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穆清瑜指派了个小丫鬟待着柴思芸往净房去，那丫鬟看着是新来的，多有拘束。
柴思芸在内宅浸润已久，随便使了点小手段就将那丫鬟打发了去，她独自一人在将军府里走起来。
没费多少功夫，她找到了厨房。
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厨房的人见了这么一位穿着不俗的妇人，纷纷走了过来。
柴思芸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那些人见了她更是尊重。
柴思芸挥挥手，“你们都去忙吧，我就是过来看一看准备的午膳，有没有王妃不能吃的东西。”
晋王妃身子弱的事情，几乎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
柴思芸在厨房里穿行，每到一处，都有厨房的人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走了一会，柴思芸强压着恼怒，面上装出客客气气的模样道：“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跟着我了。”
厨房的人嘴上应着，手头上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旧在盯着柴思芸的一举一动。
前几日穆清瑜特意派了墨竹和妙香去敲打厨房里的人，厨房里任何的吃食都要格外小心，如若有厨房以外的人进厨房里，不管是谁，务必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谁没有做到，穆清瑜都将拿着整个厨房的人的卖身契，包括厨房管事的，一齐打发了出去。
是以就算柴思芸是王府的人，可为了自己的差事，厨房里的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柴思芸在厨房走了一圈，也被盯了一圈，最后怏怏地出去。
“柴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穆清瑜见柴思芸进来，关切地问。
柴思芸抿唇一笑，“没有没有。”
她朝着晋王妃走过去，她向来行事风风火火，走起路来都能带起一阵风。
那阵风刮到了穆清瑜的脸上，穆清瑜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股厨房里才会有的油烟味。
“姐姐，你还好吗？”柴思芸在晋王妃身边坐下，让晋王妃靠在自己身上。
“是有点累了。”晋王妃虚弱一笑。
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虽说有力气走路了，可和正常人相比，她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穆清瑜便道：“隔壁早就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厢房，王妃不如过去歇一歇吧。”
“好。”晋王妃也不逞强。
于是柴思芸和穆清瑜一起将晋王妃扶到了隔壁的厢房里，晋王妃挨着床榻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柴思芸轻声道：“姐姐真是累极了。”
“柴姑娘，去隔壁坐吧。”穆清瑜怕打扰到晋王妃，说话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于是二人轻手轻脚地再次回到了隔壁。
二人在暖榻上相对坐下，墨竹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将军不在，我瞧着夫人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不少。”柴思芸道。
穆清瑜摸了摸脸，笑道：“许是天气热起来，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了。”
“夫人早说，我那有制好的山楂条，王妃没胃口的时候吃一块开胃，都能吃下小半碗饭。等我回去之后，我让人给夫人送一些来吧。”
“那就多谢柴姑娘了，柴姑娘对王妃真好。我听说这些年来，都是你衣不解带地照顾王妃，王妃的身子才一日好过一日，现在王妃都能出王府做客，这都是你的功劳。”
柴思芸拿着帕子掩唇一笑，“哪里，都是太医们的功劳。”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神色分明是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
“王妃的一切，包括吃食都是柴姑娘负责料理的吗？”穆清瑜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只要是王妃入口的东西，都要由我先检查一遍。”柴思芸不假思索地回道。
穆清瑜想起那一碗奇怪的茶水，不知道柴思芸知不知情。
“王妃那边离不开人，我先过去了。”柴思芸起身，穆清瑜跟着站了起来。
柴思芸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道：“我早晨起来都没顾得上吃早膳，我可以带过去吗？”
“自然可以。”
柴思芸便带着点心去了隔壁。
待她走后，穆清瑜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柴思芸看自己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自在。那个眼神，绝对不单纯。
穆清瑜细细回想，也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过柴思芸。
待会晋王妃醒来，估计是用午膳的时辰了，穆清瑜派妙香再去厨房看一看，准备妥当了没有。
穆清瑜坐回暖榻上，稍稍歇息一会，和晋王妃和柴思芸打交道着实累人。
“不好了！不好了！”雯雯边喊边跑了进来，只见她神情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穆清瑜和墨竹心一紧，墨竹强装镇定地嗔道：“贵客在呢，你这个样子人家只会以为将军府没有规矩。”
雯雯仍旧慌乱地大喊：“王妃不好了！”
这回轮到穆清瑜板起脸嗔道：“别叫王府的人听到了。”
雯雯急得跺了跺脚，伸出手指着隔壁大喊：“是王妃不好了，夫人快过去看看吧！”
穆清瑜失手打碎了手上的茶碗，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快！去把大夫请来！”穆清瑜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催促墨竹。
“是！”墨竹飞快地跑出去了。
如若让晋王妃在将军府里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穆清瑜急忙带着雯雯往隔壁的厢房去，她不敢去想那些后果。想得越多，只会让她乱了思绪。
一进隔壁的厢房里，就能看到柴思芸正搂着晋王妃哭呢。
穆清瑜疾步过去，忙问道：“王妃怎么了？”
柴思芸哭了一会，眼眶湿润，待听到穆清瑜的话时，她目光凌厉地扫了穆清瑜一眼，质问道：“这该问问你自己！我姐姐醒了，我喂她吃了一口点心，她就这样了！我姐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穆清瑜的目光移到床头的茶几上，上面搁着的点心正是柴思芸先前拿过来的那一盘，而盘子边上放着的一块点心，被人咬掉了一小口，想来那一块正是晋王妃吃过的。
穆清瑜顶着柴思芸责怪、问罪的眼神走到晋王妃身边，只见晋王妃双目紧闭，面色痛苦，苍白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452
“姐姐，你醒醒啊，你别吓我！”柴思芸哭嚎道。
穆清瑜拍了拍柴思芸的肩膀，劝道：“柴姑娘，先请大夫来看看，王妃到底怎么了吧。”
柴思芸一把拍开了穆清瑜的手，震怒道：“你不要假好心！不需要你去请大夫，你们都没安好心！”
柴思芸拒绝了穆清瑜的提议，只顾抱着晋王妃又哭又嚎。
柴思芸力气不小，穆清瑜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她瞧了瞧自己的手背，再看看柴思芸。
按照道理，柴思芸打理晋王府这么多年，能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怎么能被晋王妃一吓，成了一个只知道哭嚎的妇人呢？
现在不应该是赶紧去请太医请大夫吗？
好在穆清瑜早就有准备，在府里准备了不少大夫。
没一会，墨竹带着大夫们赶来了。
看着乌泱泱一片背着药箱的大夫进来，柴思芸的哭声戛然而止，心里更是恼怒。
大夫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原本打算着在将军府里耽搁一会，回到晋王府在去请太医来。
要是被大夫一治，岂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被公布于众了？
柴思芸紧紧地抱住王妃，大喊道：“你们都出去，你们都是将军府的，谁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坏心！”
大夫们想上前看一看，可是柴思芸抱着晋王妃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护着晋王妃，大夫们根本看不到晋王妃。
“你们看什么！你们这群登徒子，这位可是晋王妃，你们胆敢无礼！待我回去之后定会禀明晋王，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柴思芸挑起柳眉恐吓道。
知道晋王妃的身份后，那些大夫们纷纷怯怯地往后退。
谁不知道晋王现在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小圣上都要仰仗着晋王。晋王只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都能把他们的老底掀了。
于是这群大夫纷纷对墨竹说，这病他们看不了要告辞离开。
墨竹只看了晋王妃一眼，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她感觉晋王妃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要是晋王妃真的在将军府里出了事，那穆清瑜肯定会被牵连的！
为了穆清瑜，墨竹急忙跑到门口，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门口，不让大夫们出去。
穆清瑜瞧着柴思芸对自己的敌意和固执的态度，知道想要说服柴思芸只是徒劳。
她便拔高音量，对着想要逃走的大夫们说：“你们要是现在离开，那便是见死不救。先不说晋王那边，我将军府定不会饶过你们！你们谁治好了晋王妃，我赏银千两！”
赏银千两，那是得看多少病人才能赚到啊！
那群大夫们纷纷转过身子来，面对着穆清瑜。
穆清瑜看向墨竹，墨竹大声道：“夫人，将军留下来的亲兵都在门口守着了，谁敢擅自出去，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兵定不会轻饶了去！”
墨竹只是为了拦住这群大夫，亲兵都是胡诌的。但她胡诌的话也起了作用。
毕竟将军的府里，不管出现多少亲兵都是理所当然的。
在想起李照在外的名号，一干大夫又抖了一抖，这次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
两方对比一下，穆清瑜给出的报酬有了吸引力，大夫们又想走回来。
柴思芸仍旧搂着晋王妃不松手，她瞪着穆清瑜，质问道：“你想做什么？想让这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玷污了我姐姐的名声？”
穆清瑜狠狠地皱了下眉头，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尽量温声细语地安抚：“柴姑娘，这些都是都城里有名的大夫，不如让他们给王妃看一看吧。要是你不放心，先让他们看着，我让人快点请个太医过来。”
