因果差异,说是云泥之别都是轻了,那刑天之主看似儒雅随和,性子却是疯魔得很,甚至撇开化真妖廷不管,尽起命昙一众神魔前来攻打北疆也不无可能。
明明已将那人困在了这万里之地,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为何杀不了那人?为何那人不来杀自己?
“是我失态了……”漠韶妖圣惨然笑笑,向着诸圣屈身一礼,双眼朦胧,“谢过诸位大圣和元神全力出手,凤廷必有所报。
奈何这北疆的雪没有陷住那人,所以求不得清净法,故而见不得冰消时。
北疆诸圣皆是幽幽一叹,向着摇摇欲坠的漠韶妖圣回了一礼,这位大圣此去西极,已然抱了死志,注定要陨落在那人妖相伐的一线,可怜,可惜,可叹。
“唉……”
话音未落,漠韶已是传出了悲愤至极的哭声,殷`红的血泪顺着她的脸庞轻轻滑落,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似乎眸子中的神彩都变得无比黯淡。
不过随着复查的妖圣陆续返回,北疆诸圣的脸色皆是沉凝如冰。
只是事态紧急,我需要马上去西极找第三明凰和妖师商议对策,必须先行一步,各位还请自便。”
可万万没想到,明凰还是被刑天之主一箭取了性命,不过也让那人露出了破绽,让她有机会为明凰报仇血恨,为天地中的贵血除一大害。
原本几位固守的妖圣已然被蓝菩妖圣下令,重查万里之地所有方位,几位妖圣刚刚已然领命而去。
溯雪的妖圣叹息一声,“我也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刑天之主不知用了何种法子,已然脱身而去了。”
一滴血色的泪水从漠韶巨大的瞳孔中缓缓滴下,万般算计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苦中更苦今方信,只恨意难平。
谁敢去拦?这是险些身死道消的因果,若要化解,便要有和后天神魔搏命的觉悟。
“不用争,若是神魔来犯我北疆,老身便是第一个出战的。”蓝菩妖圣沉沉叹息一声,打破了诸圣的沉默,“北疆的大好局面,岂能因命昙宗神魔来犯,就毁于一旦。
便是数家天宗前来,也自有我彻雷出面,绝不会让各宗各寺为难。”
蓝菩妖圣心知肚明,很多事既然出手,便绝不可能回头,就比如这陷杀刑天之主,若是成了还好说,眼下既然被其遁逃,惨烈的报复自然会随之而来。
以此子的铮铮杀性,以刑天之主和数家天宗的良好关系,来犯北疆的,恐怕绝不只命昙这一家西极天宗,不过也找不到化解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无妨,北疆祥和一体,若是有人来犯,无论对方是诸天天魔又或是西极天宗,我等自然是要一致对外。”
了藏觉僧神色中有着顾全大局之意,淡淡开口,“若是真是数家西极天宗来犯,又岂能让彻雷独自对上,我定缘寺愿意出一分力。
更何况,还有化真妖廷牵制,那西极天宗又如何敢倾巢而来。”
若是在场诸圣谁还有一分窃喜,恐怕便只有了藏,刑天之主逃匿无踪,这因果北疆诸圣一个都跑不了。如此,倒是让定缘寺少了莫大压力,至少不用担心和命昙宗了结因果之时,其它佛脉袖手旁观。
“罢了,既然出了手,哪能回得了头,善见寺少不得也要完此因果。”善见寺的觉僧合十一礼,已然将灵台中的犹豫和彷徨尽数消弭。
顷刻之间,觉僧已然明白过来,眼下能扭转局面的办法,唯有北疆诸圣紧
第六百一十五章 劫宗愿随
正值冰消雪化之际,公孙无止风尘仆仆从北疆赶回,为虚天要塞带回了勾决名单。
缺冽仙尊的神色很是复杂,终是沉沉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难得糊涂!想不到他堂堂血海魔宗的元神,终是也有不敢开口的一天。
再联想到劫宗元神面对他的试探,眸子中意味深长的笑容,哪怕他有所领悟,也只能藏在灵台的最深处,甚至还要专门设下禁制,立下心誓。
眼前这人真的是公孙无止么?谁敢说不是,且和他缺冽到血海之中细细说来,身为虚天要塞的金丹,对阵化真妖廷险些身死道消,岂容外人污蔑!
不过想到前些日子,北疆传出的那些惊天动地的消息,缺冽仙尊只觉得匪夷所思,甚至于修罗血道都多了一些感悟。
“无止此去北疆辛苦了,回来得也不容易。”血海元神叹了口气,诚心诚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据说某人凭一己之力冲破了北疆诸圣的封锁,确实很不容易,便是他缺冽的护命神通在天地中堪称一绝,遇到这等围杀阵势,怕也只能黯然饮恨。
“有劳仙尊挂心,一切还算顺遂,佛母也让我代问仙尊好。”公孙无止拱手一礼,看得血海元神眼皮直跳。
缺冽仙尊吸了一口气,似乎欲言又止,怔了几息后,却是幽幽咧了咧嘴。
大约,双英不和也是假的,这等弥天大谎也能从头到尾地撑着,眼前之人和北疆那人,实在太过逆天,怪不得这渊劫才起,就打得妖廷和天魔两方叫苦不迭。
天地赐我等劫数重重,我笑他人看不穿局中汹汹,诸般因果诡谲云涌,自有人将万事算尽彀中,予人体面葬送,血浸春秋枯荣。
足足四尊妖圣战躯,拿来恢复元神血躯,壮大血海底蕴,还没有了结因果呢。
“下一次送勾决名单不一定是我,不过若是有机会到北疆的话,必然向佛母表达仙尊的诚意。”忽而公孙无止淡淡一笑,慨然应下了差事。
公孙无止踏出了奏事殿,抬眼看了一眼云界中的远方,浩瀚的妖云正在那处肆意弥漫,汹涌澎湃,气象极其恢弘。
公孙无止有些奇怪地看着血海元神,却见血海魔宗之主郑重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诚挚。
自己早该想到,正是万鬼敌白骨,伪作无亲故,便是没有机缘,也能彼此搭手,生生砍出了一条登天之路!
