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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全文阅读

作者:明赏宏无     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txt下载     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各方来援

    人族四宗接到第一波求援灵讯的修士,是颇为惊讶的,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陷阱,或是玩笑,毕竟不是正规的通报,而正经的天宗道子都有独特的传讯手段,一个散修的消息实在不足采信。

    正在接讯修士犹疑是不是上报之时,诸多光讯已然如群鸟归林一般,冲到了宗门,来源也是五花八门,有散修,有宗门弟子,有家族修士……修为更是高低不一。

    轮值修士当即色变,绝不可能所有人都失了清明,那就表示着诸多光讯中,惶惶匆匆的表述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戮族倒向妖廷?还落陷了修醒生院之主?

    这代表什么,轮值修士简直不敢想象,当然也轮不到他来谋划,眼下当务之急,是将这影响天地格局的大事报与宗里的元神。

    “当真是善泳者溺,以狂名称世,却因张狂落入陷阱……”

    悲蝶仙尊看着手中的灵讯,喟然一叹。

    人皇此前已有通报,说杀性尸鬼会到四宗所在之地观阅神通,悲蝶仙尊还有些惊讶。

    她已然得了诸脉天子知会,说姬催玉已有靠拢天魔的打算,会自证诚意。没想到,这姬催玉说做就做,这么快就继续游历东界诸宗,开始寻找合适下手的目标。

    当真是只争朝夕……在天地中待得久了,实在没有什么新鲜事,甚是无聊,倒是这百来年,一众道子让人耳目一新,只争朝夕的节奏实在让人目不暇接。不过区区百年,陨落的天地大能都快赶上前两次渊劫了。

    眼下已然再清楚不过了,那四个生院金丹必然是香饵,正是利用杀性尸鬼入主生院急于立威的心思,加上对他狂荡杀性的揣摩,在繁宴城设下针对他的陷阱。

    悲蝶仙尊眸子微眯,从片鳞半爪的散碎信息中,她已然拼好了繁宴城中的概况。

    玄武真形现身,东界两大妖廷串联,可能还有妖师的影子……

    如今姬催玉和风尽殷落入玄武腹中,能独自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得了外界援手,方才有挣脱的希望。

    救不救,不是一个问题,怎么救才是问题!

    若只是杀性尸鬼,被戮族陷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眼下于东界诸宗来说,姬催玉是生院之主,于诸脉天子来说,杀性尸鬼是伏在人族中的一处上好劫材。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好轻易舍弃。

    若能救下尸鬼,对她悲蝶来说,也是有利的,有些事情仅靠她一人推动,实在容易引起怀疑,但若有两家不同立场的天宗共同推动,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此处,悲蝶仙尊拿出一座小钟,轻轻一弹,顿时毫光大放,悠扬深远的音韵似缓实急地向着天魔宗其它两处秘地传去。

    仅仅十息,两道门户倏地在悲蝶仙尊面前展开,一个光头和尚和一个昂扬武者同时踏步而入。

    “师姐,不知可有什么吩咐……”和尚当即稽首一礼。

    “江贱人,若要我出手一次,你就要给我一个杀你的机会,你既然不怕,我更是求之不得。”昂扬武者恨恨地看了一眼悲蝶仙尊,旋即冷冷出声,其语气中的怨毒,似有九世未解之仇。

    悲蝶仙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淡然开口,“生院之主掉进了妖廷和戮族的陷阱,就在繁宴城,我要镇守宗门,同时要和人皇汇报,你们过去支援,把姬催玉救出来。”

    “另外三家天宗也是要响应的,用得着这么多元神兴师动众?”昂扬武者不由得嗤之以鼻,“那些灵尊我可以打两个……”

    悲蝶仙尊没有丝毫不虞之色,耐心地解释道,“已然失了先手,当然是要务求稳妥,那繁宴城有玄武真形,不容小觑!更何况,妖廷岂会不防着我们压向戮族……”

    既然,无论从人族诸宗还是天魔诸脉,都有援救杀性尸鬼的必要,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天魔宗总共三位元神,有两位出手前往救援生院之主,诚意不可谓不大了。

    悲蝶仙尊也不求太多,能将玄武真形打破一道裂缝,让杀性尸鬼有逃生的缺口即可,至于那风尽殷,就当是给姬催玉一个教训,敛一敛他的狂性,莫要小瞧了天地中的其他英杰。

    “玄武真形?”不仅是昂扬武者神色变得凝重,就是那光头和尚,拨动念珠的手也不由得顿了一下。

    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的杀手锏之一,寻常元神怕是根本不知道如此玄秘,只有天魔宗这等传承久远的天宗,又久在东界,才会明白这血脉神通的恐怖之处。

    “怎么,听到玄武真形就没了胆量?”悲蝶仙尊瞥了一眼昂扬武者,嘴角已经微微勾起。

    “我会怕?笑话!”遁光一闪,一道身影已是冲向了青冥。

    光头和尚再度冲悲蝶仙尊行了一礼,眸子中似是生出无尽悲凉,似那摧折了春风的不化霜色,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只化为了一句,

    “师姐,那我去办事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良久,悲蝶仙尊走到洞`穴之外,感受着落叶带来的一抹秋意,对着繁宴城的方向微微叹息,“除了一二道子,这方天地真是无趣啊……”

    ……

    玄武化真,几乎充塞了繁宴城上空的云界和青冥。

    虽然距离遥远,但沉沉的压力依然从天而降,落在繁宴城每个生灵的灵台中。所有戮族看向那巨兽的目光,似乎有着些许敬畏,似有着一抹期待,也多了一些担忧。

    也许,以往醉生梦死的日子怕是再也难得了。

    两位灵尊并肩而立,定定看向云界中一动不动的玄武之形,沉默着,好半天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杀了生院之主,就等于和东界人族彻底翻脸。”长长叹了口气,玄笼灵尊转过了视线,“荒翠,你们真的作好准备了嘛?会死人,会死很多人,甚至就连我等灵尊都在其中。”

    天地众生证就长生道果很难,对戮族来说,更是难上加难,玄笼深知,眼前这位灵尊对此的认识还远远不够深刻,凡事得到得太容易,便大多不会太珍惜。

    大多数灵尊只看到戮族气运被补完,却没有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绝大风险,相对于其它三族对渊劫的重视,戮族还是显得太轻忽了些。

    “玄笼,既然已经出手,就不要说乱心的话了,东界人族诸宗便是翻脸,又能如何?

    三家天宗防备中原魔域,四家天宗防备我等和妖廷,捉襟见肘说得就是他们。”

    荒翠灵尊虽然看不透玄武真形内里的情况,但他很有信心,真形内的情状恰好和东界格局相似。

    一位灵尊代表着戮族之地,两位妖圣对应两大妖廷,东界人族诸宗正如那姬催玉一般,不知不觉已然落到了三面围攻,极其危险的地步。

    只要所有灵尊紧紧抱团,东界人族诸宗只能徒呼奈何,坐看戮族逐步壮大。

    集合了人、妖、魔三族的优势,又得了天地承认,自有气运加持,合该是天地中诸灵的未来。

    “你们既然想好了,老头子我也拦不住你们,哎,只盼望一切如你们所预想的那样,但有一点,千万不要小看了人族诸宗,那些道子爆发出的真勇和灵慧,实在创造了太多奇迹了。”玄笼灵尊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见过太多了,绝境中人族道子的所为所行,是何等地惊艳绝代。

    “我等既然要步入天地征伐,又岂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荒翠淡然笑了笑,虽是自信,但也是肺腑之言。

    以一位灵尊和两位妖圣来算计人族道子,正是谨慎重视到了极点,可以说,哪怕去落陷刑天之主,这等阵容也是足以胜任。

    “人族诸宗的元神当是快要来问罪了,荒翠你说得对,既然已经出手,便不能有任何犹豫和后悔,

    若是两大妖廷支援未至,也绝不可任元神攻击玄武真形,让那尸鬼得了脱出生天的机会。

    到时,我和你一起出手挡下他们。”

    玄笼灵尊的眸子中生出一丝决然,断然出声。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长久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让玄笼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不管选了哪条路,对于这些年轻的后辈,他终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陪着他们,可以扶着他们走上一程,走得稳些,走得远些,直到他先一步倒在路上。

    荒翠灵尊轻轻摇摇头,冲玄笼灵尊笑了笑,“看来是用不上了,妖廷的后手,元神的支援都没有意义了,玄笼你看,还远远未到三个时辰,伶恨他们就已经得手了……”

    玄笼灵尊怔了一怔,旋即抬起眸子向上看去,一幕绝景顿时落入了他的眼帘。

    充塞天地的玄武真形寸寸龟裂,就如一道幻影缓缓消散,片刻之后,已然在云界中消逝得无影无踪。

    点云楼缓缓从空中落下,云雾绕楼,烟霞托举,不带半分烟火气。

    两位灵尊同时舒了口气。

    “此战一毕,就相当于我戮族正式步入了天地征战。

    以生院之主的性命宣告我等入世,代表我戮族的决绝意志,以杀性尸鬼的性命开启这番杀伐,则是他的无上荣幸。”荒翠灵尊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玄笼灵尊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向东界人族诸宗的方向,沉默不语。

    ……

    点云楼四周的雾气被剧烈搅荡着,从难以视物,到模模糊糊,再到清晰可见。

    漫天都是神魔金血,妖圣鳞片,如同碎星似地散布在这方天地中,至于残破的魔头,撕碎的婴灵,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宛若观览了一副修罗地狱图,点云楼中的所有修士只感到灵台中爆发出深深的恐惧。

    万万没想到,战局会演变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直到刑天神魔最后生生将沉尘妖圣的妖首扯下,众人都感觉宛若梦幻一般,不过两个多时辰,却像是走过了漫长的一生,看了荒唐的一瞬。

    虽然隔得太远,尸山血海中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胜负总看得明白。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尽数陨落,没有诡计,没有算计,这杀性尸鬼就这么生生砍死了对面,哪怕无头神魔浑身是伤,哪怕少年道人手中的灵剑已然裂纹处处,哪怕幻宗道子萎靡不堪……

    胜了就是胜了,活了就是活了。

    点云楼管事的喉头“咕咚”一声,好几息才僵硬地侧过身子,似是难以置信地向身边人问道,“真是那尸鬼胜了?我不知是不是中了诡异神通,我看到的是……灵尊和妖圣尽皆陨落。”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修士已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是狠狠咬了咬舌头,果然有剧痛传来,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看来是没错,确实是尸……姬院主赢了。”

    死一样的沉寂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久久不能恢复。

    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点云楼管事猛然一怔,好像,仿佛,貌似,还有一件大事……

    刚刚外间斗法的情形实在太过惊天骇人,摄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毕竟天地中也没多少人能看到妖圣与神魔对杀,道子与灵尊激斗……

    席面?!管事当即怪叫一声,如同被火燎了似地蹿向某处。

    若是耽搁了,这点云楼并不比妖圣战躯来得结实,而他的性命也只在那人一念之间。

    “快吃吧,活动了手脚,正好吃点东西补补,你还是受伤之躯,更要多吃点……”

    少年道人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还抽空叮嘱着如玉佳人。

    褴褛的道袍已然光洁一新,眸子中的杀伐冷意更是消逝得无影无踪,甚至多出了一抹心愿达成的喜悦。

    “催玉……”风尽殷神色中不由得有些紧张,“没有关系么?因果太大了,如果你不想出手,我可以放出婴灵……”

    佳人的话没有说尽,有些事情对面听得懂,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为了替他遮掩,此时也顾不得了。

    点云楼上上下下,皆看到了刑天和佛剑,这样的事实就如一根芒刺,让她坐立难安。

    玄武真形马上就会崩溃消散,再不灭口就来不及了。

    “哎呀”

    如玉佳人幽怨地看向姬催玉的右手,眸子中泛起一抹烟波。

    就像她窥破了少年道人的一丝虚实,这妙人儿似乎也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

    “我错了!”风尽殷瞬间服软,乖顺得跟一只猫咪似的。

    姬催玉笑了笑,淡然说道,“落了一位灵尊和两位妖圣,总不能是我冲上去一口咬死他们的吧,与其让其它人乱猜胡说,不若让这些亲眼目睹的人来说。”

    “可是催玉……”风尽殷见少年道人依旧跟没事人似的,没心没肺伏案大嚼,连忙给他倒上了香茗,语气中却依然有着担忧。

    “无妨的,那姜默舒不是惹事的性子,找上门来大不了把东西还给他,有易人皇在中间缓颊腾挪,他还能到东界来找我麻烦?甚至,我还可以趁机提出条件。”

    姬催玉笑了笑,冲如玉佳人挤了挤眉眼,“我斩了你三层伤韵,洗了三层病韵,最后的离恨二韵,我眼下却是力有不逮,若想消解,怕是还要求到命昙宗。

    实在不行,反正那黄泉已是被你洗为忘川,为你尽得,大不了,你去命昙宗挂名当个神魔之主……”

    “不!”

    风尽殷决绝出声,“催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哪怕这伤势无法`医治,我也不想你向那刑天之主低头。

    你的狂足以掀翻天地,却不能折在我身上。”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少年道人的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意味。

    对上少年道人灼灼的目光,风尽殷的脸上腾起淡淡红霞,仍是坚定的点点头,“我不管什么刑天之主,我只知道,我是你十万灵晶换来的,你不会害我,更不会卖我……”

    姜默舒心头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因为后羿神魔的因果许了风尽殷一件事,怕是……

    想到这里,少年道人正色看向风尽殷,“对了,我刚才说答应你一件事,你想好了么?”

    “我想好了,我想一直叫你催玉……”

    “这件不算,不然以后你会后悔……”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吓煞各方

    繁宴城的云界中再次激荡起烈烈风云。

    东界防备妖族的共有四大天宗,天魔宗来了两位元神,流光苍道也来了两位,太虚剑宗和蓝香谷各来了一位。除了天魔宗的悲蝶仙尊和太虚剑宗的青孤仙尊,四宗能支援过来的元神一个不缺。

    四宗共计六位元神,冲到繁宴城之时,距离尸鬼被困其实还不到三个时辰,但偌大的云界中,已然再无一丝一毫斗法的痕迹,只见云淡风清,不见杀伐道子。

    “玄武真形呢,那姬催玉连三个时辰都没有撑住?”

    吞骸仙尊眉目一凝,虬须扬起,沉沉出声,一股不好的念头顿时出现在他的灵台中。

    杀性尸鬼靠风尽殷掌控天子法体,既然能顶`住理株仙尊的血潮,便是落入玄武真形中,也绝不会被轻易拿下,除非是……

    吞骸仙尊看着从下方迎上来的两位灵尊,当即怒发冲冠,“混账,放任妖圣布下陷阱也就算了,居然当真还有灵尊出手对付姬催玉,玄笼、荒翠,你等竟然如此不要脸皮?!”

    迎到云界中的,正是荒翠灵尊和玄笼灵尊,他们也没想到人族元神来得如此之快,玄武真形刚刚崩溃,对面六位元神已是联手冲到了繁宴城,可见人族诸宗对这杀性道子的重视。

    而妖廷的支援还没见踪影,虽说必然已在路上,但若说此间争锋,到底是输了对面一分。

    幸好,此战已是落幕,不然怕是要平添偌大风`波。

    眼下这些天宗元神,怕是只能自行咽下苦果,即便在此无能狂怒,却也于事无补。

    这一局,戮族和妖族联手,胜了就是胜了,那生院之主死了就是死了,再无任何奇迹发生。

    荒翠灵尊稽首一礼,淡然开口,“吞骸,那杀性尸鬼中了妖师的算计,也应了我戮族的出世之劫,合该在此身死道消……”

    此言一出,几位元神的眸子中,都生出了森然郑重之色。

    戮族出世之劫?以一家天宗之主的陨落,宣告这原本醉生梦死之地,正式加入了渊劫之中了么?褫夺人族气运,居然是这般算计的!

    怪不得和两大妖廷和戮族灵尊一拍而合,怪不得以那尸鬼堪比麒麟的气运,居然还被生生陷落。

    “戮族入世,就要杀我人族道子祭旗?当真有趣!

    那我心头不爽利,是不是可以把下面繁宴城给炼了?”

    吞骸仙尊狠狠盯着两位灵尊,眸子中已然泛起精光,很是不善。

    “若是吞骸你能做得到的话,自无不可,不过那也是后面的因果了,与那杀性尸鬼无关。”荒翠灵尊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如今大局已定,无论对面有任何报复的行为,皆是后话,更何况,妖廷和其它灵尊的支援已然快到了。

    今日已不宜再生事端,只要妖戮两族联手,迫退六位元神简直轻而易举。

    “好,既然给脸不要脸,我就拿这一城的性命挫挫你等的锐气,免得让伱等小觑了我东界诸宗。”吞骸仙尊身形一舒,原本昂扬的身姿再度挺拔几分,脸带孤寒,如那明月照天悬。

    他已是想明白了,既然尸鬼已死,那此次救援便算是一败涂地。

    但即便输得一塌糊涂,气势却不能弱了对面分毫,不然此消彼长,东界的局面必然更为困难。

    既然对面不要面皮,自家当然也可放开手脚。

    “你们有胆找我东界诸宗的麻烦,很好,我这至阴无相的法门也好久没有机会一试了,你们两个灵尊若是挡不住,这繁宴城,当灭!

    我人族元神不比蛮夷,面皮还是要讲的,其他人不要动手,我一人镇灭此城足矣。”

    吞骸仙尊扫了眼其他元神,使了个隐晦的眼色。

    四宗元神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多少对吞骸仙尊的性子有所了解,灵台一默,已然清楚了他的用意。

    便是折了尸鬼,终是要做过一场,既然打断不了戮族入世的格局,至少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以后如何应付三族围攻,还要诸宗和人皇一起谋划,今日实在不是决战的日子,所以其他元神压阵即可,无须出手。

    “既然吞骸执意要找回颜面,我自当奉陪,不过若是你被打下云端,天魔宗的脸可就丢大了。”

    荒翠灵尊冷冷一笑,率先向青冥飞去,“上面风景独好,吞骸你也上来看看。”

    “一个不够我打,玄笼,你这些小辈实在是狂妄得很啊!”吞骸仙尊朝着玄笼冷冷开口。

    玄笼灵尊面对天魔宗元神的挑衅,却如清风拂面一般,毫不在意,“他们对前路的向往,是我远远不及的,路嘛,总是人走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倏地,一个浩大声音却是由远及近,宛若一阵疾驰呼啸的狂风,猛然落到了灵尊和元神的耳中,

    “吞骸,你居然敢说以一敌二,依我看,狂妄的是你才对吧。”

    人未至,声先到,却让五位元神同时眉头一皱,妖廷的支援也到了……既然妖圣已到,便是拿这繁宴城提振气势的举动,恐怕也难以得手了。

    “好,今日戮族和妖廷一起算计了生院之主,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们两族联手的威势,白厉,你够胆就来青冥,我就一人与你和荒翠争锋!”吞骸仙尊眸子中的冷意更甚。

    几息之后,青冥中再度热闹起来。

    吞骸仙尊在青冥中发狠厮杀,只见数以百计的至阴无相魔仆从元神法相中扑出,呼啸而上,仗着一股吞`精噬血,剜心折寿的玄妙,竟然牢牢压制住了一位妖圣和一位灵尊。

    云界中,其它五位元神正冷冷看向对面的灵尊和妖圣,对面则是好整以暇地看向这边,五位灵尊,五位妖圣,足以压制人族支援而来的元神。

    更别说,繁宴城还有伶恨灵尊和两位妖圣暗伏其中。

    眼下没有出现,只是不想再刺激人族元神,今日还需收尾之事,就是迫退天宗元神,正式宣告戮族加入天地杀伐,再夺人族一分气运。

    所以,哪怕吞骸仙尊悍勇无双,隐隐压住了一位灵尊和一位妖圣的气势,却依然输得彻底,此时的胜负在那尸鬼踏入点云楼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五位元神、五位灵尊、五位妖圣齐齐抬头注视着青冥中的战斗,个中滋味,各在心头,叹息的,惋惜的,得意的,冷笑的……

    青冥中的斗战声威赫赫,整个繁宴城宛若一只小兽,正在诸多凶形恶鬼的注视下,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抬头。“不错,吞骸仙尊的至阴无相果然厉害,居然能压得一位灵尊和一位妖圣落在下风,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天魔宗天地人三魔之一,又岂是浪得虚名,底蕴深厚远胜他人,更别说入道尚浅的灵尊,可惜……”

    诸位元神既在观览斗法,同时也在思虑下一步如何来做,今日能否挣回东界诸宗的颜面,就看天魔宗了,若是能压下灵尊和妖圣,好歹还能挽回一点气势。

    所以蓝香谷的若兰仙尊对于落入耳中的话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盯着斗法之处,不加思索地回了一句。

    “哪有可惜一说,吞骸仙尊明明已是占了上风,便是不能速胜,但优势已然出现,若是灵尊和妖圣没有其它底牌,一天之内,必分胜负。”

    “一天倒也差不多,不过我等却是没有这么多时间,若是妖廷再支援过来,或是其它不愿依附妖廷的灵尊改了主意,我等只有赶快撤回了。”若兰仙尊喟然一叹,语气中不免多了一抹惆怅之意,没想到紧赶慢赶,终是迟了一步,那姬催玉居然没有坚持到支援抵达。

    “原来灵尊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不过妖圣若是再支援过来,那倒是不能小觑,早些撤回是对的,免得继续担惊受怕。”

    若兰仙尊颓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指了指青冥,“眼下占了上风,却是没有丝毫作用,只怪我等支援得太慢了。”

    旋即向身后瞥了一眼,“当真是可恨……”

    “恨”字还没说完,已是卡在仙尊的口中,原本秀美的星眸顿时瞪得溜圆,瓷玉一般的面容刹那间已是青白交替,就如那走马灯一般。

    似是不敢相信落入眼中的景象,若兰仙尊眨了眨眼,飞快探出了灵识扫描过去,这等行为对上凝真倒是无妨,但用在金丹身上都显得行为乖张,面对元神一级,更是绝对的失礼,甚至生出因果也不奇怪。

    不过此时此刻,若兰仙尊根本顾不得任何规矩,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将身后一对玉人探查了好几次。

    灵识落到如玉佳人身上,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似是被什么凶戾之物咬断了一般。

    而对于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探寻的灵识更是被生生震退,凛凛难犯。

    “仙尊是何意?莫非和生院有因果?”少年道人凝着眉眼,那云淡风清的模样就如静湖不见涟漪,古井不见波纹,慵然晓月流光不减。

    “姬催玉?你没死?风尽殷也没事?”

    若兰仙尊神色古怪到了极点,眸子中的诧异神色已然蔓延到整张脸庞,能挡下她的探查,绝不可能是什么虚形幻影,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杀性尸鬼,正是修醒生院之主。

    “还好,论道玄武之腹,略胜一筹,倒也是让我长了一番见识。”少年道人淡定的点点头。

    “怎么可能?!那妖圣和灵尊呢?”若兰仙尊只觉得自家的眼珠子“啪嗒”一声跌落在地,灵台中激荡不休,甚至问出一个显得有些愚蠢的问题

    果然,下个瞬间,少年道人抚了抚额间骨玉,侧着头耸了耸肩膀,“生死只在一线,我和尽殷身受重伤才勉强踏过,两位妖圣和伶恨灵尊却是运气差了一些。

    现在想来,当真赢得不容易……”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就这么被眼前的杀性道子陷落在玄武腹中了?

    若兰仙尊只觉得自家道心都有些动摇了,她甚至忽然对南域郑家元神的心境略略感同身受,实在是有些刺激,甚至惊喜。

    易皓沉成为人皇之后,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乾纲独断,让眼前这道子入主了生院。

    至于这杀性尸鬼到底怎么反陷了妖圣和灵尊,眼下却不是细问的时候。

    正在三人闲聊之时,其它大能也是发现了此处的诡异,甚至青冥中的斗法争胜都在十来息之后平复下来。

    看到少年道人立在天风中,骨玉悬额,宛若凛雪落人间,两大妖廷的妖圣甚至将脖子都往前伸了一伸,似是想要看得清楚些,待发现真的不是幻影,俱是浑身一抖。

    行来总带杀伐色,骨玉相随映狞狰。

    而五位灵尊则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象不出这杀性尸鬼是如何逃出生天,不对,不是逃出生天……既然少年道子衣不染尘地立在此处,而伶恨没了消息,两个妖圣也没了消息,那便只会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真`相。

    玄笼灵尊已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天魔的凶悍,他见识过,妖族的血勇,他也见识过,人族道子的灵慧真勇大运,他也见识过,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灵尊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浊泪,口中嗫嚅着发出一声长叹,“选了又选,择了又择,居然选了最难最险最远的一条路,气运?呵呵,哈哈,气运!”

    天地赐运深闭门,杀中有真,杀中误真。

    玄笼灵尊知道,眼下已然把这杀性道子得罪狠了,险些身死道消的因果,又岂是能轻易化解的。

    以这杀性尸鬼阴狠的性子,以他生院之主的身份,可以预见,此后落入渊劫,戮族必然要为今日的因果付出绝大的代价。

    诸位元神则是同时生出喜意,畅怀的大笑已然响彻在云界中,甚至有元神指着对面,笑得腰都快弯了。

    血绘了风雨,斩破了樊笼,大笑了今古,聚啸了长风,好道子,好杀性!