柴思芸把嘴一撇，没好气地道：“我才不信你，你害了我姐姐，这些人恐怕都是你请来的帮凶吧！”
柴思芸说话难听，连墨竹都听不下去。要不是她要在门口守着，她非得冲进去帮自家夫人说几句正清白的话。
“柴姑娘，真相到底如此，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但是现在，先让大夫给王妃诊治是最要紧的，要是柴姑娘信不过我，那我现在备下快马，送你们回王府去。”穆清瑜冷静地道。
可柴思芸只听了一半，又抱着晋王妃哭嚎了起来。她这样如同泼妇一样的行径，根本无法交流。
穆清瑜在为晋王担心的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无名火。
柴思芸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眼看着距离晋王妃晕倒过去了好一会，再这么拖延下去，对晋王妃更加不利。
穆清瑜当机立断，对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下人们道：“柴姑娘因为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你们将她带走！”
柴思芸心里咯噔一下，怒道：“你才得了失心疯！你以为在将军府里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从王府带来的惹也不是吃素的！”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是冰冷一片，“柴姑娘尽管可以试一试，看一看在将军府里，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墨竹，带人进来，将柴姑娘拉走！”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立刻从门口看热闹的人里挑出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几人一齐进去，要将柴思芸强行拉走。
柴思芸极力挣扎，口中还在愤怒的大喊：“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晋王一定会帮我主持公道，严惩你的！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穆清瑜皱了皱眉头，柴思芸说的竟然是帮她主持公道，而不是帮晋王妃主持公道？
柴思芸被一堆人强行拖了出去，走到外头，她才发现王府的人都被将军府的人抓起来了，怪不得她喊了半天，都不见一个王府的人过来帮忙。
柴思芸看向墨竹，恶狠狠地道：“你家夫人的这种行为，一定会受到报应的！”
墨竹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理会柴思芸。
柴思芸就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里，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只希望晋王知道这边的消息能赶快过来，来为她做主。
墨竹将柴思芸关在了一间厢房里，她亲自在门口把守着，以防柴思芸跑出去给穆清瑜添乱。
453
柴思芸离开后，那些大夫终于能去为晋王妃诊治。
眼下的晋王妃陷入了昏迷之中，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
穆清瑜深深地望了晋王妃一眼，拿起那盘点心往后退去，给大夫们让出位置来。
恰好妙香听到消息，从厨房赶了过来。
“夫人，您没事吧！”妙香听说了柴思芸气势汹汹，她跑到穆清瑜跟前，顾不得行礼先细细地将穆清瑜从头看到尾，生怕穆清瑜在柴思芸手上吃了亏。
“我没事，你看看这盘点心，有没有什么异常。”穆清瑜将手上的点心盘子交给妙香。
“这边人多，奴婢去隔壁吧。”妙香道。
“好，一旦发现了什么，赶紧过来与我说。”
“是！”
妙香拿着点心盘子离开了，穆清瑜守在屋子里。
好在墨竹请来的这些大夫都是经验丰富的，众人一起上，为晋王妃施了针，晋王妃终于幽幽转醒。
“夫人，王妃娘娘是中了毒，好在医治得及时，性命没有大碍了。”宝善堂的毛大夫走过来说道。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老夫写个药方，夫人按照药方让人去熬药吧。”
“好。”
穆清瑜点了个丫鬟，待毛大夫写好药方拿去抓药熬药。她则走到床榻边上，看着气喘微微的晋王妃。
“我……我是怎么了？”晋王妃气若游丝，又变成了从前那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穆清瑜忙在床沿坐下，握住了晋王妃抬起的手，晋王妃的手冰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穆清瑜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搓着晋王妃的手，晋王妃的手慢慢有了温度。
晋王妃抬起眸子看向穆清瑜，虚弱地问道：“我是怎么了？”
“听柴姑娘说，王妃是吃了一块点心中毒晕过去了。”穆清瑜如实地道。
晋王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睫毛轻颤，如同一只孤苦无依的蝴蝶，着实可怜。
“娘娘，你怎么了？”穆清瑜感觉到手心里晋王妃的手在颤抖。
“思芸呢？”晋王妃一开口，牙关都在咯咯打颤。
“柴姑娘因着王妃的事吓得神志不清了，我让人将柴姑娘扶下去了。王妃要是想让柴姑娘过来，我这就让人将柴姑娘请回来……”
“不要！”晋王妃惊慌失措地拒绝，她眸子里的惶恐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穆清瑜怕晋王妃情绪大起大落，忙安抚道：“王妃放心，我不会派人去的。”
晋王妃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枕头上，很是无助。
说了几句话，晋王妃又累得睡过去了，但是呼吸好歹有力量了些。
穆清瑜坐在床沿陪着晋王妃，屋子里的大夫们纷纷退了出去。
穆清瑜唤过站在一边的雯雯，道：“他们都有功劳，每人赏银千两。你再好好敲打一下，要是哪一个将今儿个将军府里的事说了出去，这银两，有命拿也没命花！”
瞧着穆清瑜的豪爽和阔绰，雯雯惊了一下，“奴婢这就去。”
雯雯拔腿就跑。
雯雯是将军府的家生丫鬟，还能留在李照院子里伺候，想必她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
等丫鬟熬好药端过来，穆清瑜轻轻地将晋王妃唤醒，喂她喝好药后，晋王妃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穆清瑜坐了一会，才轻轻地将晋王妃的手放进被子下，她则走到外头去。
屋外，雯雯送了大夫们出去折返回来了。
那些大夫每人捧着一千两的银票，各个笑得和菊花一样。
当她将穆清瑜交代的后半句话说出来之后，虽说是威胁的话，那些大夫们依然收不住笑，恨不得起个毒誓。
看到廊下站着的倩影，雯雯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交代的事奴婢都办好了。”雯雯道。
穆清瑜还来不及开口，又有一个丫鬟跑进来。
这丫鬟是才进将军府的，慌慌张张地跑到了穆清瑜的跟前，也忘了行礼，手指着大门的方向结结巴巴道：“夫人，晋、晋王来、来了。”
雯雯大吃一惊，这个时辰晋王赶过来，肯定是来问罪的！
“夫人，您要不要躲一躲！”雯雯年纪还小，只凭着直觉劝道。
晋王见到穆清瑜肯定会发好大一通怒火的，只要穆清瑜避开，待晋王气消了再过来，说不定晋王就能饶了自家夫人吧？雯雯天真地猜想着。
饶是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穆清瑜被雯雯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清瑜抬手摸了摸雯雯头上的小揪揪，笑道：“我能躲到哪里去？你跟着我去迎一迎晋王。”
“是，”雯雯肃着脸，“夫人放心，待会子要是……奴婢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
看着雯雯小大人的模样，穆清瑜乐不可支。
她带着雯雯往外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被不少人簇拥着的晋王。
守门的看到晋王，拦都不敢拦，直接让晋王进来了。
穆清瑜上前几步行礼，“臣妇见过王爷。”
晋王抬了抬手，“起来吧。”
穆清瑜站起来，抬头往晋王脸上看了一眼，只见他面色凝重，眉角眼梢处还带着忧虑。
穆清瑜猜想晋王定是知道晋王妃中毒的事匆匆赶来的，至于晋王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她事后定要好好查一查。
“王爷放心，王妃无大碍了。”穆清瑜沉声道。
晋王明显地愣了一下，“王妃怎么了？”
穆清瑜更是迷惑，难道晋王不是为了晋王妃的事情来的？
“算了，先别说这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晋王收起疑惑，肃着声道。
穆清瑜会意，“王爷请跟我来。”
她领着晋王往里去，直接领着晋王到了晋王妃所在的厢房里。
“王爷放心，王妃喝了药没有大碍了。待王妃睡一觉醒来，就有精神了。”穆清瑜解释道，生怕晋王是误会晋王妃是晕过去了。
晋王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仔细去看一看晋王妃的睡颜。
“有件事让别人告诉你，还不如本王亲口告诉你。”晋王道。
听着他沉重的声音，穆清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晋王坐了个请的姿势，“去那边说吧。”
穆清瑜跟着晋王往边上去，脚步不由地沉重了起来，心中更是有不好的预感。
454
晋王来到将军府的事，没一会便传遍了将军府上下，同样也传到了柴思芸的耳朵里。
柴思芸听到窗户外丫鬟们的谈话，晋王竟然现在就赶来了！
她欢喜地跑到门口去，虽说不知道是谁把将军府里的事告诉晋王的，但晋王在这个时辰赶来，显然是对她和晋王妃极其重视。
“让开！”柴思芸冷冷地斥道。
墨竹沉着脸，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柴思芸恼怒，“你没听到王爷来了吗？你要是不让开，我定不会让王爷轻饶你的。”
有了晋王做靠山后，柴思芸说话都有底气了。
“没有我家夫人的命令，奴婢不敢让开。”墨竹沉沉地开口，就算晋王亲自过来，她也只听穆清瑜的命令。
见墨竹油盐不进的模样，柴思芸气得出手推了墨竹一下，扬声斥道：“不知好歹的奴才！给我滚开！”
墨竹没有防备之下，被柴思芸推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柴思芸抓住时机，拂袖而去，墨竹站稳之后，连忙追上去。
柴思芸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跑得更快了。按照记忆，她跑回了穆清瑜的院子里。
果然院子里站着不少王府的下人，应该是晋王带来的。
柴思芸一喜，跑得愈发的快了。
她循着说话声，几乎是冲进了屋子里，果然见到了晋王高大的身影，她激动得眼泪都快夺眶而出。
“王爷！”柴思芸更咽地喊了一声，随即无助可怜地走到晋王身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墨竹这时候才追上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她默默无言地走到穆清瑜身边站着。
只看穆清瑜紧锁的眉头，墨竹心里头不是滋味。难道晋王已经斥责过穆清瑜了？
“夫人，你没事吧？”墨竹不放心，悄声问了一句。
穆清瑜失魂落魄的，并没有听到墨竹说话，她只怔怔地出着神。
柴思芸到了晋王身边，嗅到了晋王身上熟悉的味道时，甚是觉得安心。