真……真他娘的会玩……
既然血海元神主持虚天要塞,很多事情怕是瞒不过他,比如公孙无止的道力境界,以及在虚天要塞的战绩和行踪,不过哪怕缺冽仙尊看出些许端倪,也必然紧守秘密,谁让自己是他的债主呢。
各类妖形在黑云妖雾中蜿蜒游走,不知何时隐没于厚重的云层中,为这壮阔之景染上了一层狰狞厉色。
公孙无止的镇定自若令血海元神仿佛吃了一颗定心灵丹,当即斩去了心头最后的疑虑,脸上已然露出了你知我知的笑容,甚至身子都站得直了些。
缺冽仙尊瞬间收拾好心情,脸上似笑非笑,语气中也有着一丝怪异的感觉,“当日我想让采颜来我血海魔宗,心意至诚至真,只可惜,一番心思赴了远风流水,我至今深深为憾。
若是无止下次再去北疆,且把我这话带到,便是姜宗主在此,我依然是这句话。”
而在妖云的最深处,雄浑战堡正在其中载浮载沉,好似潜伏爪牙的凶戾妖兽,为天地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妖……”公孙无止轻轻出声。
天地中蠢货太多,那些庸人修行时无力无智无勇无狠,眼里只有退路幽深,劫数临头了却是不知所措,甚至不值得他化入血海,但天地中也不缺深具慧根的,有些人有些事甚至可以彼此心照不宣。
从今以后,自家大约可和渡弥一般,淡淡看其他人的笑话了。
谁能想得到?!
成事三分赌,敢拿性命来争胜负,果然才抵住杀劫反复。
那渡弥必然是知情的,可恨,之前不知被其看了多少笑话,怪不得白玉京之战,那老小子跟疯了一样要杀下云界。
看着公孙无止拱手而退的背影,缺冽仙尊挤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悠悠感叹,一时之间,就连虚天要塞外的血潮都似活泼了几分。
从没有哪一刻,血海元神如此庆幸自己入主了虚天要塞。
就如眼前之人,就如北疆那人……
好整以暇地走了几步,却见他沧桑的面容上露出了淡淡的嗤笑,“原来是妖啊……倒也凶戾!
可惜我等不再是血食了。”
天地杀劫周旋,神魔掀此难险,却要以血泼盏,添为执戈一篇。
还没等他找到熟悉的店铺稳稳肚皮,一抹淡淡青光却是在他眼角轻轻晃了晃,姜默舒微微一笑,看来又能省下一顿饭钱了。
渡弥仙尊的别府本就是一件法宝,虽然仅有四阶,便是仙尊住着也不跌份儿,因为一进大门的正中庭院,就有一汪碧色凝于虚空之中,不断吞吐着虚空力韵,仿佛每个瞬间,都变得更加温润,也更有灵动之性。
六阶仙藤,若是再度突破圆满,便是镇宗灵宝了。
姜默舒将手轻轻在额间一抹,一枚骨玉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而他也显化出了本相,依旧儒雅温和,仿佛一个谦谦有礼的读书人,风华染了双眼,慨然赴这尘世劫间。
“不想到了我中年之时,却是这般沧桑的模样,仙尊可是在炼制之时把我往丑了想。”姜默舒似是在抱怨。
“我也是有些奇怪,但按你姜家血脉推演,三百阳寿若是过半,还真就是这副模样,你那大哥不就是如此。”劫宗元神的面容上泛起笑容,眸子中未见任何异色,言语之中更是半点因果不沾。
“如此更佳,总比那麒麟之相和玉诡之相要好,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有情劫惹到身上。便是我不惧,仙尊怕是也有些发怵了。”
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大快,“这次去北疆就安稳多了,没有勾动任何情劫,来去自如实在是痛快。”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劫宗元神得意得咧了咧嘴,原本欲言又止的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东界惊蛰
即将亮起的光晕,仿佛少女手中的银鞭,不轻不重地打在似是慵懒的东雍身上,让它懒懒地眨了眨眼,将醒未醒,即将离开的夜色用尽全力哼着催眠的歌谣,安抚着这头凶兽,劝它流光尽抛,劝它暂息心潮。
说什么天地翻覆,道什么乾坤兴亡,盛域既昭朗,当看夜未央,把酒宴酣畅,正可叹飞光……
易皓沉懒懒伸了个懒腰,似从一个梦中惊醒却又不愿醒来,仿佛缕缕的温柔拥着他,又仿佛最慵懒之时饮下了琼浆玉`液,清冽而舒坦。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却看到一抹明媚玲珑的身影正坐在他的对面,依然凝神翻阅着手中的奏折,纤纤玉手撑在淡红的腮边,仿佛精美易碎的玉瓷。
宛若清净至真的天女,本有清白本色,着了霓裳环佩却未见花暮,为繁华所染却不沾庸俗——七情六欲反而成了她最好的妆容,柔情美`目中描绘着不争,淡然轻笑中蕴藏着云水,似乘了一叶花舟于霞边,似天边夜幕因她而散,青丝如瀑仿佛缠在了心头尘寰,不许人间一别两宽。
微微的晨曦之中,人皇仿佛见到了世间最美好的妙景,如玉佳人沐光而至。
正在此时,文婉儿抬起了眸子,灿然一笑,玉颜上满是俏皮的调侃,“易人皇,若我早知道人皇事务是如此烦杂,我才不领人皇待选一职,只愿和景星一般,随性做个逍遥子,半分不理人间事。”
易皓沉抚着下巴,眼前的景象如梦如幻,仿佛一道清泉温润地从心上淌过,是如此的抚`慰人心,却又让人激励不已,甚至觉得哪怕死了也值了。
文婉儿并未因为人皇似有些无礼的视线而有半分不悦,反而柔声说道,“怎么又痴了,我可以助你炼心,但能不能过情劫却是在你自身,其他人是有力也难施。”
易皓沉安心地合上双眼,再睁开时,其中已然多出一抹清明,“婉儿……我只是感觉跟做梦一样,至妙至美,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正因为他对她触手可及,才明白其实彼此的距离是天远海阔,正因为她对他心存至公,才会不畏人言为他破除情劫创造机会。
“也罢,若是来日我劫数过了,待婉儿和景星有了眉目,我当是要喝杯喜酒的。”
“有必要这么拼嘛?有必要嘛?”易皓沉不止一次地这么问过自己。
这是人皇对东雍最满意的地方。
“婉儿辛苦了,若不是要助我炼心渡劫,若不是你领了人皇待选之职,怕是你早该去景星那里了。”
当每日里第一缕天光洒在东雍,整个城市便慢慢迸发出生的力量,无论修士采气又或是诸多凡人开始辛勤劳作……
东雍眼下能有如此繁华靡丽,身侧的玉人功不可没。
而这里的一切,都饱含`着易皓沉和文婉儿共同付出的心血。
易皓沉的眸子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抹歉意。
“这麒麟天居然变成这般模样,倒真像是一场梦啊。”文婉儿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明艳得远胜天边的晨曦。
“景星那里真的没有关系嘛?”人皇曾经深为忐忑。
更何况……易皓沉莞尔看了一眼文婉儿,淡淡笑着,与佳人共处,不觉自醉,又哪里敢说辛苦,就若月不能光,雪皆呆白,若是没有婉儿协助自己,怕是好些事务不见得会如此顺遂。
虽然只是和佳人一同处理人皇事务,但易皓沉已然心满意足,正因如此真实,倒让他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而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人皇和人皇待选,已然将当日需要处理的奏折尽数消化了。