    “姬催玉,你怎么可能落陷了两个妖圣和一位灵尊,不可能,不可能的……”一位妖圣声音中已然带着些许战栗,望向道子的眸子中更是赤红一片,大声悲喝道,“妖师的谋划没有一丝破绽,两大妖廷也是全力布设,甚至为了万无一失,还有灵尊出手,明明你已经落入了陷阱啊……”

    “好了……”另一位妖圣猛然将他一扯。

    哪知那妖圣猛然转向几位灵尊,语气激动,“是不是伶恨反水?是不是?!不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杀不了他?!”

    “我说……好了!”原本出言阻止的妖圣按住了那情绪激动的妖圣,侧身对诸位灵尊冷静开口,“他和沉尘是生死挚友,所以有些失态。

    我代他向各位道歉,无论阴洛和阳图,绝不会怀疑各位灵尊的诚意。”

    妖圣话音刚落,少年道人已然扬声打断了各位大能的思绪,

    “各位,我这人行`事虽然阴狠暴虐,倒是从不喜欢遮遮掩掩,妖圣和灵尊怎么陨落的,那点云楼中的人,亲眼所见,一问便知。

    不过,我这人阴狠暴虐,有仇必报,有债必索,妖圣灵尊无故来陷杀我是仇,厮杀之时得我解惑,还欠了我十二万灵石的债,过些时候,我必亲自讨回。”

    说道最后,少年凌厉的目光已然死死盯着各位妖圣,旋即再转向了各位灵尊。

    面对怨毒至深的冰冷目光,无人敢与之对视。

    杀性眸中明明月,神魔斩中腥腥风!

第五百三十九章 讨债恶鬼

    “我独斗两位妖圣,眼下重伤在身,风尽殷也被伶恨灵尊印下了病离伤恨真韵,来援的元神战力也仅仅只有六位。

    各位妖圣、灵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不要试试,赌一把大的?”

    冰冷却又满含诱`惑的话从姬催玉口中吐出,似那毒蛇吐息,黄蜂扬针,好生招摇,仿佛生死之事尽可付之一笑。

    六位元神猛然一怔,眸子中都生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似是感觉自己听错了。

    而且正如尸鬼所说,陷落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绝不可能毫发无损,仅仅道体重伤,已是极为难得。

    受伤的人不是助力,反而需要有人分心看顾,所以眼下的棋局中,棋子数量较对面本就少些,战力更是不增反减。

    这种情况下,还敢主动挑衅对面?这姬催玉当真好大的杀性!

    “怎么,不敢赌?缺了妖师迦云真,妖圣就做不得决断了么?”姬催玉又淡淡嘲讽了一句,轻轻打个弹指,如玉佳人已是站到他的身侧,眸子中并无半分惧怕。

    灵尊加上妖圣,数量上的确要比元神战力多出两三个,但刚才看了吞骸仙尊一战,少年道人已是明白,并不是每一位灵尊都是伶恨灵尊那般惊才绝艳,就像并不是每个妖圣都能发动玄武真形那种血脉大神通。

    既然如此,若是对面真愿意孤注一掷,姬催玉也不怕奉陪,反正最关键的灵尊法体已然到手,大不了这杀性尸鬼的身份不要了,后天神魔尽出,在这戮族之地杀个痛痛快快。

    霜刃为舟不渡,驰身如狂不驻,征伐茫茫杀心不近暮。

    天地偌大,青山无数,正要此间乱红如雨,炽心懒记来路。

    “我说,你等可有胆量拿性命来试一试?!”

    清澈如朗月的声音回荡在云界之中,落在各位灵尊和妖圣的耳畔,好似那杜鹃啼血,世事堪嗟,就如一块巨石块垒在灵台之中,气息都有些不畅。

    所有人都没想到,眼前这骨玉悬额的少年,镇灭了妖圣和灵尊后非但不收敛,反而像是吃得口滑,居然还主动邀战。

    好胆!

    有冲动的妖圣正要上前,却被其他妖圣死死拉住,眼下的局面实在诡异,没有搞清楚这尸鬼到底是如何陷落两位妖圣之前,实在不好轻举妄动。

    再说此地是戮族的地盘,要动手也该是灵尊先出面。

    更何况万一……万一玄武真形被破,真的是灵尊反水呢……

    见妖圣皆是一言不发,有几位灵尊顿时就像泄`了气一般。

    这次算计这杀性尸鬼,本就是妖廷承了大头,各位灵尊只是顺势而为,如今妖廷丢了两个妖圣,却不敢造次动手,实在令人有些费解。

    既然如此,戮族又何必逞一时之意气,今日送走这瘟神,他日三族围攻东界,必然让这杀性尸鬼知道个中厉害。

    咦?!

    姬催玉不由得眉头微皱,不想如此刺激对面,灵尊和妖圣居然都甘之如饴,换了是自己,怕是没这么好的脾气。

    对面既然忍得下来,没有主动出手,少年道人也没有办法让这边的元神亡命杀过去,毕竟这里是东界,又不是在命昙宗,做不到令出如山。

    看来,今日怕是拿不到更多的战果了,想到这里,少年道人不由得喟然一叹,眸子中露出了深深的遗憾之色,额间的骨玉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六位元神,对面的灵尊和妖圣,同时看得眼皮直跳,这家伙居然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想再大杀一番?

    几位元神彼此隐蔽地对视一眼,皆是微微颔首,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既然生院之主未死,这次救援便算是大功告成,眼下要想办法安稳撤回去才是。

    若真打起来,战力上实在有些吃亏。

    吞骸仙尊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今日暂且作罢,妖廷和戮族的算计,我等铭记于心,自然有找回场子的时候。”

    似是担心杀性尸鬼又冒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若兰仙尊也赶紧接上了话头,“既然大家各有损伤,此间因果且放后来,不知灵尊和妖圣可敢接下?”

    无论如何,先把这道子安全带回人族地盘,东界诸宗就是血赚。

    两个妖圣,一位灵尊,四舍五入就是一座妖廷啊,还要什么妖圣服软,还管什么戮族气运,把人带回去比什么都强。

    “今日因果烦杂,杀伐之下更是有大能陨落,想来大家都心神难定,既然如此,待以后来消减因果也清爽些……”玄笼灵尊抬手止住了其它灵尊,淡淡开口,旋即又深深看了一眼姬催玉。

    少年道人符合他对魔宗道子的所有想象,冷静、残忍、阴毒,死也要泼你一身血的狠辣,举止中自有一种逝水载不动的深沉,似看尽人世冷,似余生已无梦,站在他面前,即便长生久视也要当心,就如面对不知何时起,也不知何时休的杀身劫数。

    人族的道子啊,再一次在他面前展示了什么是奇迹,只叹似曾相识,只感未来还有……

    各位妖圣的杀意已然激红了双眼,但哪怕妖躯都在微微抖动,拳头已然捏得妖鳞爆起,却依然没有任何人踏前一步。

    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头的妖圣猛然张开妖瞳,沉沉出声,“也好,听说这繁宴城甚多妙景,四族之人都在此寻欢作乐,就此毁了倒也可惜。

    眼下酒瘾犯了,不知灵尊可愿招呼招呼我这酒鬼。”

    “哈哈,好说,早听说遗庚妖圣是饮中圣手,我那里正好还有几瓮绝品灵酒,有朋自远方来,当然是要会饮三百杯。”玄笼灵尊爽快地笑了笑,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妖圣的话头,表现了妖廷和戮族之间的携手之势。

    “甚好,择日不如撞日,点菜不如延席,灵尊出了酒,我妖廷正好在点云楼布席,美酒佳肴皆是不缺,正好和灵尊一醉方休。”

    玄笼灵尊转过身,冲各位元神拱了拱手,“与各位怕是要在渊劫中做过一场了,今日且别过,他日当来战……

    因果啊,就是如此如蜜如毒,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不到最后,根本猜不到谁还能陪你喝酒,谁却是天人永隔……”

    “玄笼,不足胜有余,杯满则外溢,有时候,有缺并不是坏事……”若兰仙尊慨然叹息一声,看了看兀自不服的各位灵尊,微微摇头,垂下了眼帘。

    众位元神好整以暇地一齐离开,少年道人走在最后,化光之前淡然留下一句话,“吃了席面,拿了贺礼,四个修醒生院的金丹,记得帮我斩了。”

    待人族元神尽数离去,玄笼环顾四周脸色难看的灵尊,旋即又对上遗庚妖圣凝重的眉眼,“走吧,遗庚,那点云楼中必然有姬催玉留下的线索。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有如此底气!”

    ……

    点云楼。

    面对数位灵尊和妖圣的降临,管事几乎已经吓尿了,战战兢兢地开口,“姬院主只说在他之后,会有人前来吃席,让我备了一桌。

    不是很够……各位上尊怕是要等上一等。”

    玄笼灵尊点头,侧身轻轻说道,“各位还是按计划整顿各城吧,眼下已然不是承平之时了。”

    各位灵尊对视一眼,俱是点点头,既然伶恨身死道消,玄笼作事大气无私,安排倒也妥当,旋即各自离开。

    “伱们且到青冥中等我!”遗庚妖圣沉沉出声。

    其它妖圣看了他一眼,留了个小心的眼神,旋即冲上青冥消逝不见。

    玄笼灵尊和遗庚妖圣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苦涩的笑容,刚刚人前装得甚是轻松,其实两人都知道,损失是何等惨痛。

    戮族入世之劫被折,怕是气运都要损失不少,更不要说对诸位灵尊心气的打击,简直结果难料。

    玄武真形是阴洛和阳图的底蕴之一,费了无数功夫,好不容易才有两位妖圣觉醒了这血脉神通,今日陨落后,便是两大妖廷按图索骥,数千年近万年内,玄武却只能绝迹于天地。

    看着尚且温热的灵膳,看着跪伏于地的管事,玄笼灵尊淡然出声,“这席面是姬催玉安排的?”

    “对,姬……杀性尸鬼总共安排了三桌席面,他自己吃了两席,最后一席却是刚刚走时吩咐的,说还有贵人要来这厅,当是借花献佛,以全这繁宴城之行。”管事伏地不起,冷汗已然浸透了衣衫。“有意思,借我妖廷的席面做人情,这姬催玉有些意思。”遗庚妖圣端起桌上的灵酒仔细看着,换了往日,这等粗劣的灵酒他是不屑一顾的,但眼下却似要在其中看出一朵花来。

    “杀性尸鬼说了,若有人说他沾了妖廷的光,就说他给的贺礼已经诚意十足。”管事一边颤栗,一边按尸鬼`交待的说着,只因那人告诉他,若是想不被杀身搜魂,就要按他的吩咐来行事。

    对了,贺礼!

    灵尊和妖圣同时眼睛一亮。

    管事从袖口中取出那锦盒,双手举过头顶,从少年道人回到点云楼,这盒子就被管事收在身边,须臾不敢离身,这不仅是贺礼,更是一楼人的性命。

    区区禁制自然挡不住灵尊和妖圣,不见任何动作,盒盖已然打开,一枚晶盈的骨符正静静躺在其中。

    看着做工精细,字迹却有些七歪八扭的骨符,玄笼灵尊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淡然开口,

    “说吧,从他入楼开始,一个字都不要遗漏。我们不急,你也别慌,记住,不要有任何侥幸和隐瞒。”

    管事长长舒了口气,心中稍得安稳,“两位上尊容禀,在入楼之时,那尸鬼先是给了贺礼,说是天地中的绝版,然后说了贺词……”

    管事说得很慢,也很紧张,有时想到什么还要退回前面补充几句,但灵尊和妖圣都没有催促,更没有打断,反而越是听下去,眼睛越亮,甚至不时会对视一眼,果然在对方眸子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尸鬼走之前,吩咐我再上一桌席面静待贵人,同时让我保管好贺礼,还说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听了这贺礼的典故,每人用了四万灵石……

    最后留了一句,有了这席面,点云楼就开得下去,说下次来繁宴城,还会来光顾……”

    管事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简直如同水中捞起来一般,已然浑身湿透,不过他却是丝毫没有在意,只是静静跪伏在地,认命一般等待对自己命运的判决。

    “下去吧!”

    灵尊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落入管事的耳中却仿佛天籁清音,宛若化冻春风将冰天雪地一般的杀机尽数消弭于无形。

    管事不敢抬头,只是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无声无息的灵韵已然将整个点云楼裹住了,而在灵韵之下,更有着一层稀薄到极致的妖气,正孕育着暴烈到了极致的杀机。

    “他居然有胆量不灭口?还公然把这么大的把柄留给你我,是何意思?”

    遗庚妖圣的眉头已然皱紧,完全想不明白杀性尸鬼为何要留下如此之大的破绽,易身而处,若他遗庚是杀性之鬼的话,这点云楼所有人已然尽为齑粉,甚至那风尽殷都不要想活命。

    “看不懂,实在让我看不懂,是想借我等的手来杀人灭口,或是想表明,他已然完全不在乎命昙宗了?”

    玄笼灵尊万万没想到那杀性道子能陷落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的真`相是如此骇人,居然是这杀性尸鬼降服了无头刑天。

    这简直是在硬扇命昙宗的脸,更夸张的是,这道子居然如此桀骜,要以这一战毫不避讳地告知天地众生,什么是小人报仇,永无宁日。

    难怪会留下这点云楼所有修士的命,似丢了个玩具给妖圣和灵尊,我已尽兴,你们随意。

    “真是桀骜不驯啊!”遗庚妖圣似是想通了关节,喟然一叹,“怪不得能跟南域那麒麟齐名,合着惹上他的人,早晚都得栽在他手上,当真是有仇必报,有债必索。”

    还能说什么呢?便是知道了真`相又怎样?

    将这一楼的人尽数杀了,只会让那尸鬼更加得意,陷落妖圣和灵尊,戮族和妖廷反而还要帮着他灭口。

    不管这点云楼的话,等会放开禁制后,这里面的四族修士必然蜂拥而出,尸鬼战绩轰传天下,命昙宗、戮族还有妖廷,怕是同时要丢尽面皮。

    最关键的是,那姬催玉既然将筹码塞到妖圣和灵尊手中,可能根本不怕因果牵扯。

    “你们妖廷,以后还是少算计这尸鬼,若是算计麒麟,败了就败了,也不会这么憋屈。”

    玄笼灵尊对着遗庚妖圣苦笑一声,“当然,眼下倒也不需要你们算计杀性尸鬼了,刑天之主自然会找他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遗庚妖圣点点头,此事轰传天地四族,倒也不是坏事,至少离间了西极命昙和东界诸宗的关系。

    怎么办?

    玄笼灵尊抿了抿嘴唇,神色中有着一丝好笑之意,“这贺礼你带回去,这点云楼继续经营,四个金丹的脑袋和十二万灵石我让人带到修醒生院,

    你的金鳞拔一片给我,抵账八万灵石……”

    ……

    面对幻境中的一众元神,易皓沉的脸都绿了,

    “多少?”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承惠共计三十万灵晶……”

    少年道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掰着指头计算起来,“天子是十万,元神也是十万,总不能妖圣和灵尊就打折吧,玄武真形是血脉神通,算我送的,三十万灵晶真的没有多报。”

    咳!咳!

    易人皇使劲咽了咽口水,这价格确实只能用厚道来形容,只有一点,人皇内库也没有余粮啊。

    若是十万灵晶,咬咬牙也就给了,该省省,该花花,有些钱节约不得。

    但是,这一来就三十万,那戮族之地是灵尊多,妖圣有,但人皇府库的灵晶却是没法子凭空变出来,浊醐天子十万灵晶的赏格,还是找各家天宗摊派的。

    “没钱?”少年道人侧着头,眸子中的神色颇为诧异。

    “这个……”易皓沉冽了冽嘴唇,嗫嚅了两下,“不瞒催玉,各家天宗供奉是依月递解,还要留出各项用度,维持东雍体面,虽有所余,但也难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哪怕十年陨落一位妖圣或天子呢,人皇这边给起赏格来没有任何问题,谁知三个月一过,直接镇死了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这么快,谁受得了?

    易皓沉唯一庆幸的是,之前没有把十万灵晶的赏格提到十五万或二十万,否则,那才是要了老命。

    “那就是没钱喽?”姬催玉长长叹了口气,“易人皇,我的债可不兴欠啊。”

    “缓缓,稍微缓缓,你这段时间不是要闭关养伤么,等过几年你出关,赏格必然送到你手上。”易皓沉的脸上一抽一抽的,好几位元神已经憋不住笑了。

    “没钱也行,做事来抵吧,各位别笑,这赏格本就要摊派给各宗的,所以没出灵晶的话,事情总要担着些吧。”少年道人将手一摊,很是大度的说道。

    “不知何事?”易皓沉眉间喜色闪过,迅速被他以炼心之法压住了。

    轰!

    幻境中`出现了无头神魔的身影,正立在道子身侧。

    “姬催玉,又要斩谁,上次那个妖圣够味儿,这次是杀谁?

    咦,这次是杀元神么,还可以先挑啊。”

    无头刑天混身是伤,腹部的巨口却是吐出了虎狼之词,顿时令所有元神和人皇神色大变。

    “没事,一激动召错了,你快去修复神魔躯体,下次斩人我叫你。”姬催玉淡然一笑。

    “好吧,有好事记得叫我,对面若是废物就算了……”伴着抱怨之声,无头神魔消失得无影无踪。

    “各位没有看错,这就是我镇杀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的关键,刑天被我降服了,所以,命昙宗大概过几日就会收到消息。

    三十万灵晶,我可以不要,人皇和各位元神还请帮忙了结一下因果。”

    少年道人微微一笑,落在人皇和各位元神眼中,宛若讨债恶鬼,索命无常。

第五百四十章 魔母入套

    事不经心反逍遥,高楼得意多潦倒,因果无情快意刀,命数从来自煎熬。

    少年道人话一出口,人皇和各宗元神顿时眉头都皱紧了。

    虽然之前诸般猜测,但始终想不出眼前这人是如何反杀了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如今真`相大白,却是棘手到了极点。

    无头刑天被这尸鬼降服了?

    这先天之灵到了东界,不是没有天宗和地宗动过心思,以夺情之道直入元神的诱`惑就如那春风撩动,曾让东界的人心都有些浮动。

    直到命昙宗托了金玉麒麟来东界,很多人才熄了那灼灼若焰的念头。

    文婉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杀性尸鬼,这才明白了少年道人的底气所在,麒麟做得,他自然也做的,麒麟还没做成的,他却是做成了。

    这麒麟天的天子之才何其之多,或默执,或阴诡,或傲然,或杀狂……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诸位元神灵台一转,已然明白这尸鬼为何在东界到处游历,说是前往诸宗遍览神通,结果神通只是草草看上几天,多数时间倒是在各地游山玩水。

    原先以为他是为了寻一块风景秀美之地,好作为与麒麟对战之地,现在终是揭开了真`相,哪里是看景,分明是在寻那后天神魔刑天。

    “厉害,当真是厉害,因果遮掩得滴水不漏,把所有人都瞒过了。”悲蝶仙尊淡然笑了笑,眸子中的欣赏之色愈发纯粹。

    “降服神魔不算什么,这刑天脾气不好,但秉持先天杀性,只要许他杀伐戮灭之事,收服起来倒也不难。”

    少年的脸上露出谦虚之色,淡定地开口,“我告诉他,只要随在我身边,便任他诛戮陷绝,有敌杀敌,无敌杀我,于是便订下了神魔真契。”

    易皓沉和各位元神猛然一怔,旋即皆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铮铮刺骨凉,灼灼心带霜,怕是也只有这等压上性命的疯魔,才能折服那无头刑天。

    “你想让东界诸宗一起给命昙宗压力,咽下丢失刑天的苦果?”

    文婉儿沉沉出声,“仅仅三十万灵晶,你就想让东界其它九家天宗为你挡下刑天因果?当真好如意的算盘!”

    佳人挺直了脊背,勾勒出妙美的轮廓,如仙似魅的玉颜上却是没有半分客气,似含怒未发。

    “我倒不是这么想的……”少年道人轻轻舒了口气,俊俏的面容上顿时出现些许羞赧之色。

    好几位元神同时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杀性如狂的道子多少还知道轻重,知道即便是灵晶也换不来元神的人情。

    然而,少年下面说出的话,则是让各位元神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钱可通神,既然我付了大价钱,事情哪能这么简单?”

    姬催玉抚了抚额间骨玉,“不瞒各位,那飞恨妖圣凶悍至极,不得已,我只能祭出南明离火剑才将他斩死在玄武腹中,剑也几乎毁了……这也是一桩麻烦。”

    “南明离火剑?”一位元神疑惑地点点头,“能斩死一位妖圣,可见此剑已然不弱,毁了是有些可惜,若要修复灵剑,倒也不算麻烦,找太虚剑宗当有办法。”

    太虚剑宗两位元神对视一眼,不但没有接话,神情反而变得异常凝重。

    身为剑宗元神,自然对天地中有名的灵剑耳熟能详,甚至对诸多剑道斗战也是多有揣摩,“离火”二字一落入两位元神耳中,当即知道不简单。

    “天下间的灵剑,得了离火之韵的也没几柄,催玉`指的莫不是原本在西极那柄?”

    霜崖仙尊微微颔首,轻描淡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哪怕灵台中已然如雷霆狂降。

    若是可以,霜崖仙尊甚至想抓`住这杀性尸鬼晃一晃,大喝一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少年道人抚掌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仙尊好见识,闻弦歌而知雅意,正是那柄,这样,仙尊若是有兴趣,拿去赏玩两天也无不可。”

    霜崖仙尊和另一位剑宗元神同时摇头。

    “这剑虽然好,但奈何我担不起这因果,也就只能错过了,倒是催玉好胆量。”

    霜崖仙尊见诸位元神疑惑地看向自家,只能叹了口气打破了砂锅,“刑天之主之前称号为默剑,于剑道之妙可谓见解独到,他为了与佛母争锋,炼了一柄佛剑,恰恰是离火之韵……”

    什么?!人皇和其它元神顿时眼珠子掉落了一地。

    “催玉……”易皓沉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对眼前道子的胆大包天有所警醒,毕竟他连黄泉神魔都给盗了,但人皇也是万万没想到,尸鬼居然如此生冷不忌。

    “既然刑天之主和无间佛母消弭了因果,这佛剑留着岂不是一根刺,况且佛剑既然能被我的佛灯牵引,岂不是与我有缘,能从玄武腹中侥幸生还,岂不证明我做得没错。

    我比不得郑景星那厮天生贵胄,不挣就是死,不争就是无……”

    听到道子所言,人皇和诸位元神顿时默然不语,正如姬催玉所说,他能入主生院,来得并不容易,是拿妖圣、天子的尸骸铺路,煌煌正正踏上去的。

    也许他不择手段,也许他只为自己,但说不上一个错字,更无人可对其说一个罪字。

    若有,也得先问过尸鬼手中之刃。

    “各位,有时候我还是很讲道理的,命昙宗若来,不过是做过一场,我所要也不多,东界各宗中立即可。”

    少年道人冷冷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况且,妖师把刑天之主钉在了西极,他若是不来,其他神魔之主岂会是我的对手。”

    看着张狂桀骜的道子,幻境中再度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隔了良久,易皓沉不由得喟然一叹,沉声开口,“此事我来独断,各宗听从即可,若命昙宗前来东界了结因果,各宗当保持中立,由修醒生院自行化解。”

    “得令,另外我宗供奉今年会多出五成,不日递解东雍……”

    “如此也好,我宗门下弟子多需历练,近期当前往东雍接受调派,相应用度会一并送至。”

    “之前生院和我宗曾有协议,会有弟子大比,我看眼下局势已定,可照常进行。”

    既然人皇乾纲独断担下了因果,免得诸宗难堪,各宗元神也纷纷表现出一些善意,幻境中倒也少了许多尴尬。

    唯有天魔宗文婉儿凝着眉眼,盯着易皓沉,不由得若有所思……

    ……

    待幻境中的诸多身影散去,如仙丽影施施然转过了身子,幻境中盈盈余光似为她披上一道妙霞幻衣。

    红得耀眼,明艳得不似人间之人。

    易皓沉将绝美的一幕尽收眼底,淡淡的清香更是萦绕在鼻端,不过面对佳人凛冽的眉眼,他却只能喟然一叹。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为人皇备选,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我也不曾有事瞒过你。”

    易人皇眸子中闪过痴迷,却也正色开口。

    此时,天魔宗道子螓首微抬,慨然开口,“你与姬催玉有暗约,我绝不过问,但我要知道一点,会有损各家天宗造成损失么,会影响东界的大局么?”

    易皓沉不由得暗叹,若是此女为人皇,当会远胜于自己,即便没有神威印和纯明旨,怕是也能与那暗皇尚春如一较高下。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还是让自己多为她积攒些可用的底牌吧,姬催玉是,道兵也是……

    思虑至此,易人皇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旋即移开了停留在玉颜上的目光,转而昂首看向殿顶,良久,方才慨然说道,“我知你因为景星之事,对姬催玉有些偏见,不过,他虽然冷心冷情,但做事还是公道的。

    前提是,莫要惹他!”

