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乱搅心机
紫明道很少看错过人,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人他始终没有看透。
一个是迦云真,御心众生、谋断天地的妖师,紫苏的秘信中说是迦云真借刑天之主的手暗害了化鸿,他始终有些怀疑,不过若是没有切实的铁证,自家妹子不可能这么肯定,这里面的关窍紫明道暂时不敢深究,生怕一个不慎,便害了紫苏的性命。
另一个,则是佛母的诡身,姬催玉,身为第一位无间行走,虽为囚魂尸鬼却是隐忍狠厉,最终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之身,如今却是成了东界的生院之主,实在让人感叹命数的无常。
一个是隐在暗处的毒蛇,一旦放松警惕,怕是不知不觉就身中奇毒了。
一个是贪婪无比的恶狼,眼神中总有一股驱之不散的凶厉,令人望之后怕。
紫明道猛地摇了摇头,将倏忽窜起的思绪赶走,旋即无奈地笑了笑,这麒麟天中的英才是如此之多,自家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才只能在妖圣、天女、佛母的遮蔽下,艰难支着彻雷妖廷如今的局面。
很多问题他都看在眼里,比如妖廷已有上下分裂之势,不过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裱糊一下,勉强维持着彻雷妖廷光鲜的表面。
也许,换了那金玉麒麟坐镇彻雷,才有气魄顶`住诸般压力,大刀阔斧地行鼎革之举吧。
紫明道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毕竟那金玉道子是真不用卖任何人面子,不管是郑姓本家又或是元神之尊,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点。
就比如眼前这茶……
掌政书丞轻轻抿了抿茶水,淡淡苦涩的滋味顿时弥漫在舌根,似乎诸多愁绪都化入了其中,“咕咚”一声落到腹中,已然得了清净,只有幽幽冷气从喉间直冲灵台。
据说此茶是金玉麒麟用以炼心之物,不知怎么流传开了,不久便名满各域。懂茶的人啧啧称奇,不懂的也没关系,既然是麒麟所用,想来必有妙处,备些总是好的。
看着面前的香茗,紫明道莫名一叹,幽冰化意茶如今已是北疆的名贵之物,各域人族天宗都有来采购的,便是各大妖廷也有需求,居然还有人想霸着产地,得了妖圣呵斥才不甘放手,何其愚蠢!
更关键的是这等蠢货还是自家兄弟,实在是溯雪皇脉的不幸。
“贵人,有人族金丹求见。”
紫明道当即抬头,一个妖姬正低下螓首,轻声细语地禀报着。
“人族金丹?各域宗门来投的修士,府中自有黄金台接待,此人能让你专门跑一趟,当是有着特别之处。晴蘸,说说看,这位金丹凭什么能值得你另眼相看。”紫明道长身而起,面容上已然多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名为晴蘸的妖姬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郑重,“这位金丹却不是投奔府里来的,只是前来拜见,此人复姓公孙,名为不止,道号短眉,来自虚天要塞,而且,此人身上有无间寺给出的信物。”
“公孙?虚天要塞?无间寺信物?”紫明道眉头猛然凝起,细细思索一番,却是没有找到其中的关联。
“准确来说,那信物应当是佛母亲自赐下。”晴蘸温柔颔首,柔柔似水的眸子落在了紫明道的身上,“所以属下不敢擅专,已然将之迎入了浮槎亭中,旋即便亲自来向贵人禀报。”
闻言,紫明道赞许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如此说来,倒真是要见上一见了。”
待紫明道到了浮槎亭,当即看到了面容沧桑的中年人,正坐在亭中品尝着各色灵果,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原来是短眉真人到了,却是明道的荣幸。”紫明道竟然当先拱手,谦谦温和的风度更似淡雅清风,教人不觉自醉。
公孙不止沉稳的面容中有着一抹萧瑟,轻轻地点点头,“见过紫书丞。”旋即便再无他话。
这么简单的回应当即让紫明道微微一怔,不过面容上却是没有丝毫不快。毕竟,这样的修士他已是见过太多了,便是黄金台中的几位金丹,初来时也是这般无二。大多数人族修士来了彻雷妖廷,开始总是这样放不开,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旋即便会融入到人妖祥和的大局中。
“不知真人有何指教。”紫明道看着对面有些迟疑的表情,眼睛微眯,朗声开口。
“哎,确实有两件事,其中第一件倒也无妨,我受无间佛母所托,为你陈述对战云雾幻陨四部妖军和连云战堡的真实感受!
昔年未成金丹之时,曾被莲醍魔潮卷走,当时佛母亲手将我救回的,今日且当还她因果,我必然畅所欲言,且不会有任何隐瞒。”
紫明道的眸子中倏地爆发出惊喜的神色,此前北疆两大妖廷和佛门七寺,联手对阵北疆天的各脉天子,虽说是各有胜负,看似打了个平手,不过各位大能都有些担忧。
虽然觉僧和妖圣都未曾陨落,不过妖王和佛门金丹却是搭进去不少,更关键的是,虽然凡人信众已然可勾招佛狱战鬼,但却没法和妖军形成合力,更无法被大妖统御,实在有些可惜。
所以,北疆各位大能参考连云战堡和虚天要塞,也准备合力炼制一处练军所在,既可以融合人妖两军,便是对上天子征伐也能够不惧围困。。
只是灵宝好堆,内蕴难学,戾煞妖军那边倒是没有保留,让紫明道派人过去瞧个明白,佛脉各寺也有佛修前往虚天要塞观摩。
不过有虚天要塞的金丹亲自解惑,却是最好不过了。
“那就有劳短眉真人了。”
紫明道正色拱了拱手,眉眼中更是有欣慰之色,“若是凡军和妖军能够合力,对上中原天子的侵袭,我北疆当会更有把握。”
公孙不止淡淡点头,轻轻挥手间,身前已然出现了虚天要塞的幻相,而紫明道的身前也多出了一个连云战堡的幻相。
咦?!这是……
紫明道眸子中再度生出了灼灼光彩,看向公孙不止的眼神更是多出了渴羡之色。
“这神通乃游戏之作,我称之为玄沙妙幻盘,不过以此推演战事,倒也方便。”
公孙不止微微眯眼,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紫明道也不客气,当即将妖识勾连到连云战堡的虚相上,果然,这虚形的连云
第五百九十三章 妙魔吞佛
紫明道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略带寒意的风摄入口鼻,压下了胸膛中隐隐灼烧的火焰。
原本精致的浮槎亭已然四分五裂,雕梁画栋碎得几乎看不出样子,似有一头凶兽刚刚在此处疯狂肆虐。
数道刚刚靠近的深沉气息猛然散开,显出隐藏在其中的妖族战躯和人族道体,乍一看去,似乎都有着不俗的战力。
“所有人都下去!”紫明道沉沉出声,神色中一片凝重。
这一瞬间,姜默舒都想为他拍手喝彩。
风力掀天浪打头,细斟北斗,长风万里天共流,淡送归舟,
逢大变而面有平湖者,皆非简单之人,这紫明道短短三息就从失态中恢复过来,实在让姜默舒刮目相看。
易地而处,若是有人告诉姜默舒命昙宗已被戾煞妖军踏为平地,他怕是还做不到这般云淡风轻。
得了紫明道的命令,所有冲来的护卫当即停住了身形,转身再度退开,没有多言多语,行`事干净利落。
待所有人都退得远了,紫明道方才冷静地冲公孙无止点点头,语气中更是多出一抹自嘲,“倒是让真人看了笑话。”
“我第一次得知此事之时,并不比你好上多少,说句匪夷所思也不为过!正如我之前所言,我只能保证这句话是刑天之主所说,却不能保证此事是真的,一切要紫书丞自己来把握。”公孙无止不动声色地从离开的修士身上挪开了目光,淡淡开口。
紫明道顿时陷入了沉思,面对刑天之主遥遥从西极递过来的消息,若是以前,他多半是置之不理,甚至嗤之以鼻。但他既然同样接到过紫苏的秘信,说得是同样的内容,便无法再等闲视之了。
那刑天之主借着因果遮掩,暗中托人来将此事告知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紫苏眼下已然怨根深结,甚至不惜勾结刑天之主都要为化鸿报仇么?
更重要的是,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让化真妖廷毁于一旦,甚至把流明妖廷也牵连进去。
仿佛无数丝线纠缠在紫明道的灵台,让他难受得几欲吐血。
过了良久,紫明道面沉如水,盯着公孙无止沧桑的面容,眸子中有着为难之色,“此事如此重大,甚至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谢过短眉真人坦然相告。
不过正因事关妖师和紫苏,我一时之间心情激荡,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几日暂请真人在府中安顿,容我细细思虑一番。”
“无妨,原本我就受佛母所托,要为彻雷妖廷演法战堡对阵之术,自然会在你府上停留些许日子,待佛母完成军法名单勾决,我才会回虚天要塞交令。”闻言后公孙无止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地回应道。
根据姜默舒的估算,遇到这等大事,紫明道心绪激荡再正常不过了,不管是镇之以静也好,又或是暗加查证也好,甚至直接为了妖廷大局,汇报给蓝菩妖圣也好,都无所谓。
不管紫明道怎么选,必然要先将自己暂时留在他的府内,直到有了一个稳妥的章程,这也正是姜默舒的所求。
且看打草惊蛇,能不能惊动那只真凤。
“晴蘸,带真人去黄金台!
刚刚的隐秘你既然听了,自然知道其中有着怎样的份量,若是漏出一字,必然会有大圣亲来杀你!别说是我,便是我那父皇都不见得能保住你,懂了嘛!”紫明道侧过头,语气中多出一丝疲惫。
晴蘸整个人仿佛泡在了凛冬的冰河中,原本娇`嫩的面色已然变得煞白,手脚更是僵硬无比,以她的灵慧,自然明白紫明道的话没有半分恐吓,只是说出了必然会发生的事。
若非她是紫明道最得力的手下,又是当着短眉真人的面,可能已然被当场赐死了,如今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真人,请这边走……”晴蘸小心翼翼地招呼着公孙不止。
“那走吧,这些日子倒是要麻烦执事为我安排了……”
公孙不止冲紫明道点点头,旋即跟着莲步款款的晴蘸向府中一处走去。
欲将杀伐付妄语,浑真假,真也零星,假也零星,都作心间点点萍,
云月溪山各相异,秋水寒刃总无情,铮铮后才明。
……
关二山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只降魔宝杵,正散发着淡淡业火青光,这是传业寺送来的赔罪佛宝,他和君罗玲一人一件。
神通由心映,魔妙由执定,前者由心意凝道韵,后者却是以诸天之妙印证此方天地之缺,当是各有千秋。至少关二山就觉得沈采颜推演出的万鬼旌旗,眼下的他还需要抬眸仰望。
不过,除了无间佛母,也不算父亲的话,在神通推演一道,天地中能让他自愧不如的,倒也不多。
为了达成在父亲面前许下的承诺,创出独属于郑家的鬼道大神通,几脉魔妙都被他投入到了对“九幽还圣呼灵正法”的推演。
虽然因为东界天的变故,这神通出世之机被耽误了几次,但关二山依旧很有信心,只要“九幽还圣呼灵正法”出世,当会天地惊怖,绝不会失了麒麟的颜面。
更何况他还是阎罗天命,平日只需要略微倾斜一点心力,其它鬼道神通的修行,轻轻松松就可以将君罗玲甩开不知几座山外了。
这不是自大,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过今日的他,终是要停下魔妙的推演了,万般有因果,半点不由人,便是他贵为窥真一脉的魔皇,便是他身为阎罗天命,依旧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依旧有些规矩不得不守。
比如,凭空冒出来的课业。
至于完不成的后果……关二山想到金曦之主不怀好意的笑容,当即打了个冷战,辣个女人是真的会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的。
父亲当然不会责怪他,不过关二山怎么会容忍麒麟眼中`出现失望之色,更何况还是因为他的课业?!