她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用凄惨可怜的声音告状，“王爷，姐姐吃了将军府的点心就中毒晕了过去，还好我没吃，要是我吃了说不定现在也毒发身亡了，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清瑜一眼才继续说：“姐姐晕过去后，李夫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登徒子，说他们是大夫，竟然想……”
晋王听不下去了，他心里本就烦躁，柴思芸叽叽喳喳的话让他愈发的不悦。
尤其是柴思芸越说越过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他不拦着，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口无遮拦的话来。
“够了！”晋王厉声打断，“来人，将王妃扶起来回府去。”
柴思芸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您要为我和姐姐做主啊，方才李夫人还派人，将我软禁了起来啊！”
这么多年来晋王对晋王妃和柴思芸一向和善，体贴又大方，柴思芸相信这一次就算对面的是穆清瑜，晋王肯定依然会站在她和姐姐这一边的。
穆清瑜终于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脸上滑下一滴清泪，说话的声音透着委屈又悲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妃和柴姑娘好，王爷尽管去查。”
柴思芸见穆清瑜的气焰弱了下来，猜想她定是害怕了，柴思芸愈发得意。
“王爷……”
“你说够了没有！”晋王斥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晋王一向是如同春风一般的人物，甚少动怒。这还是柴思芸到了晋王府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晋王发怒，且这怒火是冲着自己来的。
柴思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来人，将她拉出去！”晋王再次吩咐道。
在门口的王府的下人，听着里头的声音纷纷冲了进来。
他们守在门口，没有目睹里头的一切，听到晋王的吩咐想当然地朝着穆清瑜而去。
柴思芸在晋王府，是半个主子的存在，谁敢和柴思芸过不去岂不是等于找死吗？
看着下人的动作，晋王只觉得又有一股火冲上脑门。他一向修养极好，要不是得到了那个消息，他根本不会乱了手脚，失了分寸。
墨竹见王府的下人朝着穆清瑜而来，急忙张开双臂将穆清瑜护在身后，“你们想对我家夫人做什么？”
“是王爷的命令！你们乖乖地束手就擒吧！”王府的下人道。
“谁的命令？”晋王强行克制着要摔东西的冲动，“本王有说要你们抓李夫人吗？你们，把柴思芸带出去！再将王妃抬出去！”
听到晋王竟然直呼自己的大名，柴思芸的心和撕裂了一样的疼痛。
为了穆清瑜，晋王竟然这样对自己？
王府的下人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晋王要他们抓的是柴思芸？
顶着晋王的怒气，下人们只好上前走到柴思芸身边，碍于柴思芸的威势，下人们犹豫着不敢动手。
柴思芸心灰意冷，含着泪自己跑出去了。
下人们走到床边，将还在昏睡中的晋王妃强行扶了起来，几人合力抬着晋王妃往外去，直到抬上侯在外头的软轿上，再抬着软轿朝门口去。
屋子里只剩下晋王一人，晋王走到穆清瑜对面，欲言又止。
穆清瑜只低着头，无意识绞着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晋王抿了抿唇，道：“本王先回去了。”
说完，晋王就离开了。
穆清瑜仍旧呆呆地坐着，也没有想着要出去送一送。
墨竹觉得穆清瑜的状态不对，难道方才她不在的时候，晋王对穆清瑜说过什么重话了？
“夫人，你怎么了？”
直到晋王府的人都离开了，妙香才从隔壁过来。
她没有察觉到穆清瑜的异常，直接说道：“夫人，奴婢检查过了，点心里并没有被下什么别的东西，奴婢吃了一块也没事。”
墨竹不停地冲着妙香使着眼色，妙香不解地道：“墨竹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要我给你看一看吗？”
“不是，是夫人……”墨竹小心翼翼地提醒。
穆清瑜已经抬起头来，淡淡地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455
穆清瑜说完，墨竹和妙香都不同意。
此事差点害得穆清瑜身败名裂，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要是不把真相调查出来，不把背后捣乱的那个人查出来，怎么能让人安心呢？
“夫人要是觉得麻烦，奴婢和妙香悄悄地去查。”墨竹说道。
妙香重重地点了点头。
穆清瑜的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真相都摆在眼前了，还需要查吗？”
墨竹和妙香默然，二人想到柴思芸奇怪的反应，顿时都明白了。
柴思芸是晋王妃最信任的人，除了她，谁还能轻而易举地在晋王妃身上使手段？且看柴思芸前后天翻地覆的态度，此事不是柴思芸做的还能是谁？
墨竹和妙香都想明白了这件事，但妙香依旧不解，问道：“可是这么浅显的手段，她不怕晋王知道是她要害王妃吗？”
连她这么个丫鬟都猜到了，那精明如晋王，稍微想一想也能想到的。
穆清瑜冷哼一声，“如若顺了她的意，到时候晋王妃一死，谁还顾得上真相是什么？沉浸于悲伤之中的晋王，自然是她说什么晋王便信什么。”
墨竹和妙香犹有后怕，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若真的顺了柴思芸的意思，她们现在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
不知想到什么，穆清瑜睫毛轻颤，眼眶中的泪珠更是摇摇欲坠。
墨竹和妙香以为穆清瑜是后怕，二人急忙上前宽慰。
好一会，穆清瑜终于将眼泪收了回去，一开口，声音嘶哑，“墨竹，你派个人回国公府问一问，上次祖母说要大家一起吃一顿饭，有没有将日子定下来？我好提前准备东西。”
“是。”
墨竹派人去问了，派去的人回来，顺便带回来一张帖子。
穆老夫人经穆清瑜一提醒，便请人算了个吉日，正好明天是个好日子，便定在了明日。
因着贤王府的事，定国公府在这个关节上不能太过招摇，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也算是穆二爷和童秋蕊礼成了。
左右就是吃一顿饭，放在何时都一样。
既然穆清瑜提起，择日不如撞日，穆老夫人大手一挥就定在明晚。
穆清瑜忙让墨竹开了库房，准备些绸缎布匹首饰摆件之类的，明儿个带回去当贺礼。
墨竹出去之后，穆清瑜又变得失魂落魄，三魂好像只留了一魂一样。
妙香看着着实担心，据将军府的下人说，当时晋王和穆清瑜说话的时候支退了所有的下人，因此谁都不知道晋王对穆清瑜说了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正是晋王对穆清瑜说了什么，穆清瑜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时不时就魂不守舍的，要边上的人喊好几遍才能回过神来。
妙香看着心疼，可是不管怎么问，穆清瑜都不肯吐露一个字。
她只能静静地守在穆清瑜的身边。
穆清瑜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出神，直到晚膳时分，晚膳更是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吃完便走到内室里去要睡下了。
她破天荒的睡这么早，着实叫墨竹和妙香担心。
到了半夜，墨竹悄悄地走进内室里头去，只见穆清瑜背对着外头睡得深沉。
墨竹走到床榻边上替穆清瑜掖了掖被子，穆清瑜的一只手握成拳头，似乎紧紧抓着什么。
墨竹无意间瞥了一眼，是穆清瑜一直贴身佩戴的坠子。
她又将帐子整了整，不叫一点光透进去，收拾好一切她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翌日，一大早定国公府便忙碌了起来。
方氏更是早早地起身去安排一切，虽然穆老夫人说只是一场寻常的家宴，但方氏可不敢真的只当寻常的家宴来准备，否则就是不给二房的面子。
别看穆老夫人看起来最疼爱早就身故的穆大爷，但穆二爷和穆三爷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不轻。
自从穆嘉言靠着自己的本事获得晋王的青睐，同样也靠着此举让定国公府没有受贤王府的任何牵连。
方氏深知这国公一位定是落在穆嘉言身上的，她倒是看开了不少，不再想着让三房去争一争。
想通了之后的方氏，轻松了不少，更有精力去打理国公府上下的事宜，穆老夫人对她赞不绝口。
童秋蕊一直带着穆书孝住在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她自打起身后，一直看着为今晚准备的衣裳，是一身新做的桃红色的衣裙。
不知道有多少年，她不曾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也只有看着这鲜艳的颜色时，她才想起自己只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小姐。
“姑娘，奴婢先抱小少爷去二房了。”丫鬟进来说道。
今晚之后，童秋蕊便是穆二爷名义上的夫人了。同时穆老夫人大手一挥，让穆书孝搬回二房去。
现下二房那里，属于穆书孝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人过去了。
童秋蕊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晚宴的时候别迟到了，叫人说我们没规矩。”
“是。”这奴婢名唤卉儿，受了童秋蕊不少恩泽，和童秋蕊关系也好，把穆书孝交给她，童秋蕊也放心。
今儿个也算是童秋蕊的大喜日子，忙起来也顾不得穆书孝了。
卉儿出了童秋蕊的屋子，走进了穆书孝的屋子里。
“你们拿上箱笼，跟我去二房。”卉儿亲自抱起穆书孝走在前头。
外头天气正好，太阳高照，稚儿皮肤娇嫩，卉儿一手抱着穆书孝，一手撑着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二房去。
一路上，国公府的下人见到这么一行人，纷纷避开。
待看清这是哪几人，一年长的奴仆嗔道：“我还当是哪一位主子呢！一个庶出的少爷，就敢这么招摇过市的！”
她身边的人连忙劝道：“嘘！别被别人听到了。虽说是庶出的少爷，可二房统共就这么一位少爷了，可不是比嫡出的还宝贵？”
“二房马上就要有一位新夫人过门了，那位新夫人年轻，还怕生不出个嫡子来？”
“这话可不好说啊，先前那位夫人，不还是只生了个小姐？”
“哎！咱们二姑奶奶虽说只是个女子，可现下是顶顶尊贵的将军夫人，就连少爷们在她跟前，都得给她不少面子呢！”
456
卉儿并不知道身后的人是如何议论的，她抱着穆书孝昂首挺胸地回到二房。
面对二房的下人，她扬着下巴不可一世。
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可是二房里除了穆二爷外最尊贵的主子。
进了二房，来往的下人对这一行人也是尊敬。
穆书孝许是醒了，在襁褓里挣扎了起来，想要被竖着抱起来。
卉儿本能地丢了伞，双手紧紧地抱住穆书孝温声细语地哄着。
伞掉到地上，阳光照到穆书孝的眼睛，穆书孝猛地闭上眼，不高兴地挥舞着小拳头。
卉儿嗔道：“都是没有眼力见的吗？没看到伞掉了？”
卉儿身后的丫鬟急忙上前，想要去捡起那把伞，却被别人先了一步。
司琴捡起伞，走到卉儿身边，为穆书孝撑着伞遮挡阳光。
卉儿是才被提拔上来的，不曾见过司琴。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司琴寒酸的打扮，略带嫌弃地道：“你是哪里的丫鬟？”