哪怕是再坚固的道心,也有疲累的时候,也有想要懈怠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他欠她的。
人皇叹了口气,言不由衷的话缓缓出口,回落到心头的,却是无言的酸,更是淡淡的涩。
无论何人来评价,都不得不承认,眼下的东雍比起当年的雍都,妙景各有殊胜,玄异不相上下。甚至因为更为开放,更为包容,东雍已然成为了四域之中最繁荣的城池,没有之一。
对面那抹仙影缓缓摇头,如玉葱指轻轻搭在樱`唇之上,静静看着人皇,温柔笑靥仿佛春日里的兰息,挡住了易皓沉的歉意之语。
易人皇肯定地点点头,有关雍都的回忆已然有些遥远,此刻却是飞快地苏醒过来,与眼下东雍的诸景交相辉映——日落繁花处,自有婉歌声,城上数朵春色约住,朦胧黛远,暮云波荡,添得东雍香徜徉。
不过当大日升起,看到水镜之中,东雍内外一切井井有条,如花瓣棱棱层摺,漫步其中仿佛蝶入花心,总会有一种满足感抚`慰着他的身心。
“我为人皇待选,辅佐人皇本就是份内之责。更何况我已修书一封送往南域,言明了此间因果,以景星的性子,又岂是误信人言之人。”玉人出语掷地有声,宛若清澈天籁,却是让易皓沉多出些许自惭形秽。
易皓沉心头幽幽一叹,面容上却是流露出爽朗至极的笑容,“亏得有婉儿协助,也亏得诸宗齐心协力,如今东界的形势却是愈发的好了。”
“嗯,正该蓄积底蕴,才会有长远胜算。”
文婉儿展颜笑笑,如明艳与繁华同时落在她的肩上,不为风雨落之,却为秋水剪瞳神,“我东界不畏战,不逆和,因时制宜确是煌煌正道。
这是人皇的功劳,更是诸家天宗选对了人。
至于小女子我嘛,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哪能劳人皇挂齿,使不得,使不得……”
咳!咳!咳!
狡黠的仙容就在人皇眼前,语气中更有难以抵挡的小无赖,易皓沉招架不住,只得举起双手飞快地投降。
就在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天边倏地飞来一道龙形赤烟,足有十余丈长,红光闪烁不定,夭矫如电掣流星,更有犀利的锐鸣声响彻在东雍上空。
易皓沉当即有些色变,便是文婉儿也是秀眉深蹙。
万里龙狼烟?!由元神亲自炼制,得来不易,只有最紧急的光讯才能以此禁制发动。
中原天魔再度破界?!两大妖廷攻伐袭击?!还是说那戮族生出异动?!
人皇
第六百一十七章 北西各算
第三次渊劫以来,北疆一直自谓祥和佛土,又立了彻雷妖廷,走人妖祥和之道,已然和其它几域有些若即若离,与它域的元神更是没有多少交情。
这种情况下,刑天之主尽起神魔,拉上元神,来北疆了结因果,北疆之地已然恍若即将爆发的地火。外域的元神看着笑话,北疆的觉僧渐感惶恐,各寺领职的法王更是肝胆欲裂,弃了法王名头,甚至弃了城主之位而走的也不在少数。
便是流明妖廷也是上下震动,妖皇亲自到了彻雷妖廷,与蓝菩妖圣商议对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刑天之主还未杀至,北疆俨然已是人心动摇,惶惶难安。
“慌什么,老身既在,这彻雷就乱不了!”
蓝菩妖圣将拐杖一顿,已然在虚空中砸出了火星,拂袖转身对着流明妖皇说道,“北疆佛脉的底蕴更是不俗,便是那刑天之主纠众打上门来,谁胜谁负也难说得很。”
流明妖皇神色变换了几次,终是化为满脸苦涩,“难道这祥和之道最终还是要被血色染透?可否有其它办法?”
人的名,树的影,这西极命昙宗的刑天之主,杀意之凛冽,已然在诸域中威名远扬,西极所在被其影响,早已化为了杀伐之地。
横压化真妖师,击退破域天子,生生屠了龙宫……如何不让人惊惧?!
流明妖皇有一句话在嘴边滚了又滚,终是自己咽了下去,没有吐出口,却是化为了心间沉沉的叹息。
天地中为何生了这等杀伐之才?!
妖皇愁容满面,不过对于他的询问,罕见地,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同时陷入了沉默,甚至妖圣满是皱纹的脸上倏地多了一抹恼意。
轰!
紫明道没有丝毫顾忌地冲入殿中,全然没有礼数。
良久之后,吟善天女喟然一叹,心平气和地说道,“可以请东界人皇调停,我北疆佛脉可立下天宗道誓,从此之后受易人皇的节制和协调。”
吟善天女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各域的大敌是入界天魔,相信人皇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紫明道任彻雷妖廷掌政书丞,已然极为干练,堪称两大妖廷中难得的英材,若非十万火急之事,断断不会失态至此。
流明妖皇很快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得极大,“让东界人皇插手北疆?那易皓沉有人皇位格,一旦名正言顺得了北疆天宗应承,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要不要遍邀妖圣,大家在这北疆拼个鱼死网破?!蓝菩妖圣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若是刑天之主执意要了结因果,又不愿对上定缘寺了藏,那对上老身也无不可,就怕他不敢!”
紫明道眸中神光有些涣散,语速飞快,他刚刚收到东界急报,灵台中顿时如被雷殛,怎么偏偏在此时?
“劫数……劫数……”吟善天女幽幽叹息,莲步款款,向着殿外走去,犹如慈悲菩萨足履森森血海,若那旷世仙子沾染渺渺红尘。
倒也算是应了双英之争的笑谈。
西极的消息传来,她便和天女细细商议过了,确实有一法可以消弭杀劫,只是实在有些丢脸,当时她便闻之大怒,随后想一想,实在是消解因果的妙招,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
轰!拐杖杵在虚空中,砸出了隐隐裂纹。
吟善天女当即有些唏嘘——妖皇说得不错,刑天之主既然号称杀伐道子,这通传各域的消息就是催命凶符,又岂是能轻易化解的,北疆自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若是想邀西极和东界的妖圣来北疆助拳,以她蓝菩的颜面,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如此一来,这北疆之地必然打个稀烂,以后也别提什么人妖祥和了。
天女没有马上回答妖皇,却是先淡淡瞥了一眼彻雷的绝强妖圣,眼神中似有些许歉意。
“来北疆是赴生死之战,老身就要看看,他姜默舒到底能拉得出几个不怕死的元神。”蓝菩妖圣的眸子已然煞气森森,语气虽然凶狠,不过似乎心情却是有了些异样。
“什么办法?”流明妖皇大喜过望,眸子中已然一亮,当即发出了疑问。
什么办法?流明妖皇一头雾水。
天女和妖圣对视一眼,眸子中同时浮现出惋惜之色,定缘寺可惜了,不想刚刚在沈采颜手中毁了传业寺,这定缘一脉马上就难逃神魔斩灭。
听了蓝菩妖圣冰冷至极的话,流明妖皇不由得呢喃了几句,旋即无力地摇了摇头,“要陨落一宗佛脉?何至于此?!”