既然在这北疆之地,做事要循着因果,那便不好意思了。
敢对自己出手,便算有因,无论自家如何反击,皆在因果之内,而且自己有莲醍魔妙在身,便是这北疆的佛脉以神通和佛宝来算,也落不到自家身上,只能算作一切皆是巧合。
无间佛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天生佛子
若清觉尼、敬月觉尼、雪业觉尼盘膝相对而坐,僧袍垂垂而下,自有温正祥雅之意,宛若凛凛雪山,静静伫立于天地之内,定身于逝水之中,不动不摇。
雪业觉尼平静地开口,眼光独到地剖析着,“若要渡金曦之主成为我寺的日月明王,因果牵扯却是要想想其它办法。”
“不错,本以为有灵叶出手,已是万无一失,不想这阎罗天命小小年纪,已然能勾动后天神魔之力。”若清觉尼淡淡地点点头,已是坦然接受了上次的失败。
关二山以煌煌鬼峰扬威风雷大宴,众人才发现万鬼峰可独立为宗的传言并没有半分夸大。等这心窍玲珑的阎罗天命长大成`人,岂不又是一位无间佛母。
甚至都不用以后,眼下纵使这关二山碍于道力尚微,御使后天神魔不得持久,但哪怕只有短短几十息,爆发出的神威凶悍,也决不是一般金丹可以抵挡的。
敬月觉尼叹了口气,幽幽开口,“也不知这命昙宗哪里找到的这等英才,若是换了在我寺,必不失觉僧尊位。”
这阎罗天命的神通天赋且不说,光是那沉稳却又猛烈的性子,就是天生的修行种子。
倏地,三位元神同时止住了话语,并将目光投向了传业寺的前寺,只因两个稚童已经一步踏入了寺庙的门槛,乖巧的模样让前来参拜的善信均是眼前一亮。
阎罗天命,关二山?
场中似是刮起了一场冷风,令三位觉尼不由得眼神一凛,均是感到一丝讶意。
在三位觉尼远远地注视中,俊俏童子从容不迫地走到知客尼身边,对于沿途施礼的善信,也予以了温和友善的回应,让人一见心喜。
“不知小施主来我传业寺,有何贵干?”那知客尼为关二山气度所摄,恭敬地开口问道。
眼前两个童子的衣衫并不华贵,却是收拾得很是干净清爽,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好感。
俊俏童子先是礼貌地行了一礼,随后便淡淡出声,“前些日子和贵寺的师太起了冲突,不过好在误会已然说开,甚至有幸得了贵寺觉尼的赏赐,实在是受之有愧,今日我是来拜谢觉尼的。”
听到此处,知客尼神情中多出一抹凝重,当即忍不住出言,“小施主可是关二山?旁边这位可是君罗玲?”
“不错,正是我二人。”关二山微微颔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知客尼不由得一惊,若说这段日子谁在融都风头正劲,不外乎就是眼前这对童`男童女了,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单看这气度也实在让人心折。
三位觉尼收回了目光,神色中均有一丝感慨。
雪业觉尼淡淡笑笑,“不想这阎罗天命如此知礼,不过,倒是不能弱了传业寺的体面。”
下个瞬间,幽幽的话语倏地出现在知客尼的灵台之中,“阎罗天命的来意,我等已是知悉,你带他到后寺来,沿途顺便带他观览一下寺中玄妙,免得其有轻视之心。”
知客尼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关二山和君罗玲,却见两人都似毫无知觉,关二山随口应付着小姑娘千奇百怪的问题,倒是让知客尼暗中称奇。
“两位小施主,请随我前往后寺。”知客尼当即客气地开口。
她作为这传业寺的知客,虽说修为不高,但见识的修士倒是不少。若要说起来,今日只是初见关二山,却隐隐便对他有着好感,喜爱虽是淡淡,竟有点挥之不去,仿佛就像她修行一世,就是为了今日候在此处,来与眼前的俊俏童子相逢。
甚至不是因为这俊俏童子外露的气度,也不是因为他如日中天的声名,仅仅是因为关二山本身,仿佛缘分的牵扯,让他来此,让她候此。
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间,似有什么能深深吸引她的目光,甚至连身躯中的佛性都仿佛澄净了不少。
“有劳了,谢谢。”关二山温和地点点头,笑容中仿佛带着光,又好似佛陀拈花,不染红尘,却在天地中留下了慈悲的眉眼。
知客尼喟然一叹,若不是眼前这童子是命昙宗的阎罗天命,她几乎都要将其认做天生的佛子了。
旋即做了个虚引的手势,知客尼引着关二山和君罗玲,向传业寺深处行去。
“这是我寺的无字碑。”知客尼笑着介绍着,“若是天生的佛子,便能于此映出潜在的佛性,再根据佛性所归,选择适合的佛脉,也许是定缘寺,又或是欢喜寺,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传业寺……”
通体白光的石碑立在广场之中,不时就有尼姑抱着襁褓上前,在石碑前静静站立,待十息后,若是石碑没有任何反应,便会将婴儿抱走。
就在知客尼解答之时,石碑前的尼姑猛然抬起头来,眸子中更是有着惊喜之意,“有佛性显化,是佛子!”
远远看去,那无字碑上显出巴掌大的一处光辉,投射`到婴儿的头顶,当即幻化出欢喜妙生之相,更有淡淡金星不断洒下,宛若绚丽的光雨。
远近的一应尼姑同时放开了手中的襁褓,双手合十一礼,礼赞道,“我佛保佑。”
知客尼眸子中也生出空明的欣喜,看着关二山和君罗玲,打趣着说道,“诸多善信都相信,若是见证佛子出世,会得佛祖冥冥中的庇佑,两位小施主有此机缘,想来也是有福之人。”
关二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边上的君罗玲已然是眸中放光,“真的么?这么简单就会有佛祖保佑?”
知客尼当即一怔,旋即温和地笑笑,没有赘言。
“看无字碑显化出的佛性,当是欢喜寺的佛子。”
关二山指了指欢喜妙相下的婴儿,“这个法门倒是有些稀奇,早早便定下了命数和前路……”
“正是如此,这也是我北疆佛脉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知客尼点点头,眼神中更是感慨,“没想到关施主一语便道破了关键!
正是因为有着传业寺把关,北疆佛脉的修士从一开始便不会走错路,修行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所以,若是这些佛子修炼有成,于我传业寺也有一分香火情。”
俊俏童子沉默了几息,眸子中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辉,这法门确实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比起命昙宗将神通化
第五百九十五章 传业入局
汹涌澎湃的业力之潮好似峰峦起伏,若斗垂天,如波万顷,似云不知其尽,山不知所深,佛韵交相辉映,在天地中化生出一片祥和人间佛国,美不胜收。
自北疆开域,到佛门六寺独占一域之运,甚至到了彻雷妖廷主导人妖祥和之道,从没有哪位佛子的出世,是如此地惊天动地。星眸炯炯的关二山,向着君罗玲直直走来,就如佛经上记载的尊者,一步一莲华,轻巧得宛若蜻蜓点水。
关二山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眸子中蕴着无尽的慈悲安乐,惊鸿一眼中,似有百千万年,如此尊相较之各寺中供奉的佛像也不遑多让,场中所有人都似乎呆住了。
君罗玲还沉迷于关二山温和的笑容,忽然感觉自己的掌中多出了细腻温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小手已然被关二山轻轻牵着,灿烂的红霞顿时在她小`脸上升腾起来。
关二山依旧笑得温文尔雅,眸子中似有说不出的爱护,就如日月悬于青天墨夜,却丝毫没有吝啬自家的光辉。
候得花间旧,赏得人情厚,伤得天地透,怎够。
春秋如笔写眉头,当有阴谋阳谋,道我佛慈悲,且听杀伐来叩。
君罗玲不由得心头一暖,紧紧握住二山光洁温暖的小手,似想抓`住从不曾有过的温存,哪怕天地立毁于眼前,她也觉得值了。
“好像是我赢了哦,罗玲不用当小尼姑,倒是我,这三千烦恼丝怕是不得安稳了。”关二山淡淡笑笑,玩笑似地说出了世间的大恐怖。
看着眸子中满是笑意的阎罗天命,君罗玲觉得所有的气血都涌到了小`脸上,烫得她浑身都有些发软。
“二山又不是和尚啦,再说,便是没有了头发,二山也是最帅气的和尚。”
似被说中了心头所想,君罗玲赶紧分辩起来,出口之时,只觉得自家的心跳都在加速。
奇怪啦,二山怎么会知道自家在想什么。
“好啦,不逗你了,走吧。”关二山点点头,示意明白君罗玲所言。
走?走哪里去?君罗玲的眸子中露出疑惑之色。
“当然是回无间寺,本想着来拜访觉尼,没想到一个玩笑之举,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已然惊扰了整个融都。
还是先回去问问佛母和你家师尊的意思。”
关二山淡然一笑,轻轻拉起君罗玲的小手,柔声说道,“我知道罗玲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回去的路上恐怕有些不太平,还是牵着比较好,若是把你给搞丢了,一来我担不起,二来也不愿意。”
“嗯,我……我愿意……你牵着我……”君罗玲脸上红扑扑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的几个字,已然声若蚊蚋。
“真乖!”
关二山欣然颔首,好似哄着妹妹,宠腻地夸奖道,“怪不得你家师尊这么稀罕你。”
此间因果已生,再去拜访那三位觉尼却是没有任何必要了。毕竟看得到,吃不到,心如刀绞,自己是钦定的业力佛子,又是这般若即若离,这传业寺把持得住才是怪事。
只要故作离去,便能勾动诸般因果,让三位觉尼不得不落入陷阱。
两个俊俏的童男童女自顾自地说着玩笑话,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传业寺大门的方向走去。
知客尼猛然跟了上来,神情很是紧张,“佛子要去哪里?”
“自然是从来处来,往来处去。”关二山奇怪地看着她,旋即指了指君罗玲,疑惑地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嘛?”
不待知客尼回答,俊俏童子则是直接给出了答案,“她是命昙宗阴华峰弟子君罗玲,师尊是金曦之主,那你知道我是谁嘛?”
知客尼猛然一怔,愣在了原处,似是猜到眼前佛子即将要说出的话语,她已然幽幽叹了口气,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我名为关二山。”
郑归辰正色开口,语气云淡风清,却如沉沉雷霆轰然从九霄砸下,“我是命昙宗万鬼峰弟子,师尊是养忧真人,便是身上沾了些许佛性,也不过是巧合而已,根本不是你口中所言的佛子。”
“你就是佛子啊,无字碑已经昭示佛韵,北疆气运已然落下了承认,此间所有人都见证了……”
知客尼不容置信地退后两步,眸子中的神采变得无比黯淡,“你有业佛之韵,未来必能成就觉僧,不,是必然成就佛陀,是天地中的大世尊,是乾坤中的至觉者,不该这样的,不该的……”
关二山看了一眼知客尼,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一丝嘲弄,“这位师太,你着相了,你怎么不说我会成就天子尊位?好歹我还有阎罗天子呢。”
知客尼闪身上前,再度挡在了关二山身前,却是不敢触碰他的身体,“佛子,这不一样,业佛之性又岂是后天神魔能比的?