“奴婢是茶水间里伺候的丫鬟。”司琴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自打上次翡翠闹了一出，她身边的丫鬟几乎被遣散，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只留了一个棉儿照顾翡翠的日常起居。
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丫鬟是二爷身边伺候的，卉儿正眼看着司琴，客气地道：“那就劳烦你帮我撑着伞。”
“是。”
司琴便撑着伞，送这一行人到了穆书孝的屋子里。
穆书孝的屋子被安排在了新房的隔壁，方便童秋蕊照顾。
卉儿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她将穆书孝放在床上，陪着穆书孝玩了一会。
小小的孩子一会儿就饿了，卉儿将他交给奶娘，自己出去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二房，她准备出去摸摸路。
走出门外，那位给她撑伞的丫鬟已经不知所踪，她只好随便喊了个丫鬟，让那丫鬟带着自己在二房走走。
司琴避开所有人，神色匆匆地进了翡翠的屋子里。
如今翡翠身边只有棉儿一人，她的几处屋子里冷清得很。
司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翡翠的屋子里，见到了翡翠。
自从生产之后又被夺去了孩子，身体和心里上的双重折磨之下，翡翠瘦得脱了形，若不是她的眼睛里还有一点光亮，只怕别人会当她是苟延残喘，即将撒手人寰的将死之人。
看到司琴进来，翡翠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来了啊。”
“姨娘快坐，”司琴搀扶着翡翠坐了下来，“姨娘猜猜，我碰到谁了？”
翡翠摇了摇头。
“姨娘，书孝少爷搬回二房来了！”
翡翠又惊又喜，激动得手都在打颤，却仍是不敢置信地问：“我的书孝回来了？”
司琴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棉儿同样大喜过望，穆书孝回到二房，那翡翠岂不是能熬出头来了？她也不用再在这里吃苦受累了！
听到这个消息，翡翠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她不用扶着桌子，自己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书孝，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得我。”
司琴急忙拦住翡翠，将今晚的宴会之事也告诉了翡翠。
翡翠怔怔地坐了回去，棉儿同样不甘：“司琴，你是说那个坏女人就要成为二房夫人了？”
司琴看着翡翠受伤的神色，叹着气点了点头。
翡翠还以为他们愿意发发善心，将穆书孝交给自己，原来穆书孝是要和童秋蕊一块回来的。
这么说，他们还是不肯将穆书孝还给自己？
翡翠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一样疼。
棉儿生怕翡翠受不了打击，忙安慰道：“姨娘放心，我们还有如意姑娘啊。如今如意姑娘深得二爷的宠爱，那个坏人就算进了二房，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到时候只要如意姑娘多给二爷吹吹枕边风，让二爷将书孝少爷还给姨娘，说不定哪一天二爷会同意的。”
翡翠攥紧拳头，恶狠狠地道：“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们再帮我这一次，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司琴和棉儿对视一眼，二人一齐凑到翡翠身边，等着听翡翠的吩咐。
她们二人是伺候过翡翠的丫鬟，不会有正经主子愿意要她们的。她们除了跟着翡翠，并希望翡翠夺回亲生儿子出人头地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到了傍晚时分，穆清瑜坐着将军府的马车带来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二人就和穆清瑜还未出嫁时一样，一起上前，一左一右地拉着穆清瑜的胳膊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虽然穆老夫人口头上说，今晚只是普通的家宴，但是她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新作的衣裳，额头上陪着着福字不断抹额，抹额上点缀着一颗大拇指头一样大的珍珠。
“祖母。”穆清瑜行礼道。
穆老夫人喜气洋洋地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瞧着穆清瑜穿着的衣裳半旧不新，袖口处微微泛白，心里开始猜想难道穆清瑜对穆二爷和童秋蕊的事还是不满意的？
再看穆清瑜的眸子，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一样。
穆老夫人的心沉了一沉，敛起笑意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穆清瑜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穆老夫人便拉着穆清瑜进了内室，只有祖孙二人促膝而坐。
没了外人，穆清瑜卸下了伪装，急道：“祖母，我有事要求你。”
穆清瑜的性子一向沉稳，甚少露出如此神态。穆老夫人的心又沉了一沉，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穆老夫人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不多。还望祖母知道后，千万不要说出去！”穆清瑜顿了顿，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是晋王来和我说，将军出事了。西域那边得知当今圣上年幼又多病便起了反心，将军带了几人深入西域，至今下落不明。”
说着，穆清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穆老夫人安慰道：“许是将军的计策吧，李将军百战百胜，这次说不定也只是虚惊一场。”
穆清瑜更咽着拼命摇头，“如若只是虚惊一场，也不用晋王来和我说了。”
457
穆老夫人的心提了起来，事情都惊动了晋王，难道说李照凶多吉少？
她向来知道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多少将军都战死沙场。
虽说李照是鼎鼎有名的战神将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但是谁都不敢保证，李照一辈子不会打败仗。
穆老夫人伸出粗糙的手指，揩掉了穆清瑜脸蛋上的一滴清泪。如若李照真的出了意外，她只是可怜她的小孙女，年纪轻轻就要成了寡妇。
“我这个老婆子能帮上什么忙？”穆老夫人问道。
“祖母知道，大姐姐如今是西域的王后了吗？”穆清瑜道。
闻言，穆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自打查出了穆清菱做出的那些事，她对穆清菱极其失望之后，穆清菱寄回来的书信，她是一封都没看过，只当没有这个孙女，连提都没有提过。
甫一听到穆清菱的消息，穆老夫人有片刻的震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不是嫁给三王子了？怎么成了王后了？难道先前的国王死了，三王子登基了？”穆老夫人猜测道。
“祖母猜得对，也是晋王跟我说起，我才知道这事的。”
穆老夫人心情复杂，“唉，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穆清菱能成为王后，想来她在那边的日子也不用自个儿操心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一求菱儿？”穆老夫人又问道。
“只要祖母能从大姐姐那里知道，将军现在到底在哪里，晋王就能派人去把将军救出来的。”穆清瑜道。
这也是昨日晋王过来与她传达的意思。
“你放心吧。”穆老夫人拍了拍穆清瑜的手，以示安慰。
二人稍微坐了坐，收拾好情绪便往外头去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见穆清瑜出来，又一齐上前将她围住。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表姐放心，谁敢欺负你，”郭念儿挥了挥拳头，“我帮你出气！”
穆清瑜牵动嘴角露出一笑，“放心吧我没事，就是太过想念你们了，我一个人住在将军府里实在是无趣，你们也不来看看我。”
原来如此！
穆清秋和郭念儿松了一口气，拉着穆清瑜坐下来热烈地说起话来。
说着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天黑了，到了晚宴的时辰了。
穆二爷风尘仆仆地自外头回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穆老夫人登时不悦，“你这是去哪里来？”
穆二爷淡淡地道：“和几个好友去城外走了走。”
“你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还不快去洗把脸换身衣裳来。”穆老夫人催促道。
穆二爷神色依旧淡淡，就算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依旧没有提起他的半分兴致。
“我就洗把脸，衣裳懒得换了。”穆二爷回道。
穆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随他去了。
她知道，穆二爷嫌童秋蕊行事古板又老气横秋，碍于她的面子不得不应下这件事。
她只盼望着，日后穆二爷能知道童秋蕊的好，好好过日子。
待穆二爷稍微拾掇了下，也到了时辰了，穆老夫人便带着众人往客厅里去。
方氏在客厅里忙前忙后的，见到众人过来忙迎上去。
“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可要过去喊你们了。”方氏搀扶着穆老夫人入座，其他人依次入座。
当方氏还要再去忙时，被穆老夫人拉住了手。
“好了，你别去了，在我边上坐下吧。”穆老夫人对最近方氏的态度甚是满意，对方氏也亲切了不少。
方氏推辞了几下没有成功，便带着笑在穆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穆清瑜扫视了一圈，几乎国公府里所有的人都来了，二房三房的姨娘都到了，除了翡翠。
因着她心里藏了事，便只顾着用膳，对其他的事没有丝毫兴趣。
穆老夫人另一边坐的是童秋蕊，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裙的童秋蕊明艳动人，一改给人老成刻板的模样，整个人生气活泼了不少。
穆二爷入座之后，朝着童秋蕊的方向频频投去几眼。
如若是这么一个美娇娥，或许也不错。
旁人知道今晚设宴的目的，纷纷冲着穆老夫人、童秋蕊和穆二爷说着吉祥话，宴席上的氛围一片祥和。
卉儿原本是在二房守着穆书孝的，不知何时到了这儿来，悄悄地走到童秋蕊的身后，与童秋蕊说了几句话。
童秋蕊的笑容凝固住了。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童秋蕊道：“丫鬟说书孝有点咳嗽，我想过去瞧一瞧。”
“让丫鬟请个大夫吧，今晚是你的好日子就别过去了。”穆老夫人劝道。
“老夫人知道书孝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我去去就回来的，老夫人安心地坐着吧。”童秋蕊坚持地道。
童秋蕊对穆书孝上心，穆老夫人心里也是欢喜的，于是她便让童秋蕊去了。
童秋蕊带着卉儿往外去，一走出客厅，到了没人的地方，童秋蕊猛地变了脸色。
“你是说，翠姨娘想要去看书孝？”童秋蕊的语气阴狠，透着危险，和她一贯给人温柔的形象天差地别。
卉儿对于童秋蕊的语气并没有惊讶，反倒是习以为常。
“是啊，姑娘快去看一看！”卉儿道。