眼下北疆还有六寺,愿意拿出一宗佛脉消亡来消解因果,诚意不可谓不大,无论是人皇或是妖廷,当是会看在眼中,各域的元神也会看在眼中,怕是容不得刑天之主咄咄逼人。
想来有定缘寺了藏出战,当能浇一浇刑天之主的心火。”
流明妖皇轻轻叹了口气,尴尬一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徒忧天塌了。
她万万没想到,人皇易皓沉会在此时身死,原先本有八成化解杀劫的机会,眼下已然不足一成。
如此就好!流明妖皇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如此安排既给了刑天之主颜面,又没有让北疆损失过大,实在是妥帖至极。
哼!
蓝菩妖圣已然转过了身去,似是有些怨怨不平。
让易人皇前来调停,若说要让姜默舒束手而回,实在是异想天开,但将局势限制在一宗两宗,倒是容易得多。
“若是那姜默舒不屑于对上了藏呢?”流明妖皇镇定了一下心情,眼神中稍有放松。
蓝菩妖圣冷冷开口,怡然不惧,“下令追杀他的是老身,所以,了藏和老身任他选一位了结因果,算是给这场闹剧画个结尾。”
“东界易人皇被刺杀,已然身死道消,东界天如今群宗无首,由天魔宗的人皇待选文婉儿暂时主持,已宣布东界各宗戒严。”
妖皇的分析在情在理,据说那姜默舒曾自比睚眦,又岂是善罢甘休之人,既然眼下攻伐北疆之事已然诸域皆知,若是软了气势,命昙宗的面皮怕是要丢个干净。
“定缘寺……定缘寺……”
便是姜默舒再要咄咄逼人,也有解决
第六百一十八章 南风顿起
看着手中各处幻妖送回的消息,迦云真不由得眉头紧锁。天地中的局势变化得太过剧烈,晦暗不明,便是他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细细推演。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有些昏暗,玑啼贵女看着妖师淹没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娴静的仙容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不忍。
自北疆第四明凰陨落的噩耗传到西极,云真便一直怔怔遥望着北疆的方向,似在内疚,似在期待,直到漠韶传回了北疆诸圣追杀刑天之主失败的消息,玑啼亲眼看到殷`红的血从迦云真的唇角流了下来,犹如雪地中的红梅,是如此地刺眼。
她清楚地记得,从那以后,笑容似乎就再也没有在云真的脸上出现过了。
“云真,还是休息一下吧,便是天妖体魄强横,但到底不是铁打的,更何况心神的损耗极难恢复。”玑啼踌躇不安,咬了咬银牙,最终还是上前几步开口劝阻。
实在有太过沉重的压力,如山,如岳,死死压在了眼前这人似有些单薄的肩膀之上。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来西极是最正确的选择——若是她不在此处,云真的这些沥血辛苦,这些无悔付出,这些折寿疲累……又有谁能见证?若是她不在此处,又怎么为化真妖廷添上些许战力。
可惜,还是不够,自己还是太弱了,甚至那刑天之主都不屑于一箭杀了自己。
“好,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倒是又让玑啼你担心了。”
迦云真抬起眸子,神色如常,随意地拿起旁边的苦茶一饮而尽,“不过老是这么唠叨的话,就不怕没人敢娶你这贵女?”
玑啼见迦云真听了自己的劝,言笑晏晏,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如何使得……”迦云真的脸色变得更苦了。
“什么事让玑啼这么开心啊,以前倒没见你这小妮子如此开怀过……”
看着玑啼似嗔似喜的羞赧,迦云真幽幽一叹,若是以后负了你,恐怕也只能是负了你,此身既然已经许了化真妖廷,许了天地杀局,此去当抛狼狈身,换得风云吹有憾。
“一切无妨,只要叔父安好,我便开心……”
话还未说完,妖师已是大步向妖王奔来,下个瞬间,迦云真已是给了韫岩妖王一个大大的拥抱。
迦云真定睛一看,眸子中瞬间多出一抹祥和,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叔父?”
正与天邀战,欲逆战挽狂澜,当要碧血不可浅,方才破得生死无端。
迦云真哈哈大笑,用力在韫岩妖王的背后拍了两下,似是用尽了全力。
妖王沉沉叹了口气,语气中似是有些黯然,,拱手一礼,“妖师,我来交令,北疆的事我没……”
第三明凰踏入殿中,习以为常地开起了玩笑,当即给玑啼贵女羞了个大红脸,似有满目青山,如生映日红霞,刹那间已然明艳得不可方物。
而跟在明凰身后的两个身影也是面带笑意,缓步走了进来。
“云真,你若是再这样说话,我就不抱两个落落过来了哦。”玑啼玉手轻招,已然将茶水添满,动静之间很是优雅,却还有余裕和迦云真斗嘴。
韫岩妖王不在,若是玑啼不搭手帮忙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让紫苏放心交出两个孩子,即便他是威名赫赫的妖师,终有些事情要委屈求全。
棋手若是对棋子生出了感情,落子之时又岂会没有半点犹豫,取舍之时又岂能无愧得失胜负。
跟在焚南妖圣身后的,正是韫岩妖王。
闻着近在咫尺的淡雅幽香,迦云真微微眯起了眼睛,瞬息之间,已然斩去了心头的那抹柔软。
韫岩妖王当即哭笑不得,只能僵硬得站在原地,冲着第三明凰和焚南妖圣露出尴尬的神情。
见到对面服软,玑啼贵女得意地昂起了螓首,斜眼瞥了迦云真一眼,最终是化为了“噗哧”一笑。
这天地中的一局棋,以众生来落子,还珠向人间,自己不曾放松,对面又何尝不是全力以赴,容不得一丝疏忽,容不得一丝懈怠,自然也容不下心头的一缕情丝。
刑天之主怒而冲冠,自己这个妖师自然也当以命寄尘寰,且看谁谢扶柩而还。
妖王的出现迦云真并不意外,为了安全起见,他甚至派出了焚南妖圣去北疆接人,算算日子正好是这两日该回到西极。
但当看到万妖军仅剩的故人平安出现在自己面前,迦云真终是开心地笑了,就如当初迎接翼化鸿从北疆定缘寺返回,恍如昨日。
观得故人脱冬色,浑似不觉风雪过。
“要不,我先说说北疆的情况……”韫岩妖王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尝试结束眼下的尴尬。
妖王此话一出,场中之人皆是神色一凛,眸子中也多出了慎重。
“也就是说现在北疆妖廷和佛脉之间,隐隐有些分裂……”听完妖王的描述,迦云真眯着双眼缓慢开口,面容上当即散发着淡淡的威严,似乎又变回了足智多谋的妖师。
“是的,或者说我感觉是这样……”韫岩妖王语气很是肯定。
“彻雷没有妖皇的弊端便出来了,蓝菩妖圣投鼠忌器,人妖祥和本是北疆大器,如今倒是把她自己的手脚给束缚住了。”
迦云真幽幽叹了口气,很是遗憾,默舒刺杀第四明凰后还能逃了生天,已然出了他的所料,不想更是回头就要掀起杀劫以还北疆颜色,行`事好生果决。
“那我化真这边是掀起大战,拖住刑天之主么?”焚南妖圣的神色不禁有些古怪,北疆的祥和却要西极征战来拖住,这算哪门子祥和。
“不用,东界天的天子上次被打破了胆,如何敢破域而出,就不怕默舒虚晃一枪,却杀回玄碎海堵了天子的退路?