你是我传业寺的佛子啊……佛子……”
关二山怜悯地看了对方一眼,却是依旧摇头,“我身为阎罗天命,是万鬼峰的人,更受无间佛母庇护。
所以,是不是佛子,你说了不算,甚至你家觉尼说了都不算。”
说话间,关二山的脚步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牵着君罗玲东拐西拐,沿着来时的道路退走,竟是没有半分错误。
不多时,传业寺的大门已然就在前方不远处。
即便大门已然近在咫尺,关二山的神情却是愈发的凝重,仿佛每踏出的一步都是踏在万仞悬崖的边上,两边皆是无底深渊。
最终关二山牵着君罗玲走到了离大门一步的地方,此时的他已然浑身汗如雨下,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关二山猛地扭头,狠狠盯了一眼身后宝相庄严的佛殿,旋即用只有君罗玲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等会出去后,若是我昏迷不醒,千万记得别让任何人帮忙,只能是你把我背回去。”
“你到底怎么了?二山!”君罗玲的眸子中包裹着泪花,却是顽强地忍着,丝毫不敢让其滴落下来。
“我没事,听话,切记切记,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帮你,只能是你背我回去。”
关二山深深吸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他抬起脚之时,仿佛有无穷无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业因业果
传业寺。
当关二山一步踏出那庄严的大门后,三位觉尼同时沉沉叹了口气。
乾坤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向佛心,天地中总是有太多的巧合,也有太多的无奈,便是身为长生久视的元神,也终有求不得之苦。
万万没想到,阎罗天命的拜访,会意外揭示他是业力佛子的真`相,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俊俏童子甚为灵机,当即便掉头而走,根本不给传业寺继续牵扯因果的机会。
逼得三位觉尼没法,只能暗中灌注佛性,期望以诸佛开悟让关二山自愿留在传业寺。
“确实是业力佛性,有祥和天光,有佛吟传唱,只是……只是这未来的佛陀觉者怎么就成了阎罗天命?!”
敬月觉尼的眸子中犹自有着难以置信之色。
若清和雪业两位觉尼的脸色也算不上好,面容中尽是冰寒。
尤其是关二山最后硬生生扛住了三位觉尼的佛性灌注,简直让人感觉荒谬无比,不过也恰恰证明了这俊俏童子潜在的位格,不会弱于元神,这不是佛子又是什么?!
“既然不能让佛子自愿留下来,便以因果来消解吧,这是我传业寺的机缘,也是我传业寺的劫数。”
雪业觉尼语气平淡,微微一笑,“本是想渡化日月明王,不想还有业力尊者的因果牵扯在内,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说到此处,其它两位觉尼皆是喟然一叹。
本是想以关二山牵扯金曦之主的因果,不想,原来金曦之主的因果才是引子,关系到了业力尊者的回归,实在是误打误撞,才堪破了个中关节。
“是好事,也是坏事,是因果劫数,却也是我传业一脉大放光明的契机。”若清觉尼轻轻拨动着手中念珠,脸色终是归于平静。
一番推演后,若清觉尼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一关若是能过去,我传业寺便能打破瓶颈,不仅会多出日月明王,还有业力尊者归寺,甚至凤廷灵慧也会拜入寺中……”
若清觉尼淡淡看了其它两位觉尼,只见二人都是目有了然之色,似叹息也似欢喜。
这不仅仅是传业寺的机缘,也是北疆佛脉的机缘,甚至是天地中所有佛众的机缘,容不得传业寺三位觉尼有半分退缩。
气运之道,此消彼涨,只有未明赢输,没有任何退路。
三位觉尼彼此点点头,已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传业寺不愿退,无间寺不能忍,必然是要做过一场,以完因果。
雪业觉尼的灵台中忽然多出一抹悸动,似是无力,也似昂然——北疆之地以祥和气运将渊劫拒之域外,不想却是因果牵扯,佛脉之间要来彼此了断劫数。
天地犹如火宅,总有那求不得,总有那放不开,要来向心间猛地一撞。
只可惜,万般不肯休,花空烟水流,既已一叶报秋,便是再难归树,出手挽留佛子不成,当是生分已尽,只有惟我独尊一条路可证。
欲求共造无明业,当是无惧业风吹。
雪业觉尼沉默无语,神情内敛,其它两位觉尼也是无话,只因劫数已临头,多说也是无益,只能以力破劫,完了劫数才能破开前路。
若是胜了,传业寺当能一飞冲天,于乾坤中称佛道圣,若是败了……
良久的等待后,充满怒意的叱喝已然回荡在传业寺上空,似是不容置喙,更如倾天雷霆。
“传业寺的贼尼,出来分个生死,居然连我沈采颜的人也敢动!”
……
沉沉的妖云积聚在融都上空,便是烈烈长风也无法将之吹散,对面却有浩瀚的佛霞与妖云相接,佛光弥漫,朵朵金花缭绕,不时还有紫气闪过,向融都洒下淡淡的光辉。
风雷殿群在妖云和佛霞中载浮载沉,若隐若现,实为天地中有名的奇景。
不过此时的繁华盛景,气氛却是显得无比沉凝,便是融都下方的修士和凡人都不由得战战兢兢,毕竟此时融都的上方,有大能已然生出真火,气机交感,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战。
无间佛母这些年似乎平和了很多,不过依旧凶威赫赫,一众修士和法王闻其名而色变。金曦之主也是天地中有名的神魔之主,同样是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人。二人都有恣意妄为的底气,若是生了嗔怒,完全可以将融都掀得片瓦不存。
至于造成的后果,怕是根本不会放在两人的心上。
此时的金曦之主,金日和银月已然呈于双肩,原本俏`丽的面容上更是寒意一片。
沈采颜则是嘴角噙着冷冷笑意,眼中似有冰霜凛雪,就如浩浩杀伐筑此身,惊艳彻骨最不仁。
而在佛母身侧,八部鬼众俱为牛头马面之形,身披琉璃甲,手执霜寒刃,周身皆有佛咒加持护法。
面对脸色沉静的三位觉尼,沈采颜轻轻拂了拂鬓边青丝,冷冷喝问,“不知万鬼峰阎罗天命哪里得罪了传业寺,需要三位反复来找麻烦。
看来,之前的金身尼姑出手抓他,怕也不是临时起意吧。”
若清觉尼双手合十一礼,淡定开口,“无间佛母,刚刚关二山在我传业寺照了无字碑,发生了什么想必不用多言,他是我传业寺的业力尊者,当证佛陀之位……”
沈采颜和金倌染听了,都不由得生出丝丝冷笑。
“北疆的规矩,要来约束西极的道子,可笑!那是不是说我金倌染若是有你传业寺的因果,也要到你传业寺当个尼姑?!”金曦之主讥讽之语脱口而出,清音天籁更是直点关窍,“优秀的道子向来是各宗先到先得,便是有那因果纠缠,也多是任由道子自择。
传业寺如此强词夺理,是欺我命昙无人?还是觉得我西极的天宗好欺负?”
金倌染本就是道心灵慧,虽然不知关二山怎么骗过了无字碑,但既然传业寺真的被这小子勾住了因果,自然是要闹得越大才越好。
本是一句讥讽的话语,哪知话一出口,对面三位觉尼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金曦之主不用胡乱攀扯,不过,倒有一事确如金曦之主所言。”
雪业觉尼佛眉微皱,轻轻颔首,“金曦之主祖上是我传业寺的还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业缠日月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其光微妙,无不普照。
虚无一物的青冥中,凭空多出一座佛寺山门,巍峨庄严,气象恢弘,更有佛陀虚影宝相庄严,淡淡的佛光化分五色,烁现青黄赤白,而在每色佛光中,隐隐约约有着无量化佛。
甚至在山门之前,左右各有楹联:
及生时夺命,皆是诸恶鬼。
至正觉菩提,当坐吉祥座。
漫天的佛韵,所见无垢清净,所闻赞颂佛德,所触皆是三昧。绚丽金花灼灼若星,漫天幻现,仿佛无量明花于虚空中绽放,在春秋中沉浮,于生灭中静观。
长长台阶从山门铺陈而下,跨过遥远的距离,出现在金倌染的面前。有青苔遍布的石阶,也有腐朽不堪的木梯,更有玉阶晶莹剔透,令人不忍踏足其中,甚至有善信膜拜于地,以孱弱的血肉之躯搭起了通向至高至真的阶梯……
一团光影出现在台阶的尽头,流光溢彩,宛若神圣不可侵犯,淡淡的佛吟好似烟海生波,涟漪似地扩散开来。
若清觉尼脑后生出三轮佛光,似有超脱孽海轮回的善功,若有通往极乐佛国的智慧。
“日月明王,若是能行到贫尼的面前,贫尼愿意以性命了结因果,若是不得超脱,还请入我传业寺,日月明王的尊位非你莫属。”觉尼双手合十,微微行了一礼,旋即慈悲地看了金倌染一眼,目光中有着清澈至极的诚意。
金倌染眸子中的森冷杀意已然灼灼燃烧,这传业寺果然底蕴不俗,居然能于日月明光中惑她心神,看似一段阶梯,却是对道力和道心的考验。
没有半分着急,好似闲看山水入画,金倌染淡然盯着那对楹联看了一会,似在参悟其中的禅机。
过了良久,金倌染微笑着摇摇头,嘴角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嗤笑,却见她左边的眸子中生出灼灼明光,右边的眸子则显出幽幽月华,径直踏上了那道长长的台阶。
台阶的尽头是不带悲喜的观照,是持久而关注的凝视,如风中流连的落花,如水中倒映的烛焰,似如露如电幻中影,似浑浑一梦旧佛韵。
宛如入无人无相之境,金倌染静静上行了十数阶,高高在上的佛寺似乎又近了不少,抬头看去,金碧辉煌的佛寺仿佛真实无虚,佛塔生光,似有大乘菩提,似有智慧圆满,愈发庄严肃穆,映得此身轻,映得此心幻,让人难辨空与色,令人难解道与形。
又前行了几步,金倌染终是停下了脚步,眼前的木阶上没有青苔,也没有落叶,但本身却是腐烂朽毁,摇摇欲坠。
仿佛被扫地的僧侣刻意遗忘了。
就在金倌染停步的一瞬间,磅礴沛然的大力猛地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虚空中响起沉沉而复杂的声响,似婴儿咿呀,似成`人妄语,似老者嘟囔,交织纠缠,似一道锁链牢牢拴住了人的心念。
无数的人影出现,一个个踏上了腐朽的木阶,然后便惨呼着跌落到下方的无底深渊中。
金倌染神情一怔,旋即柔柔地笑了笑,业力纠缠之中,一切都是如此地无力么。
行`事挫折多,繁华萧鼓尽,炽心五阴盛,终是空与无。
人心如烛,观风过之焰动,见蜜泪之蹉跎,熟视绛花多,不觉流珠走,空照宵深色丽,艳掩尘,难破蜡炬成灰,泪始干。
“日月明王,业海无边,回头是岸。”若清觉尼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之意,却似孕育雷霆霹雳,有惑乱阴阳之能。
“装神弄鬼!”金倌染轻轻抬起螓首,眸子中闪烁着金银二色,语气中满是嘲弄。
诚然,拷问道心和道力是最纯粹的比拼,自家虽然入道时间尚浅,但并不是就惧怕这种比拼,恰恰相反,这等问心的手段,自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东界天的浮生和鄙命两位天子,皆以命数来映照日月,不也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金倌染轻轻打了个弹指,漫天的佛韵之中,却是生出了莫测的变化。
最先映入若清觉尼眼帘的,是金日与银月同时从金曦之主的肩头升腾而起,将道体似有些单薄的灵慧女修,映衬得宛若神人,刹那间光明大放,天地中一片辉煌。
“日月丽世景,天光照不平,有人对我说过,日月是天地中最公平的妙相,照向修士,也照向凡人,照向与世为善,也照向穷凶极恶。但日月其实并不公平,因为日月照在了一个不算公平的天地中。”
金倌染眸子中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所以,那人拿神魔入世的因果,提了一个很为难却又很容易的条件,请我若是愿意,予这天地中一点公平!哪怕一点!”