“哼，她还不死心。”童秋蕊快步往二房赶去，她是绝对不会让翡翠碰到穆书孝的。
如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还是个完完整整的女人，更不用将穆书孝视如己出，把一个姨娘生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发誓，待她入了国公府二房，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翡翠赶出去！最好翡翠从这个世上消失！
童秋蕊快步赶到二房，只见二房里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你没留人看着点小少爷吗？”童秋蕊质问道。
卉儿忙道：“奴婢留了人的啊，怎么都不在这里，都去哪里了？”
主仆二人心知不妙，快步往穆书孝那里去。
主仆二人几乎是冲进屋子里去的，屋子里更是静谧得诡异。
童秋蕊连忙跑到摇篮那边，只见摇篮里只有几床小被子，穆书孝不在这里！
童秋蕊的心悬了起来，她准备去别处找一找时，突然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458
听到门口处突然出现的脚步声，童秋蕊主仆二人警惕地望过去，借着月光，只见站在门框里的人竟然是翡翠，翡翠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她正低着头，温柔地瞧着怀里的孩子，眼睛里充满着爱意。
看到这一幕，童秋蕊暗自冷笑一声。
从前的时候翡翠赢不了她。现在她将要成为穆二爷的正妻了，翡翠更没有可能赢得了她了。
但是穆书孝在翡翠怀里，为了不打草惊蛇，面上童秋蕊要表现得客客气气的。
“原来书孝是被你抱去了，我刚刚一进来没看到书孝，吓了一大跳呢。”童秋蕊用从前和翡翠说话时的语气说道。
见翡翠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她继续道：“翠姨娘，把书孝给我吧，老夫人说要看一看书孝呢。”
翡翠深深地用爱恋的眼神再看了儿子一眼，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儿子的容颜。
眉眼处像极了穆二爷，想必将来也是和穆二爷一样的美男子。
翡翠抬起头来看向童秋蕊，她的眸子里黑黑沉沉，一点光亮也无。
看着这眼神，童秋蕊的心一沉，“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要我的儿子永远陪着我。”翡翠平静地道。
她平静得可怕，仿佛是暴风雨来前平静的水面，童秋蕊总觉得，翡翠没安好心。
可是穆书孝还在翡翠的怀里，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童秋蕊只好对卉儿使了个眼色，让卉儿出去喊人来。
卉儿不动声色地走到墙边，沿着墙慢慢地出去了。
好在翡翠的眼里只有童秋蕊，并没有注意到偷偷溜出去的卉儿。
卉儿当即朝着客厅里走去，她想来想去还是得请方氏走一趟。毕竟方氏是定国公府执掌中馈的主子，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穆书孝的屋子里，童秋蕊等了翡翠许久，都快失去了耐心。
她朝着翡翠迈出了一步，翡翠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童秋蕊干脆张开双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翡翠走过去，嘴里温柔地说着：“翠姨娘，把书孝给我吧，老夫人还等着呢。要是你不放心，你一起跟我过去吧。”
翡翠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她已经被童秋蕊欺骗过一次，只一次就叫她付出了沉重毕生难忘的代价，难道童秋蕊以为还能再骗她一次？
她清楚地明白，只要她把穆书孝交给童秋蕊，待明儿个一早童秋蕊成了二房的夫人，第一件事便是将她远远地打发了，让她一辈子都回不了都城，见不到穆二爷和穆书孝。
看着童秋蕊越来越近，翡翠心里暗暗地向穆书孝道歉：“接下来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子，你一定要原谅娘啊！”
童秋蕊慢慢地靠近了翡翠，只要再走三步，就能将穆书孝抱过来了。
她嘴角微微的翘起，待此事了结后，她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翡翠！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穆书孝，但在看到翡翠接下来的动作时，她瞳孔骤缩，惊得什么都忘了，双手更是和石雕一样僵在半空中。
*
卉儿一路小跑着到了客厅处，宴席上穆二爷和穆三爷喝起了酒，女眷那一桌也拿了酒来。
穆清秋和郭念儿见穆清瑜心里藏了事，一直闷闷不乐的，二人便哄着穆清瑜多喝几杯，借酒消愁。
穆清瑜想起曾经几次醉酒后，都能见到李照，第二日自己还以为是在做梦，不由地噗嗤一笑。
穆清秋和郭念儿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都稍显凝重，她们总觉得穆清瑜不对劲，难道是快要失心疯了？
穆清秋小声地对郭念儿说：“你看着姐姐，我让我娘来看看，说不定我娘有经验。”
“你快去。”郭念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穆清秋不动声色地离席，朝着方氏那儿走去。
只见方氏正在和一个丫鬟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当穆清秋走到方氏边上时，方氏刚好站了起来。
“娘……”
穆清秋才喊了一声，方氏已经带着那丫鬟越过她离开了。
穆清秋追了几步，方氏脚下生风，已经出了客厅了。
穆清秋只好怏怏地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她张开嘴刚想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孩子凄厉的哭声，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
夜里本就安静，小孩子独有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能划破夜空。
想必不少人都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宴席上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穆清瑜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细细听去，那哭声竟然没有半刻的停歇。
整个国公府里，能发出这样哭声的只有一人。
她朝着穆老夫人望过去，只见穆老夫人已经敛起笑意，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老二媳妇呢？”穆老夫人沉声开口。
穆清秋回道：“我娘刚刚出去了，想必一会就能回来的。”
穆老夫人将手搭在王妈妈的臂弯处，借着王妈妈的力气站了起来。
“那我老婆子亲自过去瞧一瞧。”穆老夫人语气凝重，率先往外走去。
她一走，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
穆清瑜等人也坐不住了，簇拥着穆老夫人而去。
男眷那一桌，穆二爷早就猜出正哭得凄惨的孩子是穆书孝，可他不为所动，依然和穆三爷一杯一杯喝着酒。
直到穆老夫人离开，二人才停下了动作。
穆三爷问道：“二哥，你要不要跟着去看一看？”
穆二爷摆了摆手，“母亲都去了，我去做什么？来，再陪我喝一杯！”
穆三爷只好再拿起了酒杯。
穆老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声音来源走去，穆清瑜记得，这是去往二房的路。
一行人又进了二房，那哭声越来越清楚。
穆老夫人黑着脸，她倒是要看一看，谁敢欺负二房这位小少爷。
终于一行人循着声音来到了二房里为穆书孝准备的屋子里，声音正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穆清秋眼尖的瞧见门口守着的丫鬟是方氏身边的，看来方氏早就到了。
穆老夫人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屋子里，只见穆书孝正被方氏搂在怀里哭个不停，整个小身子哭得红彤彤和烧起来了一样。
459
虽说穆书孝只是个庶出的孩子，但国公府这么多年才添了这么个孩子，穆老夫人视若珍宝，都不舍得给穆书孝摆脸色。
除了刚出生那一日，这还是穆书孝头一次哭得这般凄厉，穆老夫人心疼不已，就连王妈妈这些看着穆书孝一天一天长大的奴仆也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穆老夫人朝着穆书孝走出了一步，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的人抱住了穆老夫人的大腿，吓了她一大跳。
要不是修养高，穆老夫人都要失态了。
她身后的穆清秋和郭念儿倒是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是谁啊！”
穆清瑜只听到那人的哭声就已经认出了那突然出现的人是翡翠。
翡翠正抱着穆老夫人的大腿哭得好不可怜，“老夫人，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知道小少爷今儿个过来，因着念子心切，妾身趁着没人的时候想看一眼小少爷就走，只要看一眼就行，小少爷生下来之后，妾身都没好好看过他一眼啊！谁想到妾身刚想离开的时候，童姑娘过来了，童姑娘见妾身和小少爷亲近竟然生了醋意，还泄愤似地将小少爷摔到了地上！她……她好恶毒啊！”
翡翠虽然哭着，但吐字清晰。
童秋蕊也冲了出来，指着翡翠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摔了书孝，竟然还想污蔑到我头上！”
翡翠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哭声也愈发的凄惨，“小少爷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就算是让我死个千遍万遍，我也不可能伤害小少爷啊！”
说完，翡翠带着泪痕的脸看看穆老夫人，又看看方氏，“老夫人，三夫人，你们都是做母亲的，肯定是知道的，一个母亲再怎么样，都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的啊！”
穆老夫人和方氏默然，翡翠说得没错，如若要让她们伤害自己的孩子，还不如杀了自己来得容易。
童秋蕊看到穆老夫人眼中的动容，更是气得肝疼。
她没料到翡翠会来这一招，她真的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冤屈了。
比起翡翠，她辩解的话苍白无力，“老夫人，虽说我不是书孝的生母，可是自打书孝出生后都是我亲自带着，我怎么舍得对书孝下手啊！”
翡翠哼了一声，“就因为你不是小少爷的生母，你体会不到生母的心情，往后你和二爷还会有许多孩子，你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对待小少爷？说不定你只是把小少爷当成一个会哭会笑的玩偶！”
“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颠倒黑白，老夫人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的！”童秋蕊抱着期望看向穆老夫人。
自打她来到国公府后，穆老夫人对她一向亲切有加，这一次肯定也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吧。
可是这一次，老夫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向了方氏那一边。