    文婉儿扬起精致瓷器一般的俏`脸,自傲地说道,“何人看人没有偏见?易人皇见我总会心软,难道不是偏见?我和景星的关系,我对姬催玉的忌惮,绝不会影响我对他的判断,也绝不会做任何手脚。”

    “是,这点我绝对相信。”易皓沉叹了口气,天地中英才实在太多,早就将他那点骄纵之心碾作齑粉,自己虽然不弱,对上某些人却是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比起大多数人,自己能站在近处看到她的坚持,赏到她的玉颜,已然是极大的幸运了。

    万丈红尘中,幸得遇见,当是错,当错便错,如昙如霞似看不倦,非欲非望许了贪恋,孤了寂了跌落流年……

    人皇心绪乱飞,寂寂沉默顿时出现在两人之间。

    又过了几息,面对佳人坚定的目光,易皓沉苦笑一声,“那尸鬼胆子太大,若为剑,定是天地中少有的几柄凶刃。

    我只知他盗了黄泉神魔,不想他居然将佛剑也一并盗了,现在更是收服了刑天。

    命昙宗若是来了结因果也好,磨磨他的性子,便是有因果我当尽数担下,必然不会让你接手时难做。”

    什么?

    文婉儿不由得一个踉跄,冰清玉手已然抚上了檀口,似是难以相信一般轻`咬了一下。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因果?!”玉人的脸色已然变得煞白,倾城绝色的仙颜上难得秀眉蹙起。

    易皓沉呵呵笑了两声,颇有谐趣地看向佳人,“吓到了吧,我也不信,但不得不信啊。当日耗死理株仙尊,催玉其实并未出手,其实是风尽殷御使黄泉神魔一力挡下的。

    正是因为有黄泉所化的忘川神魔,加上刑天和佛剑,才让那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踢到了铁板。

    谁能想到去埋伏一个囚魂尸鬼,转头就冒出两尊后天神魔,这找谁说理去。”

    居然是这样?!文婉儿叹了口气,美`目一凛,“你不该告诉我的,这本该是东界的一张暗牌。”

    易皓沉耸了耸肩膀,正色说道,“那点云楼的人四散而去,轰传天下,这事马上就不是秘密了,姬催玉正是要借繁宴城之战告知诸域修士,不仅刑天为他所得,他甚至还盗了佛剑和一尊神魔。

    命昙宗必然是要来东界的,刑天为先天之灵,又签下了神魔真契,命昙宗拿不回去,但那佛剑和忘川神魔估计要有一番纠扯,怕是要做过一场。”

    文婉儿没有出言,整个人呆立当场,美`目中有着复杂的神色,隔了良久,樱`唇微勾,黛眉明眸中散发出丝丝如水涟漪,却似那风云初起,星辰闪烁。

    佳人盈盈一笑,慵懒不已,“好一个姬催玉,原来却是我小觑了他,不得不说,让他留在了东界,是易人皇你诸多谋划中,最让我佩服的一事。”

    易皓沉哈哈一笑,微微颔首,“能得婉儿一赞,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

    见到少年道子淡定地喝着茶,风尽殷不由得有些担心,如此已然三日,眼前这妙人儿只在喝茶,没有任何其它动作,只是眉目间很是虔诚。

    就如,就如,想了半天,风尽殷只觉得和那拜佛的凡人有些像。

    怎么可能?!这杀性道子天不怕地不怕,不信天外神佛,只信手中凶刃,便是有所求,也只在刃上取,血里寻,怎么可能像那凡人一般焚香祷告。

    “尽殷,你过来!”少年道人的声音沉沉,带着一丝沉重,也带着一丝期盼。

    “催玉,有何事你且吩咐……”魅惑佳人盈盈笑笑,眸子中多出一抹水意,似那春风一面,绽放出让人难以直视的明媚。

    笑开娇娇颜,百媚当自生,俏`丽若春桃,一笑一倾城。

    自她受伤以来,终是如愿以偿,不用再叫他姬先生,他挡了两次,见实在抵挡不住,居然当真就妥协了。

    “那日我牵了你的手,想来你是不服的,我这人最讲公平,今日给你个机会,让你握一下。”

    少年眉目间再无半分凶狠,倒是多出了一丝鼓励。

    啊?!云霞已然染红了容颜,风尽殷轻`咬贝齿,这人怎能如此大胆,看着少年道人摊开的右手,佳人不禁有些颤栗。

    “不愿意啊,那算了……”肉`眼可见的失望出现在少年道人眸子中,甚至让风尽殷都有些心疼。

    “愿意,只是你真的愿意让我握么?”佳人叹了口气,正色看向道子。

    “握一下有什么打紧的……”少年道人声音似是有些空洞,语气中却意外充满了期待。

    素白的玉掌温柔包住了那白晰的小手,青丝也如珠帘一般散落开来。

    另一只冰清玉手却是轻轻抚上少年道人的脸庞,柔柔抚摩了几下,最后放在了他的嘴唇上,“嘘……”

    姜默舒有些心虚地唤出了虚影小人,虚幻的日月依然不断轮转着。

    虚影小人周遭的刀剑,显得更为锋利了,点点滴滴的鲜血不断从刀剑上滑落,又化为血雾不断氤氲升腾,萦绕在霜冷的锋刃之上。

    刑天和共工的虚影依然立在小人的身后,一个持斧执盾,一个脚踏波涛。

    姜默舒笑了笑,再过些时日,当会再添上一个位置。

    天地新宠入世被拌了个嘴啃泥,这不得给点好东西?

    再加上自家虔诚玄学了一番,加上今日一时不慎,被人算计,得了先手,想来已经霉运尽去,此时抽不到好物,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虚幻的天劫再度降临,雷霆如瀑如雨,似在无能暴怒,似在痴心杀伐……在这斗室之中肆虐横流,却是丝毫找不到愚弄天地的变数。

    只可惜,得不到的莫要强求,天劫终是无力地消散,带着不甘,徒留嗟叹……

    让人心跳加快的提示却是骤然映射在虚幻之中,令姜默舒喜笑颜开。

    【恐惧值加持:85%(很多妖圣对你的狠辣产生恐惧,所有妖廷对你的嗜杀产生恐惧,很多天子对你的凶戾产生恐惧,很多魔脉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很多元神对你的诡谲产生恐惧,很多天宗对你的资质产生恐惧。)】

    不仅所有的评价都变为了恐惧,后面多了一句,很多灵尊对你的阴狠产生恐惧,所有戮脉对你的疯魔产生恐惧。

    最关键的是,出货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俱是妙物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青索剑,七宝金幢,九天元阳尺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不由得眉目一凝,倒吸了一口凉气,随着杀伐愈烈,似乎自家的运道也在积累,还是说这次是借了风尽殷这玄石道子的运势。

    春冬流转,自有开落,缘浅缘深,终是苦尽甘来。

    少有的,姜默舒的眸子中生出清澈的渴望之色,果然,云淡风清只因诱`惑不够大。不过,触手可及的至妙却让道子很是犹豫,甚至有些不想点出手指。

    随着虚影小人踏上修罗之道,杀伐灵宝更易出现,而且品质已然让人瞠目结舌,但正因为都是至妙杀伐之物,反而让人有些踌躇不定。

    在那方天地中,灵剑杀威若有十分,青紫二剑怕是占了四分玄妙,一剑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如此珍物一旦落入此方天地,绝不会弱于玄痕道剑或是太虚灵锋,甚至因为专注杀伐,凶戾杀性怕是犹有过之。

    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物,行在修罗道,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争锋之剑,若身怀和明、顺意、归真三种剑意,立地便有元神战力。

    而且,青紫二剑隐隐携带天地气运,一旦出世便是掀起杀伐争锋,绝不能仅以灵剑视之。

    若是今日取了青索剑,他日再有机会得了紫郢剑,一旦双剑合璧,便是天地合,阴阳契。

    恍惚间,姜默舒似是看到自家两袖青蛇,大杀四方的妙爽,不由得嘴角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好东西啊!实在是好东西!姜默舒长长呼出一口气,好生艰难才将目光从青索二字上移开,看向其它二物。

    也都是杀伐妙物,受天地造化,由真修祭炼,得气运加持。

    七宝金幢,佛家至宝,共有七层,据说每层都有一件佛门妙宝,各有一色光华,合在一处便是七色光华,融成一幢彩霞,精芒灼灼,不可逼视。

    佛门尊者持之降魔,庄严雄丽,气象万千,具有无上威能。

    若是取了,等祭炼到极处,再与万鬼旌旗相合,甚至有可能破开天地桎梏,让万鬼旌旗蜕变到九阶灵宝,佛狱之威如山如海,可镇天地。

    天地金戈风雷烈,浮生杀伐心有血,婆娑一舞且命悬,一片吹落梦君前。

    诸宝中,只有万鬼旌旗是自家心念所化,也是他洗净天地的底牌之一,更何况,已然能够借无间善信降下伟力,这关乎着姜默舒的一桩谋划。

    若是得了七宝金幢,待反攻诸天之时,当会更有把握,至少也是立于不败之地。

    姜默舒咬了咬嘴唇,眉眼中已然生出灼灼精光。

    良久,道子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炽`热的视线,看向了最后一件妙物。

    九天元阳尺!

    居然是九天元阳尺!

    姜默舒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元阳至宝,自带九字真符有无穷妙用,九朵金一道紫气护身炼魔无所不能。

    九护体,斗法几可立于不败之地,对上天魔更见奇效,无论是有相之魔,还是无相之妙,皆能有所克制。

    毕竟是上古之仙的炼魔之宝,岂能等闲视之。

    最关键的是,宝主曾为广成子,这三个字的分量实在是不轻。

    黄帝之师,剑仙之祖,老君分身?还是玉虚宫击钟金仙,十二金仙之首,元始天尊弟子?

    手中灵宝诸多,最是无情番天印,落魂荡处自命轻,雌雄剑下多亡魂,扫霞圣母道途尽……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圣人失去面皮后,他掌了天地中最强的杀伐之器,诛仙剑。

    只是不知道,此广成子是不是彼广成子。

    自从转生这方天地,姜默舒已然对诸多神话有所体悟,而天魔又来自诸天,也许,真有一方天地有那开天辟地之神,捏土化人之圣。

    若是拿到九天元阳尺,或可窥破一丝诸天玄妙。

    姜默舒在三件宝物上目光流连,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始终拿不定主意,实在是三件灵宝都是至妙之物。

    儒雅道子清楚,眼前看似随意的一选,其实关乎天地格局发展,也关乎自家的道途。

    因果流转杀伐并起,逆天改命前路无倚,自家不只是要破己之命,还要天地顺己之意。

    枯荣无声难求一真,逝水似空泼了一身,乱云碎琼落红尘,邀得满腔赤诚。

    既然来了,岂能白来,姜默舒嘴角噙着冷冷笑意。

    闲听天籁静看云,盏里分明,心身俱清,奈何天地不顺意,入道不满百,却怀万世忧,吃个茶都不爽利。

    沉吟良久,儒雅道子看着其它两件妙物叹了口气,凝着眉眼一指点了上去。

    ……

    “我要见宗主,此事非同小可!”

    伏宇初厉声开口,面容上更是有狰狞之色,面对两位如玉佳人,此时已然顾不得什么面皮了。

    哪怕他已经不是命昙宗的宗主,但仍是长老院的大长老,真要撒起火来,论身份论实力,命昙宗挡得下他的人,不多!

    自从刚刚匪夷所思的消息从东界传回,他就如被当头狠敲了一棒的凡人,满眼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似乎都晃了晃,好像有些站立不稳。

    命昙宗必有内女干!

    一个念头倏地从伏宇初心头冒起,就似那难锁的心猿,驰骋的意马,根本抑制不住,令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伏宇初几乎可以断定,内女干必然就是万鬼峰,不曾想到了如今,居然还有人贼心不死,妄图颠覆命昙宗的大好局面。

    若不是门规所限,他几乎想与谢厉军那厮上争锋台见个高下,这是他身为前宗主和大长老该有的担当。

    不过,即便他能打烂谢厉军的嘴脸,却压不住暗流涌动的人心,当务之急,是赶快将此事汇报给现任宗主,拿出个妥善的办法,不然命昙宗好不容易打下的威望,怕是要毁于一旦。

    “不行,默舒说了,他此次闭关事关重大,杀伐之事尽托金曦之主,内外之事无论大小,皆交于我和予晴。

    不知伏长老有何事,居然连三年都等不得?若是伏长老要硬闯,大可以堂堂正正打进去。”

    罗织仙姿飘逸身着白袍,一双素臂拢在腰间,巧笑嫣然间暗带机锋。

    伏宇初忍住气,心情却像冰雹忽然打下,令心湖之水冰冰冷冷却又翻涌不休,因为姜默舒确实这样说过,甚至还是当着诸多神魔之主亲口`交待的。

    能在与化真妖廷对峙之时闭关,甚至为此不惜暴露金曦之主的绝强威能,可见默舒确实到了一个关口,也许可能于此突破,成为命昙宗第一位元神。

    对于姜默舒能不能破开神魔之道的前路,伏宇初是坚信的,毕竟默舒已经给予了自家太多惊喜,若说有人能破开命昙前路,非他莫属。

    若是小事,伏宇初决计不会来打扰,只是……

    那可是刑天啊!

    伏宇初虽然没有炼成过神魔,但他身为命昙宗前宗主,知道的隐秘倒是比其它神魔之主多上一些。

    后天神魔就是初代神魔之主未来的元神之姿,对于这一点,姜默舒也向他证实过。

    神魔失了天命,威能大减,那天命失了神魔呢?伏宇初隐隐猜到了可怖的结果。

    幸好默舒有两尊神魔,不然怕是雍都刑天得了自由之时,反噬已然不容小觑。

    伏宇初大概猜到,既然要证元神道途,那天命和神魔便决计缺一不可,可是现在刑天已然被杀性尸鬼夺了去,更别说还盗走了南明离火剑。

    简直孰不可忍!敢坏命昙局面者,死!敢坏默剑道途者,灭!

    “这是东界传来的消息,阴华之主和白骨之主且看看,这等大事难道我命昙宗不闻不问?事关元神之道,你二人也能代默舒作主?”

    命昙宗前宗主冷冷一笑,一道灵光已然径直落到两位佳人身前,悬立半空,似在发出无言的讥讽。

    罗织和郑予晴对视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伏宇初还没有知难而退,可见当真事关重大,由不得不重视。

    郑予晴轻轻挥手,丹气已然将灵讯激活,虚幻的文字和影像霎时便幻化而出。

    刑天被夺……

    佛剑被盗……

    杀性尸鬼入主生院……

    东界各宗态度不明……

    戮族入世,与妖廷联手……

    原来如此,罗织和郑予晴同时放下心头的千钧大石,还道是什么大事。

    本以为是中原魔域打破了玄痕剑宗和化龙海府的防线,命昙宗将面临两线作战的窘境……

    又或是南域麒麟被人窥破了身份,惹出了前面的诸多因果……

    就这?!那妙人儿去了东界,没这么大声势才叫奇怪!不过那风尽殷是怎么回事,怕是来者不善啊。

    罗织和郑予晴的眸子中同时生出警惕的神色,秀丽的面容上更是露出凝重之色。

    此情此景落入伏长老眼中,顿时让他舒了口气,看来,两位姜默舒最信任的神魔之主,终是明白了此事有多么严重,甚至会影响到命昙宗的大局。

    “没想到东界那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此事,确实是出了我二人的意料……”罗织的眸子中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精光,嘴角微微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哎,那黄泉之主怕是落入罗网了,只是没想到那妙人儿装得凶神恶煞都还有人会飞蛾扑火,实在是……

    还好自家当机立断,得了先手,不然怕是还在患得患失。

    正在伏宇初心头大石落下之际,郑予晴却是开口了,顿时又让他灵台大震,“这等小事,哪需要默舒出关,让金倌染前去东界给那尸鬼一个教训,死活不论,将因果了结。”

    伏宇初看向罗织,眸子中满是疑惑,这也是小事?

    “可以,倌染是最佳的人选,若是她去,便是那无间佛母也不好插手。”

    阴华之主幽幽开口,说出的话顿时让伏宇初心神大震。

    “命昙宗有内女干!”伏宇初猛然将牙一错,说出了自家最大的担忧,“那姬催玉能盗走南明离火剑,不可能没有帮手,数遍各峰,只有万鬼峰有这嫌疑,有这实力……”

    如果只是一柄灵剑,哪怕再是珍贵,伏宇初都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从因果来说,无间佛母和命昙宗都亏欠了这姬催玉,些许补偿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剑是姜默舒为了对付无间佛母所炼,意义便大大不同了,万鬼峰暗助杀性尸鬼盗了这剑,到底有何图谋?

    伏宇初感觉此事显然没那么简单。

    “万鬼峰为命昙诸峰之一,事关命昙宗一致对外,伏长老若是没有证据,切不可乱说……”

    罗织摇摇头,正色开口,“你的顾虑我知道,不过阎罗天命是万鬼峰自己寻回的,之前还有鬼母称雄一时,可见气运之昌盛,只能缓缓图之,万万不能打草惊蛇,这也是默舒入定前特意交待的。”

    伏宇初听完后,沉思了几息,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却见他长长呼出口气,向着万鬼峰的方向瞥了一眼,冷冷一笑,方才慨然出声,“果然,默舒是以大局为重,不像某些人痴心妄想……”

    罗织和郑予晴对视一眼,均是发现了对方眸子中隐隐的笑意。

    “默舒身为命昙之主,所思所虑之事倒是远胜从前,又要祭炼神魔,又要防备妖师,实在有些辛苦。”

    郑予晴冷冷看向伏宇初,毫不留情的开口,“他身为命昙之主,有些事情看在眼中,却不得不暂时容忍,伏长老想来是能够明白他的心境的,一切都是为了命昙宗的大局。

    都是当初留下的因果,却要他来受委屈……”

    伏宇初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几息,终是吐出一字,“是……”

    万鬼峰分裂之势,起于化剑大比,最甚之时,几乎拉拢了近半神魔峰,他作为当时的命昙宗主,实在推脱不得。

    后来宗门人心所向,对万鬼峰那琼英也是多有不公,宗门内外议论纷纷,直到姜默舒接替了宗主之位,才算是渐渐平息下去。

    这是他的一处心病,也是万鬼峰难解的心结。

    命里若昙争何事,杀伐双英各胜身,赫赫几时终寂寂,默向玉颜与梦争。

    “所以,既然事涉万鬼峰,金倌染出面是最好的,其它神魔之主若是前往,少不得又要引动北面那人的因果,本是静水,又何苦再掀无边波澜。”

    罗织抬起盈盈凤眸,定定看着伏宇初,耐心地说道,“有玉诡因果,有彭然气运,有阎罗天命,谢厉军谢峰主不愿意低头俯首,便是默舒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万鬼峰既然又有疑似暗助尸鬼盗取佛剑的行径,不外乎是想拌住默舒的修行,只有这样,万鬼一脉才有机会。

    不过,万鬼峰游离在诸峰之外,更是警惕白骨和阴华,我二人不便前去,这安抚,不,这监视的事情,倒是长老会来做更合适一些。

    阴华之主话一出口,伏宇初眉眼一凝,当即慨然出声,“明白了,外有明争,内有暗夺,监视谢厉军之事由我亲自负责。

    东界夺回刑天和佛剑之事,便按计划行`事,由金曦之主前往,但真不需要知会默舒么?”

    伏长老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刑天事关姜默舒的元神前路,岂能有任何轻忽。

    “默舒说了,只要命昙宗没被杀上山门,便绝不可扰他,因为……”罗织看了眼对面,语气忽然变得神秘莫测,“这关乎着我命昙宗的下一尊神魔。”

    伏宇初浑身一震,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两位神魔之主身后那幽深的洞`穴,旋即微微低首一礼。

    “谢厉军的事情交给我,若有误事,我当提头来见。”

    看着神情亢奋的伏长老向着万鬼峰飞去,郑予晴眸子中露出一抹笑意,“毕竟是前宗主,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罗织盈盈笑笑,“当初若不是默舒惊才绝代,命昙宗搞不好真的会分裂,让伏长老吃点苦头,就当你我出气了,何况,命昙宗若真是铁板一块,反而不利于默舒的布局。

    至于谢厉军,每日有人陪他喝酒聊天,他该高兴才是,毕竟阎罗天子现在每日随在关二山身边,也没人与他互怼了,伏长老愿意盯着意图叛变的他,想来两人都不会无聊……”

    大约一柱香之后,谢厉军看着提着酒水的伏宇初,眸子中满是惊诧。

    伏长老皮笑肉不笑,淡然开口,“近来静极思动,忽然想找人喝酒论道,谢峰主当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另索赏格

    三日后,命昙宗传讯各域天宗,因为刑天被夺,佛剑被盗,金曦之主将代表命昙宗前往东界了结因果。

    又过了七天,一轮金日一轮阴月从命昙宗冲天而起,煌煌烈烈向着南域飞去。

    日月并肩,阴华似拂天地霜,金焰凝作煌煌光,漫天潮海十万丈,似那盖世无双,似那芸芸万象,要乾坤放眼走一趟。

    到了南域,金玉麒麟罕见迎出三千里,言谈十息却是惭愧而退。

    金曦之主没有丝毫停留,不急不缓转向东界方向,甚至颇为嚣张地擦着天魔防线而过,诸脉天子不敢撄其锋芒,放任日月`经天而去。

    两尊后天神魔耀武扬威,似是要打出命昙宗的威风似的,就这么一路缓缓压向了东界之地。

    易皓沉喟然一叹,看向淡定饮茶的生院之主,眸子中多出一抹焦急。

    沉吟良久,明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将面前的茶水一口饮下,慨然开口,“催玉,你既然入主了修醒生院,便是东界的一员,给个准话,你到底要我如何来做?可以商量!”

    少年道人静坐在廊檐之下,微微侧头,如玉佳人已是会心一笑,当即为明皇满上了茶水,旋即又犹如清莲濯水似地坐回姬催玉边上。

    皓腕凝霜雪,眸春照人寒,恰恰那弯弯眉眼,似斗婵娟,落在那妙人儿身上便多了柔柔,少了羞羞,巧笑倩兮点春秋。

    “此事甚易,南尘星宗有两位元神,烛星灵门也有两位,人皇若是能说动,再加上我和尽殷,镇灭金曦之主当是不在话下。”

    姬催玉将手凭空一画,虚空中已然出现日月幻象,旋即又出现六个光影联手布开阵势,须臾间,煌煌日月已然湮没于星海之中。

    掐指计算一番,俊俏少年肯定地点点头,“没问题,金曦神魔加上太阴玄魄神魔,哪怕已是无缺无漏之形,但以诸多星相之力围困冲刷,当有九分把握破开后天神魔的防御,甚至让她反扑不得。”

    易皓沉当即脸色变得煞白,冷汗更是直冒,只能苦笑着摇头,“催玉,先别说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你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啊,若是金曦之主被斩,命昙宗怕是宁肯舍了化真防线,也要神魔尽起,杀来东界讨个说法。”

    “姜默舒若是不顾大局,岂配当刑天之主,到了那时,刑天的归属根本就无须再争,自然是归了我东界,入了我生院。”

    少年道人微微颔首,轻轻在茶盏上摩挲着,“再说了,妖师迦云真在西极虎视眈眈,又有凤廷支应,若是命昙宗稍有冲动,眼下稍占的些许优势怕是顷刻间丢得一干二净,恐怕连白玉京都保不住。

    白玉京有人道秘境,一旦落陷后果不堪设想,我不信姜默舒有这么大的胆量。”

    “不行!刑天之争虽然你并不理亏,但命昙宗毕竟曾是神魔正主,无论如何都有找上门的理由,若是修醒生院和命昙宗一番纠纷,最后演变为东界和西极的对抗,只会便宜天魔、妖族和戮族。”

    易皓沉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等了几息,却是又忍不住开口,“若是赌斗,催玉可有把握与金曦之主打个平手?”

    “那金倌染有两尊神魔,本身还是神魔天命之主,我只有刑天,又不能让风尽殷一起上场,很是吃亏,不过若是生死相搏,我倒也不怕她。”

    少年道人如此口吻,倒是让易人皇不由得一怔,“你想分生死?”

    姬催玉淡然点点头,沉声开口,“不是我想分生死,那金曦之主如此大张旗鼓经南域而来,当是心高气傲且务求必胜,也唯有如此才可挽回命昙宗的声势。

    加上刑天神魔曾护她周全,于她意义非同一般,而东界诸宗根据你的喻令两不相帮,事实上已是站在我这边。

    所以命昙宗既然派出了金曦之主,必然是深信她胜券在握,此战当是生死不论……”

    易皓沉瞬间提高了嗓门,眸子中更是沉凝一片,“这如何使得?若是……若是……”

    顿了几下,人皇的话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也许正如尸鬼所说,拼命挣来的活路,好不容易争来的元神道途,又岂能轻言放弃。

    生来没有的,若想要争,是要拿血来换,拿命来赌的。

    杀伐一生凭谁诉,叹前尘,总轻负,便是早知难拼,不悔当时所负。

    让姬催玉放弃刑天之言,易皓沉羞于出口,回想这尸鬼到东界后的点点滴滴,虽然行`事霸道阴狠,但却公平公道,该他的拼了性命来取,不该他的倒也看都不看,恍如一方冰天雪地一方灼灼若火。

    果然,虽说是气运道子,但无论是杀性尸鬼还是金玉麒麟,于炼心一道,都是拿出了自己的担当。

    只有如此,才值得天地所眷,人道所钟。

    “易人皇不必说了,这是我的一个劫数,郑景星那厮被莲醍天子打得生死两难,好不容易脱开血莲桎梏,还落得个道体受损。

    我既然夺了他几分风采,占了他几分气运,又岂会顺风顺水,不过是生死小事,不值一提。

    东西既然落到我手上,就是我的,想来抢,便需拿命来抢!”