日月之下,金倌染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冷冽无比,
“业力染身,难逃干戈血洗,人心如烛,不若天地皆光!”
轰!
明光弥漫,撕裂妖云佛天,通彻青冥地下,直似要倾覆乾坤六合。
似有天摇地撼,似有人道见证,日月光辉交错而下,将那腐烂的,将那朽毁的,灼了个干干净净。
恢宏的祭祀圣音缥缥缈缈,似是跨越了时间空间,仿佛贯穿了过去未来,礼赞日月,刃求公平。
金曦之主盈盈笑笑,仿佛飘逸出尘的仙子,飘然踏上那空无一物的阶梯,继续向上走去,去取不义僧尼的性命。
在金日与银月照耀的路途上,令人目眩神迷的女修不急不缓地走着,面容平静,光华越过她的肩头,淡淡洒在了天地中,似乎正在行明世暖界之事,也似乎正享受着净浊消毒之趣。
就仿佛一位日月明王,正礼佛世尊,正演法照世,今得破佛伐业轮,亦如最妙优昙花。
轰!
仿佛受到日月之性的压制,也仿佛恐惧于呈在煌煌天光之下,数十个台阶当即脱离了业佛之性的束缚,缓缓地消散于无形。
“明王?呵呵!何谓明,破愚暗之智慧光明,你传业寺见不得人的地方,便由我来照破。”
金倌染轻轻拂了拂耳边的青丝,无论出于何种考量,今日都要将传业寺连根拔起,否则再难找到如此适合的机会。灵慧女修淡淡注视着又近了一些的佛寺山门,眼角眉梢皆是冷冷杀意,款款向上的步伐中,有着一股见山
第五百九十八章 佛鬼问罪
若清觉尼已死,北疆婴运已碎,数日之后,北疆一域,所有被传业寺以气运勾连的婴儿便会往赴幽冥。
蓝菩妖圣、吟善天子,还有第四明凰都紧紧盯着那道决绝而又灵慧的身影,似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愿意破这一局,我也无悔。”金倌染将鬓边青丝轻轻挽到耳后,话虽平淡,空洞的眸子却显露出她眼下的脆弱纤质。
青冥中的各位大能,看着金曦之主凭借日月之性,踏业阶,破腐朽,焚浊气……缓缓登天而上,都不由得暗自称赞,不愧为天地中最负盛名的神魔之主之一,看来胜负之势已然渐渐明朗。
不过婴阶的出现,则是对金曦之主最大的考验,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若清觉尼身死道消,此战金曦之主胜了!”蓝菩妖圣沉吟良久,终是缓缓说出了斗战的结果。
吟善天女喟然一叹,第四明凰则是向金倌染投去了关切的目光。眼下虽是金曦之主胜了,却是实打实的两败俱伤的局面,待数日之后,以亿万计的北疆婴儿因气运被破,从而丢了性命,金倌染必生心魔,其后一甲子,至多不会超过百年,道心崩溃几乎板上钉钉。
“传业寺拿无辜的婴儿来胁迫倌染,就是自绝于北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沈采颜凤目生煞,旋即向金倌染投去一个歉疚又心疼的目光。
“若清为了天地中佛脉的前路,才不得已做了这难堪之事,有些事她不能退,我传业寺也不能退……”敬月觉尼双手合十,淡然行了一礼,不过神情之中也显得很是微妙。
这本是一个死局,诸般推演中本来万无一失,面对婴阶的胁迫,不过是输上一阵,不过是换条前路,对金曦之主来说,根本毫无损失。但谁也没有料到金曦之主居然如此决绝,仿佛既有今择,宁无后期。
现在,一切都已脱出了掌控。
第四明凰幽幽叹了口气,神魔终有气,入世岂无因,命相堪磨折,日月殊诸君。
若是和金倌染易身而处,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毅然踏上婴阶,而金倌染若是面对后羿必陨的一箭,能不能做到同样的无怨无悔。
或许会,或许,也会有一丝不甘,也会有一丝挣扎。
渊劫之中,所有命数都是半点不由人。
“老爷……”鬼契之中,沈彩颜的语气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若是日月之主陨落,无论是对命昙宗的谋划来说,又或是对自家老爷来说,都是绝不可接受的。
“无妨!”姜默舒沉沉叹了口气,不过语气却是淡淡,根本没有半分哀恸。
事情既然已然发生了,只能将形导势,更何况要拔除天地中的一家天宗,岂会没有半分因果碍难,只是没想到这传业寺算计人心如此狠毒。
不过,金倌染敢选最险的一条路,证明她已然明心见性,得了日月真韵,只要将心魔化解,金倌染当会成为命昙宗的第一位元神。
至于具体要如何来做,姜默舒猛然扼腕而叹,旋即斩去了心中的那丝不舍。
……
“蓝菩,还有机会么?”吟善天女喟然一叹,眸子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忍。
“没有机会了,传业和无间尽入劫中,皆是身不由己。”
蓝菩妖圣微微摇头,一头银丝亮白得吓人,“一个无畏罪孽,一个犯了无明,若清一死,最后和平收场的契机便已然成空了。”
说到最后,蓝菩妖圣满是皱纹的鹤颜上,神色肃穆,多出了深深遗憾。
对于蓝菩妖圣的回答,吟善天女早有预料,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于是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看着漫步而出的敬月觉尼和无间佛母。
那彼此眸光中的森冷杀意,让天女都为之轻叹,为之感慨。
天女幽幽的叹息消散在无垠的青冥之中,恍若在为两位佛门大觉送行,也恍若在为北疆的未来叹息。
这天地中的劫数,是如此惑人,容不得人退让半分,要拿血来填,要拿命来付,便是举手攀南斗,难得明彻,便是回身倚北辰,不堪寻常。
清丽的歌声从天女口中吟出,如玉兔流光照这大千,如廓然笑指叹那云散,
“四大元无主,五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犹如斩春风……”
淡雅的歌声飘荡在青冥,仿佛以玉`指拨`弄着命数的琴弦,激荡着烈烈杀伐,喟叹着花不逢春,
“浮生所欠只一死,随缘涅槃若花空,向空来,向空去,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在这歌声之中,无间佛母的凤目清澈若水,眸子中有着不容拒绝的诚意,静静凝视觉尼良久,方才嫣然出声,“敬月,我来杀你。”
“我佛慈悲,无间佛母,既然传业寺已然输了一阵,那我也没有退路了。”敬月觉尼面带微笑,仿佛莲花绽放,带着了然,也蕴着决意。
轻轻喝出佛号,无风无浪的青冥中猛然澎湃出一片业海孽洋。淡淡的佛光悬在了觉尼身后,宛若祥霞锦云,自有毫光万丈,瑞彩条条,呈现缤纷异象,显得神圣祥和,却又有无边罪孽业力蕴含其中。
化为铜墙铁壁当坚,化为孤月一轮长明,弹指明灭融于业火,对月对影不怪人心。
“杀!”
八部鬼众宛若神龙出海,浩浩荡荡向着青冥中的孤月杀去。森冷的杀意染得业海孽洋激荡不休。黄金甲,森寒刃,宛若排山倒海一般翻卷起来,好似毁灭天地的阴阳大磨,围着孤月疯狂攻打。
不惧不悔不敬,不风不月不臣,杀得龙凤贵圣,杀得至佛至尊,却要心意发狠,却要掷得勇身。
不领天赐恩,不认宿命深,观我谦狂心,观我本来身,凝一个真,认一个铮。
此来乾坤,不肯浑浑,敢为恶鬼只守方寸,业罪杀孽且狱我身。
喊杀声仿佛倾天彻地的雷霆,凛冰皑雪的刀光宛若潮汐涌现,青冥中竟然响起金铁交鸣之声,昂扬飞跃,铮铮宛若龙吟,陨身以谢天下,却要教红尘折煞,却要令浮屠倒下。
所有的战鬼秉承着来自不明天地的战韵,发出了沉沉的呐喊,挥出了手中的霜刃,灵动的双眼中满是刚毅无俦,宛若汹汹的火焰燃烧在其中。
第五百九十九章 无间底蕴
浩瀚的妖云和佛霞不住泛起涟漪,似有天风徐来,又仿佛玉手轻轻在静水上抚过,一切显得如此美轮美奂。
不过诸多修士凡人却以恐惧的目光盯着头顶美丽的云界,仿佛藏有大恐怖,深蕴大劫难。
韫岩妖王沉沉叹了口气,眼下形势的发展,是云真预料中最糟糕的一种,已然不受任何控制,极有可能被金曦之主破劫而出。
“叔父,这个锦囊你带在身上,一旦传业寺没能降服金曦之主,必然会被沈采颜还以颜色!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传业寺上上下下都有被牵扯进因果的可能。
这是你的脱身之法,虽然我不希望你有用到的时候,但如果无间佛母得了先手,三位觉尼被迫迎敌,不要有丝毫犹豫,马上打开锦囊,这也许是唯一的活路。
毕竟,你我都清楚,玉诡只要出手,以她的诡谲阴狠,必然不会给对面留下任何机会。”
韫岩妖王仔细回想了一下迦云真在他临走时,面色郑重的嘱咐,再看看如今的情状,面容上流露出一抹苦涩。
三位觉尼以因果勾连金曦之主的布置并没有对他有所隐瞒,万万没想到,仅仅是计划中的第一步,便已失了先机。
甚至让他回忆起月喜河畔与玉诡隔河相望,两军对峙的场景,丝毫占不到对面任何便宜,但若是稍有不慎,对己方来说,便是一败涂地的惨烈结果。
明明对面有玉诡,偏偏还要搞什么因果牵扯,布局谋划,实在是……
若是韫岩妖王自己,宁愿正大光明地上门,言说传业寺与金曦之主先祖的因果,然后简单直接地做过一场,也不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反被对面算计。
但他不过是一个妖王,面对三位觉尼的意志,只能保持沉默。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韫岩妖王挑了挑眉毛,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遗憾地看了一眼禅房的布置,争战杀伐这么久,倒是这几日平静的生活舒缓了心弦。
可惜,这样轻松的日子怕是要草草结束了,似是从静谧舒沉的大梦中惊醒,陷入了冰冷且残酷的天地中。
虽然青冥之中还未曾分出胜负,不过韫岩妖王却是隐隐感觉,此次算计金曦之主的谋划,恐怕已然失败了,就如阴谋不能置于天光之下,否则就会犹如雪狮子遇火,不堪一击。
一个锦囊倏地出现在韫岩妖王的手中,妖王心头有些发酸,轻轻在锦囊的表面摩挲了几下,随后动作微微一滞,面容中有着些许迷茫,“居然又失败了,我化真妖廷的前路到底在哪里?”