“请大夫了吗？”穆老夫人问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方氏哄了一阵都哄不住穆书孝，只好将穆书孝交给了后头进来的奶娘。
翡翠依然瘫坐在地上，正低着头抹泪，她偶然瞥见一角衣裙，抬起头来看到穆清瑜时，又抹着泪爬到了穆清瑜的身边。
“二小姐，您帮帮奴婢！奴婢往后定会报答小姐的！”翡翠央求道。
穆清瑜看向站在门口处看热闹的丫鬟，指了指其中两个，道：“你们两个，快点把姨娘扶起来，地上冰冷，仔细跪坏了身子。”
被点到的两个丫鬟正是棉儿和司琴，这下二人躲都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地将翡翠从地上扶了起来。
童秋蕊看着穆清瑜对翡翠的亲切，睫毛轻颤，问道：“二小姐也是相信翠姨娘，觉得是我害了书孝吗？”
穆清瑜并不想搅入这趟浑水之中，她轻轻摇了摇头，敷衍地道：“此事有祖母决断。”
说完，她便走到穆清秋和郭念儿那一边。
哭了好一阵，穆书孝哭得累了睡下了，大夫也正好来了。
大夫摸遍了穆书孝的全身，没有发现伤口。
“老夫人，小少爷并没有外伤。”大夫说道。
“没有外伤是什么意思？”穆老夫人敏锐地听出了大夫的话外之意。
大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如若伤到脑子里，老夫也瞧不出来，只能先观察着。”
伤到脑子可是比摔出外伤更严重的事。穆老夫人紧张地问：“要是伤到脑子会怎么办？”
大夫惆怅地摇了摇头，“老夫说不好，但是老夫见过，从床下摔下来摔成傻子的。”
顿了顿，大夫扬起笑，“但小少爷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不过最近几日，老夫人还得派人多盯着些。老夫就开一点安神的药吧。”
穆老夫人让丫鬟送大夫出去，她把大夫的话记在了心里。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大夫的话，穆清瑜姐妹三人长长叹息一声，只能乞求穆书孝平安无事。
翡翠主仆三人低下头，掩盖住惊魂未定的神色。
翡翠心中更是不好受，她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的举动，有可能会给穆书孝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她只希望穆书孝平安无事，往后她定会好好补偿儿子的。
童秋蕊双手垂在两侧，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老夫人派人将穆书孝抱回自己的院子里，又让除了翡翠和童秋蕊之外的所有人坐了下来，竟是打算现在审一审二人。
不管是谁敢伤害了穆书孝，她绝对不会手软。
“母亲，方才我问过下人了，当时书孝被摔在地上的时候，屋子里除了她们，没有旁人在。”方氏道。
众人的目光落在翡翠和童秋蕊身上，没有旁人在，那就只能听这二人的辩解了。
翡翠将自己那一番话，又带着哭腔说了一遍。
相比之下，童秋蕊为自己的辩解实属无力。
穆清瑜静静地坐在一边，只当一个听者。
面前这二人，都是极有手段的。事情想必没有这么简单。
虽说现在是翡翠占据了有力的那一头，但穆清瑜明白，童秋蕊是不会这么容易被扳倒的。
460
穆老夫人失望地看向童秋蕊，亏得她这么相信童秋蕊，没想到童秋蕊竟然是那样的人。
她不由地想起穆清菱，这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她愈发地愤怒。
“你说！”穆老夫人拍着桌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国公府哪里对不起你了？”
“老夫人，这几个月来我对书孝的用心您也是看到的，我真的将书孝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童秋蕊郑重地道。
说完，翡翠立刻反驳，“你也说了你只是把小少爷当成你的亲生孩子，实际上他并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么能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呢？”
童秋蕊攥紧拳头，不知想到什么，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直挺挺地朝着穆老夫人跪了下去，就算新做的衣裳被弄脏了也毫不在乎。
她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开口：“老夫人，有一件事我瞒了你许久。其实……其实……”
她的内心似乎正在遭受着极大的折磨，连呼吸都不稳了，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
翡翠讽刺道：“你不要装可怜了，可怜的是我的儿！”
说完，翡翠又掉了几滴眼泪。
童秋蕊用力地闭了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老夫人，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几年前出过意外，不能再生育了！是以我是真的把书孝当成亲生孩子来养育的。”
说着，她朝着穆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头，“多谢老夫人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拂，如若老夫人要改变心意，让今晚的晚宴作罢，我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此话一出，满堂默然。
甫一听到这件事，所有人都惊得愣住了，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穆清瑜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童秋蕊费心心机要得到翡翠的孩子，还将孩子视如己出，毫不介意是翡翠的孩子。
她朝着童秋蕊看过去，只见童秋蕊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童秋蕊的眸子动了动，对上了穆清瑜的眼神。
童秋蕊的眼眸里无波无澜，穆清瑜却从中看出了……自信。
穆清瑜收回视线，对童秋蕊更是刮目相看。
从一个没有父母依靠，受尽族人欺负的境况，能从那么一大堆小姐里脱颖而出，被选中入了国公府，又成为了穆老夫人身边的红人，童秋蕊这一路走来，稍微不慎就将前功尽弃。
她敢把不能生育之事公布于众，显然是早就做过打算的。
翡翠率先反应过来，她捏着帕子继续朝着童秋蕊泼脏水，“所以你是……你是嫉妒我为二爷生了个儿子，才对小少爷起了杀心！”
穆清瑜抿了抿唇角，翡翠这话说得太过急功近利，倒显得刻意了。
果然，穆老夫人看翡翠的眼神都变了。
童秋蕊撑不住了，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穆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多谢老夫人。”童秋蕊站了起来。
“事发的时候，屋子里当真没有别人？那一直照料书孝的奴仆们去哪里了？”穆老夫人沉声问道。
卉儿知道自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下去了，她主动站了出来，走到穆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老夫人，今儿个是奴婢带着书孝少爷来到二房的。晚上的时候，小少爷许是不习惯二房这边突然哭闹不止，奴婢不敢擅自做主，便去客厅那边请童姑娘过来看一看。小少爷一直是童姑娘照顾的，说不定见到童姑娘小少爷就不哭了。奴婢走之前，叮嘱过小少爷身边的丫鬟要好生看着小少爷。后来奴婢请了童姑娘过来时，小少爷被翠姨娘抱在怀里，那些丫鬟们更是不知所踪。奴婢见翠姨娘不肯松手，才又回去请三夫人过来。”
卉儿一五一十地说完，只是将一些细节改了改，连翡翠听了都找不出一点错处。
方氏登时发怒，“那些个丫鬟怎么能不见呢？定是去躲懒去了，来人，去将她们找来！”
翡翠眉心一蹙，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想躲一躲，却又无处可躲。
方氏的婢女莺儿很快就将伺候穆书孝的一干奴仆都找来了，这些个奴仆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
穆老夫人愈发地气愤，“来人，拿几盆冷水来，让她们都清醒清醒！”
王妈妈指派了几人去打了冷水，并让几人端着脸盆，当头朝着那些醉酒的奴仆浇下去。
那些奴仆打着寒颤，终于清醒过来了。
见到严肃且愤怒的穆老夫人和方氏，纷纷跪了下去。
方氏走到她们跟前，质问道：“你们不好好看着小少爷，都跑去哪里喝酒了？你们知道小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将你们千刀万剐都抵消不了小少爷受的罪！”
那些奴仆们互相看看，皆是迷惑不解。她们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卉儿便在一边，将之前发生的事再说了一遍。
当听到穆书孝有可能伤到脑子时，这些奴仆终于知道害怕了，不知是因为冷水还是因为胆怯而颤抖起来。
要是知道她们离开之后穆书孝会发生意外，她们说什么都不敢走开的啊。
其中一人道：“是……是有两个二房的丫鬟说能帮我们看一会小少爷，我们才离开的……”
“胡闹！”穆老夫人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照顾书孝是你们的职责，你们怎么能假手于人？”
方氏接着问：“你们知道是哪两个丫鬟吗？”
这些人只顾摇头，她们是头一次来二房，连二房里的人都认不全。
“如果我将二房的人都带来，你们能指认出那两个人吗？”方氏又问。
那些人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当时天黑，奴婢们没有看清她们的容貌。”
方氏气得无话可说，因着这些奴仆是穆老夫人院子里的，她不好管束，不然她肯定命人将她们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看她们记不记得起来。
翡翠暗暗一喜，司琴和棉儿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就算童秋蕊因为不能生育将穆书孝当成亲生孩子又如何？她才是穆书孝的生母！
461
翡翠暗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方才跪了一会，膝盖都僵硬了。
她想稍微动一动腿，没想到腿才抬起来，就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步。
司琴忙扶住翡翠，低声问道：“姨娘，你没事吧？”
没想到就是这一声，被其他人听去了。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奴仆听着这声音耳熟，纷纷转过头来，好几双眼睛一齐盯着司琴，她们越看越觉得眼熟。
终于有一人伸出手指着司琴，肯定地道：“夫人，就是她！是她和另外一个丫鬟来和我们说，她们接手让我们去歇息的，她们还给了我们几壶好酒，说是二爷舍不得喝的。”
那几双眼睛又看向翡翠另一边的棉儿，棉儿吓得往翡翠身后躲了一下。
那人又肯定地道：“另一个丫鬟，肯定就是她！”
棉儿和司琴都吓得躲到翡翠身后去了，翡翠大声反驳：“你们方才不是说没看清那两人的容貌吗？你们凭什么认定就是她们两个？”
“容貌只记得个大概，但是声音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翡翠看着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她强装着镇定道：“你们别瞎说！拿出一点证据来！”
方氏看着眼前这一团乱糟糟的，便向穆老夫人道：“老夫人，这里不如交给我吧。”