    姬催玉淡然笑了笑,冲人皇举了举杯盏,旋即一饮而尽。

    易皓沉长长叹了口气,想起金玉麒麟的过往,不禁感慨地摇摇头。

    天地不仁,损有余补不足,人道有私,损不足补有余,但大道至简有得就有失,得了气运之妙,也会有难过的劫数,偏偏落到这劫数中的道子却是不想避,不欲避,不屑避……

    非金玉难击长空,非杀才难破命途,万类霜天竞自由,何来何有可知否?

    这生院之主怕是已然存了以杀破命之志,别说来得是金曦之主,即便来的是刑天之主本尊,怕是口中只有一个“战”字,手中执刃只有斩刺。

    “明白了,催玉,你好自为之,虽然可能是无用之功,但金曦之主那里我还想再去试试……哪怕希望不大……”

    易人皇惨然笑了笑,眸子中尽是遗憾之色,“催玉,千万别死啊,你答应替我遮拦道兵反噬,岂能言而无信……”

    再无他言,人皇当即化光而去。

    人皇刚走,如玉佳人却是主动开口了,“催玉,要不把忘川神魔交回去,佛剑也交了,我可以转修生院神通,我可以的……”

    “那黄泉神魔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我说的!”

    俊俏少年瞪了一眼风尽殷,似是有些凶神恶煞,“如何对付金曦之主我自有办法,不过即便情况再好,重伤垂死却是难免,在我闭关养伤的时候,你把生院给撑住了,敢伸手的砍掉爪子,敢不守规矩的尽数杀之。”

    他真有办法可以对付金曦之主?风尽殷兀自有些犹疑,毕竟东界诸宗已然明确两不相帮,而以眼下的情况,单打独斗怕是绝难敌过对面无缺无漏的两尊神魔。

    见到如玉佳人依旧担忧的神情,俊俏少年淡然笑了笑,“生死关头我又不傻,自然是要用上所有的助力。”

    ……

    “什么?赏格?!”

    几位大自在天子眸子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将靠在天魔大座上的少年道人上上下下看了个剔透,还是没明白姬催玉的意思。

    少年道人了然地点点头,俊俏的小`脸上有着天真的笑容。

    轻轻抿了一口魔妙之茶,姬催玉抚着额间骨玉,笑着开口了,“玄武真形算我送的,两个妖圣,一位灵尊,都是我天魔一族覆灭天地的阻碍,已然被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斩了,难道各位天子不该支应点?

    区区三十万灵晶,那易人皇都没说赖账,各位天子岂能还比不上他?”

    六脉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想到怎么来答复这杀性尸鬼。

    陷落了妖圣和灵尊,确实算是扫除了覆灭麒麟天的阻碍,从这一点来说,倒也没错。

    不过,此为杀伐妙事,不是天子本就该做的么,怎么还要钱?

    天魔大座上的诸脉天子不由得同时陷入了沉默,场面上一度有些尴尬。

    “难道没钱?没钱你等证什么大自在?!”过了几息,少年道人的眸子变得甚是凛然,隐隐的杀意已然盈在其中,就如万古不化的寒冰冻雪。

    “这不是钱的事,杀伐本就是诸脉天子所执所行,岂能以灵晶来论?”鄙命天子终是回过味来,灵光一闪,正色开口。

    姬催玉抚着额间骨玉,冷冷出声,“我现在是天子嘛?虽然我已经在布局人皇反噬,挑选待戮元神,想来各位天子也在探寻血潮之战的真`相,不过……”

    少年道人顿了一顿,环顾六位天子方才继续说道,“不过,我既然还不是天子,各位也在观察我的诚意,所以大家还是按规矩来,即便诸天千奇百怪,想来也万万没有做了事没有报酬的道理。”

    诸脉天子不由得瞠目结舌,不过却是无法反驳,便是覆灭天地,要想诸多天子共襄盛举,也要看是否有对方的人情。

    良久,吞宙天子灼灼看向少年道子,坦然开口,“灵晶我等自然是有,不过已然被魔韵所染,若是拿出中原魔域,怕是已然无用。”

    “东界、戮族,妖廷都有融身真魔,六脉加一起凑不出这点赏格?”

    少年道人淡然开口,“若是六脉天魔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实在有些怀疑你们的实力和诚意。”

    秘藏天子盯着姬催玉,只觉得对面的目光亮得吓人,理所当然的气势更像是在说,堂堂大自在天子,就这?

    六脉天魔在东界是有暗子,便是天魔宗一家,咬咬牙也能拿出这三十万灵晶,不过这样一来,必然会干扰到天魔宗的正常运转。

    三十万灵晶,不是三万,更不是灵石,数目如此之大的灵晶交接,实在难以瞒人耳目。

    “催玉,你落下妖圣和灵尊,这等功绩实在耀眼,不过你怕也不是真想要灵晶,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秘藏天子笑了笑,这杀性道子必有所求,所以才提了个诸脉天子难以实现的要求,当是想为接下来的所言做个铺垫。

    “果然瞒不过各位大自在!”少年道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在天魔大座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右手斜撑着俊俏小`脸,神色中多出几分慵懒,落在六脉天子眼中,却感觉对面变得愈发危险。

    “几位天子想来已经知道,我来东界的目的,正是为了降服那无头刑天,所幸运道不错,抢在郑景星那厮的前面得手了。

    不过因为这桩因果,我的气运劫数也来了,东界诸宗选择了两不相帮,我还能说什么呢?哼!

    所以这三十万灵晶的赏格我可以不要,但各脉天子可愿意出手,一齐陷落金曦之主?”

    陷落金曦之主?

    各位大自在天子不由得同时眉目一凝。

    这位金曦之主一直在和化真妖廷对峙,没有到过西极天魔防线,但光凭融身真魔汇报的所见所闻,各脉天子对这位入道不到百年的女修都极为警惕。

    此女可同时御使两尊后天神魔,一日一月,经天而行,阴阳俱全,光耀无双,打得那化真妖廷叫苦不迭,还是凤廷支援了一位真凤,才堪堪不被克制,勉强撑住了局面。

    无论是各大妖廷,还是中原诸脉天子,都视其为命昙宗姜默舒以下,最强的神魔战力。

    “若是有执,必为大自在,甚至前路之广远胜于我!不算刑天之主的话,此女的神魔资质堪称天下无双。”这是错尘天子对金倌染的评价,也深为诸脉天子采信。

    她居然是杀性尸鬼的气运之劫?

    “不知催玉有几分把握?又是何种计划?”心典天子沉沉出声,凭心而论,若是计划周详,谋划得当,诸脉天子不介意出手一次,毕竟能落了金曦之主,西极的人族战力必然窘迫不少,对诸脉天魔覆灭麒麟天当有极大好处。

    况且,所有计划都会交由魔母推演,人族诸宗若有异动,定然瞒不过她,也不怕有陷阱。

    “我不是沈采颜,没有那么多肠子,计划很简单,金曦之主找我了结因果,我便将约战之地定在森望城,各位天子齐出,将我和她一并陷入魔潮,后面自然就好安排了。

    想来没人会信我会与各位天子联手,所以即便我后来脱身而出,也不会引人怀疑。

    这是我和命昙宗的因果,东界诸宗既然不愿插手,自然要离得远远的,等这金曦之主陷落,我看那命昙宗是将因果算在我身,还是算在东界各宗……”

    少年冷冷笑了笑,眸子中生出了一抹冷到极点的杀意,“我好不容易挣了尺许微命,争了萤火前路,想来拿走,别怪我一蜕一变呈这入骨狠辣,我便是有罪,谁敢来罚?”

    诸脉天子顿时哈哈大笑,均是抚掌颔首。

    “金曦之主夸武天地,便是不急不缓,没几日便会到东界,所以,各位还请尽快将计划报与魔母,成或不成,当给我个说法。”

    姬催玉留了一句话,将盏中魔妙所化的香茗一饮而尽,旋即消失在天魔大座之上。

    三万里血色入海,五千仞杀意诛仙,且有一言刻于骨,得失由我不由天。

11月17日请假一晚,吃坏肚子,恶心加头晕目眩,今日有缺明日补齐

    11月17日请假一晚,吃坏肚子,恶心加头晕目眩,今日有缺明日补齐

第五百四十三章 金曦论凶

    “金曦之主,远来东界,不如让我一尽地主之谊,一同前往东雍,路上妙美风物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易皓沉看着眼前灵动秀丽的女修,朗声开口。

    然而等了几息,对面依然默不作声,明皇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果然,命昙宗可能已对东界诸宗成见已深。

    眼下,正值渊劫之中,若是东界和西极生出嫌隙,随时都有可能被诸脉天子和妖师利用,从而分裂各域天宗。

    “金曦之主放心,你此来是为命昙宗和修醒生院的因果,东界诸宗绝不插手其中。”

    固然,按姬催玉所说,若是人皇暗中协调,三宗联手便能落下这金曦之主,但易皓沉怎么可能行如此疯狂之事,此来也是想着好言相劝,尽人事听天命。

    又等了几息,就在人皇不由得暗自叹息之际,却忽然有了转机。

    “好,这东界我也不熟,有人愿意带路是再好不过了。”妙`目微微颤动了几下,灵慧的女修却是意外地答应了,甚是爽快。

    咦?!易皓沉猛然抬起头来,却见到金日银月曜于女修身后,煌煌堂堂,绽放出璀璨明光,映得浓墨青丝分外深邃,俏`丽的容颜上古井不波,眸中更是无风无浪。

    金倌染淡然一笑,“我家宗主说,我执日月之韵,正当煌煌正正,凡事无不可对人言,人皇来意我也清楚,即便最后我不允不许,却该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易皓沉自家也是炼心有成,道心晶莹剔透,一听此言顿时知道对面也是琉璃之心,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动摇。

    “金曦之主愿意给我一个缓颊的机会,甚是感谢……”

    说话间,明皇伸手一指,一片金霞精光流转,倏地在半空中盛放开来,堆雪砌莹,绽放万道毫光,飘在两人之间,漫天金光曜得四处明堂,不可逼视。

    “内备清茶、薄酒,还请金曦之主不要嫌弃……”人皇看着灵慧女修,正色诚意相邀。

    金倌染不再说话,莲步轻移,已然落到金霞之上。下个瞬间,她的面前已经出现一方桌几,上面有妙茶、备灵酒,数道灵膳更是色香味意形俱全。

    而易人皇正在她对面不远处。

    待两人落座后,金曦之主并不客气,旋即将桌上灵膳一一品尝,神情之专注,仿佛倾城仙子正在打坐悟道。

    易皓沉绝口不提他事,也淡定地喝着灵茶,只在金曦之主对某道灵膳颇有意趣之时,方才接话道出相关的趣闻。

    不过人皇也知道,终是有酒尽肴冷之时,这桩因果实在太大,想让命昙宗放手,想保住杀性尸鬼,是何等艰难。

    令人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灵慧佳人居然主动说起了正事,却不是关于尸鬼。

    “听说东界这边对上八脉天子差点吃了大亏。”金倌染似是无意地开口,眸子中更是有着隐隐精光,“我久在西极白玉京方向,倒是没有对上过天子。”

    “说来惭愧,诸脉天子看准机会掀起魔潮,几乎打破了森望防线,”易皓沉点点头,语气中甚是感慨,“若不是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恰逢其会,我东界诸宗必然要吃个大亏,好在两位气运道子反过来落陷了两位天子,这才一举将局势翻了过来。

    所以,即便气运之道有诸多劫数,却是我人族争胜天地的绝佳手段之一。”

    易皓沉神情一片郑重,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神通不敌天数?人皇这话未免太过狭隘了,便是郑景星在我面前,也绝不敢自持身有气运。”金倌染半点没有给人皇面子,淡然开口。

    灵慧女修的话就如带着淡雅清香,丝丝缕缕落入易明皇的灵台,似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让易皓沉愈发清醒了些。

    眼前这神魔之主入道虽浅,但道力强横,无论神通还是气运都是绝代之姿,只是被命昙宗遮掩得太好,一入世即为神魔之主,才少有与那同辈道子比较。

    其后更是展现出同御两尊后天神魔的玄妙,令所有长生久视的大能都为之侧目。

    “天地间能跟金曦之主相比的人物确实不多,但无论怎么算,郑景星和姬催玉为人道气运所钟,这是各域各宗甚至妖魔二族都承认的,只是他二人一个心傲立天地,一个杀狂求快活,若是自损于诸宗内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易皓沉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开口,眸子却是半分不肯退让地看向对面,“金曦之主来讨回因果,东界诸宗不好阻拦,但若是生死不论,有些过了……”

    “人皇倒是看得透彻,宗主还在闭关,杀伐之事尽托于我,所以既然是我来了,便是代表着命昙宗所有神魔之主的意志,这番因果只能以性命来了结。”

    灵慧女子拂了拂耳际垂下的青丝,软言细语地说道,似乎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风来开还须谢,日月蹉跎不堪借,啸得张狂多莽莽,不过一觞终归葬。

    日月之下没有新鲜事,日月之下也没有难解事,沧海日月行,无有输与赢,不过一盏杀伐尽,自是以血将天擎。

    “行`事如此没有余地,会不会太过决绝了?”易皓沉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命昙宗跌落为地宗,到了几乎分裂的地步,眼下重回天宗,更是敢与妖廷争锋,难道靠的是嘴皮子说来的么?还不是各尊神魔硬生生杀出来的!”

    金倌染淡淡然开口,秀美的面容就如那平湖静水,只是眸子中却似有雷霆汹汹。

    “时局不同,应对当有不同,当时渊劫未起,做事暴烈些也是我人族内部自争自净,但眼下已是诸族争锋,后天神魔便是为生院所得,也终是在我人族内部,命昙宗的损失我们认,无论要怎样的赔偿,都可以商量……”

    易人皇苦口婆心地说道,只感觉灵台中生出一股悲凉之意,让人郁郁难平。

    杀性尸鬼要破命,命昙宗要立威,哪一边也不能说错了,只能怪这天地不顺,怪这因果不谐,偏偏又是在这渊劫之中。

    感受着金曦之主决然的意志,明皇不由得喟然一叹。他成为人皇后,特地查阅了人道诸宗记录,后天神魔虽然最终没有破开元神道途,但正因如此,此道更是以杀烈亡命被人称道,拿金丹与妖圣换命,曾让妖廷头痛不已。

    如今的命昙宗,被刑天之主带着重返天宗后,似乎杀性愈烈,就连其它神魔之主,已然都偏向以杀伐来解决争端。

    “人皇莫要以为我不讲道理,东界任何人都可降服刑天,我命昙宗决无二话,唯有这尸鬼不行,更何况,他还盗了南明离火剑!

    刑天关乎宗主元神道途,离火剑关乎与北疆那人的争锋,换了任何一家天宗,若失了镇宗灵宝,人皇可敢让其大度一点?”

    金倌染眸子中有着宛若霜雪一般的冰冷,静静抿了一口盏中香茗,侧头看向人皇。

    “我……说不准,未曾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到时会有何等决断……”

    易皓沉凝着眉眼,过了好几息才沉沉出声。

    平日里到了有些犹豫之时,他常常会问问自己,若是郑景星或是文婉儿,该会是如何来选,似乎这样,总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可惜,今天却用不了这法子,对面女子的决绝杀意仿佛一座山,阻挡住了他的一切去路。

    想了想,易人皇决定换个方向,不然再说下去,他担心再没面皮继续开口。

    “金曦之主常与化真妖廷争锋,对诸族相争必然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不知在金曦之主眼中,这次渊劫我人族胜机何在?”

    话音刚落,人皇却看到对面以一种诧异的眼光盯着他。

    “你才是明皇,这等庙算之事你来问我一个搏命的神魔之主?”

    “金曦之主说笑了,兼听则明,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神通、谋算、决断都算不上最好,好在,我听得进劝,也分得出好歹,才勉强维持住了东界的局面。

    难得金曦之主能来,我自然是要请教一番的。”

    诚恳的语气,谦逊的态度,灼灼的眸光,与君对坐,静等天籁,似候那青鸟衔枝来,欲求一解清灵台,邀得春风一扫尘埃。

    金倌染神色一正,过了几息却是噗哧一笑,顿时如那春风化凛雪,似那猴头脱紧箍,拈处笑意盈盈,拂眼处众生普渡。

    易皓沉拱了拱手,神情郑重,“金曦之主,东界阴洛阳图两家妖廷蠢`蠢`欲`动,戮族趁机入世,我确实是诚心请教,此处别无外人,还请直言相告!”

    灵慧女子不禁嘴角微翘,直言相告?!若真是直言相告,怕是眼珠子都要给你吓掉。

    “依我来看,诸脉天魔为待宰羔羊,各大妖廷不过是案上鱼肉,至于那戮族更是搞不清状况,居然自寻死路!”金曦之主眸子中露出一抹嘲弄之色,淡然的语气中却有着无比的肯定。

    见到那人从凝真一路行来,炼了神魔,镇了天子,屠了妖圣,生生覆了龙宫,将西极之地的格局颠倒过来,没有人能比金倌染对未来更有信心。

    那是要血洗天地的灼灼烈焰,那是惯饮冰吞雪的掀潮坦荡,血色斟来大醉一场,浇得乾坤滚烫。

    她至今都记得那道灵动的剑气,破了她的命数,斩了她的因果,为她开了前路,才有了如今的金曦之主。

    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现在,踏着血色,踩着尸骸,那人在前面艰难地开路,所求所欲,不过是想安稳吃盏茶。

    凡是挡路的,皆是该死之人。

    骨玉下的容颜,依旧温润如玉,血色淹没的道心,同样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金曦之主的眸子中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模糊。

    待宰羔羊?案上鱼肉?自寻死路?易皓沉倏地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的灵慧女子对渊劫的局势,居然有如此信心。

    在他看来,眼前的局面,除了南域没有后顾之忧稍有胜机,其它三域只能算局面持平,甚至因为妖魔两面夹击,人族还略显颓势。

    更不要说,中原魔域还沦落天魔之手,因为魔气弥漫,即便打进去也守不住,只能退出来,如今完全没有收服的可能。

    “怎么,易人皇可是觉得我大言不惭?”金倌染淡然笑了笑,她的话别说人皇不信,真要传了出去,各域天宗和妖魔戮三族,怕是当真要笑掉大牙。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天地中的至诡之秘……也许除了几位神魔之主,除了少数几位元神,除了白玉京的暗皇,除了诸多身死道消的天子和妖圣。

    易皓沉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对面肯定不是在开玩笑,但纵然他将人族诸宗的底牌想一圈,却依然没有头绪。

    “人皇试试接下我的神通,目标是你身前的茶盏,东界九家天宗,我便出手九次。”金曦之主慨然出声,神情中露出一丝谐趣,“若是接下了,我转身就回西极,若是接不下,人皇还请细细品味,为何我如此有信心。”

    不待人皇回话,金曦之主左肩已然浮现一轮虚幻的金日,一道赤光缓缓飞出,不蔓不枝,不曲不折,目标正是易皓沉身前的那盏茶水。

    似是独于天地,仿佛孤于乾坤,辞了红尘,映了林深,入山落了红一身。

    眠星去,抱月还,别了春风泼一盏,急行步,缓停船,似雨含晴蘸波澜。

    独孤剑意?已然快要大成?

    易皓沉不由得悚然一惊,金曦之主这手剑意实在令人惊艳,本以为对方显威妖廷,是仗了非凡的神魔天资,如今一看,剑道天赋也当是不容小觑。

    对面所运使的道力并没有超过凝真极限,可见并不想以力压人,只是比拼剑意和神通技巧。

    人皇不敢怠慢,运起神通一指点出,煌煌正正,似在春秋中看繁华,如在长川中步天涯,携风带雨沾尘沙,褪去了浮华,恍惚了真假。

    “人皇神通不错,道韵已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寻常道子到了这步,得证金丹当是不在话下。”

    金倌染笑了笑,以她眼界之高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皇便是走证金丹化元神的正途,也是大有可为。

    叮!

    两道光华相撞,化为一阵星雨湮灭在方寸之间。

    易皓沉不仅没有得意,反而眉目更是深凝,刚刚一击足见这金曦之主于剑道神通举重若轻,还有八式神通,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挡下。

    不过为了保住生院,他必须得全力以赴,刚刚这灵慧女修所言,东界九家天宗便出手九次实在是暗蕴机锋,由不得他有半步退缩。

    这金曦之主总不能九大剑意都能耍得转吧,那为何不入剑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忍,天意更不随人意,下一刻,易皓沉赫然见到,灵慧女子双肩上的日月,各出一光,纠缠轮转,阴阳互生,冲气为和,煌煌明正。

    阴阳两行着墨痴,不许世间太偏执,持之驰骤不嫌晚,人心混沌却难知。

    还真是和明剑意?!易皓沉已然顾不得惊讶,只能全力应付,两道光华的道力比之刚才反而弱了几分,只是阴阳和明化生,更见难缠。

    易皓沉深深吸了一口气,全部心神灌注到斗法之中,自他成为人皇,已然很久没有如此全力运使神通了。

    若他想得不错,后面还有七种剑意,会被对面一一使出,好个金曦之主,好个无缺无漏,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沧海桑田不为错,人海鼎沸亦静默,此生长梦或一醒,叹那人间有绝阔。

    叮!

    既是斗法,也是明心,使尽诸般手段,易皓沉才算是挡下了纠缠的阴阳光华,好在有惊无险,不过冷汗已然从他后背上冒起。

    接着便是光剑意,三生万物,呈为光色,幻为火,风月难透彻,真心辜负过,所谓失得,谁曾跋涉,敬了过客,无须赠我。

    罡正剑意,四正为罡,自证无谎,静虚随吾身,执惘尽破真,凭得煌煌意,守得痴嗔深……

    孔雀剑意,尽得五行秘妙……

    顺意,……

    天遁……

    卦演……

    归真……

    哗啦!人皇面前的茶水终是肆意流淌在桌上,打湿`了他的衣角,也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每换一种剑意,金曦之主便多御使一道光气,顺意剑意六道光华之时,他已然汗流浃背,到了天遁七道,更是压榨出他的每一分心神念头。

    到了卦演剑意,对面以八道剑气演先天之妙,绘后天之威,若非他身为人皇,暗合天地格局气运,决计接不下来。

    此时的易皓沉已然有了一息恍然失神,才知之前自家眼界太窄,眼前这金曦之主,底蕴之深远超他的想象,便是不以道力强压,单论剑意通明,元神以下已然鲜有敌手。

    此女便是不走神魔道,剑修一道也必证长生久视。

    到了九九归真,任凭易明皇百般挣扎,依然是被对面势如破竹,就如日月纷纷,打破好梦沉沉,一醒终是苦吟身。

    “我输了!”易皓沉深深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桌上的茶水,依旧温热,而他的心中则是冰冷一片。

    这番比试,他已然输了最后保住生院的机会,甚至也输了尸鬼能保下性命的信心。

    这金曦之主实在可怖!仅以神通论,易皓沉找不到任何姬催玉能逃得生天的理由。

    “刚才每一式神通,我运使的道力并没有超过凝真极限,人皇为何没能挡住?”金倌染淡然笑了笑,依旧是云淡风清的样子。

    易皓沉顿时一怔,细思了半天,方才犹疑地开口,“剑意并无高下,只是后面变化太繁,我计算不及,这才一败涂地。”

    金倌染粲然一笑,拂了拂半点无尘的衣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错,神通争胜就在瞬息之间,便是剑意和道力并无高下,但我变化愈多,人皇便愈发难以应对。

    这正是我认为天魔、妖廷,还有那不知所谓的戮族必败的原因。”

    “何解?”易皓沉眸子中满是疑惑。

    “前面两次渊劫皆是延续了数千近万年,虽然没有亲见,不过看了人道记录,倒是让我甚是感慨。”

    金曦之主眸子中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若不是她参与其中,她也绝不相信三百年内渊劫就会结束。

    那些长生久视的天子和妖圣,向来喜欢慢慢谋划,务求万全,到了元神出战之时,其实已然占了大半赢面,我们不惯着他们,只争朝夕,以快打慢,三百年解决问题。

    长达万年的斗争压缩到三百年,我们不习惯,他们更不习惯,如此胜算便多出不少。

    那人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甚至都没让对面缓过气,回过神来,这是煌煌阳谋,除非天魔和妖廷转换思路,否则只有一直跟在后面吃憋的份。

    “但这次渊劫不一样,我人族道子层出不穷,或有惊世神通,或有无双气运,妖廷和天魔除非短时间掏得出能匹敌的英才,否则必然被敲得满头是包。”

    金倌染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没有丝毫谦虚之意,“人皇细想百年,是不是这个格局。”

    易皓沉没有说话,静静思索了几息,不得不承认金曦之主没有说错,这百年间风起云涌,原本数千上万年都不见得能陨落的大能,百年间接连陨落,很是惊人。

    若放在更大的时光尺度中来看,这几十上百年,几乎可以算是大能尽数应劫,血染了一段春秋。

    “既然如此,金曦之主不若高抬贵手,也让我人族多出一些希望。”

    人皇喟然一叹,面色上有些惭愧,按理输了神通实在没脸开口,但他听了金曦之论,便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再争取一下,人族气运道子岂能损于内耗。

    “人皇当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许姜宗主要讲一讲大局,我却不需要。他是我大哥,也曾告诉我,

    不要为大局所胁,也不要为小人所欺,这才是修行神通的目的。

    争战渊劫是大局,姬催玉是小人,若是这样便想让我命昙宗让步,那是不是我宗的后天神魔尽数分给各家天宗更好呢?反正是为了渊劫获胜嘛!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所以这次的因果只能以性命来了结。”

    金倌染昂起螓首,眸子中生出凛凛杀意。

    善恶难辩刃中言,或为威严或恶险,由来因果自凭说,世间无人不可怜。

    人皇沉沉叹息一声,再无他话。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盗了神魔,偷了佛剑,终是要那人自己来还。

    只可惜,东界若失了杀性尸鬼,想有南域那般大好局面,怕是再无可能。

    晚上还有一章,补昨天生病欠下的,稍微晚一些时候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各有算计

    “陷落金曦?那杀性尸鬼真是如此说的?”