妖王猛地摇了摇头,再次将复杂的思考丢在了一旁,这种事情可以在将来慢慢和云真讨论,却是不需要在此时耽误宝贵的逃命时间。
下个瞬间,锦囊已被打开,里面只有三个字,“紫明道”
韫岩妖王看着妖师给出的活路,似是若有所思。
便是他眼前逃出融都,等沈采颜落下了觉尼,怕是整个北疆的传业寺都在清算之列,若是彻雷妖廷再配合发出通缉,要想逃出北疆几乎等同硬闯天罗地网。
云真给出的活路倒也有些道理,紫明道是紫苏妖后的大哥,和化真妖廷关系非浅,更是在妖圣、天女、玉诡面前都有几分薄面,确实是眼下融都唯一能提供庇护的人。
韫岩妖王当机立断,出了传业寺,就向彻雷妖廷掌政书丞的府邸行去,还好,他之前来过几次,倒也清楚方位所在。
……
轰!
青冥之上的交锋已然落下了帷幕,业罪虚月受天蛇悍然一击,当即缓缓消散。
业力佛韵漫天散开,犹如灼灼的火光照耀青冥,鲜红艳`丽,却在一众大能的面容中染上了阴晴不定的光晕。
“敬月,你输了,安心往赴幽冥就是。”
沈采颜丝毫没有在意被业力缠缚住的天蛇,静静欣赏着一位觉尼的入灭。八部战鬼重新汇合到了她的身后,身上同样缠裹着厚重的业罪之韵。
业力沾身,便如附骨之疽,轻易消减不得,无论是青白天蛇,又或是八部战鬼,身上的佛性已然被业力遮蔽了。
天蛇额间的吉祥万德所集,被业力佛韵逼`迫,已然笼罩上一层淡淡孽色,原本赤红的光芒不住扭曲,却没能脱开锁链。
一众战鬼身上的金甲已然变得黯淡破损,每每想要恢复,却好似无数诡异的小手在战甲上撕扯,将汇聚过来的佛性排拒开来。
眼下的青冥中,皆是眼光独到的大能,立刻就能知道,敬月的心机和手段所在,既然连续战败两局,关二山回归传业寺已然无望,那眼下最重要的目标,便是要保住传业寺的传承。
虽然雪业的修为在三位觉尼中最为深广,但若是对上无间佛母,却也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敬月觉尼催动孽罪业力,打乱了佛鬼之性的平衡。
“敬月,你这一手,倒是真出我的意料,不过我说到做到,说将你镇死在无间狱中,便不会自食其言。”
沈采颜冷冷出声,脚下的虚空顿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似是将青冥劈开为两半。
红莲似的火焰在其中滚滚如潮,沉沉的冥雾低垂笼罩,森寒的铁链犹如龙蛇乱舞,在森冷铁峰和汹涌的火海中,无数佛敌正在其中凄惨喊叫,受尽诸般折磨,以为无罪,死后有报,纤毫受之。
见此情景,诸位大能皆是幽幽一叹,知道无间佛母生了烈烈杀心,必然不会放过敬月觉尼,甚至不会放过传业寺的所有修士。
是非因果,难以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实在不好干涉。
“你不会白白死,算是消了我一桩心事,所以在入狱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予你这点体面。”
无间地狱入口,佛母仙颜之上古井无波,眼角眉梢间却是多出一抹淡然,明明未展微笑,眸子中的光辉却是多出淡淡慈悲和怜悯。
“贫尼无罪,传业寺也无罪,只是在这因果轮转间输了你一阵。”
敬月觉尼双手合十,旋即看向天女和妖圣,淡然开口,“不管两位信不信,我传业寺都是为了人妖祥和的大局在谋划,只可惜功亏一篑。”
吟善
第六百章 宗布神威
浩浩鬼气从无间地狱中冲天而起,瞬间便在青冥中由虚化实,结为一棵婀娜的桃树。
树并不算高,似笼着淡淡鬼烟冥霞,树干苍古拙朴,花色灼灼若艳,明媚得如诗如画,仿佛经过了逝水的洗染,曼美之姿却依旧不减半分,似借东君手,抚此春中柔,吞灾亦不休,万古如一昼。
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叼着树枝的少年,正闭目仰坐在桃树之下,一只手枕在脑后。青冥中的众多大能当即陷入了难言的死寂,原来万鬼旌旗真的有主魂。
“花落花开年复年,不得清净天地间,闲来只来花前坐,却叹久未花底眠。”
少年白净的右手攀在树干上,似借着一点力气,将慵懒的身子支了起来,淡淡地看着青冥中的众人,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亦死关,若将杀伐比安逸,一行辛难一入陷,却将血海倾天地,洗得顺意不为钱。”
这个淡淡笑着的少年,面容说不上俊俏,却也透露出一抹清秀,却见他轻轻拂去了身上飘落的桃花,似是拂却了满身扑人温香,缓缓起身,秀眉白面中似有一分清冷。
“沈采颜,沈军主,不知唤我出来,有何要事,你我曾有约定,作为万鬼冥将,我宗布只听调不听宣。”
少年随意地说着,眸光却是轻轻扫过了青冥中的所有人,淡然且危险。
那道目光中,似乎有着丝丝的不耐烦,仿佛打扰他的清净便是万恶不赦之罪。
当少年清冷的询问落到青冥,所有人都不由得喟然一叹,恍惚中,妖圣、天女、明凰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着苦涩的笑容。
既然是天地杀劫,既然是两家天宗因果纠缠,又岂会轻易便能罢休,刚才却是各人一厢情愿了。
毕竟,已然杀中犯嗔,怕是点不破沾因染尘,便只能是宿命中的不堪过问。
沈采颜昂首轻轻一叹,倾城仙颜上缠绕着淡淡的惆怅,不过眸子中却是有着义无反顾,“轻易不敢召你现世,只是对面实在欺人太甚,我委实忍不下这口气。”
“无妨,只是调我入世一次,代价着实不菲,既然如此大大出`血,沈军主都能舍得,当是气得狠了。”
少年无所谓地点点头,轻声开口,似是说着天经地义的事实,“我久不现世,也不知眼下天地中有几人能挡下我的神威。”
这番话语如冷寒冰雹,猛地砸在青冥各位大能的灵台中,原本就没有丝毫轻视之心,如今更是凛凛。
“不知哪位得罪了沈军主,我来讨个没趣。”少年满目温和,净白的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衣衫,也随意地紧了紧袖口,似是做好了准备。
“既然……既然无间寺能拿出第三位元神战力,那便打够三场。”
蓝菩妖圣叹了口气,将拐杖一顿,沉沉出声,“因果自证,今日了结也好。”
妖圣话音一落,青冥之中的肃杀之色顿时缓缓弥漫。
雪业觉尼面色沉凝,同样一脸清冷,淡淡开口,“也好,就让我来领教领教鬼道的至凶至妙之力。”
她身为传业寺的觉尼,佛法通彻,神通广大,便是对面是鬼道元神战力,也没有丝毫惧意。更何况,若是单论生克之道,业力佛性对上幽冥鬼道,却是要占一些便宜。既然这无间佛母咄咄逼人,就不要怪自家毁了她成名之宝。
觉尼向前七步,步步生出莲意,放出淡淡金光,旋即绕身而起,有莲花净,有不染心,已将世界传诸业,空里浮花因果身。
青冥中顿时出现浩大佛音,满天皆是琳琅梵音,皆是慈悲禅唱,“天上地下,唯业不空,唯我独尊。”
金花入眼,满天禅香,仿佛如是我闻,诸菩萨、诸天龙,诸鬼神,诸人,诸非人,于此共会说法。
名为宗布的少年淡然一笑,“好大的场面,也不知是真佛还是伪佛。”
觉尼也不多话,合十一礼,青冥之中顿时佛光大放,已然生出佛寺,佛塔,禅房……栩栩如真,流光溢彩,更是祥云护持,佛印妙生。
漫天业韵已然化虚为实,凝为一座太古神山,悍然向着少年砸了下来,业韵孽光交相辉映,气象恢弘无比,仿佛穷尽天上地下,也不得丝毫躲避之处。
宛若神山天坠,长虹泻地似的,万道佛光,千重佛韵,凝在一处,若轻若重向着下方的青秀少年砸了下去,欲将这万鬼旌旗的主魂死死镇住。
“性子也忒急了一些。”少年一笑,轻轻打个弹指,身后的桃树却是撑天而起,倏忽间便是暴涨,端妙无方。
桃花花瓣轻轻从枝头飘散,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别有天地换人间。
轰!
漫天花雨洒落,如若是非来辨,宛若浮生空凿,似无所依之孤云,似何须觅之世事,幽幽也悠悠,不着业琐,不沾尘寰,无念复无涯。
业力神山砸下,却是陷入了一片漫漫花海之中,雄浑的业罪之力不断被花海轻轻剥开,像是灵雨落到了天地中,晚晴轻霞,妩媚益增,似迎风袅袅桃艳,宛凌波濯濯莲花,却是滟滟无边横将业孽压,越显得淡淡清净煞。
雪业觉尼眸子中不由得多出一抹凝重,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奇景。
凝业为山,是传业寺的秘传神通,世间万物,有情众生,哪有不曾沾染业力的,只要被神山砸中,绝难逍遥抖擞,怕是只恨无翅遁走。可是现在,这业力山却是肉`眼可见地,在那花海中被片片削薄,却是丝毫锁不住名为宗布的少年,怎能不让雪业觉尼吃惊。
难道这万鬼冥将在天地中没有因果?雪业觉尼已然有着深深的疑惑。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少年确实在天地中没有因果,后羿之韵本就取自天外,加上还未有映心之机,落下真凤的因果是在姜默舒的身上,不过便是映了心,这因果怕也落不到宗布的身上。
毕竟,落凤因果该找持弓射日的后羿,与我万鬼之主的宗布何干?
淙淙……淙淙……
好似桃花流水窅然去,一任清风送白云,恍惚之间,业力孽山已然毁于青冥之中,化为无数的灵光幻雨,从青冥中洒下,宛若云烧霞远,予了这天地浅浅笑颜,风
第六百零一章 劫后余波
如今在渊劫之中,哪怕长生久视的大能,同样有着陨落的危险,不过各位元神战力的重要性却是丝毫没有降低,反而是愈发明显。
甚至可以说,元神在,则天宗存,元神亡,则宗门沦为地宗,若是其后宗门没有英才出世,怕是数千年后便会星散消失。
当然,这只是正常的情况,若是宗门本身还牵扯了未消的因果,宗内的修士怕是就没有这般容易脱开劫数了。
就比如眼下的传业寺。
凶悍无匹的鬼躯已然在青冥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绚美的桃树之下,少年依旧有着清秀的眉眼,似乎脸色也变得红`润了少许。
“沈军主,宗布受令出击,破敌而回,若是再无他事,且容我先行告退。”
少年拱了拱手,望着青冥中沉默无言的众人,莞尔一笑,犹如淡淡长虹挂于高天之上。
“宗布战将,此次有劳了。”
无间佛母,微微颔首,先是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又满是萧瑟地开口,凤目中有着深深的遗憾之情,“此次惊动大鬼王,皆因我料敌不足,此后当引以为戒。”
“无妨,我这桃树也得时常见见天光,否则怕是要叶残花凋,若真出现这等情状,怕是比杀了我还难受。”少年的面容上满是谐趣,打趣不已。
“大鬼王说笑了,开拔钱要价这么狠,若是时常调你来阳世之中,我无间一脉便是全抵了也付不起。”沈采颜微微摇头,似是无奈地撇了一眼对面。
“人皇还不差饿兵呢……”
少年重新坐在了桃树下,漫天花瓣再度洒下,落在他略显清瘦的身躯上,却听他悠悠开口,“你不是人皇,而我是名副其实的饿鬼……不过是些磨牙的东西,想来沈军主不会让我亲自来讨取。”
“那自然是不会,否则这万鬼旌旗中若是激起兵变,反倒是让世人看了笑话,那我这无间佛母也谈不上脸面了。”沈采颜一双玉手拢在腰间,静静看着桃树和少年虚化于旌旗下的冥雾中。
过了几息,无间佛母转过身来,冲着妖圣、天女、明凰淡淡一笑,颔首轻言,“可惜可叹,传业寺落入劫数,已然尽数陨落了,不过生之一道的权柄却不能旁落,此事因我无间寺而起,虽是烦杂,但我也不好推辞……”
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对视一眼,同时又无奈地撇了一眼无间佛母。这事其它佛脉怕也不会来接,不是没有好处,只是为此恶了佛母有些得不偿失。
以往只道无间寺虽然行`事凶狠,但其实底蕴不多,不过这名为宗布的饿鬼明王现世,人族各域的天宗怕是再无人敢小觑无间一脉。
这沈采颜是硬生生打落了一家天宗,以此染红自家的烈烈声名。
若说行`事之狠戾,天地中的元神、妖圣、天子加在一处,怕是比得上她的也不多。
“可以,既然三位觉尼尽皆陨落,传业寺落为地宗也是各域历来的规矩,再执掌北疆生道当是有所不妥,就依佛母所言,由无间寺接下生道权柄。”蓝菩妖圣猛然一顿拐杖,当机立断地说道。
莫说其它佛脉会不会来和无间寺争生道权柄,便是有,代价呢?