若是我所料不错,默舒拉上神魔去北疆了结因果,中原防线的三家天宗会来锁龙大营协防。
便是此时挑起战事,也于大局无益。”
迦云真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深深的遗憾,上次破灭一道的天子吃了大亏,这次便是他赌咒发誓,恐怕那剩下的几位天子也绝不会再信了。
“那不管北疆彻雷了?”第三明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疑
第六百一十九章 尽殷牌面
东界,修醒生院。
两丈高的刑天神魔缓缓拾起了身前的大斧和巨盾,当即给负责看顾的蕴气骇得魂飞魄散,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感受着无头神魔胸前恶睛中的森森杀意,生院蕴气竭力想止住身体的颤抖,但越是努力,他的手脚却是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生怕下个瞬间,先天神魔狂性大发,将他塞到腹部巨口中生生嚼碎。
“唤风尽殷过来!”无头神魔冷冷出声,似有烈风狂云搅动于殿中。
“是……是……我这就去通报风代院。”数位生院蕴气当即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半柱香之后,修醒生院的代掌院已然立于无头神魔之前。
“刑天神魔,你唤我前来,可是催玉已然大好了?”风尽殷双眸发亮,掩着檀口,看着神魔身后那道门户,泪光隐隐。
“他不是很好,心气不顺自然心劫难过,不过你更不好,却是不能再拖了。”
刑天神魔的声音宛若铿锵相击,周身的凛凛杀韵已然愈发澎湃,好似天地中的潮汐,浩浩荡荡,永无休止。
无头神魔咧嘴森然一笑,凶睛中更是有着期待之色,“更何况无聊了这么久,骨头都快锈了,正好活动活动手脚。”
“这个自然!”
若是要长久与这妙人儿守在一处,共见那云海尘清,同聆那万籁生山,齐赴那明月雪时,便是再辛苦,自己也是毫无畏惧。
自家那妙人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院才算和命昙宗化解了因果,从此两不相干,自从金曦之主带着四尊天子法体返回宗门后,命昙宗也很是信守承诺,绝口不提黄泉神魔之事,这才让她稍有心安。
“……刑天神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日催玉化解得那般轻描淡写,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代表着何等的绝代天姿。
无头刑天胸前的巨眼,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犹豫着开口,“这个……我不好说……”
“我明白的……”风尽殷抹了抹眼睛,挥散了眸子中的晶莹。
“关键不是困难,也不是辛苦,是求人!”无头神魔幽幽一叹,语气中多出了淡淡的萧瑟。
情之一物,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那人委实是凶了一些,却是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心,只此一项,便胜过千件万件。
“……这样啊,那他辛苦闭关参悟出的破解之道,倒是不用再说了。”
“刑天之主,姜默舒!”无头神魔似是没有隐瞒,语气中很是复杂,“若是有他出手,或可再消减三成病离伤恨真韵。”
无头神魔闻言,当即作势要将斧盾放回地上,语气中多出一抹轻松,“横竖我也不想去,倒是省了一番辛苦。”
“求谁?”风尽殷当即抬起眼来,竖耳倾听。
无头神魔腹部的森然巨口咧了开来,冷冷一笑,语气中颇有淡淡嘲弄之意。
“他出关也是没用,这病离伤恨真韵别有玄机,天地中能化解的手段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姬催玉那小子能为你抹去六成已是侥幸,更是耗去了他所有的底蕴。”
当日伶恨灵尊为黄泉天命印下了病离伤恨真韵,便是以姜默舒之能,也只能以刑天之韵和沧浪之韵各自抹去三成,算是挡下了后羿神魔入世的因果劫数。
“破解之道?!”
“破解的法子虽然有了,只是却有些不好办!”无头神魔的语气,显得很是犹豫。
“好!我这就报备文人皇!”
玉人的面容上尽是温柔神色,杏眼中更是一片无悔,但若说没有遗憾,却是骗人。
看着神魔悍勇战躯身后的那道门户,玉人已然痴了,眸子中的婉转却是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遍观幻宗和生院的典藏,眼下的她,眼界已然极为广阔,早不是当初那般懵懵懂懂,自然知道病离伤恨真韵的恐怖,号称天人亦有衰,便是她以黄泉都镇压不住。
风尽殷当即一怔,旋即粲然笑笑,“能多活几年,帮他看守着这份基业,我倒是不想其它了……”
神魔的语气中似有着淡淡的兴奋,仿佛天地中的烈烈杀伐就如琼浆玉`液,能烧心头火,如有欢宴恣。
如今却是因为自己,两宗又要再起牵扯,更何况看无头刑天的架势,怕是要陪她一同前去命昙,如何不令她感到自责。
神魔话音未落,风尽殷当即惊呼出声,嘴唇颤动了一下。
“可是,人皇遇刺,东界天宗尽数戒严,此时前去应`召,会不会凭空让我生院多出嫌疑?”风尽殷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
“这……”风尽殷当即迟疑了起来。
她自然是不会退缩的,催玉拼着自己不曾疗伤,也要先紧着她的后患,如何不让她感动。
无头刑天当即哈哈大笑,将斧盾猛地一击,慨然出声,“神魔无谎,自然也没有什么面皮的说法!你且把宗里的事情安排妥当,让那几个金丹来守在此处,你我才好去西极应`召。”
“我……没事……”风尽殷咬了咬银牙,支支吾吾,“不需要催玉出关,我还撑得住……”
风尽殷凝神细思,觉得无头神魔说得很有道理,不管怎样,自家的黄泉神魔得自命昙宗,这是不争的事实,便是因果已然被催玉化解,她难道就该如此心安理得?