    别慕呵眸子中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也没想到姬催玉居然疯狂至此。此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简直百无禁忌,眼看在东界诸宗拉不到助力,转头就向天魔求援,如此果决着实让人侧目。

    “正是,他使了手段让人皇去拌住金曦之主,却是向我等提出了条件,三十万灵晶终是一个由头,想来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借我等的手破了这气运劫数。”吞宙天子本就对姬催玉颇感兴趣,此子魔性深种,冷心冷情,实在是最好的天魔暗子人选。

    他曾不只一次地感叹,若是此子入了吞宙一脉,当会无比契合魔妙,只可惜晚了一步,对面自成一脉天子已然不在话下。

    “三十万灵晶,也亏得他好意思开口,合着东界各宗拿一次赏格,我天魔还要给一次,双赢的局面,他姬催玉赢两次是吧。”

    魔母顿时哑然失笑,似那慵懒风月不会倦,偏有一种血冷腥甜的美艳。

    谁人都道那杀性尸鬼堪比金玉麒麟,她自然不会轻视于他,不得不说,此子心性之阴狠毒辣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就似那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扬起毒牙,扑向被他盯上的猎物。

    风尽殷被他卖了个干净,不仅化去了情剑的神通,还承了那黄泉神魔的因果,反而要对他感激不尽。

    刑天也被这杀性尸鬼借巡游东界的功夫,瞒天过海,暗自降服,让人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明明手上没有什么牌,偏偏就给这无法无天的道子撞出了一片天地。

    别慕呵细细思索起来,六脉天子也不打扰,俱是淡然坐在天魔大座,静静等待结果。

    魔母看着幻象中的少年道人,那淡定眉眼,那额间骨玉,皆是散发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辉,就似那山海映星辰,一往而深,恍惚难知假与真。

    那隐隐含笑的眸子,似在无声地调侃,“我出牌了,你等敢跟注么?”

    这既是考量诸脉天子,也是在考量她别慕呵,既看力量,也看气量,更看谋划。

    跟还是不跟,这确实是个问题。

    别慕呵清楚地知道,若是放过这个机会,要想让金曦之主再次落入必死之局,几乎绝无可能。

    可若是配合杀性尸鬼,到底风险在哪里呢?

    别慕呵总觉得自家漏算了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莲醍魔妙虽然不在算中,要想算人却没有浊醐天子那般百无一漏。

    无论怎么看怎么算,眼下这杀性尸鬼的路已是走绝了,在繁宴城暴露了刑天和佛剑,他便再没有任何退路,必然要面对命昙宗的雷霆一击。

    还是说他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所以才早早和诸脉天子有所勾搭,就是为了在东界诸宗靠不住的时候,多出一条后路。

    甚至放那点云楼中诸族修士一条生路,恐怕也是在试探东界诸宗愿意为他做到哪一步。

    想到这里,别慕呵感觉自己似是猜到了姬催玉的心思,果然,在杀性尸鬼眼中,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信任的,他只信他自己,更是随时随地防备着其他人的背叛。

    骨玉映得世人谎,此来杀狂不言伤,试玉宁肯身赴死,辨得人心终为妄。

    好冷的心肠,好诡的癫狂。

    “眼下东界诸宗根据人皇喻令确实是两不相帮,这点毫无疑问,若是有关乎诸脉天子的谋划,决计瞒不过我,可见森望城眼下确实没有任何针对天子的埋伏。

    唯一的可能,就是东界诸宗突然通过幽冥通道直杀森望城,但这需要人皇以天宗秘誓下令,很难想象没有提前沟通的情况下,有几家天宗会毫不犹豫地响应……

    所以,我会想办法,让诸家天宗在尸鬼和金曦之主对战之时,暂时关闭幽冥通道,如此一来,便是万无一失。”

    良久之后,别慕呵玉颜上显露出胸有成竹之意。

    心典天子闻言,沉沉出声,“魔母也觉得此事可行?姬催玉真的不是东界诸宗的死间?”

    魔母自然听得出心典天子话中的弦外之音,当即微微颔首,“以我在东界人皇备选的身份,易皓沉并没有任何事瞒着我,这点我看得很清楚。

    尸鬼确实在推动道兵之事,和易皓沉定了十年之约。

    甚至这姬催玉为何反应如此之狠戾,我也猜到了大概。”

    六位天子听到魔母如此一说,顿时引起了莫大兴趣,俱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欲闻其妙。

    别慕呵盈盈一笑,语出如天籁,宛若柔柔春风,“其实我猜,命昙宗这次派出金曦之主,更多怕是为了其天宗气运。”

    “天宗气运?”诸脉天子不禁眉头一皱。

    “命昙中兴之时,八尊后天神魔纵横天地,我天魔诸脉尚且还好,妖廷据说被打得暗暗叫苦,这事各脉天子当是亲眼所见。”魔母呵呵一笑,似那玉彩轻轻摇,也如小荷懒懒开,刹那间便是风情无限。

    鄙命天子当即开口,“不错,直到错尘入了我天魔一脉,那命昙宗方才逐渐走了下坡路,最终被妖廷拖到最后一位神魔天命身死,随后便慢慢声名不显。”

    “错尘入魔,命昙宗恐怕正是因此气运不全,才逐渐沉沦,反而错尘因为窃了命昙之运,成为一脉天子,若是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你们猜命昙宗会怎么想?”别慕呵眸子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虚幻的玉指轻轻在天魔大座的扶手上摩挲着。

    “刑天关乎命昙宗气运?”浮生天子猛然出声,语气中甚是惊喜。

    若是此事为真,无论如何都要渡尸鬼入魔,一家天宗的气运绝对不容小觑,特别是在渊劫中,更是此消彼长的格局。

    一点点的漏洞或破绽,都可能会导致对面的诸般谋划毁于一旦。

    诸脉天子都是抚掌而叹,大笑出声。

    “不是刑天,刑天已为先天之灵,气运自掌,便是为人降服也影响不到命昙宗的气运,否则命昙宗怎会请我家麒麟来东界……”别慕呵却是摇头否认。

    不是刑天?六脉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命昙宗中兴时期的八尊神魔,气运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才能让命昙宗如此紧张,怕重蹈错尘天子的覆辙。

    这姬催玉胆大包天,从命昙宗离开之时,不仅盗了佛剑,还同时盗了黄泉神魔,已然交给风尽殷祭炼得改头换面,对外宣称是清浊天子相争,最后遗落的法体,正是靠着这尊后天神魔,才让理株仙尊陨落在血潮之中。

    恐怕这才是命昙宗诸位神魔之主生出杀心的原因,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提都不好提,只能归到佛剑被盗的因果。”

    魔母笑了笑,这尸鬼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到手的好东西哪怕生嚼硬吞,宁死也不愿交出去。

    不过也正是这点破命的执念,才让其堪与麒麟争锋。

    原来如此!

    六脉天子这才明白其中关节,怪不得姬催玉拿此事来试探各脉天魔的诚意,他敢做下此事,相当于和命昙宗不死不休,倒也确实是个惊喜,这尸鬼的性子委实有些意思。

    “没想到姬催玉当真是生冷不忌,落到眼里都先咬住再说,有了因果大不了以杀破命,舍生开道,好赌性,好杀性。”

    鄙命天子不由得喟然一叹,这等貔貅性子诸天之中也不少见,但亡命至此倒还真是不多。

    “所以说,不论有心还是无意,眼下这尸鬼已然是窃了命昙之运,同时还牵扯两尊神魔和一柄灵剑,乖乖,命昙宗只来了一位金曦之主,当真是守规矩了。”

    拯灵天子轻轻挥手,面前已是多了一杯魔妙所化的佳酿,“见了这等魔性,当浮一大白。”

    秘藏天子点点头,终是想通了前因后果,慨然出声,“既然有此因果,尸鬼把我等视为后路也不足为奇,毕竟他在人族诸宗的所有生路已然尽数断绝了,若是东界诸宗不愿死保他,他除了投靠天魔和妖族,当是别无他途。”

    “不错,我思来想去,这姬催玉是为了取信我等也好,是为了破釜沉舟也罢,已然没有其它路可走了。

    加上东界诸宗不愿介入因果,人皇也没有其它谋划,所以他联手我等陷落金曦之主应当是他的一条退路。”别慕呵淡然点头,玉颜上有着一抹赞许之色。

    “一条退路?”心典天子眸子中不禁露出惊异之色,“他还有其它退路?”

    “他选了森望城作为了结因果的所在,既是给我等诸脉天子机会,也是为给自己留出活路。

    若我猜得没错,诸脉天子不答应与他共陷金曦之主的话,一旦对战金曦落了下风,他必然会寻找机会破开幽冥通道,遁往幽冥。

    到了那一步,幽冥之地天克日月之性,金曦之主必不敢追,他则可通过幽冥潜往妖族所在。

    其它妖廷不敢说,化真妖廷的迦云真怕是会倒屣相迎。”

    魔母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最终的推断,这尸鬼心有刀尺,丈量人心,兀自按剑,加之冷心冷情,只在乎自己破命存身,根本不会信任其它人。

    说是看好天魔,若是诸脉天子在他心中失了份量,这尸鬼抛之弃之不会有任何负担,也许对他来说,执只在自身,余者皆为外物,不滞身心分毫。

    “既然魔母觉得没有问题,我等天子也无异议,那便回复尸鬼,就在森望城掀起魔潮同陷金曦之主和他。”

    诸脉天子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齐声大笑。

    魔母微微颔首,似春绽放,似秋意带爽,悠悠然已然消失在天魔大座之上,唯有幽幽歌声回荡在诸脉天子耳畔,

    “魔来心间一撞,狠来尽去皮囊,抽身弃叛笑荣辱,遗臭流芳自癫狂,杀伐无常心,风月糊涂账,执得血刃震八方,且来吟绝唱……”

    ……

    姬催玉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想那灵尊也是妙人,居然认账了,是我面相太狠,还是当日语气太凶?”

    风尽殷撇了撇小嘴,看着俊俏少年的懊悔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那双眼睛滴溜溜在那堆灵石上打转,似是再也挪不动一般。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灵石,奇怪的是灵晶反倒是不在乎,为换东界诸宗中立,三十万灵晶说不要就不要,为化解幻宗和自家的因果,十万灵晶说给就给了。

    当真奇怪。

    看着风尽殷神色古怪的模样,姬催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懂什么,这灵石一旦多了,往往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又是个忘性大的,有时候也有难处。”

    有些事情不能明说,说穿了这面皮就不用要了,况且同样的失误都多少次了,少年道人已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留些救急救命的钱,并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冤大头。

    难处?风尽殷似是想到什么,不由得掩着檀口轻轻笑着,这妙人儿有时候也实诚得很,有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

    再说了,只要自己随在他身边,又岂会让他再遇到什么难处,真当自己看不出来么。

    “可惜了……”少年道人摇摇头,喟然叹息一声。

    “难道那灵尊送回四个金丹的尸身和这些灵石,还有什么阴谋不成?”如玉佳人不由得眉间一紧,顿时也有些警惕起来。

    按理,灵尊只有四万灵石,还有八万灵石的账当是两位妖圣的,居然全数送来了!用这妙人儿的话来说,此间必有蹊跷。

    莫不是妖廷和戮族想以此表示配合无间,绝无嫌隙,又或是一事不劳二主……

    一时间,风尽殷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俊俏少年将手一摊,额间骨玉随之摆动,似在无奈地摆手一般,“上好的因果没了,本来我是打算再过几日,就按日息三分给他们利滚利的,人证物证俱有,说破天这账也得有人担着,拿不出就得拿命来还。

    可惜……”

    一抹红霞猛然窜上风尽殷的俏脸,这妙人似乎也发现自己窥破他的一些秘密了,很多时候倒是不再藏着掖着,只是没想到他骨子里居然是如此惫懒,倒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利钱委实太狠了一些,若是郑记的人听了,定然要瞠目结舌,若是多滚些年岁,怕是把戮族和两大妖廷卖个精光也还不起。

    本以为少年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抬眼看去,这妙人儿眉眼中生出凛凛冷意,仿佛化身成讨债恶鬼,捏着两块灵石嘿嘿冷笑,“没有因果,还有血债,来日方长,慢慢算,总有算清的时候。”

    如玉佳人顿时心中一凛。

    她跟在尸鬼身前也有些日子了,很少见到这道子说得如此郑重,甚至让她想起刚刚接触这妙人儿的时候。

    杀意凛凛,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少年立在她身前,也盯着那堆灵石在说话,但风尽殷却感觉他是在向天地发出烈烈的咆哮,挑衅,放肆,不留余地,不死不休。

    “尽殷,我和金曦之主了结因果,这一战对我来说很难,即便不死也必然受极重的伤,待我闭关修复道体期间,我需要你将生院撑住……”

    少年道子沉沉出声,眸子中没有任何惧意,也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不久后就要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生死,赴佳期,度劫数,破命途……

    姬催玉犹豫了几息,终是咬咬牙,将身前的灵石推到了如玉佳人面前。

    莫名的悲壮感油然而生。

    恍惚间,风尽殷甚至感觉对面将性命所在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我这些日子挣下的全部身家,就先交给你了,十二万灵石,你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份量,但我要告诉你,对我最有用的一笔灵石,仅仅比这多出五千。

    而正因为十二万灵石,玉诡当初才和万妖丛林结下因果。”

    姬催玉深深看了一眼风尽殷,眸子中很是认真,似乎真的是在托付极大的因果,若是这十二万灵石没有了,他就死给你看的那种认真。

    或者哪怕他死了,都会死不瞑目的那种遗憾。

    如玉佳人沉默了近百息,方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催玉,何至如此?便是你不想我对上金曦之主,也不需要用这种借口绊住我……”

    说着说着,声音却是愈来愈低,到了最后,滚滚泪珠已然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姬催玉的眸子瞬间瞪圆了……

    少年道人咧了下嘴,眼睛眨巴眨巴,“不是你想的那样,金曦之主其实还好对付,只是这灵石你帮我收好,我没开玩笑。”

    “知道了,妾身必不会误事,我会在森望城幽冥通道那里等你,若是事不可为,你我联手打破幽冥,谅那金曦之主也不敢再追,生院可以不要,东界也可以不留,至于以后,我们不还有十二万灵石么……”

    风尽殷眸子中既有凝重,也有羞赧,声音更是微若蚊蚋,“其实不用彩礼的……”

    杀伐阵里见卿卿,眼波明,骨玉清,

    愿得月下长共影,云外梦,梦中君。

    姬催玉顿时瞳孔剧震,刚要反驳挣扎,那堆灵石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少年道人颓然叹息,旋即只能怔怔看向天边,眸子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本是随意开个玩笑,没想到玩脱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因果倒欠

    凡有因果,皆是缘化,哪怕隔了天地,或是随了逝水。

    若有若无的线勾连着诸天中每一位有情众生,喜怒哀乐也许出自本心,但又何尝不是命数的安排,在各自天地舞台中上演一幕幕的精彩。

    为诸脉天子所赏,为诸脉天子所食。

    大自在天子纵横诸天,以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方麒麟天实有惊喜,也委实不讲道理,若想细细品鉴,却是要身入局中,方能在自在和陨落间一窥寒渊之中的绝色。

    面对眉眼淡定的少年道人,六脉天子或轻笑,或酣然,或开怀畅意,或微微颔首……

    诸般算计,终是定下了陷落金曦之主的决定,无论怎样来看,这尸鬼都有甚深的持身之执,所以无论是修醒生院也好,风尽殷也罢,都只是他的工具,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来破开他自己的命途。

    毫不犹豫地背叛,不在乎为妖或是为魔,不怕因果牵连,无视渊劫大局,以命燃烛铸其霸道,昏昏运数当换讥嘲,血色极好,最是点缀天地飘摇。

    这等妙人儿若是成就了大自在,以后的诸天杀伐当是会更加有趣。

    破命天子!堪与麒麟天子一论魔妙!

    诸脉天子眼下更感兴趣的是,一旦此子陷落金曦之主后,将会如何勾连东界诸宗,来抵挡住命昙宗的激烈反扑。

    “我不求人同心,人须求我气运,后面自然是一点点将东界诸宗拖到因果之中,以煌煌大势吃定命昙宗……至于如何来做,也是一个惊喜,容我卖个关子,各位天子且拭目以待。”

    姬催玉微微一笑,语气流畅且自然,不过其中却有着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

    这是一路行歌,一路破命,冷看天地默视春秋的凛凛意志。

    诸脉天子抚掌而笑,极尽欢愉之美,化呈自在之相,如此杀性魔子,如此甚深之性,实在有趣。

    少年骨玉悬额,眸中神光湛湛,端坐于天魔大座之上,就如在泥沼中探出的破命青莲,让人不敢逼视。

    以身蘸血挥毫春秋,心头有火欲烧透,伏身幽幽,当是不肯把命休,正要握乾坤在手。

    “森望城还有两位元神,如何处理?此事我没有插手的因果,各位天子可有什么说法?”姬催玉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淡然开口。

    “催玉放心,有两位天子会拖住森望城的元神,四位天子和你一道,共陷金曦之主。便是日月齐天,也决计挡不住魔潮汹涌。”吞宙天子笑了笑,一口饮下了至醇妙酿。

    似以这杯中春雪,定下了杀伐之约,要让这天地格局为之摇曳。

    少年沉吟几息,方才古井无波一般开口,“如此甚好,这两个元神正好可作为我的人证,金曦之主夸武天地,神通虽强,可惜气运不佳,却是意外陨落于东界,实在是我人族各宗的遗憾。”

    姬催玉抚着额间骨玉,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光,口中说着遗憾之语,嘴角却是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心典天子点点头,语气中有着一分调侃之意,“不错!这金曦之主实在是有些托大了,简直不把我等天子放在眼中,合该有此一劫。”

    少年道人对着六位天子随意拱了拱手,旋即缓缓消散在天魔大座之中。

    眼见尸鬼退走,各位天子彼此对视一眼,俱是看到诸脉魔妙盈盈欲放,代表着甚是满意的魔念心潮。

    秘藏天子正色说道,“森望城的两位元神,我可以出手抵住一位,只是可惜错过这场欢愉盛宴,委实有些遗憾,尔等要欠我一个人情。”

    “以金曦之主的神通和气运,陨落于天地之间,称为欢愉盛宴倒也不错,我是不愿意错过的,算我欠下人情因果。”浮生天子眸子中生出灼灼明光,周身魔妙已然大盛,宛若明于春秋中盛放凋零,轮转烟尘,快意平生。

    “我也欲见识一下西极人族道子的至美陨落,算我一个……”鄙命天子不甘落后,当即接话。

    “日月之妙,岂能不品鉴一番,更何况还有那尸鬼在,当是一番好厮杀,如此淋漓尽致,如此绝艳天光,值得两个人情。”

    “听说这金曦之主入道不过百年,实在是可叹,当然是见识见识,能同御日月之性可不多见……”

    吞宙天子最后方才出声,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上次覆灭天地中欠下的人情,这次便算是还清了,算是我没有眼缘,见不到金曦大发神威的绝景。”

    诸位天子哈哈大笑,眸子中满是谐趣,当下尽皆魔妙一展,似涟漪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刹那间,魔域中,有相无相生喜,天魔所眷动心,无边无垠的魔气遮蔽下,已然暗流涌动,似那地火不断积蓄,随时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沛然灾力。

    ……

    “催玉,师……青慧仙尊来了……”风尽殷轻轻走到少年道人身前,一袭白衣,仙颜更见温柔。

    咦?!姬催玉不由得有些吃惊,旋即放下了心神中的推演,青慧仙尊是少有他在东界信得过的元神,没有勾结天魔的嫌疑。

    再说了,风尽殷还是从对方手中赚来的,自家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于情于理,关系都不一般。

    “青慧仙尊说是替人带话。”如玉佳人眸子中多了一抹忧意,“我很少见她如此……纠结。”

    “无妨,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少年道人眸子中无风无浪,幻宗元神此时上门,只可能是为了金曦之主前来东界之事,无论有任何意外和波折,只要事情向着森望城推动,便脱不出掌控。

    待姬催玉和风尽殷到了待客的殿中,少年道人果然见到幻宗元神眉目深凝,似是有着难解之事。

    “见过仙尊,仙尊驾临,倒是让我生院之地蓬荜生辉。”少年道人规规矩矩执了一礼。

    青慧仙尊眸子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曾经的弟子跟着眼前这人,神通道力是突飞猛进,眼下就是自家对上风尽殷,胜负怕是已然难说。

    此子虽说狂狠,但只要承诺出口,却是没有半分虚言,说给风尽殷元神道途,立地实现,可笑自家还以为会要百年千年。

    “催玉不必客气,尽殷能有如此前途,倒是我要谢你才是……”青慧仙尊语气中很是感慨。

    这些日子实在是让她眼缭乱,甚至觉得如在梦中,以神通推演半天却是不明所以,诸般因果明明白白,偏偏又如那雾水月,看不清,窥不明。

    更令她看不透的是,眼前这尸鬼,怎么就撷取了自家弟子的那缕情丝。

    不过,这些纠结眼下都不重要了。

    “人皇陪着金曦之主正在前来东雍的路上,不过已传讯于我,说他没能扭转金曦之主的心意,让我先来将幻宗与尽殷的因果了结……”青慧仙尊怔了一怔,终是艰难地开口,“有些话易人皇不能明言,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催玉,走吧,走得远远的,到那命昙宗找不到的地方,让尽殷陪着你……”

    姬催玉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听着青慧仙尊的话。

    易皓沉有天宗秘誓,可强硬要求各宗元神应誓出手,自然也可暗示各宗元神不要出手,只要姬催玉不硬刚金曦之主,东界诸宗便不会为命昙宗寻人提供任何助力,甚至还会暗中遮掩。

    即便是生院之主的职司都会保留。

    眼下,人皇还陪着金曦之主,这话便只能由青慧仙尊来转,谁让风尽殷也在这因果中呢。

    听完仙尊的话,少年道人眸子中生出一抹藏得极深的笑意,却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从刚刚青慧仙尊出言,风尽殷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俊俏少年,生怕他暴怒而起,好在,虽是拒绝了,却是没有任何嗔意。

    “催玉,仙尊和人皇都是好意……”如玉佳人嗫嚅着樱`唇,眸子中尽是关切的神色,“对面来者不善,神通又强……”

    风尽殷咬了下嘴唇,似乎觉得有些话不该她来说,顿了几息,看着沉默的少年,旋即无言。

    只是她的眸子中却多出一抹坚韧,缓缓拉住了少年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似乎无论他作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追随下去。

    姬催玉`面对青慧仙尊期待的目光,脸上的神色却是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缓缓地摇摇头,“仙尊,北疆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南域我不屑去,我从西极跑到了东界,若是再跑,天下之大,又能跑哪里去……”

    “隐姓埋名,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青慧仙尊沉沉出声,语气中甚是苦口婆心,“催玉,以你的心性手段,只要你隐姓埋名,那命昙宗必然拿不住你的!”

    姬催玉长长叹息一声,语气中已然多了一抹萧瑟,“那和身死道消有何区别?”

    青慧仙尊猛然一愣。

    “我为诡身之际,曾立过誓,若能重获生机,往后余生绝不会退上半分,有山当斩山,有河当斩河,神佛挡道斩神佛,天地中可挡我的,唯有我心中生出的怯懦。”

    少年道人似有一腔不平意蕴于胸腹,取冷血三分,凝一双赤眼,要破那痛悔蹒跚,要将那生死刺穿。

    “所以,无论如何,我绝不允许自己不战而逃。”姬催玉淡然开口,就似在陈述一件小事,不过是生死鏖战,何须悲欢着眼。

    “若是不敌呢?你就会死!”青慧仙尊不由得轻轻叹息。

    风尽殷已然指节都有些发白了,身子更是微微战栗,这妙人儿若是不在了……那等情状,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不敌?!