既然无间寺毫不避嫌,那便顺水推舟好了,更何况,无间寺的损失同样不小,单单是金曦之主折了道心,就不好向命昙宗交代,那万鬼峰在命昙宗里的处境着实尴尬。
“既然采颜有心任事,那就只好多多辛苦你了。”
对于无间寺和传业寺这等因果死结,吟善天女情知化解不开,况且如今两寺已然分出了胜负,觉尼证了涅槃,佛母依旧扬威于天地间,该偏向谁又岂需多言。
更何况,就依天女本心,也觉得传业寺首先挑起了因果,又得寸进尺,此事放在哪家天宗也必然不会善罢干休,更何况被算计的,还是行`事向来阴狠诡谲的无间佛母。
“既然两位都没有意见,那就请妖廷下令,让北疆所有妖王领旨受命,加上召请其余佛门五脉,对北疆各地所有传业一脉,”
无间佛母盈盈一笑,仿佛无尽春雨潇潇洒洒,似是雪霜初霁日徘徊,淡淡的眉眼中渺渺皎皎,似有无限温柔,
“诛身伐庙!”
“不可!”
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同时出声,这才明白刚刚为何沈采颜说传业寺尽数陨落了,非是单单说三位觉尼身死道消,而是已然起了狠心,要将传业寺上上下下,一并诛绝。
第四明凰亦是骇然看向沈采颜,此时才明白了这位佛母是何等地心狠手辣。
比起西极那柄剑,那尊魔,这无间佛母丝毫不愿留任何后患,果然走得是斩尽杀绝的路子,因要眼下消,业要立地斩,还要拖上彻雷妖廷和北疆佛脉的其它五寺。
如此一来,传业寺别说什么沦为地宗,怕是马上就要被斩草除根。
“不可?有何不可?!”
无间佛母掩着檀口悠悠一笑,“北疆的婴运碎了,不把这传业寺给诛绝,生道的反噬难道还要我来背?
我家倌染的道心也给毁了,相关人等自然是死不足惜,我也不勉强,若是有要讲大道理的,自去万鬼峰解释,同时接下命昙宗的因果。”
此言一出,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同时愣在了当场。
仿佛天地中第一滴雨,从云中而落,荡起的涟漪似是轻微到若有若无,却代表着滂沱两间的序幕徐徐拉开,似峥嵘渐起,血涤千年碧。
“怎么?我无间寺已经把最难的扛了,妖廷和各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沈采颜笑容不减,俏`脸上满是揶揄之色,“北疆既然祥和一体,总不能我无间寺的手上沾了血,妖廷和其余几寺身上干净得跟碧落雪原一样吧。”
“恐怕不止吧。”蓝菩妖圣双眼微眯,细细将之前的情景思索一番后,旋即淡淡开口,似是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蓝菩你倒是好眼力,我决意要根除无间寺,的确不仅仅是因为以上两点。”
笑靥妩媚的佛母面对蓝菩妖圣的慧眼如炬,丝毫没有被识破的惭愧,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调动宗布代价不菲,请他抵达阳世,我需以无量身死来作为交换,因为此举
第六百零二章 命昙乱起
韫岩妖王清楚地记得,自家亲手撕开短眉真人的道体之时,对方眼中的那抹坦然,于生死之前,能做到这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便是他自己,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能慨然面对,就这点来说,比起万妖军的一众老伙计,他感觉甚是惭愧。
庸痴碌纷纷,甘之如饴值几等。
浮生本无根,竟为生死囿此身。
死者为大,西极各宗和化真妖廷便是彼此凶狠征伐,却是都保留着最后的体面,只要在那吞噬性命的战场上证明了自己,逝去的便逝去了,不言因果,不论是非,且当劫数染了眉眼,赴了天地一番。
所以听到短眉真人眼下就在这紫明道的府中,妖王已是勃然大怒,无论晴蘸执事说什么都不肯罢休,一定要见一见对方,甚至直接拿出了紫苏妖后给出的令符。
见符如见人。
事已至此,已然容不得晴蘸有任何违逆,化真妖后的威严根本不是她一个紫府执事所能冒犯的,更何况为妖后撑腰的,还是威名赫赫的妖师。
无论是谁,若是冒犯了紫苏妖后,自有妖师来收拾首尾,阴洛妖廷的一位皇子,已然用自家性命为此做了最好的批注,甚至让各家妖廷的蠢货都多了些自知之明,再不敢随意到其它妖廷放肆。
“既然韫岩妖王想见见故人,自无不可,那便由我为妖王带路。”晴蘸俏`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有些苦涩,饶是灵慧如她,眼下也只能感到一丝无奈。
“快走,免得这欺名盗世的混账东西跑了。”韫岩妖王冷笑一声,用力地挥了挥手。
晴蘸知道眼前这妖王是个鲁莽性子,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短眉真人的底细早就被她查得一清二楚了,来融都的原因和行藏也有详细记录,怎么可能是假的?
根据情报,这位短眉真人在西极倒是真的对上过韫岩妖王,为了掩护几座七星阵,最后身负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妖云,后来据说也是血海元神出手,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金丹天人有些保命的玄妙手段再正常不过了,韫岩妖王大约是在斗法之时被瞒过了。
晴蘸执事带着妖王一路向公孙无止的静室走去,融都上空的妖云和佛霞已然如同沸滚一般,想来青冥上的斗法已然快到关键时刻了。
“欺名盗世的混账,还不给我出来!”韫岩妖王站在静室之前,口中发出凶狠的质问,看起来似乎非常不满。
静室之中悄无声息,就仿佛沉默的凶兽伏在幽暗处,正准备择人而噬。
过了几息,依然没有回应,韫岩妖王眸子中泛起疑惑之色,旋即看向晴蘸。
“公孙先生,这位是韫岩妖王,说是你的故人,听闻先生在府上,所以一定要亲自来拜会先生……”晴蘸叹了一口气,讪讪地解释起来。
依旧没有任何声息,仿佛那静室中空空如也。
“装神弄鬼!”韫岩妖王的脸上露出丝丝冷笑,一团雄浑的妖气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晴蘸执事当即色变,转过身正色开口,“便是我家贵上不在府中,妖王也是代表着紫苏妖后与化真妖廷的颜面,如此行`事又岂是合宜之举?!”
这番话就如秋至霜风,顿时让韫岩妖王冷静清醒了许多,方才被恼意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倒是有些冲动了,对面说得不错,一则这里毕竟是紫明道的府上,如此却是有些失礼,二则情况还不明朗,贸贸然出手,怕是要失了体面。
“还请妖王稍待……”晴蘸微微颔首,盈盈福了一礼,“公孙先生的性子很是温和,想来是不会为难我的……”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又略微放大了些,却有着纤弱女子之感。
望着依旧沉默的静室,韫岩妖王摇了摇头,不屑地撇了撇嘴。
正在此时,融都上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令所有人都不由得抬眸向上看去,知机的修士俱已猜到,无间寺和传业寺的斗法,怕是已然见了分晓了。
云界中的妖云和佛霞先是剧烈波动,随后又缓缓平复,韫岩妖王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只感觉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紧张与纠结。
哪怕是被无间寺主动打上门,但妖王的内心深处终是有着一丝侥幸,毕竟那是三位觉尼,若是不计生死,必然能让无间寺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时间,无论是韫岩妖王,又或是晴蘸执事,皆是静静注视着云界中的风云变幻,神色中阴晴不定。
似是外间惊天动地的动静终是惊扰到了静室中的安定,咿呀,那紧紧关闭的门缓缓打开了。
面容沧桑的中年人迈过了房门,看到院中两人顿时一怔,旋即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不想在这北疆之地,也能见到故人,韫岩妖王,别来无恙?”
韫岩妖王猛地转过脸来,定定看着对面沧桑的面容,眸子中满是吃惊,甚至右手在下巴上搓抚了几下,生怕自己看错了,但那淡定的眉眼是如此的熟悉,和捉对厮杀之时一般无二。
可是,当时自己明明……
姜默舒微微一笑,这公孙无止的身份要想万无一失也不容易。天地中神通法门众多,既有因果,亦有气运,稍有破绽都容易被人查出根脚。
南域公孙家改了族谱,是由金玉麒麟亲自上门请托的。
西极虚天要塞记了战功,是由罗云伪装,一阵一阵生生打出来的。
东界素卿幻宗于宗门记录中,添了一位弟子的因果情劫,是给了五万灵晶的润笔,还有金曦之主于幻宗仙尊面前立下了道誓,承诺绝不为难风尽殷。
……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位公孙家不愿归族的金丹,并不能算是绝强金丹,岂能没有任何败绩。
一番算计,这泼天的富贵终是落到了韫岩妖王的身上,甚至为了没有破绽,当日与妖王对阵的正是姜默舒的本体。
可怜,刑天之主在这天地之中的首败,实打实却是被一位妖王拿到的,斯至如此,夫复何言。
“难得有几日清净,不想却有故人来访。”
公孙无止拱了拱手,呵呵一笑,豁达地说道,“还要劳烦晴蘸执事招呼一桌席面,在西极打得累了,我也借花献佛,于这北疆与妖王在吃喝上分个高下。
第六百零三章 万鬼另立
自玉诡叛出了命昙宗,万鬼峰的四位神魔之主便从未参加过宗里的神魔大会,对命昙宗的一切安排,也都是冷眼旁观,只有关乎万鬼峰利益的事情,方才会出手。
甚至万鬼峰所属凝真弟子外出历练,除开宗门额定的宗门任务外,万鬼峰都会安排一两样灵材收集的悬赏任务,无一例外,这些灵材都是北疆的特产。
万鬼峰的凝真都会心照不宣地领下相关任务,哪怕这些任务的宗门贡献少到可怜。至于到了北疆,会不会因为灵材实在难找,到无间寺寻个帮助,顺便拜见佛母,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如今的万鬼峰,虽说名满天下,但大致格局几乎未变,峰顶之上依旧有着浓厚的阴云冥雾,仿佛将整个万鬼峰遮蔽在厚厚的阴霾之中,不见任何天光,倒是峰顶的神魔小庙,似乎宽敞了些,若从青冥向下看去,就仿佛一个金銮御椅,威严金黄,皇皇堂堂,颇有睥睨天地之意。
远远地,一道遁光落了下来,现出伏宇初的身形,他看了看前方的神魔峰,喟然一叹,旋即依照不成文的规矩,落到了万鬼峰距离山顶不远的阶梯上。
唯元神和宗主才可直落峰顶,哪怕他为长老会的首席大长老,也是命昙宗的前宗主,但也在这规矩的限制之内。
顺着阶梯踏步而上,才走到峰顶,伏宇初的心头当即咯噔一下,万鬼峰四位神魔之主齐齐都在,就似乎专为等他前来一般。
鬼姬阴叟、冥央真人、养忧真人看向他的目光均是平淡无波,就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同时也并未主动施礼。
倒是谢厉军反而一反常态地主动打起了招呼,却见他已然将往日的劲装,换成了万鬼峰最隆重的魂袍,显得庄严肃穆。
不好?!伏宇初当即心头一惊,这套魂袍只在隆重且正式的庆典之际,才会穿戴示人,比如宗主上任,又比如神魔出世……万鬼峰这是要做什么?!