穆老夫人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有了穆老夫人的许可，方氏挺直了腰背，伸出手指了指司琴和棉儿，道：“来人，将这两个丫鬟拖下去打，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停手！”
司琴和棉儿吓坏了，二人揪着翡翠的袖子哭喊道：“姨娘救救我们！”
翡翠挡在二人跟前，不悦地道：“夫人，您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方氏冷笑，“如若她们没有做过，怎么可能招呢？莺儿，将她们带出去。”
莺儿指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要将司琴和棉儿拖出去。
翡翠再不肯，终究以一人之力，敌不了对面数人，她只能着急地向穆老夫人求情，“老夫人，她们两个做不出那样的事啊！求求老夫人放过她们两个啊！”
见穆老夫人不说话，她又看向穆清瑜，“二小姐，您最是清楚奴婢的本性了，这两个丫鬟从前一直伺候奴婢，她们的秉**婢也清楚的，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穆清瑜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长辈跟前，我也说不上话的。我将军府里最不缺的便是上好的金疮药，姨娘放心，等我回去后就叫人送金疮药来。”
翡翠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形如同海中的一叶扁舟孤苦无依，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丫鬟对自己忠心耿耿，就算被打晕过去了也不会将自己供出来。
没一会，自屋外想起了司琴和棉儿凄惨地叫喊声，一声又一声听得翡翠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紧张地看向屋外。
穆清秋和郭念儿两个小姑娘，听到这么凄惨的声音害怕地靠近了彼此。
穆清瑜看着翡翠的紧张和童秋蕊的淡然，知道这一场拉扯的胜负已经定了下来。
童秋蕊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希望她的手段能用在正处。如若她想对穆清瑜亲近之人动手，穆清瑜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那叫喊声响了没多久，终于戛然而止。
翡翠吐出一口浊气。
莺儿自外头走进来，先是朝着翡翠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继续朝着方氏而去。
“夫人，那两个丫鬟什么都招了。是翠姨娘指派她们两个，将小少爷屋子里的人都引开的。”莺儿道。
翡翠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忙解释道：“妾身让她们两个将人引开，只是为了抱一抱小少爷。自打小少爷出生后，妾身还没有抱过呢。奴婢并没有恶意的。”
翡翠用手指指着童秋蕊的鼻子，“摔了小少爷的是这个毒妇！”
莺儿怜悯地看了翡翠一眼，又道：“那两个丫鬟还说，她们来之前，翠姨娘说想好了计策，一定能将小少爷要到自己身边来。翠姨娘的计策，便是往童姑娘身上泼脏水，只要童姑娘失去了老夫人的信任被扫地出府，老夫人定会将小少爷还给翠姨娘的。”
穆老夫人勃然大怒，指着翡翠痛骂道：“虎毒不食子，你简直连畜生不如！”
童秋蕊更咽着道：“翠姨娘思念书孝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怎么能对书孝动手啊！”
“我没有……我没有……那两个丫鬟定是被威逼利诱，才撒谎的！”翡翠嘴硬地道。
方氏登时不悦，“你的意思是是我让她们撒谎的？”
翡翠讪讪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接下来便是该处置的处置，该发落的发落。
涉及到穆二爷后宅之事，穆清秋和郭念儿这两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在恐怕不方便，穆清瑜便主动带这二人离开了。
穆老夫人让人将翡翠关押起来，她自己要和童秋蕊说会子话。
穆清瑜、穆清秋、郭念儿和一干奴仆走在回去的路上，那边的晚宴才进行到一半，众人要再次回到席位上。
穆清秋吐槽道：“翠姨娘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而且书孝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郭念儿道：“你们家人口简单，你是不知道。我家是个大家族，几十口人还住在一起，这种事情我听到不少了呢。有些人为了争宠，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穆清秋惊讶，她拉起郭念儿的手，道：“你们家太可怕了，你还是别回去了，往后就住在这里吧。”
好在是黑夜，没人看到郭念儿突然红了的脸颊。
三人回到宴席上，穆嘉言朝着三人看过去，似乎想问什么。
穆嘉德嘴快已经问了出来：“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祖母和娘怎么还不回来？”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穆清秋只给了他个白眼，嗔道：“管好你自己罢。”
说完，姐妹三人在席位上坐了下来。
穆老夫人、方氏和童秋蕊不在，宴席上总归是冷清了不少。
不知等了多久，院子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462
众人齐刷刷地朝着门口处看过去，连穆二爷也放下了酒杯，定定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那一道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到了门口处。
只见方氏和童秋蕊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穆老夫人进来，童秋蕊的衣裳猛地一看还是同一件，但细细看过去，和她之前穿的那一身完全不一样，显然是重新梳洗打扮过的。
但怎么梳洗，都洗不掉她眼尾处因为哭过而泛起的红意。
再看穆老夫人和方氏，二人到底是经历得多，此刻二人神色淡淡，从她们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方氏和童秋蕊扶着穆老夫人坐下，穆老夫人道：“继续吃着吧，老三媳妇，再让厨房上点热乎的菜来。”
“是，儿媳这就去。”方氏来不及坐下，又往厨房去了。
童秋蕊挨着穆老夫人坐着，只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用着菜。
穆清瑜收回视线，看起来童秋蕊已经获得了穆老夫人的信任和欢心，能继续当她的定国公府二夫人了。
穆清秋暗暗地指了指童秋蕊，小声地问：“她怎么也回来了？”
童秋蕊不能再生育了，难道穆老夫人还要她嫁给穆二爷？穆清秋不解。
她再看穆清瑜和郭念儿，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那她再这样问，倒是显得她的蠢笨无知。
穆清秋讪讪地闭上嘴。
晚宴的后半部分便在沉默和安静中结束了。
结束之后，穆老夫人很是疲惫，让王妈妈搀扶着回去歇息了，郭念儿忙陪着她一块回去。
她一走，其他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男卷那边早就散了。
“瑜儿，今儿个忙，你下次来我们定好好招待你。”方氏客气地道。
经历了那些事后，方氏同样疲惫不堪。
穆清瑜听出了方氏口中的赶客之意，笑道：“那我就下次再来叨扰婶婶了。”
“姐姐，我送你！”穆清秋热情地挽上穆清瑜的胳膊。
“不用了，你快跟着婶婶回去吧。我好歹是这里长大的，才出嫁没多久，我还记得路呢。”穆清瑜调皮地道。
“也好，那姐姐路上慢一些。”
穆清瑜便带着墨竹等丫鬟往外去，没走多久，就被人喊住了。
穆清瑜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童秋蕊疾步朝着自己走来。
她便等着童秋蕊走到自己身边，二人继续走，丫鬟们自觉地落在后头，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恭喜你了，”穆清瑜淡淡地道，“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已经让人送去二房那边了。”
“我已经知道了，多谢二小姐。”童秋蕊道。
二人没有言语地走了一路，看着即将到分别的地方，童秋蕊再次开口：“方才翠姨娘被拖走的时候，一直喊着二小姐的奴婢呢，求二小姐帮她求情呢。”
听着童秋蕊试探的话，穆清瑜的神色愈发冷淡，“哦，她从前是我的奴婢，我们之间有旧日的情分在。”
童秋蕊的笑容收了回去，没想到穆清瑜毫不隐瞒地将她和翡翠的关系说了出来。
既然有着主仆情分，想来穆清瑜和翡翠的关系不一般。
童秋蕊不由地猜测，今晚的这出闹剧里，穆清瑜有没有参与？
经历了生产和被夺子的双重打击之后，童秋蕊心中认定翡翠是翻不起水花来的。
今儿个翡翠差一点害得她前功尽弃，让她被赶回去。现在想起来，她犹有后怕。
同时她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翡翠再也翻不出浪花来。
童秋蕊幽深地目光再次落在穆清瑜脸上，她继续试探，“那现在翠姨娘成了这副模样，想必二小姐十分痛心的吧。”
穆清瑜心里暗道，童秋蕊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如若她回答痛心，童秋蕊是不是要报复自己？将用在翡翠身上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来？
穆清瑜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痛心的，她从前伺候我的时候尽心竭力。虽然她也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那也是被人挑唆的，她的本性并不坏。”
听着穆清瑜一口一句都是在为翡翠说话，童秋蕊不由地收拢五指，她料定翡翠的事里肯定有穆清瑜的掺和。
穆清瑜出嫁后，必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娘家，需要一个有出息的兄弟依靠。
而国公府里和穆清瑜是至亲的只有同为二房所出的穆书孝，童秋蕊断定，穆清瑜肯定需要穆书孝！
穆清瑜敏锐地捕捉到童秋蕊眼眸里生出来的一抹异色，想必童秋蕊是将她打成了翡翠一派。
穆清瑜只觉得好笑，不管自己怎么说，她在童秋蕊那边的嫌疑都是洗不清的。
“可翡翠的心肠歹毒，竟然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二小姐为何要为这样的人说话？”童秋蕊的语气里充斥着敌意和不善。
穆清瑜蹙起眉心，眼尾微微下垂，透着一股委屈，“我方才也说了是从前的翡翠，夫人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之前夫人并不是这样的，为何现在要这样误会我？”
穆清瑜的声音不小，足以叫附近的丫鬟们都听到。
童秋蕊更是一怔，听出了穆清瑜话外的意思之后更是惊得冒出几滴冷汗。
要是被别人听去，肯定会以为她成了二房夫人之后，就变得眼高手低、骄阳跋扈，敢在国公府嫡出的姑奶奶跟前摆架子了。
童秋蕊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我送你去门口吧。”
她拿过丫鬟手上提着的灯笼，亲自打着为穆清瑜引路。