    少年道人旋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青慧仙尊,旋即又看向身侧的如玉佳人,神情中的诧异分外明显。

    “若是不敌,当然是跑啊……我只是不想不战而逃,打不过还不跑的话,岂不是跟郑景星那傻`子一样!”姬催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

    现场当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慧仙尊已然愣在了原地,过了几息才回过神来,不由得用眼神狠狠剜了俊俏少年一眼,杀狠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不要面皮的?!

    风尽殷已然死死咬住嘴唇,面容上的表情甚是古怪,似是被少年的话闪了一下腰,尽是愕然,又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

    一点心思,才下眉头却入心口,往后春秋,怕是要被他气个半死,实在是……实在是……好像也不错……

    “催玉透个底,你到底怎么谋算的?”青慧仙尊眸子中有着一丝疑惑。

    “森望城外围有幽冥通道入口,我定在那处了结因果,那金曦之主若来,光天化日下若是打不过,我就遁去幽冥之中,那地界日月无光,金倌染凭什么和我斗,我也不知为何你等都觉得我打不过她。

    天时,地利,人和,金倌染一样都没,胜机并不比我多……”

    此言一出,青慧仙尊不由得眉目一凝,想了几息,方才有些疑惑地说道,“但即便打个平手,因果也并未化解啊,金曦之主明言,必然要分出生死,须以性命来了结因果。”

    “无妨,只要她杀不了我,我自有办法化解因果……”少年道人似是成竹在胸,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冷,也有些狂。

    青慧仙尊没有多问,只是深深看了少年道人一眼,旋即看了看风尽殷,见到她患得患失的模样,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个是杀狂自证不染尘,一个是情根已种难抽身,当真是被情劫入心了。

    不过,这姬催玉倒是对幻宗从无恶意,值得自己投桃报李。

    “既然如此,光凭生院的幽冥入口,可能还不太保险,这是我幻宗幽冥通道入口的位置,离森望城不远,若是能用,你也不用客气。”

    青慧仙尊语气轻松,一指点出,一点流光已然落到了少年的手中。

    姬催玉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东界各宗幽冥通道的入口并不是固定不变,而是根据各宗神通设置,不时就会变化,正是为了避免暴露,从而被天子伏击。

    青慧仙尊愿意交出幽冥入口的诸般变化,已然不亚于将自家安危放到了他的手上,这中间的情分实在不轻。

    少年道人暗自舒了口气,青慧仙尊也算是有心,不枉有风尽殷的因果。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瞠目结舌,后槽牙都咬碎了。

    一盏佛灯和一柄雪亮长刀,已然悬立在虚空之中,青慧仙尊缓缓出声,“你那佛剑短期之内难以祭炼如初,我想了半天,怕是只有这两样东西能帮到你。

    因为尽殷的因果,东西还是算我幻宗的,不过幻宗和生院向来交好,偶尔租借也不奇怪。

    十日时间,十万灵石,因果了结后,尽殷记得把东西和灵石一起送到幻宗。”

    话音刚落,青慧仙尊却是飘然而去,点点随云幻,不惹因果尘,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与风尽殷眸中生出惊喜之色不同,俊俏少年则是手越攥越紧,神色已然大变。

    “催玉,有了这佛火心灯,还有你性命交修的战刃,对战金曦之主的胜算已然又多了几分。”如玉佳人倏地转过身来,双手合握在一处,很是高兴地说道,语气中也多出几分安心。

    “是啊,多出不少……”少年道人语气变得很是萧瑟,就如失了胜机,缺了生气,甚至再无心看那天边云舒云卷,也无心再品面前香茗温盏。

    自家明明已经有了更好的杀伐之器,保证打得那些天子只恨落到这天地中,偏偏还要承这人情,人情也就算了,还要灵石!

    十万灵石?!

    自家全部身家没了不说,眼下还倒欠十万灵石?!

    当真是因果倾覆之下,岂有完卵……

    金倌染,你快些来,再和那人皇在路上拖拖拉拉,你家宗主就要生出心魔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逆我皆斩

    “缘起森望,缘灭森望,命还因果,刃斩死结”

    这是金倌染于踏入东雍的下一刻,风尽殷亲手送到她手中的信笺,总共十六个字,金曦之主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却是不发一言。

    直到良久之后,灵慧女修笑意盈盈地将信笺交予易皓沉,眸子中顿时生出凛凛光辉,似春有信,风回还,染得天地霞明云淡,却道不晚。

    “疲兵这等小伎俩也用上了,看来他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不枉易人皇为他拖了这么久,他终是挑好了入灭之地。”

    居然没跑?易皓沉不由得暗自叹息,即便这是气运劫数,也不是没有规避的法子,所以他才暗示青慧仙尊先一步遁到东雍,就是为了让姬催玉放下一切,留有用之身。

    不想,这杀性尸鬼却是铁了心不退不避。

    “我家宗主既然不怕因果,又岂会使那等小手段,他说了,他已先一步通过生院的幽冥通道前往森望城,金曦之主可通过南尘星宗或烛星灵门的幽冥通道前往,易人皇想来不会拒绝。”

    如玉佳人慨然出声,眸中赤赤冷冷,却似有一丝决然。

    那人不准她同往森望,也不准她对金曦之主出手,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务必守好修醒生院,言说这是取信于人,不然这金曦之主灵慧过人,恐怕会觉得是陷阱无疑,浪费一举解决因果的机会。

    虽然她绝不会违背那人的命令,可是……多少有些不甘心……

    在这等生死相争的局中,她却似乎丝毫帮不上忙。

    “你就是风尽殷?”金曦之主饶有兴致看着魅惑女子,眸子中似有精光闪烁。

    突兀的一句话,带着一丝审视,更带着一丝傲然,令易皓沉和风尽殷同时心头一凛。

    “不想金曦之主还知道我这种声名不显的小卒,尽殷很是荣幸。”如玉佳人已然在心头提起警惕。

    瞬息之间,她想起了姬催玉对此女的评价,“钟灵神秀,天下少有,无论神魔姿质还是神通悟性,都是无双无对,命昙宗能重回天宗,此女最少占了三分功劳。”

    所以,面对金曦之主那双似能看穿一切的秀目,风尽殷不由得多出一丝紧张。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这尸鬼的因果,你必然有所沾染,所以,好自为之!或者说,你归顺我命昙宗,我可以做主,免去你被人蒙骗结下的因果。”

    金倌染淡淡开口,直如一道雷霆劈到风尽殷的灵台。

    过了两息,风尽殷嫣然一笑,莹莹美`目轻轻眨了眨,“只怪尽殷愚钝,不明白金曦之主所说因果到底何指,不过,尽殷受了幻宗之令,也奉了人皇之喻,立誓跟随我家宗主。

    命昙宗虽好,到底不是我该去的地方,金曦之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魅惑佳人话音未落,金曦之主已然抚着檀口,轻轻发笑,一时间仿佛天地诸景都生动了许多。

    不只如此,灵慧女修指着易皓沉点点头,“易人皇作证,机会我是给过了,只可惜有人不领情。

    我命昙宗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因果也不是那么好还的,若是风尽殷将来后悔,再想求我点头,我不见得会有今日这般好说话。”

    金曦之主说得如此郑重,脊背笔直,眸子中似有一丝怜悯之色,玉手却是自顾自地拨`弄耳际的青丝,似在顽皮地嬉戏。

    如玉佳人咬了咬嘴唇,没有丝毫犹豫地轻摇螓首,甚至似不欲多听多闻一般,轻抬素掌挡住了对面可能会继续说出的话。

    看着眸中露出决绝之色的风尽殷,金倌染不由得撇了撇嘴巴,自家大哥装成这般凶神恶煞,居然都还有人要贴到身前,这如何来解?

    看来自家师尊姐姐和白骨峰主,当真又要头痛了。

    算了,这些都不关自家的事,反正等这忘川之主归宗之时,少不了要给自家好处。

    金曦之主昂起头,再度上下打量了魅惑佳人一番,霎时间眉目一凝,声音已然转冷,“风尽殷,记住你今日的选择,希望你将来不会有后悔的时候。”

    “我只愿跟随我家宗主,绝不入命昙,也绝不言悔。”风尽殷毫不退缩地盯向对面,柔眸似铁,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位如仙玉人,易皓沉不由得喟然一叹,暗道,“实在可惜,我人族诸宗为何会有这等内耗。”

    如今的人皇,忽然发现天地中的英才居然是如此之多,足以让以前的他好生汗颜,哎,谁还没有幼稚的时候呢,看己看人都是迷迷蒙蒙的。

    金倌染点点头,无所谓地开口了,“很好,还请人皇带路吧,无论哪宗的幽冥通道皆可,速速前往森望城,若是那尸鬼真觉得幽冥里无日无月,我便没有手段打杀他,实在有些可笑!”

    此语一出,易皓沉和风尽殷同时心头一紧,不由得对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眸子中升起的那抹无力感,以及再难以掩饰的忧色。

    ……

    森望城,

    越来越多的修士注意到云界中的那抹身影。

    或者说,百多丈的神魔躯干实在太过显眼,其形其相也实在太好辨别,那斧刃之上寒光凛凛,那大盾如山如城,烈烈杀伐之气,将云界中搅动得宛若波涛翻涌,神魔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已然是天地变色。

    而在宛若山岳的无头神魔身前,已然有眼尖的修士看到了那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

    无头刑天?杀性尸鬼?

    渊蛊仙尊一脸震惊,看向赏云仙尊的眼神很是古怪。

    昨日`他和赏云仙尊论道,谈及气运之道,赏云感慨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机缘巧合,都是在此处落下了天子,不仅破了东界的一场劫数,对这两位气运道子来说,其实也是意义非凡。

    若是他是尸鬼或麒麟,当会认定此处为一方福地……

    结果,日月刚转过轮回,姬催玉已是到了头顶,看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再联想到天宗通报中关于命昙宗金曦之主的行踪。

    两位仙尊哪里还猜不出来,必然是人皇斡旋失败,于是这杀性尸鬼生了狠心,选了森望城这福地,静候那金曦之主前来做过一场,以完因果。

    “还说你没有言出法随的神通,这都第几次了?”渊蛊仙尊眸子中带着些许笑意,开玩笑地说道。

    赏云仙尊理都没理对面的玩笑话,眉眼已然深凝。

    又过了几息,赏云仙尊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兀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看向了渊蛊仙尊。

    似是察觉到对面脸色不对,渊蛊仙尊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意,沉沉发问,“怎么了?”

    “这尸鬼可会做没把握的事?”赏云仙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疑惑,“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他是不是那命昙宗金曦之主的对手?”

    渊蛊仙尊顿时一怔,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细想了一会,轻轻摇头,“不太可能,即便他降服了刑天,但他不是神魔之主,刑天之威无法发挥到极致,对面那金曦之主则是完全不同,名头是生生在化真妖廷打出来的。”

    “那他为何偏偏选了森望城?”赏云仙尊的语气已然变得愈发肯定。

    渊蛊仙尊长长叹了口气,呢喃了一声,“原来如此。”

    两位仙尊对视一眼,似是心有灵犀,下个瞬间两人齐齐开口,

    “幽冥通道。”

    “你我人情。”

    咦?!渊蛊仙尊和赏云仙尊同时奇怪地看向对面,面容上略有些许尴尬。

    无言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渊蛊仙尊率先厚着脸皮开口了,“你先说说幽冥通道,什么情况!”

    赏云仙尊叹了口气,看了看云界中那孤傲狠狂的身影,慨然出声,“姬催玉有烈烈杀性,不过要我说,其实还收敛着几分,毕竟他身为囚魂尸鬼,即便阴极阳生,光天化日下凶性也要被压制不少。

    若说他要全力以赴一战,最合适的地点当属幽冥之地。”

    渊蛊仙尊顿时恍然大悟,森望城向三宗防线的方向,正好有十家天宗的幽冥通道,若是尸鬼存了游斗的心思,以幽冥为后盾,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如若挑衅成功,还能将金曦之主诱入幽冥,那样的话,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怕就有些难说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只有人皇才知悉所有天宗幽冥通道的入口,这也是东界底牌之一,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易人皇会为了姬催玉拿出这等东界的至密么?

    赏云仙尊和渊蛊仙尊同时默契地点点头,眼下的姬催玉不仅仅是杀性尸鬼,更是修醒生院之主,和东界气运同气连枝,眼下要和金曦之主了结因果,正是那万不得已的情况,人皇当会有所决断。

    这样来看,姬催玉选森望城倒是暗伏了一张底牌,要先占住地利。

    至于人和,两位仙尊同时叹了口气,即便渊蛊仙尊没有说得更细,赏云仙尊却是已然明白了。

    当日金玉麒麟回还森望城,迫退了魔潮,两位仙尊在接风宴上许了郑景星人情因果,倒也是真心实意,后来才发现,杀性尸鬼同样陷落了天子。

    同样做了杀伐之事,同样冒了奇险,总不能说错尘天子远胜浊醐天子吧。

    所以,即便没有挑明,二位仙尊都是心头有数,因果就是因果。

    “该还了!”赏云仙尊面容上有着一丝释然,论迹不论心,无论当时尸鬼是如何考量的,落下天子是事实,救下了森望城诸多修士是事实,挡下两位元神的死劫也是事实。

    渊蛊仙尊哈哈大笑,摇摇头自嘲地说道,“还吧,当时就知道欠了他的因果,定然不会简单了账,哪怕对面是金曦之主,大不了就是结下命昙宗的因果……至于三个打一个,面皮什么的,就当个笑话吧。”

    姬催玉有没有这种算计,两位仙尊无法看透,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该还的终是要还!

    看着远远飞来的人皇,还有他身边的灵慧女修,两位仙尊互相看了一眼,俱是微微颔首。

    ……

    无头神魔仰天发出烈烈咆哮,声震天地,不知为何,明明是杀伐真性,落入所有人的灵台,却带着一丝空灵,让人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是在叩问天道,这是在寻那逍遥,也是踏歌覆命潮,更是初心映得星辰老。

    生死忽来邀,桀骜刚刚好,斩得春秋当趁早,万劫身后抛。

    短短数息间,云界中已然是风云搅动,跌宕不休,鼎沸宛若人潮汹汹,似有长风啸鲸海,万里波涛生狂澜。

    浩瀚的风云中,灵慧女修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轻声吟道,

    “玉瘦香凋,梅摧雪乱,杀里恨深悔亦晚,

    争胜难归,一刃孤寒,心字成灰难说难。

    姬催玉,你想裂天破命没问题,但你不该贪图我命昙宗的气运,盗取我宗灵剑,至于刑天,任何人都可降服,唯有你曾为诡身,绝对不行!

    我来了结因果,不死不休,见血方还,陨命才归。”

    金日银月同时出现在云界之中,煌煌明明,浩浩汤汤,似那无情逝水,如那无尽轮回,

    流光徘徊,从流洒荡,光行处,寄一生暂住,哪怕任意东西,终是远山长,应有尽,日月还映。

    “来了东界,倒是性子变得懒了些,不想跑了。

    金曦之主既然来了,动手便是,只是我要提醒你,

    我想活,无论如何都想活!还想活得更好,无论如何都想活得更好!

    很多人不懂,所以天子死了,元神死了,妖圣死了,灵尊也死了……”

    少年道人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人皇眼中,两位元神眼中,魔母的眼中,诸位天子眼中,那双淡定的眸子中,没有上下,没有尊卑,没有一切神圣,不受任何压制,宁愿执刃面对任何恐惧,

    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也没有妄自尊大的昂首,只有慢慢地行,执着地杀。

    好杀性!好魔性!诸多大能不由得啧啧称赞。

    灵慧女修似是感受到少年道人的烈烈战意,当即莞尔一笑,轻轻`咬了咬嘴唇,螓首微昂,倏地打了一个弹指。

    轰!

    日月齐天,煌煌灿烂,彩霞明灭,风云变色,下方的森望城已然被映得光怪陆离,不似人间之景。

    面对日月并肩的煌煌一击,少年道人侧过脸,对着身后的悍勇神魔轻轻一点。

    “杀个痛快!”

    凶睛灼灼,獠牙狠咬,无头神魔已经执斧持盾,逆獠而上,欲破苍穹,欲斩日月。

    少年道人脸色不变,轻轻呼出口气,漫吟已然飘荡在无头刑天身后,

    “不舍生涯,何来何有不肯休,

    飞鸿悠悠,踏得雪泥当驰骤。

    空里浮,隙驹梦身萧瑟远,

    杀伐忘忧,一念破得真自由。

    我思,故我在,我见,我征服,逆我者,皆罪皆斩!”

第五百四十七章 皆是筹码

    见得杀伐远,又说风云狂卷,栏杆拍遍,最惯见,日月得照血中莲,

    且观斧獠天,正似蝶舞翩跹,舍命火贪,恰添作,同赴生死惊鸿宴。

    见到云界之上的烈烈杀伐,易人皇和两位仙尊同时幽幽一叹。

    整个森望城的云界之中,金银二色光华彼此交错,激荡不休,或纠缠如索,或分化碰撞,生出复杂的道韵交叠,幻生幻灭,难以分清有多少数量,只见明明煌煌,精光灿灿,万千光华宛若锦霞,浑然一体,晶莹剔透得仿佛一个琉璃玉碗,倒扣在这方天地中,不留一丝缝隙。

    这极至幻美的杀伐妙象,实在是令人心神撼动,也让森望城一众修士如痴如醉,毕竟能见神魔演法,相当于参悟甚深神通,领悟几分先不说,至少见了前路妙景,甚至有修士心有所得,已然道力勃发,开始虚空凝韵,勾勒光符。

    至于谁胜谁负,则是议论纷纷,毕竟哪怕日月齐天,但那抹孤勇张狂的无头身影,实在是看得人惊羡不已。

    似在雕琢至锋至利的斧光,掀得风云跌宕,献与天地一赏,当得一句盖世无双。

    杀中无常,不到最后分出胜负,谁敢言稳胜……

    “易人皇,终是拦不住么?难道除了杀伐性命,就没有其它办法化解这因果?”渊蛊仙尊神色中流露出遗憾之色,眸子里更带着一丝悲悯。

    “此战已然避无可避,因果只能靠他自行消减,我们……能做的不多……”易皓沉望着金日银月位立中天,语气不免有些萧瑟,灿烂的光华宛若一张蛛网,深邃浩瀚遮天盖地,无始无终遍数枯荣,实在是可叹可怖。

    两位元神隐隐对视一眼,没有接话,微垂的眼帘同样遮住了眸子深处泛起的精光。

    “先看看吧,也许姬催玉别有谋划,或是另有底牌呢……”赏云仙尊不置可否地开口道,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起伏,“再说了,以刑天的惊天杀性,若说凌驾于日月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界之上再无一丝黑暗,仿佛光才是此方天地中的主旋律,那斧那盾只是浩瀚波涛中的孤舟,随着光浪沉浮不休。

    光映了春秋,光赐了生机,煎得众生阳寿少,熬得人间新鲜化无聊……

    这是天地中最根源的道力之一,沧海桑田皆在其中,每一寸春秋都在日升月落中挤压碰撞,生出无尽因果。

    “我执杀伐映生死,杀伐映我如是痴。”

    面对煌煌金日,迎着盈盈银月,无头神魔腹部的狰狞巨口,已然喝出狂猛的咆哮,小山一般的斧刃宛若流光电掣,仿佛万千地火烈烈爆发,却轻如一抹淡淡的烟霞,悍不畏死地向着日月卷袭而去,似要夺天地造化,慑众生心神,仿佛要在无尽的光阴中绽放出最明艳的绚烂。

    少年道人轻轻抬手,雪亮长刀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右手的衣袖被刀气一激,瞬间碎为了丝丝缕缕,消散在天风之中。

    那赤`裸胳膊上,依然有着道道狰狞的伤口,宛若一张张嘴巴,正发出无声的咆哮,正露出无言的讥嘲。

    听着前方斧盾相击的惊天巨响,宛若雷霆战鼓轰鸣在天地中,少年道人脸上露出悠然浅笑,轻轻在长刀上弹了一下。

    叮!

    长刀若风雪,无惧卷天地。

    杀傲此去当清澈,疯刃由来皆沉默。

    不管不顾,姬催玉已然从无头神魔身后杀出,提着长刀,携风带雪,闷头就向金曦之主斩了过去,似要搅了乾坤痛快过,要证活了这一刻。

    金日之光煌煌若流,阴月之辉冷冷幽幽,愈发凌厉,更见明晃,日月光华之中深藏着凛凛杀机,不过这些好像都被少年道人无视了,更不能阻拦他挥出手中的明刃。

    直愣愣,杀煌煌,无头神魔猛然挥出宛若明光的斧刃,在日月光华中劈出一道裂缝,仅仅只是一丝破绽,却仿佛为少年道人铺开了康庄大道,却见他毫不犹豫欺身而上,挥得锋刃分生杀,似鬼如魅,破命吞煞。

    铮!

    灼灼光华如刃,幽幽光华如丝,撕裂不休,哪怕有凌厉刀气护体,少年道人臂上的伤口依然爆出阵阵血雾,一抹赤红溅射在光华之中,好似那春新发,如那天生红霞,更是血色点梅画。

    姬催玉扫了一眼三丈之外的金曦之主,神色中没有任何波动,唯有一片生冷。

    身形消失之前,只留下一句凛凛森然的话,“你说要以性命了结因果,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金倌染,你被姜默舒保护得太过,斗法争锋从未赌上过性命,今日我来教教你,什么是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下个瞬间,少年道人依旧出现在无头刑天身后,似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如虚幻的梦景,除了那流下的泊泊鲜血,那抹红极为刺眼,似在提醒着所有人,生死已然擦肩而过。

    刑天胸前的凶睛已然变得赤红一片,口中却是哈哈大笑,“好样的,姬催玉,杀出个日月无光,杀出个万悲独畅,这才痛快!”

    一往无前,无头神魔已然携着如山巨盾,猛然向着日月所在撞了过去,唯有沛然呼喝声震天地,“生得冥顽道声不甘,如妖似魔岂吝狂澜,日月既来且放好胆,正要掷命赌上一盘。”

    杀性之韵顿时冲塞天地,宛若怒海狂涛,翻涌滚荡不已,金色的血水飘洒在乾坤之中,带着决然不退的悍勇,绽放出动人心魄的明艳。

    少年道人神情平静,淡然看着神魔杀向日月,眉眼中自有凛凛冷意,声如朗月清风,“刑天,你也是好样的,对面挡不住我们,无论是谁……”

    姬催玉轻抚着长刀,神情之专注,就像是抚摩至爱情人的发肌,刹那间,刀光映雪,刃吟阵阵,宛若一条灵鱼跃出`水面,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走向了不一样的命途。

    少年道人再斩而上,战意高昂,不吝生死,如雪刀光更加炽盛,铮铮然仿佛生出了灵秀,锋刃如同被赋予了生机,形成了一片片凛凛风雪,似天龙昂吟,若疯虎沉啸。

    烈烈金光,盈盈月华,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尖刃,再度割开了席卷的风雪,激荡起一片缤纷飞舞,无情且冰冷地迎向了骨玉下的那双眼睛。

    血洒天地,意气铮铮,好似山涧幽泉潺`潺声,又似灿烂烟霞映心魂,既有残忍意趣,却也浑然如一曲动人天籁,令人心神摇曳,道心都得到了明净,也得了升华。

    两丈!这一次少年道人已然斩到了金曦之主身前两丈!