此去应`召,就当她本人还了因果,若是有幸,得刑天之主认下人情,还可令病离伤恨真韵得以化解。
无头刑天只觉得森森巨口之中的獠牙忽然有些发酸,不过反正自己也没有说假话,横竖以后挨雷劈也是本尊应劫,想来当是不打紧的。
风尽殷嗫嚅了几息,不过似是猛然觉察到某事,她却是颤声问道,“刑天,你是说催玉闭关并没有在养伤,却是在为我的伤势推演破解之法?”
“只是有些委屈神魔了……”风尽殷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歉意,刑天从命昙宗叛出,如今却因为要护着她的安全,还要回那是非之地,实在是天大的人情。
怪君待我为逐臣,怪君付我有心真,怪君予我无限信,归来还君笑如春。
剩下的四层病
第六百二十章,云魔来见
今日的彻雷妖廷也是诸圣齐聚,不过风雷殿群之外,浩瀚佛霞与滚滚妖云变得黯淡了几分,仿佛失了往日里的风采。
便是百千年不曾出寺的觉僧觉尼,似乎也坐不住了,俱是现身于彻雷妖廷。
“你们说,何苦去惹那杀才?”黑天寺的沉景觉僧长长叹息一声。
想起西极传来的骇人消息,不禁让觉僧眼角直抽,饶是他可以请出黑天寺的定宗佛宝,对于那堪比一域之数的元神战力,也感到一丝无可奈何。
五寺前些日子参与追杀刑天之主的觉僧俱是默不作声,眉眼间尽数缠绕着一丝惆怅。
向来独孤映琼英,本是铮铮客,何来结朋心?
蓝菩妖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眸子中多少有着一丝愧疚之色,虽然知道被刑天之主脱身而走是放了猛虎归山,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猛虎回了西极忿然一啸,居然会令天地赫然变色。
眼下怎么办?!
南域各宗各姓倾巢而出,只留了郑家元神防备天子破袭,以金玉麒麟为首,元神来了五位,先天神魔来了一位,共计七位元神战力应`召而至,实力之盛,丝毫不弱破灭龙宫之时。
东界来了四位元神战力,看似人数少了些,但却有先天神魔刑天相随,五位元神战力齐心杀来,想要破灭任何一家天宗没有丝毫压力。
她不愿退,更不愿彻雷的心血毁于一旦,大不了就是身死道消!
杀伐中求活道,正是怒海斩狂涛,却要将生死一抛,方才定得尘嚣。
谁都没有想到,前往命昙宗应`召的元神战力会有如此之多,不是一位两位,也不是三位五位,而是已然接近双十之数,更何况,这还没有算命昙宗本身的神魔战力。
若是加上两大妖廷的妖圣,未尝没有一拼之力。”
那刑天之主宛若嗜血妖兽,既然已然张开了森森巨口,自然是要见血的,眼下更是召集了三域元神共伐北疆,又岂会善罢甘休。
“退也罢,守也罢,无论你们怎么盘算也无所谓,横竖此事过在老身,等姜默舒领了一众元神来,彻雷妖廷便由我出战!”
若是此时弃了北疆,撤往溯雪妖廷,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况且一旦撤离北疆,佛宗诸脉还将失去祥和愿力的加持。
刚刚这北疆才成了祥和佛土,最多再等候一甲子光阴,待北疆的佛子成长起来,北疆诸脉便算是于渊劫中得了胜机,立于了不败之地。
最可怖的是西极,七家天宗悉数有元神应`召不说,最关键的是应`召而至的元神实力颇为不俗,便是在各域天宗中,也是威名赫赫。
“也许,可以拼一拼。”
走不走,一时之间,所有觉僧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溯雪妖皇的语气甚至有些尖锐,“化真妖廷能退,北疆的天宗怎么就退不得?对面马上就要杀上门了,还惦记着那些瓶瓶罐罐?!”
思考良久,化禅寺的斟雪觉僧率先开口,直点关窍,“我北疆佛脉还有十位觉僧,无间寺也有佛母和大鬼王镇狱,加上典道两位元神,巫道一位元神,元神战力也有十五位之多。
“那也比白白身死道消要好,还是说各位觉得能挡下那刑天之主召集的一众元神。”
仙藤,血海,愚剑,锁龙,皆有极强的镇宗灵宝,根本不能以寻常元神来论,便是强如蓝菩妖圣,也绝不敢说能以一敌二。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天女的眸子中却是有着深邃的无奈,好好的人妖祥和,怎么偏偏被一个刑天之主搅乱了阵脚,如今退又不甘,进更有劫,实在让人两难。
妖皇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却是让在场的各位觉僧和元神,顿时陷入了无言的沉思。
“妖皇莫不是在开玩笑,更何况,仓促之间,怕是各宗万载以来的基业,都要尽数抛弃……”善见寺的烛机觉僧抬起头来,眸子中多出不舍之意。
蓝菩妖圣只觉得灵台中无比烦闷,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子中已然生出森森狠意。
只怪这天地中偏偏出了这杀才。
吟善天女黛眉微蹙,摇摇头幽幽一叹,“这样一来的话,还说什么人妖祥和,不过又是一处杀伐战场而已。”
“既然北疆各寺各宗的元神都在此处,也没有外人,那丑话便让我来说吧,各位还是撤吧,挡不住的……还是撤到我溯雪来。”溯雪妖皇沉沉叹了口气,语气中多出一抹萧瑟。
“不可!”吟善天女和溯雪妖皇同时出声,这老太太脾气执拗,更是凭此成就了绝强妖圣,但如今杀劫临身,又岂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是退是守总得拿个章程出来!”
蓝菩妖圣将拐杖一顿,在虚空中打出了阵阵火星,“那杀星马上就上门了!”
妖圣忿忿出言,所有的元神和觉僧灵台中都生出淡淡的恐惧,劫数临头,刑天之主已然掀起倾天杀势,若说会有容情,恐怕只能是场中诸圣的痴心妄想。
就在一众觉僧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淡淡的笑声传进了殿中。
“既然退又不甘,守也难挡,还害怕默舒已然生出凶心,要下狠手绝了佛脉,不如我给各位出个主意如何。”
这番浅笑温言宛若夏日凉风,顿时让殿中的北疆诸圣不再炽火灼心,又如寒冬凛风,似有席卷天地之意,正要一扫烦忧。
“可是云真?”蓝菩妖圣淡淡出声。
化真妖廷从白玉京败退,她去救援过一次,与妖师迦云真深谈了一番,刚刚的声音倒是印象颇深。
殿门当即被推开,迦云真施施然走了进来,却见他一身绛袍,就如那出身良好的贵血子弟,顾盼之间自有凛凛风采,让人一见便有心折之念。
只是在他的神情中,似是永远有着隐隐的遗憾,仿佛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座衣冠胜雪。
“远来是客,想来蓝菩大圣不会马上赶我走吧。”
迦云真微微鞠躬,表示了对北疆诸圣的尊敬,旋即又侧过头,对蓝菩妖圣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见过妖师!”