命昙宗大长老幽幽一叹,神色中多出一抹寂寥之色,“不想各位神魔之主都在,倒是巧了,大家各有职司,又有闭关的,还有游历的,能于今日聚齐,实在有些难得。”
“不知为何,我万鬼峰总是少了些人气,这难得热闹一回,伏大长老就闻着味儿来了,也是有缘人啊……”鬼姬阴叟淡淡开口,语气中很是不客气,根本没有对命昙宗前宗主该有的尊重。
双英之争时,命昙宗隐隐偏向默剑是事实,不管是不是另有隐秘,在这相争的因果之中,万鬼峰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公平的。
鬼姬阴叟一向视沈采颜为亲传弟子,每每提及,都是大为不服。
有时闲得无聊,几位万鬼峰的神魔之主还会联手推演,若是玉诡担任了宗主,默剑被迫去到他域,天地中的战局会是如何发展,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这些都是峰里的无聊游戏,外间也隐隐有所耳闻,却是噤若寒蝉。
知情的神魔之主都立下了心誓,对于真`相绝不吐露只言片语,所以也乐得看仍不知情的神魔之主闹出笑话,毕竟表现越是真实,越有助于命昙宗在渊劫中破劫而出。
“阎罗天命在北疆大放光彩,养忧真人教导有方,是万鬼峰的福气,也是我命昙宗的福气……”
伏宇初对着彭然微微颔首,又讪讪看了看其他几位神魔之主,见对面似是没有反应,局面似乎隐隐向着无底渊潭滑去。
命昙宗大长老不由得喟然一叹,“算了,知我罪我,自有滚滚逝水,自有落拓春秋……”
“不错,一切自有春秋岁月见证,不过伏长老不要忘了,除了悠悠岁月外,还有幽幽人心,来笑痴狂多有伶仃,来观他人枉照天明。”
冥央真人淡淡一笑,万鬼峰便是背背骂名,她也心甘情愿,诚然,天地中少有人知刑天之主其实出身万鬼峰,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幽冥多伏谋,铮中血色稠,朦胧处,似有剑诡昙间斗。
欲解只恨无巧手,欲避但愁因果纠。
百年争个够,只把长生杀透。
“默舒还在闭关,神魔大会正在召开,诸位神魔之主皆是等在那里,谢厉军,你可愿去?去……去说个清楚!”
伏宇初当即一怔,顿时便明白了冥央真人话中所指,眸子中的神色当即有些迷离,似在回忆,似是惋惜,过了几息,方才语气中带着丝丝苦涩,“这是诸位神魔之主共同的意志,大家都想明白万鬼峰是如何想的。”
“把话说清楚也好,大家同在一宗这么些年,也不用闹得如此难看。”
谢厉军说话的时候表情平淡,而伏宇初也一直用心观察他的神情,见万鬼峰主说得如此云淡风清,脸色不由得再度凄苦了几分。
谢厉军微微一笑,静静看着伏宇初,原本凶狠的面容显得很是平和,但眸子中却是没有任何动摇。
“我这一生先是耽于修行,后又难平双英,一生执妄,百年彷徨,实在是失败啊……失败啊!”
伏宇初心丧若死,只觉得浮生若梦,空赴了一阙,自己修行一世见了天地舒阔,立志要证得长生,不想气运不足,蓄积不够,根本破不开前路。其后双英出世,虚妙得仿佛像是一场最美的幻梦,伏宇初终是明白自己不是元神的料子,于是专心宗门治理,结果又在双英之间左右为难,终是铸成了大错。
“那就走吧。”命昙宗前宗主忧郁地看了看万鬼峰上的诸景,明明是如此地熟悉,却仿佛有了陌生的感觉,甚至感到一种难以靠近的疏离,无法言说倒也可怜。
两道遁光同时从万鬼峰顶飞起,所过之处,滚滚荡荡。鬼气缠绕之间,万鬼峰主谢厉军显得意气风发,好似置之死地而后生,傀丝破空处,命昙大长老伏宇初满面哀戚,仿佛丢了魂一般。
待遁光行得远了,倏地,万鬼峰顶出现几阵幽幽的笑声,仿佛波涛浩浩,好似春雨潇潇,宛若归鸿杳杳……
……
谢厉军刚一步入神魔大殿,刷,所有神魔之主的目光齐齐落到了他的身上。
魂袍?!
下个瞬间,各位神魔之主的表情当即各有殊异,有诧异的,有了然的,有大为震惊的,有怒目而视的……
第六百零四章 执掌生运
第一次见到君罗玲哭得如此梨花带雨,关二山忽然非常地不忍心,甚至心头泛起了隐隐的自责。
婴运的反噬就在明日,一旦过了子时,融都所有被无间寺接管的婴儿就会气运消散,甚至整个北疆的婴儿也不会幸免。而与此同时,金曦之主就要面临第一次道心之劫,过不去的话,大约会是陷入疯魔,又或者身死道消,便是侥幸渡过,也必然会在灵识中留下隐患,成长为道途上的心魔,终是会渐渐沉沦,步入劫数。
自家在将传业寺拖入因果之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为了完成增加的课业?还是为了除掉一家天宗,以减少诸脉天魔荡平麒麟天的阻碍?又或是为了心头的那丝不快?
至于究竟为什么不快,关二山想了很久很久,得到了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答案。
吃人者,当死!传业寺当死!
这就是他不快的原因,以他的明`慧,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莫名地有些不想承认。
人生何处不青山,未见青山,却是不甘。
血红骨重何来鉴,天地入眼,泪喜共遍。
明明这就是麒麟真意,自己为何于期待中又有丝丝恐惧,到底是怎么了?!淡淡的忧愁在关二山心头回荡,不得消解。
而金曦之主悍然踏破了婴阶,则是让他惊愕不已,当即愣在当场。
无论如何来计算,金曦之主都不该有这样的举动,便是输上一阵,以佛母的神威和宗布的凶戾,也足以确保两阵皆胜。
为何还要拿命来拼,这金倌染是疯了么?
“二山,你救救师尊,你这么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君罗玲乖巧的面容充满了悲伤,似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泪光盈盈地望着关二山。
“我……”关二山长长叹了口气,将头侧到一边,首次不敢看君罗玲的眼睛。
这道心之劫不是外力,却是金倌染自己难以放下,从这点来说,传业寺三位觉尼斗法争胜的眼光实在是毒辣,居然能想到以亿万凡胎来捆缚金曦之主,几乎可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金曦之主安心做了日月明王,否则难逃劫数。
对于眼下这种情况,哪怕他身负三脉魔妙却也无力回天。
只是面对君罗玲满是期待的眼神,“做不到”三个字着实太过残忍,关二山的喉头仿佛堵了一快千钧巨石,让他呼吸都困难了几分,更是根本开不了口。
“二山,你不是阎罗天命么,你还会背那么多的课业,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以后一定找很多很多的灵梨来谢谢你,你做得到的,对不对……”
君罗玲双眼噙着泪光,看着依旧沉默的关二山,不由得身躯摇摇欲坠。
关二山看了看君罗玲,勉强张了张嘴,却难发出半点声音。
“哇!哇!……”女`童的哭泣哀鸣,是如此地震耳欲聋,已然跪坐在地上。
君罗玲的眼泪珠子不争气地滚滚而下,整个人的神采似乎都黯淡了,她只感觉天崩地裂一般,师尊可能要疯了死了,便是连二山都没有任何办法,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么哭的话,真的就变成小花猫了,别说师尊不喜欢,便是二山都看不上你了……”
灵慧女修的身影却是出现在君罗玲的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熟悉的感觉瞬间让君罗玲心头一暖。
女`童咬了咬嘴唇,任由自家师尊胡作非为,泪水却是飞快地止住了,“师尊,你可感觉好些了?!”
“师尊本来就没事,看给你吓得。”金倌染温柔地开口哄道,还趁机捏住君罗玲的小`脸,轻轻向两边扯了扯。
“真的?”君罗玲惊喜地呼出了声。
“假的,才怪!本来就没事,都被你哭得不得不配合一下你了,若是再哭下去,怕是这无间寺都会被你给淹了,你师尊我可赔不起,少不得把你抵在这北疆。”
金曦之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纤细的睫毛一抖一抖的,似是挂满了笑意,“不过我听到了,你想请二山吃灵梨,正好我也想吃,不若罗玲你去洗几个,顺便把小`脸蛋儿也洗一下,现在可真丑啊,不信你看二山都不敢看你了。”
君罗玲当即给唬了一跳,偷偷瞥了瞥,果然关二山侧着头不敢看她。
“你们等等哦,我去洗几个好吃的梨……”银玲似的声音远远传了回来,似乎满是羞赧。
“我会照顾好罗玲的。”关二山的笑容有些苦涩,神色也变得很是黯然,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其郑重。
天子执心出言,便是重如星坠,宛若天倾地覆,旦有所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份承诺极重,无论在如今的天地中,又或是未来的麒麟天地,君罗玲的身后,都会有窥真一道的天子为之撑腰。
无论如何,金曦之主所行所勇,都值得这份承诺。
“果然是瞒不过二山呢。”
金曦之主脸上的笑容恍若辰时太阳,明艳得让人心头一暖,“便是我要说什么,你都猜到了,我命昙宗有了你,当真是有些天眷。”
关二山的眸子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哀伤,虽然眼前这女子是真的凶,但人却是极好的。
论神通悟性,论神魔资质,论斗法心性,金倌染都是天地中一等一的人物,便是放在这麒麟天中的诸多英才中,也是极为犀利。
如此天地晨,映冰心,不惜身,日月且照人。
促促云霞昏,不忧死,不弃真,要听风雨声。
那日决然踏上婴阶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热,此间慨然面对生死的笑容又过于清澈,以至于让关二山都为之触动。
原来,除开天子,也会有如此不相上下的执么,也会有如此灼灼融人的光么……
日月之性仿佛烫了人间的凉薄,请天命跃马斗星阔,邀天子尝苦品阡陌。
就如曾有人走在前面,后人继往开来,人道,如此足矣。
窥真魔皇和日月之主并肩站在一处,同时微笑着欢迎飞奔而来的君罗玲,那盘中的灵梨亮得发白,一看就是如此的甘甜。
“原来,被光照耀到,是这样的感觉
第六百零五章 明道有功
愁是不顺起,兴是愿乐意。
天地中一切有得有失,都是有代价的,若是给得起价钱,寒来不过是淡淡梅花香欲染,暑至不过是红莲相倚羞难掩。
“咔嚓咔嚓”
无数的锁链从问心塔中生出,虬结蔓延,深深扎入昏昏寂寂的冥雾之中,淡淡的金色气运不断汇聚到塔顶,又顺着锁链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极快,不知通向何处。
刹那间,不知从何处透射来的阴阳二色光华,将那一片冥狱映得光怪陆离。
过了几十息,盈盈光华漫空游走,千丝万缕逐渐汇拢,却是滚滚聚散不定,几次想凝聚为真符都是无奈地消散。
整个佛狱都在剧烈地震颤着,红莲火海沸腾不休,刃寒铁山崩塌不止。
金倌染掩着檀口,眼皮直跳,心中更是警兆连连,她也是元神战力,便是资质不在炼器一道,也看得出此间的凶险,绝不像自家大哥说得那般云淡风清。
要挡下一域婴运破碎的因果,又岂能没反噬?