    不过,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却是愈发狰狞了,只是这一次少年道人没有说话,仅仅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灵慧女修,旋即便消失在璀璨的日月明光之中,唯留了一片赤红血水。

    无头刑天敌住日月本尊,俊俏少年强斩神魔天命,两者已然全身浴血,却依旧一次又一次地冲向那片日月光华,似万千地火竞相爆发,浩浩荡荡,要与煌煌天日争锋,也似龙飞凤舞,澎湃灵动,要与明明天光争艳。

    一次次冲击,更是一次比一次欺近,金曦之主脸上的神色已然有着一丝凝重,光海更是愈发沸腾澎湃。

    易皓沉和两位仙尊,还有森望城所有修士,皆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云界中的这场争锋。

    “催玉果然悍勇……”易人皇的眼皮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过了几息,似乎对自己刚刚说出的言辞有些不满意,人皇喟然一叹,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的浊息,“或者说,疯魔……”

    便是人皇也不得不承认,这尸鬼所行所为,实在是让人难以揣摩。

    本是给了他机会,让其避开因果,偏偏要选择硬刚金曦之主。

    本以为他会借助生院幽冥通道遁往幽冥,偏偏要在云界中杀个痛快,甚至是那种不要命也要泼你一身血的疯魔。

    两位仙尊昂首看着云界中惨烈的斗法战局,神情已然有着感慨之色,听到人皇如此一说,不由得同时颔首。

    杀性尸鬼如此刚硬,着实有些出了两位仙尊的预料,更让人惊奇的是,此子似乎完全没有依仗幽冥通道的念头,居然悍然和金曦之主在云界上对攻。

    以伤换命?只有投错的胎,没有取错的诨号,杀性之名,疯魔二字,倒是半点没错。

    渊蛊仙尊暗自使了个眼色,却看到赏云仙尊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

    眼下这尸鬼虽然狼狈,但场面上毕竟没有落到下风,若是此时莽撞插手,搞不好人情没还上,还凭白将两边都得罪了。

    ……

    杀奔呈赤诚,日月不饶人。

    看着水镜中烈烈杀伐的景象,诸位天子不由得抚掌而叹,那片光华之中,有着命昙宗再兴后,最宝贵的珍物。

    无头刑天得了杀伐之性,金曦之主得了日月之妙,却在机缘巧合下互伐互杀,实在让人感慨。

    那无头神魔确实悍勇,那杀性尸鬼确实疯魔,不过诸位天子却是更加清楚,看似疯魔的眸子中,却是有着宁愿舍弃一切的自私。

    为了活命,为了前路,那少年道人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百无禁忌,没有对错,没有怜悯,没有神圣也没有尊贵……

    见得人心险处,骨玉映得终负,枯骨路迢迢,窥破至私得悟。

    “实在厉害,也不知那命昙宗哪来这么深厚的气运,金曦之主这等人物都能随便掏摸得出来,这次要不是借了尸鬼的因果,怕是绝难有落陷她的机会。”心典天子眸子中生出灼灼精光,指着水镜中那灵慧女子,“这麒麟天是不是有什么甚深灵妙,不然岂会有如此之多的天子之才。”

    “在这天地中也看了几万年了,本就是寻常天地,只是人道颇为顽固,这百年间更是像厚积薄发一般,实在让我等费解。”鄙命天子当即喟然一叹,感慨地说道。

    若非诸脉天子亲历,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方天地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美玉,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魔母,你以幻身随我等前去落陷金曦之主,可曾安排妥当……”有天子转身问向迤逦仙影。

    那不远处的风韵玉颊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淡然笑意,细腻温润,颇有一种灵神俱清的妙美。

    “易人皇被绊在森望城,我以幻身前往当是无妨,再说,如此盛景岂能不赏。”

    别慕呵螓首轻昂,眸子中有着惊人绝艳的慵懒和灵动,妩媚地看向水镜,“没想到,居然如此卖力,甚至让我有一种继续看下去的冲动,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光凭己身之力破开命途……”

    诸般算计后,她终是想亲眼来看看,东界诸宗没有任何埋伏,只是在静静等待此战结果,所以这尸鬼若想挣得活路和前路,便唯有投靠妖魔二族。

    既然想尽快覆灭麒麟天,这等落陷神魔之主的机会岂能白白放过,便是为了景星,这金曦之主也该今日入劫。

    “眼下来看,他要破局很难,这杀性尸鬼已然全力以赴,也许还藏有一二底牌,想来是为最后搏命所备。”浮生天子微微摇头,“金曦之主无漏无缺,没有任何破绽能让姬催玉抓`住,此时虽说看似平局,却是以尸鬼和刑天的伤势换来的,但这终是有极限。”

    “不错,若无我等天子插手,这姬催玉即便不死,也只能破开幽冥遁逃一途。

    而一旦遁入幽冥,他必然去投妖廷,倒是会白白便宜了凤廷和妖师。”

    魔母桃眼微微眯起,嫣红唇角已然勾起一个幽幽浅笑,“虽说也是能活,但到底憋屈了些,没有投身我等诸脉天子爽利。”

    诸脉天子哈哈一笑,自然是听出魔母的言外之意,当即长身而起,刹那间,魔气已然冲天沸滚,魔域所在仿佛化身为一头饥肠辘辘的妖兽,无声地张开了巨口,獠牙森森。

    刃生红莲,入灭为宴,此去并肩起云烟,却要日月赴黄泉。

    “同去,同去,光是看戏终是搔不到痒处,金曦入灭的盛景,岂能没有天子入宴。”

    “金曦当有一劫,正应在我等身上。”

    “那姬催玉也是狠戾,自家杀身的气运劫数,敢拿命昙宗的神魔之主来填,好个冷心冷情,好个杀心魔性,合该为天子。”

    “非如此不破命途,非如此不破樊笼,他又不是金玉麒麟,命数要挣,前路也要争……”

    ……

    轰!

    浩瀚的魔潮从中原之地漫起,没有丝毫停留,向着森望城杀奔而去。

    魔潮推进极快,就如悍然赴死的兽潮,毫无停留地越过了东界诸宗设下的诸多防线据点,甚至没有尝试攻陷,只是简单隔绝了消息的传递。

    仿佛前方所在,有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至美至真,值得诸脉天魔舍生忘死。

    所以没过多久,浩瀚的魔气已然笼罩住了森望城,无数魔妙魔韵彼此交错勾连,层层叠叠,有红尘之妙,有烈烈凶威,有掠夺的慈悲,有杀戮的破障……

    所欲所望在入灭前蜕变为极致的天真,所魅所惑在沉沦中染就入骨的妙美。

    两位元神立在大阵之中,眉目已然死死凝在一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即便手疾眼快发动了大阵,却依然太晚。

    魔潮来得太快,更有两位天子于近处暗伏暴起,逼得没法,赏云和渊蛊只能发动大阵将森望城护住。

    “没想到人皇也在森望,这倒是巧了,我等前来赴宴,有额外助兴之人,也是妙事一桩。”

    伴着浩瀚的魔气,秘藏天子沉沉出声,魔吟激荡在森望城上空,令人不寒而栗。

    易皓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向天子,即便森望城被隔绝内外,好在已有预案,最多两个时辰东雍便能察觉到异样,半天之内,各宗元神就能前来支援。

    森望城有大阵护持,却是丝毫不怕魔潮围困,如今更让人灼心的,却是那云界中斗法的两人。

    似是猜出了易皓沉所想,吞宙天子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坦然说道,“听说金曦之主来了东界,实在有些巧了,她那金曦神魔是取了我等八脉的魔躯方才炼制成功,所以诸脉天子齐来讨个说法。

    更何况,那姬催玉使得诡计,落了浊醐和清醐,这笔账也当一起讨还。”

    此话一出,人皇和两位仙尊顿时瞳孔一缩,灵台中已然大骇。

    而与此同时,在那魔潮之中,诸位天子和魔母同样大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来得可真晚。”少年道人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很是不满,“非要看我被打得浑身是伤,才姗姗来迟,各位天子的诚意呢?”

    语气冰冷,没有半分掩饰,恍惚间已然杀气凛凛,就如那骨玉映出的寒光。

    “总得布置一番,才能确保东界诸宗无法支援,再说,若非这般,岂能见到催玉大发神威的样子。”别慕呵盈盈一笑,却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魔母幻身来此,可是想看我亲手斩下金曦之主的人头?这个不是不行,得额外加钱。”少年道人轻轻呼出口气,手指在长刀上轻弹着,柔柔铮铮,凌厉的目光更是扫过所有人的脖颈,唇边已然慢慢地挂上了一丝冷笑。

    语气虽然轻巧,但流露出的,却是背叛的决然,以及凝重如山的杀气。

    日月的光辉已然浓缩到十丈之地,将灵慧女修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听到少年道人所言,森冷清脆的断喝猛然出现在魔潮之中,“诸脉天子?魔母幻身?姬催玉,你居然勾结天魔?!”

    “不然呢,你要以性命了结因果,我能怎么办?

    我说过,要让你知道什么是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金倌染,为了这一战,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少年道人将手一摊,一座玲珑宝塔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诸灵问心塔?四脉天子不由得一愣,旋即大笑起来,果然,这才是这尸鬼的底牌,原本是生院勾连气运的镇宗之宝,看样子,已然是被尸鬼祭炼到堪堪能用了。

    别慕呵微微一叹,慨然说道,“我早猜到你在祭炼法宝上,别有机杼,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了得,有了问心塔,怪不得你如此有底气……”

    道道问心条束弥漫开来,这处魔潮顿时成了一处囚笼,隔绝内外,成为一方小天地,独立于天地之中。

    “很好!姬催玉,我保证,便是我于此间身死道消,我也必然拖着你同去幽冥。”恨恨切齿之声倏地从日月光华中传出,似有万古难消之恨。

    魔母的眉眼中盈着淡淡笑意,诸位天子俱是哈哈大笑。

    “不用这么麻烦!”

    少年道人沉稳地看着那片光华,又冲魔母和四位天子粲然一笑,淡淡地说道,“现在金曦之主你是我的筹码,四脉天子也是我的筹码,金倌染你来说说看,若是我反水和你一道杀了这四位大自在天子,算不算拿性命了结因果。”

    宛若一座太古神山猛然砸在灵台中,别慕呵和四位天子顿时怔在了当场,似是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内容。

    对面日月光华所在,更是猛然一缩,宛若波涛一般起伏不休,仿佛是被刺激到了。

    一命催来笑前身,杀中疯魔见天真,看破刃里真世味,清冷似玉斩得春。

    姬催玉抚着雪亮长刀,轻轻在刀刃上吹了口气,听着那铮铮之音满意地点点头,

    “别愣着,正好魔母幻身也在,都开开价,买命嘛,不寒碜!

    我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不然不至于走到如今这步,这等命不由己的惨淡经营,各位还请理解一下。

    好在,我说话还是算数的,若是哪方给出的价码能让我动心,我立马砍向对面以示诚意,绝不反悔。”

    别慕呵银牙狠错,已然死死咬住了嘴唇,她终是明白自己究竟算漏了哪一点,这混账尸鬼敢出卖东界诸宗,自然就敢出卖各脉天子,对他来说,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出卖!

    这胆大包天的杀胚,命昙宗的因果,居然敢拿大自在天子来填,实在……太过荒谬……

第五百四十八章 空手套赚

    四位天子已然瞠目结舌,过了几息,方才齐齐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里,有感慨,有苦涩,有沉重,甚至有一抹面对身死道消的释然……

    任谁也没能想到这杀性尸鬼疯魔至此,便宜占尽,还要两头出卖,简直是匪夷所思,就似那通天大道不走,险道绝处偏来。

    “你这魔性至深至毒,难道就不怕因果反噬自身?

    姬催玉,你当知道,只有我天魔诸脉容得下你……”心典天子沉沉出声,侧头凝视着少年道人,说到最后眸子中已然炯炯有神,似是问心,也似叩门。

    “哪怕有两尊后天神魔,但金曦之主终归只有一个人,便是加上你,难道我等四脉天子就怕了不成,姬催玉,莫要自误!”

    俊俏少年抚了抚额间骨玉,眉眼中有着淡淡笑意,没有半分掩饰,慨然说道,“天子说得不错,我有些手段确实见不得光,所以一向只让死人知道,算是最后的体面,也算是给自家一个交代……

    可惜,今日倒是不巧,只是单纯的交易,金曦之主可以出价,各位天子自然也可以,我这人出了名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若是价格合适,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继续忠于诸脉天魔。”

    魔母眸子中已然变得冷霜凛雪,看着这混账尸鬼,顿时一声嗤笑,“姬催玉,你觉得我东界天魔诸脉还会信你么?何必做出这等假惺惺的姿态,故意来恶心我等?”

    别慕呵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俊俏少年,既愤愤又恨恨,似是不愿放过他表情中的任何一个细节,樱`唇轻抿,银牙狠错,目光更是宛若刀剑一般。

    这混账尸鬼肆无忌惮地背叛,染得血色潋滟人间,正如那修罗当前,偏偏又诡狠欺瞒。

    若干被骗得惨,若干被斩得冤,他倒是杀得一个欢酣。

    少年道子似是被魔母吓住了一般,赶紧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严肃正经的神色,“魔母为何如此说,事关天子入灭大自在,你倒是幻身在此,无所畏惧,但你能代表四位天子么,难道说你们怕给出的价钱比不过对面?”

    别慕呵冷冷一笑,玉颜上已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却是挑眼看了看那片光华,不屑地摇摇头。

    四脉天子却默然无语。

    “这才对嘛,我不过烂命一条,既然要卖与两家,自是价高者入眼。”

    少年道人咧嘴轻轻笑了笑,宛若那明月清风,就如那疏星崖树,逍遥天地两间,不争半分得失,“不知金曦之主可有什么说法,魔母似是觉得已然稳胜于你!”

    日月凝作的那片明光,仿佛春水生出涟漪,倏地流淌向两边,一位灵慧女修已然轻移莲步,款款走出。

    明眸耀若灿星,青丝如瀑轻垂,那灵韵风情恰似日月留痕香浓,春光载来不老梦。

    诸脉天子和魔母一眼扫去,着实惊艳了一番,那灵慧若鹿之韵,那日月恒久之性,煌煌正正,便是四脉魔妙依然压之不住,略一接触,已然被迫得隐隐消退。

    女修微微昂着螓首,秀丽眉目中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两具光轮悬在她的身后,无漏无缺,完美无暇。

    面对虎视眈眈的四脉天子,面对神色复杂的狡诈魔母,面对反复不定的无常尸鬼,她却仿佛没有半分浮躁之气,只是嘴角微微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拿天子胁我,还想我承你的情?”金曦之主双手拢在腰间,檀口不疾不徐地张开,淡淡出声。

    幽幽天地内,日月难相逢,此间杀伐尽,岁晚期同归。

    落入她眼帘的,是看似市侩的少年,是纵横诸天的天子,是欺瞒各宗的魔母,各有所执,各有所持,均是眸光灼灼地看向她。

    刹那间,她不禁莞尔一笑,拜这魔母所赐,四位天子怕是得了那大自在,也是死得稀里糊涂,不知败在何处。

    哪怕刑天此时就立在那人身后,却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生来玲珑几多面,疯魔天真演得全,如昙百年难一真,铮铮杀里难闲倦。

    那人诸般辛苦,才布下了这等杀局,自家却是不能拖了后腿,不过是骗骗四脉天子和魔母而已,金倌染,你可以的。

    金曦之主猛然抬眼瞪向杀性尸鬼,嫣然笑容中已然有着一丝不善,“不为大势所胁,不为小人所欺,这是真正的刑天之主告诉我的。

    有的人哪怕降服了刑天,也终不是神魔之主。

    你以为拿性命来威胁,以天子作筹码,我就会妥协?!”

    金倌染眸子扫过杀性尸鬼,扫过天子和魔母,仿佛日月行天,煌煌璀璨,自有凛凛正气,尽扫一切暗秽。

    就似缓缓流淌,无情却又锋利的逝水光阴,不为任何人停留,也不给任何人额外的恩赐。

    “罪就是罪,错就是错,若都能拿功劳折算抵消,那丢掉性命的人又该到何处喊冤,那被更易的命途难道还能回到原有方向?”

    因果就是因果,一旦作出选择,便是踏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偏向了不同的命运河道,日月之下,明明白白。

    诸脉天子倏地一惊,旋即又是一喜。

    都说刑天之主眼中容不得沙子,没想这金曦之主也是如此,这姬催玉大概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结果。

    少年道人微微皱起眉头,手指在雪亮长刀轻轻敲着,语气中却依然云淡风清,“金倌染,我给出的机会,你与各位天子并无二致,是我诚意的最大体现。

    说到底,我不过是拿了你命昙宗的南明离火剑,作为了结双英因果的补偿。

    至于刑天,成为先天之灵后,已然和命昙宗断开了气运勾连,只怪郑景星那厮手脚没我快,便是有因果,也该由郑景星厚着脸皮来寻我麻烦。

    命昙宗向来有以命了账的规矩,我请了四位天子来此,便是姜默舒当面,也不敢说要求更多。”

    金曦之主淡然扫了一眼四位天子,神色冰冷,旋即毫不客气地说道,“四个天子不够!若是我就此答应了,你倒是破开了命途,还将因果一并了结,而我命昙宗不过收回原本就属我宗的佛剑。

    眼下我命昙宗还没有元神,全靠各位神魔之主悍勇拼杀才打出了天宗格局,岂能坏在你的手里。

    我本就是为取你性命而来,眼下最多就是再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还是能拖你一起入灭,你这么怕死,大可以试试。”

    无论是别慕呵还是诸脉天子,已然听得有些恍惚,大自在天子被拿来填因果且不说,居然还要被这般嫌弃?

    区区命昙宗和杀性尸鬼的因果,四个天子放在秤上还不够?好大的口气!

    少年道人喟然一叹,侧头看向各位天子,轻轻伸了个懒腰,举手投足间尽是慵懒,“这金曦之主是个认死理的,不知各位天子准备出什么价钱好令我回头是岸?

    我是真没有忌讳,各位天子还请说说看!”

    四位天子对这杀性尸鬼的反复无常,已然有些习惯了,眼前这道子有着至私之执,也有着挣活之心,更有着破命之念,说翻脸那是真的翻脸,只在须臾之间,更不会有半分犹豫。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这尸鬼能在浊醐和清醐之间浑水摸鱼,火中取栗,最终还得了胜机,这厮不要命就罢了,居然还不要脸。

    别慕呵正要出言,却忽然怔了一怔,玉颜上泛起一抹无奈之色,事关天子得证大自在,若她真身在此,自是可以侃侃而谈,但如今此处只有幻身,没有生死之忧,倒是真如这混账尸鬼所说,不便多言。

    少年道人说话的语气愈发沉静,似乎连周身的杀意都变得安详了,“各位天子终是不可能和金曦之主联手,所以说,这场将性命压上的买卖,我这条烂命始终都能卖得出去。

    各位不提价相争,大不了我就主动赠点好东西,总之,除了我,诸位天子和金曦之主,只能有一方可以活着离开此处。”

    四脉天子看着少年道人,丝毫看不到半分紧张和局促,不由得齐齐心中暗赞,谋划出现变故,却是依旧风云不动,就如那天劫临头却坦然受之,实在难得。

    眼中无他物,身外不经心,已是近道通禅。

    “我等四脉许下天魔大誓,随你征伐十方天地。”

    浮生天子斟酌着言辞,生怕这尸鬼不明白这里面的玄妙,“催玉,若能令十方天地破灭,便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听到天子这样说,俊俏少年眸子中不由得多出些许兴趣,嘴角更是勾起微弯的弧度,笑着开口,“这里也没有外人,不若天子说得详细些,什么更进一步的机会。”

    “魔主……”

    浮生天子刚吐出两个字,拯灵天子已然强硬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天子之秘,终是只能天子知道。”

    旋即,拯灵天子看向杀性尸鬼,犹豫几息后方才沉沉出声,“等催玉凝出魔执魔识,成就天子尊位,我等当不会有任何隐瞒,在此之前却是不能多言了,此事非是针对催玉,便是理株和复眠也同样如此。”

    “无妨,这等画饼之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且一说我且一听。”姬催玉抚着长刀,微微一笑,骨玉映着点漆眸子,似是生出幽幽的莹光。

    默默咀嚼了一下天子透露出的讯息,少年道人的灵台中不由得生出一抹凛然。

    “麒麟天中定有玄秘,这是我等天子的一致推断,待天地覆灭,这个玄秘由你和金玉麒麟平分……”

    “你与无间佛母的因果,覆灭天地之时,诸脉天子可助你镇压佛母!”

    ……

    少年道人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意。“诸位天子拿出的好处,要不就是眼下不能说的天子之秘,要不就是未来才可兑现的大饼,实在没有诚意啊。

    既然这样,我便加点筹码,免得各位小看了我的价值。”

    四位天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凝重之色,而别慕呵则是玉眉微皱,已然多出了一抹思索的神色。

    对面的金曦之主,依旧只是淡然冷笑,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风尽殷,元神战力又不仅仅是元神战力,懂得都懂,不懂的,也没必要懂了。”

    姬催玉抚着手掌,只是笑着,意气风发似是幸运祭炼出至妙灵宝,又像是冰消雪尽见得第一朵春绽放,上得青天揽得明月,赏了乾坤中妙歌一阙。

    别慕呵不由得眉头一紧,同时也发现了异样端倪,对面灵慧女修的眸子中已然多出了纠结之色。

    过了几息,金倌染猛然踏前一步,秀目中满是忌惮,“难怪,你把风尽殷留在了生院不准她同来森望城,居然是打这个主意。

    四个天子的魔躯,我要了,风尽殷,我也要了。

    姬催玉,动手!”

    听到金曦之主的话,少年道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莞尔微笑,侧着头淡然出声,“金倌染,现在知道急了?不过便是再急,总该要给别人机会,且听听各位天子怎么还价吧……”

    鄙命天子幽幽开口,眸子中精光闪过,“风尽殷既然能洗染黄泉神魔,正好可补上错尘的位子,催玉成就天子之尊后,当可取代浊醐,我等九脉魔妙,以你为首,如此便可窃夺命昙宗的气运。”

    错尘天子当时身为神魔天命,却是证了天子尊位,冥冥中便有着气数偏转,命昙宗此后便逐渐沉沦为地宗了,风尽殷既然能轻易御使后天神魔,想来也是神魔天命无疑,参照错尘天子的法门,必然成就天子尊位。

    “这个法子不错,总算有点实惠好处了。

    哎,鄙命天子,其实命昙宗只是怀疑黄泉神魔为我所窃,根本没有实质证据,甚至那黄泉峰还有一小汪黄泉留在原处,我猜金曦之主根本就没有十足把握,你如此坦白说话,倒是把罪名给我坐实了。”

    少年道人幽幽一叹,语气中显得甚是郁闷,然而眸子的最深处却是压下了一抹淡淡的杀意。

    诸位天子终是得到了准确消息,知晓了风尽殷一跃成为元神战力的本质。

    这个秘密只告诉过人皇,所以只可能是易皓沉那里漏了底细,只待此战结束后向易人皇确认这件隐秘都有哪些人知悉,便能顺藤摸瓜找出诸脉天魔的暗子。

    很好,不枉金倌染如此聪明灵慧,懂得配合……

    灵慧女修已然神色大变,秀丽容颜上愈发冰冰冷冷,出言更显杀意凛凛,“我的条件不变,四个天子的性命,加上风尽殷归我命昙,我便代表诸位神魔之主作主,前尘因果一笔勾销。

    或是我陨落于此,顺便带你一起上路,若是可以的话,再多邀一位天子同行,就当是赚的。”

    “催玉,天子之尊岂不更加快活,以你的手段,加上命昙宗的气运,成就大自在后,纵横诸天当不在话下。”心典天子面带嗤笑,冷冷看着金曦之主。

    即便金曦之主依旧骄傲,可能够承诺的条件却是完全无法和诸脉天子相比。

    只要藏住风尽殷化染黄泉这个秘密,一旦杀性尸鬼和幻宗道子双双成就天子之尊,这姬催玉从此便不会缺了气运,以他貔貅狠咬的性子,绝不可能放弃。

    若是他选择联合金曦之主,且不说能不能与四位天子争胜,便是侥幸胜了,也不过是堪堪消减了因果,元神战力没了,气运关窍丢了,离火佛剑失了,天子之路断了……

    图什么?!

    魔母细细端详着俊俏少年的表情,却见他侧过脸来,长长呼出一口气,雪亮长刀已然再度指向了金曦之主。

    姬催玉哈哈一笑,轻轻在长刀上弹了一下,铮铮做响宛若龙吟,“金倌染,你既然辛苦来东界一趟,岂能不见识一下各脉天子的魔妙,今天这个机会就不错,四位天子联手总有能压住日月之韵的手段。”

    “好,你既然有胆子和我同归于尽,倒是让我小看你了……”灵慧女修眼帘低垂,语气中多出一抹决然不悔的意志,金日和银月再度散发出盈盈光华,沛然而铿锵,九死犹不悔,

    诸位天子不由得抚掌而笑,别幕呵的神情也沉稳了不少,似是放下了心头的千钧巨石。

    “我说了,若是哪方给的价码让我动心,我抽刀便砍向对面,以证明我的诚意……金曦之主,等会厮杀起来,你要小心些。”少年道人微微颔首,冷然开口。

    下个瞬间,雪亮长刀裹着漫天风雪,没有丝毫犹豫斩向了四位天子。

    “为什么……”别慕呵完全想不出尸鬼选择金曦之主的理由,幻身已然掩住了檀口,难以置信。

    少年道人幽幽的声音响彻在这方天地中,似是回答魔母的疑问,也似在自白,似是抱怨,似是感慨,

    “金倌染从始至终都要跟我同归于尽,四脉天子居然没有一脉愿意承诺舍命替我挡下劫数,实在没有什么诚意啊。

    没办法,我不想死,所以金曦之主敢压下性命,出价便委实高过各位天子了。

    我既然做卖命的生意,自然要诚信为本,各脉天子,死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映心拯灵

    “斩得春风不肯休,不惭天地多挽留……”

    原本默然不动的无头神魔已然睁开了胸前一双凶睛,猛地大喝,如山大盾被丢到一边,明月斧刃顿时高高扬起,欺身而上。

    浩瀚的魔气和无数问心道束纠缠在一处,构成了这内外隔绝的牢笼,在这牢笼中,杀伐潮起,日月光生,浩浩汤汤,仿佛掀起了一股席卷天地乾坤的洪流。

    四座坚固的岛屿屹立在潮水中,仿佛四头太古凶兽,魔威赫赫,各有玄妙,正在与浩瀚大潮进行碰撞,疯魔厮杀,顽强坚持,似是无休无止。

    为了活命的生路,为了顺心的前路,谁又肯轻易放弃呢,当舍命,不辞远……

    凡事随缘,因果来牵,烈烈杀伐尽入眼,几人战时并肩,谁曾天地夺艳,命数且由己来解……

    轰!