“妖师,有礼了!”
……
诸位觉僧和元神当即回了一礼,眼前这位妖师也是天地中有数的英才,无论立场如何,却是不好失了礼数。
“真的是妖师?!”溯雪妖皇当即精神一振。
迦云真轻松地笑了笑,将手一摊,“无论彻雷和溯雪做什么决定,我化真和流明都鼎立支持,只是我也没有预料到默舒能喊动如此多的元神,带来的几位妖圣倒是唬不住他了。
更何况……”
妖师的语气中多出一抹遗憾之色,慨然说道,“若是几大妖廷的妖圣都卷入了这场杀劫,怕是人妖祥和不毁也毁了。”
北疆诸圣皆是暗暗点头。
妖师说得没错,眼下刑天之主掀起的倾天杀劫本就灼人心魄,更关键的是,除了彻雷的妖圣,北疆佛脉还不好调用其它妖廷的妖圣支援。
无论北疆佛脉和天宗独自迎战,又或是由其它妖廷前来支援,刑天之主似乎都稳稳占了便宜。
“死结就在这里,所以才让各位进退两难。”
迦云真双目如电,抚着手掌淡淡笑笑,“我有一法,可名正言顺借它廷妖圣之力,也可保全北疆佛脉天宗,便是蓝菩妖圣想要一劳永逸,也大有机会。”
咦?!诸脉觉僧当即眸中放光,便是典巫两道的元神也是眼睛微眯,似要凝神听听妖师的见解。
“北疆诸圣以不愿人族手足相残之名,一同退往溯雪妖廷,避开默舒的锋芒……”
就这?殿中的所有人不由得同时一怔!
迦云真微微一笑,眸子中很是深邃,隐有自信从容,只是在眸子的最深处,不为人所见的地方,疯魔之性仿佛在熊熊燃烧。
世间有情众生,只要有所求,有所愿,便可以用希望驱之,便可以用大愿欺之,便是长生久视的元神和妖圣,也能以之为剑,以之为刃,这就是他的修行,这就是他的道理。
给出可行的方法,愿意赴死的,愿意牺牲的,自然不会有所抱怨,甚至还会心怀感激。
且等默舒前来!若是机会合适,未尝不能将这位故人葬在化鸿的边上。
……
姜默舒再度踏上了北疆的大地,只是这一次已然春暖开,原本白茫茫的冻土之上,依稀生出了不少新绿。
之前在此被北疆诸圣四处追杀,若不是早在北疆埋伏了手段,怕是真的有可能本体陨落。
而如今,各域元神应`召而来,烈烈神魔御风而行,凭空生出一抹森然凛冽的威慑,如此浩大的声势,便是在前两次渊劫之中,也是极为罕见。
轰隆……
诸圣过处,或灵光乍亮,或剑气纵横,低沉的轰鸣声接连响起,好似密雷滚滚,在云界中漫漫而行。
从上向下看去,北疆仿佛从冬眠中惊醒,正懒懒地伸着懒腰,似是对云界上方的诸多元神战力不屑一顾。
哪怕这些元神,这些神魔,有着将北疆毁于一旦的恐怖伟力。
而那些云界下的遁光,见了如此多的元神战力,早就飞快地落到地面之上,仿佛恐惧的小兽撞上了数十头恶狼,瑟瑟发抖,丝毫不敢抬头,生怕上面随手一击,便令自己消了性命。
“默舒,情况有些不对……”渡弥仙尊原本在养精蓄锐,如今已然有些坐不住了。
仙藤对于气运感知最深,如今北疆的祥和气运正在逐渐消散,虽然很是缓慢,但如何瞒得过劫宗元神。
这代表着什么,渡弥仙尊还推断不出,但北疆已然出了变故却是肯定的。
“无妨……倒也合我的意。”姜默舒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将眼前的异状放在眼里。
沈采颜既然是佛母,北疆佛脉的布置便不可能瞒过她去,纵然可能有些细节不知,但涉及北疆的大事要事自然会通知无间寺。
姜默舒也没想到,北疆佛脉居然跑了,祥和愿力也不要了,北疆佛土也舍弃了,以此来借妖廷之力。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是迦云真的主意。
是想拿北疆佛脉为剑,来与自己过上一招么?倒也确实是云真的风格,说不得北疆的佛脉和天宗还得感谢妖师指出了明路。
姜默舒抬眸看着北疆深处,溯雪妖廷的方向,神色有些复杂。
北疆之地,他是不会交到五寺佛脉手中的,那亿万的佛子若是出自北疆五寺,怕是天地间的人妖祥和再难撼动,所以,这一战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要将这一域之地夺了回来。
刑天之主看着云界之下的一片祥和盛景,轻轻地点点头,数千数万年被佛脉当作血食喂给妖廷,倒是让下面这些人久等了。
……
轰!
姜默舒一刀斩在溯雪妖廷的防线之上,森森刀气宛若白骨,宛若明月,宛若坚丝。
似狂风呼啸,似奔雷滚滚,如同在天地中放出了明净至极的光辉。
“可敢一战?!”
杀伐道子烈烈出声,神色中没有丝毫惧意,“还敢说是北疆的佛脉和天宗,就是这么藏头露尾的?”
寒冷至极的妖气顽强抵抗着刀气的侵蚀,不肯落了丝毫下风——事关北疆溯雪妖廷的颜面,其它妖圣不好插手,应招的妖圣竭尽全力。
姜默舒立在众多元神战力之前,面无表情,却好似一尊从天外而落的神魔,行止之间,地动山摇,天翻地覆。淡淡杀韵从他周身盈起,仿佛蕴着无边血海无尽刀兵,摄人心魄。
“刑天之主,你是疯了么?这里可不是西极!”溯雪妖皇狠狠咬牙,他是没想到,眼前这道子如此悍勇,当真就打上溯雪妖廷了,竟是半分犹豫也无。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刑天之主丝毫也不退避,当真是天生杀才。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冷冷出声,“我被北疆诸圣追杀,怎么不见妖皇出来主持公道呢,等我纠众打上门了,眼下倒是有胆子庇护北疆这一众人等。”
溯雪妖皇当即有些语塞,总不能开口说,当日追杀你的,还有我溯雪的妖圣吧。
看着姜默舒身后一众眼神冷冷的元神,还有数位杀机凛然的神魔天命,妖皇却是叹了口气,当真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外号。
“默舒还是别怪妖皇了,是我的主意。”
迦云真悠悠的声音出现在天风中,甚至语气中有着故人相逢的欣然,“若是默舒实在气愤不过,我来帮你出气如何?”