丝丝漫漫的光华愈发的明亮,但是却始终难以交织成形,金倌染定神看去,只是在冥雾中隐隐看到“生”“死”之形。
刹那之间,她猜到了姜默舒的想法,那就是将北疆生道凝为道韵,炼入法宝,再以法宝来赐下群婴气运。
只是此处有两点碍难,一是能收集气运的法宝本就难得,不过好在姜默舒手中恰好有一件,东界生院的诸灵问心塔。
另一点碍难就是,如何将气运勾连到北疆生道,若是祭炼不当,怕是连带诸灵问心塔和无间佛狱都会毁于一旦。
为了自己,大哥要冒着两件八阶法宝被毁的风险……
“是啊,当时就不该带你回命昙,不过若是让你去了剑宗,又怕我自己打不过你,想了想,还是就这样吧,来都来了……”
似是猜到金倌染所想,姜默舒侧过脸淡淡笑了笑,仿佛丝毫没有将生道难以成韵放在心上,眼下局面看似凶险,还好尚在虚影小人的推演之内。
金倌染轻轻瞥了一眼自家大哥,张嘴欲唤,却是无法吐出心中的感激之情,尽数化为了略带嘶哑却又清澈的诚挚,“大哥……”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天宗陨落就和神魔入世一样,必然是有因果劫数的,我命昙宗赔不起神魔天命,拿件八阶灵宝来抵这反噬,想来也足够了。”
姜默舒的笑容中有着大度的慷慨之色,安慰着金倌染,“更何况,等掌了生死两运,长久下来,倒也不算亏本。”
生死两运?金倌染抬眸看向冥雾中的光华,当即若有所思。
她是日月之主,本就有阴阳明悟,得姜默舒一番提醒,当即又对和明真意多了一番心得。
“若是要将生道炼入法宝,便是我有诸灵问心塔,也是力有不逮,炼不了生道就赐不了婴运,你便会有道心之劫。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虽说不能单独祭炼生道,但却可以取个巧,平衡生死、划分阴阳,以此来入手,染指生道权柄。
恰好,还有无间佛狱在此,幽冥死性也是不缺。
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让你明白,你家大哥于炼器一道的实力!”
姜默舒没有半分谦虚,而且凭心而论,数个分身加在一起走了四分,虚影小人走了五分,最后一分却是姜默舒本体亲自作主定下的。
金倌染悠悠一笑,微微颔首,从看到姜默舒的那一刻起,她的内心便无比安定,无论是初初遇见之时,又或是在刚才忐忑不安之际。
此时幽冥中的光线已然翻涌不休,生死之韵更是开始扭曲,甚至逐渐纠缠,就好似寒流和热气搅在了一处,似有风云起,似有混沌聚。
姜默舒抬起眸子,眼下已是到了关键之处,好在前世诸多神话中,平衡生死、划分阴阳的灵物众多,愿力更是无穷无尽,才让他有法子镇住生道。
望着幽冥中渐渐生出的水火风雷,姜默舒沉沉出声,
“生死之间,诚有大恐怖,亦有空水云,阅世几番秋雨,何妨吟啸且徐行。”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君,皆有寂寞,亦得终清。
迷迷生死浑如梦,奈何桥上得分明。”
轰!
阴阳光华骤然分开,蒸腾出一朵五彩祥云,诸灵问心塔倏地落入其中,
塔身仿佛被无形巨手随意揉`捏,不过几息之后,就化为了一座立于幽冥的桥梁,一头落在冥土之上,一头却是隐入了茫茫的冥雾之中。
刹那间,幽冥有所定,生死有所分,阴阳有所划,仿佛永恒死寂的幽冥中多出了莫测难言的变化。
仿佛等候于千载万年,仿佛绽放于弹指一瞬,仿佛那命中不知何时盛开的昙花,于无人处,于幽冥中,悄悄明艳了沉沉的死寂,静静撕裂了众生的宿命。
“奈何”
铭刻于桥身之上,仿佛在挣扎,在沸腾,在咆哮,在撕扯……
金倌染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感到神驰目眩,似是无法再继续思考,良久,灵慧女修方才幽幽叹了口气,嗫嚅着嘴唇,“神乎其神……”
除了这四个字,金曦之主找不到其它言语来表达她此时的心境,以真言定韵生死,以奈何勾连诸灵,金倌染知道自己做不到,便是她身为日月之主,本身也有阴阳之韵,却做不到这个程度。
那座桥此时已然化为了幽冥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佛狱的一部分,更关键的是,真的划分了生死,染指了生死两道的权柄。
“好了,此韵已成,依旧可以问心众生,亦能暂时补运于北疆诸婴,所以,这婴运的因果劫数便算是消解了。”
姜默舒长长舒了口气,虽然推演的过程中千辛万苦,但能不能成,终是要他上手才知,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一切顺利。
“暂时补运?”金倌染语气中有些诧异。
“没办法,这是北疆的因果之道决定的,我也只能因形导势,等这些婴儿长大成`人,最终过完一生,来这奈何桥上便要偿还气运。
或者说,以后北疆婴儿出生之时,都会有一分气运加持,死时过这奈何桥,便要归还。
第六百零六章 宴中冷观
看着手中已然崩溃的幽幽冥雾,关二山只感觉整个人都已经麻了,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自己会不会就是一个假的阎罗天命?!
“九幽呼灵还圣正法”再度推演失败,不,不能说失败,事实上而言,关二山隐隐感觉到,这道自家志在必得的鬼道大神通,已然再无出世的可能。
君罗玲一脸崇拜地在边上看着关二山,期待的目光是如此灼灼,让他不由得脸皮有些发烫。
见关二山举着右手,似是在凝神聚性,君罗玲满是憧憬地开口道,“二山,你那鬼道大神通一定能让师尊和佛母大吃一惊,看好你哦!”
关二山的小`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再度抽`出一缕冥雾,细细探查起来,越是探查,阎罗天命的神色就愈发凝重。
幽冥之性发生了莫测的变化,生与死的界限已然不再模糊。
这怎么可能?!关二山神色一凛,自家的“九幽呼灵还圣正法”是采了玉京之战中,包括化真妖皇在内的九位妖圣的魂气,正是要模糊生死界限,以凝出返世之韵。
不是如此逆天的鬼道神通,如何能作为郑家扬威诸天的底牌。
之前两次推演失败,皆是因为窥真一脉的魔妙作为这鬼道大神通的推演根基,结果却因天子陨落而魔妙崩溃,先失了浊醐和错尘,接着又失去了拯灵、浮生、鄙命、心典,这才连累了““九幽呼灵还圣正法”两次不得出世。
眼下只有三脉魔妙在身,推演起来虽是辛苦些,不过,关二山炼心有成,却是没有半分急躁。
他知道,眼下东界天窥真一脉剩下的天子已然退守中原魔域,没有陨落的风险,只要自家按部就班推演下去,一定能让九位妖圣于九幽中返世。
到时,再多的辛苦,再多的付出,再多曾经的失败都是值得的。
然而眼前发生的莫测变化,却犹如当头棒喝,令他当即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幽冥与阳世已有分界,生与死被分隔开来,“九幽呼灵还圣正法”已然永远失去了出世的机会,也就意味着他向父亲作出的承诺,再无任何实现的可能。
关二山猛然蹲在了地上,缩着脑袋,将俊俏小`脸深深埋入了臂弯之中。
君罗玲当即吓了一跳,她从没有见过二山出现过这样灰心丧气的情况,在她的心目中,二山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二山,你没事吧,便是没有推演出来,也没什么打紧的,这个又不是额定的课业,也许只是差一点运气呢……”
君罗玲的声音中充满着小心翼翼。
关二山的俊俏小`脸当即更苦了。
确实只差了一点运气。
自己在白玉京的幽冥中采得妖圣魂气之时,是何等意得志满。
天地不全,生死无界,只要“九幽呼灵还圣正法”出世,有九位妖圣护持,将对鼎定麒麟天有着极大的助益,当会给父亲,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惜失败了一次,失败了两次,都说事不过三,果然没有过,如今已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只有自家瞠目结舌的惊,没有任何喜。
幽冥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二山已然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好一会儿后,关二山的心情略略平复,可始终还是觉得意难平,就仿佛一座小山压在胸口,似乎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要当面给父亲一个交代,否则……自己有何面目作为麒麟之子。
关二山抬起眼眸,似是不经意地擦了下眼角,抹去了微微的湿`润,先是看了看东界的方向,沉沉叹了口气,眼下的自己,炼心还未大成,神通也未见突破,怕是还不够资格重回母亲的视线中。
虽然郑归辰清楚,自己较雍都破天之时,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他有着极大的自信,若是如今的自己,处在人道秘境之中,绝不会输给暗皇尚春如分毫。
可是,自己的进步与母亲对自己的期待相比,怕是依旧有着很大的差距,无论是作为窥真一脉的魔皇,又或是金玉麒麟之子。
旋即,他又偷偷瞥了一眼南域的方向,暗暗忖道,也许,母亲知道自己到了父亲的身边,总会开心一点吧。
“罗玲,我犯了一个大错,过些日子我们去南域拜见麒麟,好不好?”关二山怔怔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和且轻柔。
“好哒。”没有问原因,也没有问理由,乖巧女`童给予了小麒麟阳光一般的笑脸,仿佛能融化北疆冰天雪地中的一切,哪怕是狰狞凶悍的雪狮子。
……
“刚才那阵是我失误了,再重新打过!”一个妖王对被血潮扑碎连云战堡的结局很不满意。不过玄沙妙幻盘的模拟已然结束,便是他心有不服,要再度起战,也要对面同意才行。
围观的妖王和金丹都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叫嚣的妖王,不过还是面带微笑,给出了肯定的掌声。
刚刚的战斗,那短眉真人操控着的虚天妖塞,从容不迫地以血潮荡开了妖云,不过数个回合间,便将对面杀得溃不成军,甚至还有余裕隔断了连云战堡下方的方位,懂行的妖王和金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防备着下方并不存在的分锋妖岭。
这说明了,在这个短眉真人的心中,此时宴间的比拼根本就不是游戏,而是实打实当作了西极正在发生的战事来对待。围观的众多金丹和妖王,仿佛感觉置身于西极那凶戾无比的战场,尽管众人面前的,不过是人头大小的战堡幻象,那扑出的妖云和血潮也不过徒有其形,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伐之力,但看着那血潮一波又一波地冲刷上来,仿佛有血腥的战韵弥漫在宴厅之中。
如今的宴厅仿佛化为了西极的广袤天地,宛若血色的樊笼之内,好似无羁的锋刃之间,
有凶戾的杀戮,有亡命的不舍,有淡淡的遗憾,有深深的眷恋……
有幸得的忠诚,有如风的背叛,有奋发的执意,有笑言的无谓……
让人心惊,使人胆寒。
“实在很强!不愧为虚天要塞出来的金丹!”
知机的妖王和金丹都得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