    四色`魔气猛然冲天而起,仿佛四条触手匍匐攀爬,张牙舞爪。喷溅出的魔韵,焕发彩光,绚丽至极,更是散发着诱人堕落的魅惑,不住在虚空中扩散,迅速同化着这方天地。

    拼命与日月光华争夺着有限的空间。

    “无头刑天,杀性尸鬼,还有日月明华,这点手段就想令我等得了大自在?”

    心典天子沉沉出声,已然生出妙化之相,丝丝缕缕的甚深魔性艰难地蜿蜒勾连,终是织成一道水帘,瞬息间已然映住了俊俏少年的身形。

    姬催玉持着雪亮长刀,猛然顿住了身形,悬立在虚空中,眉眼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感慨,“魔妙至此已然近道,心典天子,这等玄奇着实让我叹为观止!

    之前小觑了各位天子,是我的不对,实在抱歉了!”

    在俊俏少年的对面,琼英飒爽的佳人举着同样的长刀,从水帘后一步迈出,眸子中已然生出灵动,却见她神情复杂地叹息一声,“不想在催玉心目中,生平最难的一战,居然是与我在鬼宫放对,实在是云楼的荣幸。”

    “以心映心,以魔幻岁,心典天子从我灵台映出你来,又以魔妙赋予你堪比妖圣的极致战力,很是让我吃惊呢。”

    骨玉映着姬催玉的眉眼,盈盈生光,却是沉稳而无情,一如当年在地底鬼宫中一般,杀意如冰雪,凛凛已生寒。

    最是容易年岁轻换,最是潦倒初心易变,若是并肩同行天地,若是错过终负天意……

    “过了这些年,不知云真和化鸿如何?可是被催玉斩了?”

    英武无双的女子轻轻抚过雪亮长刀,眸子中闪过一抹难得的宠溺,朱红唇角勾起略带无奈的浅笑。

    少年道人喟然一叹,轻轻在霜冷锋刃上弹了弹,语气中也有着一丝遗憾,

    “我被鬼母反噬,好些年都浑浑噩噩,不过曾听闻翼化鸿被姜默舒斩于白玉京,死前临阵爆发,终是晋升为妖圣。

    迦云真眼下为妖师,在天地中威名赫赫,一言可号令各大妖廷,甚是威风呢。

    哦,对了,他们两个还联手立了一座妖廷,名为化真妖廷,化鸿当时是妖皇,妖后是北疆的皇女,叫紫苏。”

    云楼幻身微微颔首,修长的凤目轻眨数下,神情中不由得生出一抹释然,就如在这杀伐浪潮中绽放出的绝艳琼。

    少年淡然笑笑,笑容甚是清冷,更见绝情,“只可惜……”

    “是啊,只可惜……”英丽女子喃喃开口,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眸子中已然有着清澈若莲的决意。

    两道刀光猛然乍亮,同时化为浩荡的凛凛风雪,搅在了一处,刀光斩魄,杀意落魂,似将一切的执念,所有的心魂,尽数灌注到刀意中,付之一刃,付之一瞬。

    铮!

    狂飙怒卷,雄浑浩瀚与至锐至利共舞一处,激荡起一重重的波浪,霎时间这处虚空中已然光分韵散,似是天崩地裂。

    欲证顺意刀心,却陷难言世事,身持霜刃抢上,与难近良人来撞,爱恨幽幽尽滚烫,哪怕杀得荒唐,却是甘心赴了一场。

    激烈的锋刃碰撞声中,少年执着长刀,眉眼中尽为霜雪淡漠,毫不犹豫地挥刃而上,破心中妄,破爱中痴,破命里无,破他年执。

    英武佳人微笑着,厮杀着,虽是心意不能明言,恰好呈于刃寒,付与那人堪斩,却笑那人不怜。

    摄魂夺魄的战意同时绽放在两人的刃锋,没有只言片语却交心,没有丝毫软弱却倾情。

    姬催玉清楚地知道,这便是自家的情劫,被心典天子以无上魔妙落在此间,既是以刃问道,也是以情叩心,那年地宫与云楼一战,胜负只在一线之间,虽是胜了,但终是在心头留下了遗憾。

    过了这些年,遗憾非但没有消失,却是愈发地清晰。

    令对面香消玉殒的一击,却是要再次挥出,自己还是会如当年那般毫不犹豫么?

    哪怕有一丝的犹豫,都是道心破碎,甚至身死道消的结果。

    骨玉没有说话,也没有承认或否认,只是在少年道人的额间微微摆动着,与对面射来的明丽眸光见招拆招……

    ……

    杀伐的源头是什么?是杀伐本身,还是心有择执?

    神魔无谎,舞干戚以逆獠弑上,此来火宅上斩穹苍,刃有明月当破无常,无论是前路还是旧伤,皆要求个坦荡。

    无头刑天一斧斩出,烈烈杀韵激荡而起,宛若洪涛奔腾,似是雪峰倾崩,惊湍怒啸于天地,雷霆震怒于乾坤。

    而挡在神魔面前的,是一个个恐惧的生灵,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已然牢牢摄住那无数众生的心神,诸般不一的面容上尽是绝望到极致的神情。

    “刑天,你是先天之灵,我也曾一样,甚至见到你,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拯灵天子微微一笑,下个瞬间,与常人一般的躯干,已然被明月斧光砸为了肉泥。

    那众生之中,却是有个身影迈步而出,面容却是逐渐变得秀丽,十息不到,拯灵天子再度站到了刑天身前,“我以为杀戮能救下一方天地,到头来却是空空如也。”

    轰!

    如山如岳的斧刃在神魔的沉默中再度砸下,不仅将新生的拯灵天子化为了齑粉,更是连周围恐惧的诸灵,也同样毫不留情的斩过,刹那间,仿佛天地都被这一击撕开了一道伤口,血水从那处倾泻飞流,气象极为惨烈。

    不远处,新出现的拯灵天子微微摇头,慨然说道,“我寄在诸灵心念,他们要伟大去救他们,我便去救他们,这些诸灵为我所纳,作为我的一部分,永得自在。

    其中好些还是此间天地的众生,杀我,便是在屠戮众生!

    诸天如此广大,麒麟天凡人如此众多,你杀得完么?”

    无头神魔默然无语,毫不留情地挥出了斧刃,大`片的血水顿时溅射出来,这方小天地中仿佛下起了血雨,不断地抛洒而下。

    赤雾溟濛,血肉成粉,被激荡得四下弥漫,仿佛在寻求出路,好似在期盼救赎。

    “一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万……你杀得完么?刑天!

    便是你真的杀完了,天地陷入一片死寂,又有什么意义?”

    再次从众生的恐惧中一步踏出,拯灵天子淡然笑笑,“我也曾让世间刀兵昂昂,我也曾为天地抖擞清朗,我也曾予乾坤无忧万象,我曾为光,我曾领航,更是执过杀伐堂堂!

    刑天,你如今做的一切,我都曾经做过!你未来的路,我也曾经走过!

    最终,我放下了杀刃,选择了与众生化一……

    杀伐终是有极限的,你杀不完众生的性命,也斩不了众生的软弱,所以,无论你斩杀我多少次,我终是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无尽的血肉残肢中,拯灵天子傲然而立,出言煌煌,这是穿透杀伐的明识,也是看破虚妄的高歌。

    面对天子的宣言,无头刑天将如山巨斧猛地向下一顿,凶睛已然变得赤红一片,目光如雷似电,腹部的獠牙巨口更是不屑地嗤笑出声,

    “不过是变了初心的弱鸡,连更易道途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倒是真不适合走由杀证道的路子。”

    无头神魔将手轻轻一召,如山大盾倏地落到他的手中,下个瞬间,斧盾相击,干戚共舞。

    轰!

    宛若雷霆战鼓的敲击之声,爆发出以怒御心的意志,以及凛凛煌煌的沛然悍勇,

    “杀伐在天地,心源无异端,山岳移可尽,归墟亦可填,

    笼鸟无惧意,挣得两间宽,且将血浇胆,举刃裂天寒。

    此来诛戮绝陷,却要天地顺眼,

    浮生且争朝夕,正要斩得绝险。”

    道道狰狞的伤口,横陈在无头神魔的躯干上,却像是为这战歌作了最好的注解,凛凛杀韵摄人胆魄,魔妙所化诸灵众生已然瑟瑟发抖。

    面对几如琉璃一般的杀心,拯灵天子面容上已然生起凝重之色,难道真有人敢屠尽众生,甚至不惜天地俱毁,乾坤化灰,只为了不让天地沉沦于天魔之手。

    “难道你这神魔眼中只有杀伐铮铮,为何不愿给天地,给众生,其它的选择?”天子不由得苦笑一声,感慨地开口。

    无头神魔腹部露出狰狞的笑容,眸子中似有熊熊火焰,煞气逼人,

    “连杀伐都不敢坚持的话,只会沉沦无底,没有任何前路,天子,这就是我的道。

    你挡在这道上,便是不死不休,别说亿万诸灵,就是亿万诸天覆灭,也挡不住我来取你性命。”

    天子的眼光,再一次看向无头神魔,肉眼可见,这刑天身上还有许多未曾愈合的伤口,这是与两位妖圣争锋求胜留下的纪念,但也像一个个烙印,将那杀伐之性宣之于天地,刻之于骨血。

    拯灵天子喟然一叹,眸子中生出赞许的意趣,“刑天,我作为曾经的先天之灵,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你却坚持着修罗的道途,就让道路来碰撞吧,一切的对错,一切无常,以此明确!

    且看是你斩尽我的魔妙,还是被拯灵大愿扭曲本心。”

    天子忽然间潸然泪下,真像啊,曾经的天地中,曾经的自己,也曾有过如此明煌的意志,心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金刚弥坚。

    只是魔妙既凝,成就天子尊位,已然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求之道,魔妙炽然,吞噬天地,令诸有情皆得无边自在,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这感动的泪水,是为纪念昔日的自己,也是为斩却如今的刑天,无关杀伐胜负,只在彼此赤诚。

    迎着无头神魔的明月斧光,天子从容不迫,漫步而上,以化身赴死而凝拯灵大愿。

    不得当年有,犹胜此间无,杀中感溅泪,生死不糊涂。

    ……

    看着眼前的杀伐诸景,魔母不由得长长呼出口气,玉颜上已然凝着一丝沉重,一双美`目却是注视着金倌染。

    “两位天子稍等几息,我和金曦之主也算旧识,且说上两句话。”

    浮生和鄙命两位天子微微颔首,却是眸光沉沉看向两处杀伐盛景。

    其它两位天子已然拿出压箱底的手段,终是拖住了刑天,也挡下了尸鬼,如今能否破局,却是要着落在金曦之主的身上。

    “我该叫你别慕呵还是魔母呢?”金倌染侧着头,与慵懒丽人凝神对视着,勿需言语,亦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那抹坚定。

    魔母温柔一笑,绝美仙颜上绽放的笑容,似能包容万事万物,“两个都是我,既然相熟便没有这些忌讳,倌染随意称呼即可。那年姜大哥带你到雍都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却是出落得愈发灵慧了。”

    “所以,见我大了些,你就想要杀我了?”灵慧女修语气中不由得多出了一丝讥讽,“若不是姬催玉天生反骨,怕是这会你就是指着我的尸身在夸赞了。”

    别慕呵闻言当即微微颔首,却是笑吟吟地说道,“私情是私情,岂能影响正事,姜大哥和翼化鸿交情也不错,还不是将他斩在了白玉京。

    况且,便是这混账尸鬼反水,四位天子也是各有玄奇魔妙,若说倌染能挡下两位天子,我是不信的。”

    金倌染眸子中生出冷意,不动声色淡淡开口,“不需要你信,也与你无关,等我将四位天子的法体带回命昙宗,魔母你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感慨。”

    金日和银月已然从她身后腾起,灼灼若火愈发鼎沸,柔柔似泉更见冷幽,竟是主动将两位天子卷入了战圈。

    无论魔母有什么谋划,她皆是不听不闻,闷着头狠杀过去,只要拖住这两个天子,自家宗主大哥必然就能破开局面。

    谎钓鱼,伏杀图,刃间风来,直入铮铮处,天地真修多与少,管领杀伐总不如。

第五百五十章 刃里倾情

    金日与银月同时升腾而起,煌煌金光乱闪,银色月华宛若波涛汹涌,纠缠互生,猛然砸在两位天子的魔气屏障上。

    刺!

    犹如撕天裂地的声音,骤然响起,好似亿万金光银玉夭腾迸射,红彤彤,冷幽幽,映得虚空荡漾,极尽升华。

    浮生天子和鄙命天子对视一眼,眸子中已然多出啧啧赞叹之色,旋即同时向前一指。

    轰!

    魔气共鸣作响,一道道魔韵幻生幻灭,好似出现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魔妙过处,天地变色。

    浩瀚的魔气没有丝毫退避,坦然挡下了日月煌煌的一击,就如那厚德的大地,沉默得震耳欲聋,

    静静承受着日升月落的消磨,无恨亦无爱,哪怕沧海桑田改了容颜,在那炽`热的最深处,却依旧有着自己的执,自己的持。

    “上一次你我两脉联手,还是对战蓝菩妖圣,一晃都已然过了几万年了,没有想到此番入世不久,就被逼得携手争锋。”浮生天子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要与日月争胜,不全力以赴怎么行……”鄙命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灵慧女修,语气中很是谨慎。

    “是啊,幸好是你我一并来了,若是换了秘藏和吞宙,怕是难以破解韶光无情的玄妙。”

    浮生天子的语气中多出一抹庆幸,慨然出声,“没想到这令金曦之主入灭的盛宴,居然会出现如此变故,也好,就借这日月之光,照亮浮生,守望鄙命。”

    随着天子的话,魔韵接连响应,漫天幻彩顿生,灵红、青紫、玄黄……如万道龙蛇起陆,昂首嘶鸣,惊鸿电舞。

    而与之共鸣的,浩瀚魔性从鄙命天子处漫起,顿时生成无数涟漪,横空交错,各色`魔音凝为符性,气象恢弘,就似为命数高歌,为命途赞颂。

    “浮生且来载道,品食天地多娇,此心自有昭昭,映那日月之色太薄……”

    “鄙命此身纷扰,染了红尘桀骜,归来依旧年少,最恨命里惊涛太少……”

    两道魔吟同时响彻在天地中,宛若流星带上锋芒,好似长虹泻了山河,生出万道精光,千重妙相,密音炸裂处,金星银屑漫天飘洒,像是绚丽至美的灵光幻雨,合天之垂,映与人间。

    这是命途与天意的对抗,是众生与时光的厮杀,仿佛是对生的渴望对抗着日月的无情。

    日月为炉百锻千炼,命数自有无边波澜,催开刃上一点泪斑,或是换那心香一瓣。

    苦海无边,何曾有岸,不过命里孤寒,心有所贪。

    “金曦之主,恰我二人有命数妙性,且与你日月明光互来映照。”

    两位天子看向金曦之主,眸子中一片淡漠,就如那天地诸生的命运,静静流淌,慢慢生发,默默无言间对抗着时光赠予的凋零。

    身为不系舟,自受日月箭疾,应作如是观,原来命里当竞。

    无数的魔韵陆续冲天而起,一波波冲向日月明光,就如那鼎沸的人潮,汹涌澎湃,在凉薄的日月轮回中,依旧不肯俯首称尘,只道甚是荣幸。

    金倌染静静看着两位天子欣然而来,不由得微微颔首,命数对所有有情众生来说,并不公平,只要心有不甘,只要所愿未偿,皆为天子魔妙掌控。

    要想四大皆空何其之难,谁人不是刀尖悬命,只是有人已然悟了,有人刻意忘了。

    日月中易老易催折,命数里也有八般苦厄,不过彼此搓磨,且看是鬓边生雪还是东风渐恶……

    自家有心如铁,对面也有命里啼血,此来一战,天上人间争艳千般。

    ……

    姬催玉挥着刃,冷着脸,虽然顺利骗得天子入局,但没想到,各位天子就没有好相与的,果然即便计划再完美,也避免不了出现意外。

    实在是太糟糕了,最大的意外就是魔母居然会幻身而来,若是不想尸鬼的身份暴露,一些手段就万万用不得。

    这方天地中,看似唯一的观众,却带给了少年道人沉沉的压力。

    不过世事既然难料,自家郁闷,对面怕是更不好过,眼下入得杀局,却只能勇往直前,直到杀出个朗爽。

    两柄霜雪长刀再次狠斩到一处,带着彼此凛凛的杀意,而不断崩碎的风雪正是彼此心意的明证,夹带风雷,犹如游龙剑舞,驱雷掣电,冰冷且致命。

    凛凛风雪中,少年与佳人正在以命搏命,生死只在方寸之间,血色飙散于无情锋刃中,杀气激荡于有情眉目里。

    骨玉悬额,本为慵懒人,却作杀伐客。

    天人迷离,曾为恨里身,昏昏得了活。

    少年道人凝着眉眼,神情中没有半分波动,也没有一丝涟漪,此间不仅是杀伐,更是问心。

    对面的长刀没有丝毫留情,直呈心意,毫不犹豫斩魂杀魄,或化绕指柔,或化杀里刃,就如有情人轻轻耳边一问,问那刻骨情深,问那难言字文,问那牵绊心弦,问那一瞬心真……

    “君可是对妾身动心了?”

    佳人轻轻出言,一句询问落在风声中,堂堂正正,却是让少年道人的面容上多出一抹苦笑,不过两人手中的锋刃却是愈发凌厉了。

    “是的,自我落入世间,唯求顺意,你却是我至今唯一的意难平……”

    执刃彼此相对,杀伐愈发争锋明锐。

    姬催玉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承认了,指尖轻轻在刃锋上抹过,带起一抹淡淡的血色,温热,就如对面佳人眸子中生出的盈盈笑意。

    云楼却是淡然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有着同样的怅然,“没能杀了你,是我生前唯一的遗憾,若是那日活下来的是我,你同样是我余生最大的遗憾。”

    少年的面容清晰可见,隔了这些年,那骨玉依旧映着他的眉眼,似是掩饰着他最深的心思,他挥出的刀依旧是那般决绝。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曾经,好似开败落前,遗忘了如水流年,此间又见春不晚,幸是人未散,心未变。

    “云楼,这式神通因你所得,还请一赏……”

    少年道人平静地开口了,毫不犹豫地抬起眉眼,眸子中仿佛玉碎决绝,却也有柔柔春风,叹那余生空殷殷,笑那同行且同辛,共执一刃歌尽,不惭杀得曾经。

    同样的绝丽面容,同样的飒爽英姿,倏地出现在俊俏少年身后,那凤目中漠然凛凛,那玉颜上清冷若梦。

    少年道人右手举起霜雪长刀,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放开心怀,肆无忌惮地与对面佳人倾诉,极是酣畅淋漓,似乎就连往日的遗憾,灵台中的空虚,都在彼此持刃相对中,被慢慢填补了。

    一只虚幻的玉`臂,缓缓抚上了霜雪长刀的刀柄,就如与那良人相握,就似与那霜雪斟酌。

    清朗的声音出现在天地中,少年携着良人,共执长刀,踏步而前,慨然出声,

    “最怜无奈挥霜刃,恰似慷慨斩春风,此来拂拭莲萼,直破云深净沧波。

    云楼,再赴幽冥,还请走好。”

    踏歌声中,却见对面英丽佳人盈盈一笑,恰如那无尽的风月降临人间,又似那静水中灿灿生出的莲,自有清丽明艳呈于世间。

    云楼幽幽一叹,神情复杂地看向少年道人,还有他身边的那抹丽影,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甚至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旋即,一抹温柔浅笑出现在她的嘴角,玉颜上罕见多出一分羞赧,“若是死在此间,倒也值了,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虚影同样出现在佳人身侧,明光中,少年有着淡定眉眼,有着俊俏面容,就连骨玉的位置也和对面那人没有丝毫不同,甚至因为离得英丽佳人太近,里面更是映出了一抹倩影。

    “你也说了,心典天子是以魔妙幻岁,这是我往后余生的意难平,还请催玉看看,可有什么不够满意的地方。”佳人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谐趣,也带着深深的感激,当然也有着难言的遗憾。

    她已然牵起了少年道人的手,同样共执着长刀,就如那风与雪纠缠,无处不逢却也再无重逢,眸中空空,云中无梦,楼里意沉,却是春风载不动。

    姬催玉看着和自家一般面容的幻影,再看着那英武无双的佳人,就似这杀伐天地中,又多出一枝并蒂双生的明,令人惊叹,也让人感慨。

    微微的叹息从少年口中吐出,“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甚至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云楼却是侧身看向一旁的那抹幻相,淡然开口,“神通秉承着我的因果爱恨,是我的情劫,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更是无须放在心上,眼下,还是让你我分出生死吧。”

    凛凛杀意从佳人身上散发出来,毫不退让也没有丝毫掩饰,缘浅缘深却从始至终,就如那明光冲塞天地,只映那世间一人,且许他叩得心门。

    凡是有情诸生,皆有遗憾,无关善恶,无关正邪,甚至无关生死,天地中步过,逝水中淌过,总有若有若无的一痕苦笑,总有醉时欢歌醒时烫烙,半生骄傲满目寂寥,却不知向何凭吊。

    行来风雪多,从来知音少。

    能有人心意相通,已是难得的幸运,哪怕因果勾连,那人近不得,牵不得,爱不得……终是要分生死,斩前缘。

    姬催玉淡然地点点头,同样看了一眼身侧的佳人,方才沉声开口,“云楼,若是斩了你,我顺意剑意便算是圆满了,更是破解了情劫,这其实不是我所求,但即便没有这等好处,我也绝不会有丝毫留手,抱歉了!”

    “催玉说笑了,若是你要留手,却是不配和我同执一刃。”英丽佳人朱`唇轻启,眸子中尽为霜雪,长刃挥洒间,恰如一对玉人并肩同行,执兵共舞。

    “今日之后,这式神通便随你而去吧,这天地中只有一个云楼,值得我拿起,值得我放下,以神通葬之,以神通殉之。”

    姬催玉深深吸了口气,方才缓缓吐出,一片清凛与决然灌注在心头,对面的佳人和身边的幻影似乎逐渐重合。

    倏地,他似是明白了当年错尘天子为何毅然决然离开命昙宗,带着泪月琼完身成就了天子之尊。

    想要挽留不可挽回的伤,欲要定住已丢的地老天荒,期待圆一个骗自己的谎。

    命运的因果牵扯是如此强大,唯有甚深魔执才可在其中稳住身形,不被那浩瀚的潮水击打得随波逐流。

    是情劫淹没自己,还是自己破劫而出,是跌落流年空捞星,还是梦蝶翩跹映人间,皆在一斩,皆在一线。

    两位少年眉目依稀,两位佳丽仙容无二,两双玉人在命运的大潮中静立着,等待决出生死的那一瞬,那霜寒明刃无情却也柔和,仿佛那永不休止的逝水,平静得近乎冷酷,无浪无波。

    触之不及的温热,终归是隔了天地,隔了因果,隔了生死,终是只有一人此后独活。

    泪水从佳人眼角滚滚而落,消了爱恨,破了遗憾,情长情薄此后无须赠我,杀生伐阵此后再无落寞,一切皆如繁落,说来,妾身确曾心动过。

    无言在少年唇边若有若无,故人阔绝,霜雪人间,欺地瞒天偏偏此时难言,借来风雪相见依然遗憾,命里终是得清寒,却是,行艰试险不流连。

    刹那间,两双玉人同时挥出霜刃,不闪不避,似莲终落,似春风消减,漫天风雪四下迸射,一半的风雪中沾染着淋漓的鲜血,一半的风雪中夹杂着难言的爱恨。

    相识幸甚,斩得雪深,此间痴嗔一分冷,片刻怅然失了神。

    没有犹豫,没有保留,无关情劫,无关得失,只在对心的把握,更在对彼此的承认,所有的真心,所有的执念,尽在共执的长刀中,挥出,斩下……

    碎玉,破云,皆在刃中来问,因果纷纷,醒了好梦一瞬,叹声处,终是要少那一人。

    魔母幽幽看着两双玉人决然撞在一处,溅出了漫天风雪,幻美无俦,那是极致明丽的幻梦,那是举刃相向的深情,那是斩破痴意的决然,那是未曾出口却心心相映的誓言。

    生死相击的那一瞬间,却是没有任何亏负呢,别慕呵不由得轻叹一声。

    她看到了云楼的眸子中,有着清亮宛若冰雪的决意,似乎于生死之间,更见明澈。

    她也看到了少年额间的骨玉,映着无情的霜刃,映着倾心的佳人,轻轻摆动,似在艰难地拒绝,又似在执着地前行。

    “因情涅槃,何来慕羡,怎不慕羡……”

    别慕呵眸子中不由得闪过清丽的明光,淡然地点点头,如此地执深,如此地无情,才配得上那凛凛的霜刃。

    虽非天子尊,已得大自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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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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