云片飞飞,血朵朵,交情且向杀中过。
君赐我独行独饮独坐,风回处,寄一言争中无错。
第六百二十一章 杀劫已成
迦云真的声音落在这北疆的天风之中,似是丝毫不怕对面锋利的目光,也仿佛是命数里成全的荒唐。
姜默舒身后的一众元神当即目光微凝,神情也变得很是郑重。
眼前的这位天妖,于妖躯中血脉神通的挖掘并不深刻,但御心一道已然炉火纯青,在场的元神被他算计过的也不在少数,西极战局打得人妖相持,也是亏了这位妖师的辛苦经营。
迦云真漂浮而起,身后数位妖圣同样御虚而立,针锋相对地冲着各位元神瞪了回来。
一时之间,虚空中开始弥漫肃杀之气,似是多出了无形的刀枪剑戟,斩得火星四射,更似有雷火暗暗蓄势,眼下还是菩萨低眉,说不得下个瞬间便会金刚怒目。
“没想到我来北疆了结因果,居然还惊动了云真,你又何苦来淌这摊浑水……”
故人相看两不厌,北地风冷笑寒暄,对于妖师的出现,姜默舒似是没有任何意外,宛若老友重逢一般打着招呼。
迦云真当即温和地笑了笑,仿佛眼前杀机凛凛的局势只是幻觉,不值得他有丝毫心烦意乱。
此时,一方的元神战力已然暗中防备,不少神魔更是摩拳擦掌,而溯雪这边,各位妖圣或是眉头紧皱,或是冷笑连连。云界上方为气机所激,自然是狂风呼啸汹涌,妖气巍巍欲摧,气象宏伟至极。
便是几位经历过两次渊劫的元神和妖圣,也少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对峙,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一战,天地中怕是要格局大变。
神魔目光所至,不少妖圣的神色中当即多了犹豫不决,而那些妖王更是不堪,尽数生出了极大的恐惧,甚至有几个炼心不成又爱吃人的,已然妖躯战战,颤栗不已。
妖师笑盈盈地望着姜默舒,旋即喟然叹息一声,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
一个心洗庸相,承友意气轩昂,众生为刃折情去闯,风云之上要书胸臆一腔。
生不登青云,亦不坐高堂,仿佛天地灼灼有伤自有他来担当,好似赴了人心刑场却是抱歉一生只这么长。
只能归结于,眼前这杀伐道子实在是神魔一道的天才。
迦云真不由得幽幽一叹,唇角流下了浅浅的殷`红,是他自己主动咬破的,如此方才顶`住了后羿神魔满是杀意的目光。
重来天地,再赏风光,再救一次刻骨之伤,所幸,这次有人同往。
话虽是玩笑,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况且无论姜默舒还是迦云真,都知道彼此的心意绝不会更改。
我也不瞒你,第三明凰就在其中,且看是你一箭射死了她,还是被我拼着陨落数位妖圣,给明凰创造出与你同归于尽的机会。”
一个以茶代血,要泼天地余香,孤舟迎浪硬撞南墙,哪怕他人言他疯魔狠狂。
后天神魔的眸子中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光,缓缓扫视着在场的诸多妖圣,赤着的双手中无弓无箭,威慑却是丝毫未减。
这也让暗中隐在妖圣之后的各位觉僧,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敢赌命,我就不敢赌命?!”姜默舒怡然不惧,轻轻打个弹指,后羿神魔当即出现在他的身后,道子手中的“蚩尤解”更是冷光森森,似是无言述说着刀主心间的决绝。
随着后羿神魔的现身,在场各位妖圣只觉妖识中顿时一冷,似有大恐怖降临于天地之中,那个立在道子身后的昂藏身影,仿佛蛮荒中走出的凶神,正要择妖而灭。
良久,妖师猛然抬起眸子,眼中的光芒越发闪亮,似乎心中没有半分动摇,“无论默舒怎么说,若是你冲击溯雪防线,我带来的妖圣自然也会动手!
“还不是因为默舒老是闭关,但出关之时却也不知会我一声,害得我妖廷真凤陨落,我实在气不过,只好亲来北疆寻你理论。”
姜默舒平静地看着迦云真,无奈地摇摇头,“你来化解北疆的因果,倒是跟笑话一样,别忘了,若不是定缘寺种下前因,万妖军又岂会和命昙宗结下因果。”
此刻直面后羿神魔,妖师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厉害。的确,天地中的诸韵相生相克,便是资深元神,便是至妙天子,便是绝强妖圣,也有可能被他人克制,但以一韵克制天地群妖,甚至压服至尊贵血,却是实在太过离奇了。
拿得起的,不欲放,等闲以痴邀月来赏,
孤鸿去矣,留疏狂,沧桑酿得天地微凉。
下个瞬间,迦云真的目光已然变得宛若刀锋,其中仿佛生出了若花血色。
“默舒也不用激我,若是以你我的因果,彼此痛痛快快做过一场,倒也爽利!”
妖师摇头叹息一声,抬起手势,止住了身后溯雪防线中的骚`动,“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诸脉天子怕是巴不得你我于此杀得元神陨落,拼得妖圣失命。
所以,你与北疆的佛脉、天宗,甚至彻雷妖廷了结因果,我都不会干预……
只是到了溯雪妖廷地界的,我妖廷自然要有所庇护。”
“这就是你的打算?”
姜默舒冷冷一笑,眸子中的凶光已然更甚,“这些人避到溯雪妖廷,以为就能万事大吉?可惜躲得开一时,却躲不开一世,大不了我卸了命昙宗宗主之责,就在这北疆和他们耗上了。”
顿时,五寺两宗的觉僧和元神都感到头皮发麻,只觉得直欲吐血。
刑天之主有睚眦之性早就天地闻名,为争一口气,敢拿命来拼,这般在其它元神看来丢尽面皮之事,对面倒是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幸好,根据妖师的安排,正好一战捆缚住对面。
“错了!默舒为何会这样说来?好歹你我也算相交一场,好歹我也是化真妖师,刚才说帮你出气,又岂是随口说说。”迦云真的面容上似有惊愕,仿佛姜默舒没有信他就是伤了他,当即一个抱拳表明心意。
“怎么说……”姜默舒明知故问。
对面的打算他也清楚,不过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虽然真要混战起来他也丝毫不惧,不过若是应`召而来的元神战力,就这么凭白损耗在这北疆,多少有些不值,他也赔不起。
对面既然想钓他,他也不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