她这般做小伏低的行为，穆清瑜更是惶恐地后退一步，“夫人现在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您这样做，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童秋蕊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位二小姐如此难对付？这位二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说话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童秋蕊只好讨好地笑着，将灯笼还给丫鬟。
多说多错，她只敲打着丫鬟们，“你们仔细着，别叫姑奶奶摔了。姑奶奶，我就不送了。”
穆清瑜扶着墨竹慢慢地离开了。
童秋蕊站在原地，盯着打量了一会穆清瑜的背影，才转身往二房去。
463
到了二房特意布置过的新房里，童秋蕊将一切烦心事都抛之脑后，露出小女儿的羞态。
数年的筹划，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激动地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在榻上坐下，时不时地朝着窗外张望，苦苦地等待着穆二爷的归来。
突然，一阵小儿的啼哭声自隔壁屋子传来。如若放在从前，童秋蕊不管是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可现在，她略显烦躁，隔着窗户将卉儿喊来了。
“书孝怎么了？”童秋蕊端坐在榻上，对于一直哭闹不止的穆书孝不为所动。
卉儿回道：“小少爷睡得好好的突然哭起来了，肯定是之前那一摔被吓到了。姑娘，不对，夫人过去看一眼吧，只要夫人抱一抱小少爷，小少爷指定就好了不哭了。”
卉儿说的是实话，因着童秋蕊的悉心照料，穆书孝已经把她当成了亲生母亲。
可童秋蕊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只道：“大夫不是开了安神药？你给书孝再喂一点。”
卉儿迟疑，“可是小少爷已经喝过一碗了，再喝会不会不好啊？”
童秋蕊不耐烦，“有什么不好的？我学过医术，再喝一碗出不了什么事。”
卉儿见童秋蕊脸上明晃晃挂着的嫌弃和不耐，只好按照她的吩咐下去了。
没一会，穆书孝终于停下了啼哭，童秋蕊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儿个是她和穆二爷的好日子，怎么能被旁的人搅和了呢？
何况穆二爷说不定已经知道翡翠的事了，她要费一番口舌，将自己的嫌疑完全洗清了。
不知等了多久，童秋蕊坐得身子骨都僵硬了，也不见穆二爷回来，她指派了个丫鬟去前头打听打听。
坐了一会，童秋蕊又发现了异常。
翡翠被关在二房里，之前一直在哭嚎着，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童秋蕊又指了个丫鬟去翡翠那边瞧一瞧，如果翡翠畏罪自杀，那可太好不过了，也省的她麻烦。
去翡翠那边打探的丫鬟先回来了，那丫鬟一脸惊慌，说翡翠不见了。
童秋蕊猛地站了起来，怒容满面，“不见了？她能跑去哪里？给我找！”
那丫鬟不曾出去，去穆二爷那边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了。
“夫人，奴婢打听到，有人看到二爷带着翠姨娘出府去了。”
童秋蕊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你确定？”
“奴婢确定，那人看得真真切切的。”丫鬟肯定地道。
童秋蕊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为何穆二爷还要帮翡翠？难道穆二爷认为翡翠说的是真的，是自己在撒谎？
她惊魂未定，连丫鬟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夫人……夫人……”一连好几声，才引起童秋蕊的注意力。
“怎么了？”
“夫人，二爷出去了，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夫人要不要先歇息？”
童秋蕊拿过手边的茶盏朝着说话的丫鬟砸过去，斥道：“今晚是二爷和我的大好日子，二爷定会回来的！”
丫鬟挨了砸也不敢出声，只能退下去了。
童秋蕊依然坐在榻上等着穆二爷的归来。
不知等了多久，等得她身子都僵硬，天边微微泛白时，穆二爷终于回来了。
穆二爷没料到都这个时辰了，童秋蕊还等着自己，他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怎么还没睡？”
童秋蕊笑道：“二爷不回来，我不敢睡。”
“哦。”穆二爷自顾自地拖了外衣，往床榻边去。
童秋蕊心中一喜，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我听说翠姨娘被二爷带走了？要是被母亲知道，定会不高兴的，二爷不如告诉我把翠姨娘带去哪里了，我派人去将她带回来。”
没想到才成亲没几个时辰，童秋蕊就开始管束自己了。穆二爷背对着童秋蕊，是以童秋蕊没看到他脸上浮现的不耐烦之色。
“哦，我知道了。”穆二爷敷衍了一声，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去了。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童秋蕊心中的一腔火都浇灭了。
她站了一会，安安静静地也上了床榻，只在穆二爷身边躺下。
穆二爷感觉到她的动作，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童秋蕊，随即想起了轻轻的呼噜声。
童秋蕊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就算眸子里布满了红血色，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她自胸腔里又烧起一股恨意之火，将她整个人都快吞噬了。
穆清瑜回到将军府之后，她将心底里藏着的事和穆老夫人说了之后，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不少，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过了好多日，宫里又传出来不少坏消息，小圣上经常犯病，从前半个月才犯一次病，现在三天两头就要犯病。
而李照失踪的事也瞒不住了，传遍了都城上下。
从前李照失踪，是贤王暗算将计就计。这一次失踪，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是可怜了李照那位娇滴滴的夫人，才成婚没多久就要成了寡妇。可就算是寡妇，以她的容貌和出身，想必要上国公府说亲的人还不少。
妙香出去办事走了一圈，听到的几乎都是这样的话，她气得恨不得上去和那些胡言乱语的人打一架，撕烂他们瞎说话的嘴。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妙香只能将怒气憋回去，憋得她都快炸了。
回到将军府里，穆清瑜正在带着丫鬟收拾将军府，正打理到书房的位置。
穆清瑜怕动了书房里放着的机密文件，只叫丫鬟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
墨竹眼尖地瞧见妙香回来，看妙香的脸色不对劲，便向穆清瑜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顺便将正要过来的妙香拉走了。
她将妙香拉到了无人的地方，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又在哪里受了气了？”
妙香跺了跺脚，愤愤地道：“姐姐不知道，外头的人说得多过分！他们编排将军府的那些话，我都听不下去了！”
原来是为了此事，墨竹抿嘴一笑，“嘴长在他们身上，你还管得了他们说什么？”
“可是姐姐是没听到，不然你肯定会比我更生气的！”
墨竹按住了她，“快别说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464
妙香闭上嘴，和墨竹一齐朝着脚步声的来源看过去。
只见来的人是雯雯，待看到雯雯身后跟着的人时，墨竹和妙香都惊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宫装，竟然是宫里来的人！
墨竹和妙香不再躲藏下去，连忙出去了。
穆清瑜站在廊下光亮处，手里正翻看着一本兵书，上头还有李照亲手所做的笔迹。
李照字如其人，的字霸道遒劲。
她翻看了几页，余光瞄到走来的几人，便将兵书收在了怀里。
她抬起头来，朝着那几人看过去。
墨竹和妙香迎面走来，二人身旁还跟着一宫女打扮的人。
穆清瑜一喜，连忙站了起来，朝着那几人走来几步。
采荷忙疾步走了几步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屈膝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穆清瑜亲手将采荷扶了起来，语气里是难得的喜悦，“快起来吧，你怎么过来了？”
采荷同样笑意盈盈，”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而来的。”
“去我那里说话吧，”穆清瑜又吩咐妙香，“妙香你留下来盯着些，别叫她们粗心打坏了将军的什么东西。”
“是。”
穆清瑜拉着采荷往自个的院子里去。
回到屋子里，穆清瑜让墨竹在门口守着，她拉着采荷在屋子里说话。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采荷一番，只见采荷的打扮和第一次见到时的小宫女完全不一样了。现下的采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显然不再是太后娘娘身边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了。
“采荷姐姐不一样了。”穆清瑜笑道。
因着她知道采荷的底细，语气也愈发的亲昵。
但采荷却不敢在穆清瑜面前放肆，穆清瑜让她坐，她也只敢在脚踏上坐下，不敢和穆清瑜并排平起平坐。
“都是托了夫人的福。”采荷真心实意地道。
她原本是李照的人，原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一个不起眼的眼线。
如若不是之前在穆清瑜被困在宫里时，她帮了穆清瑜一把，也不会被李照重用的，是以她说的每一字都是实话。
穆清瑜抿唇一笑，又问：“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奴婢是来带太后娘娘的口谕，”采荷肃着声道，“太后娘娘邀请夫人后日一齐去栖云寺上香。”
穆清瑜一怔，“上香？”
采荷见穆清瑜如此反应，又露出点笑意宽慰道：“夫人放心，太后娘娘是知道夫人定是为了李将军的事日夜难安，特意请您去上香散散心，说不定夫人的心情能好一些。”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太后娘娘又为何要去上香？还是栖云寺那么远的寺庙？”
采荷先四处看看，确定屋子里没有偷听之人才压低声音道：“夫人在宫外是不知道，且这消息也压得死死的。小圣上从前几乎半个月犯一次病，可现在三天两头就要犯病，太医都没有法子。所有太后娘娘知道栖云寺灵验，便想着去栖云寺为小圣上祈福的。”
穆清瑜想起曾经见过小圣上一面，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那一日贤王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么多，穆清瑜感慨万千，更多的是怜悯和怜惜。
“我知道了，劳烦你去和太后娘娘说，多谢娘娘还记挂着我。”穆清瑜道。
采荷站了起来，屈膝行了行礼，“太后娘娘的口谕已带到，奴婢就先回去了，宫里还有不少活计呢。”
“好。”
穆清瑜跟着起身，要送采荷出去。
快走到门口时，穆清瑜飞快地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李照如今怎么样了？”
采荷脚步一顿，只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走到门口时，她又换上一副淡淡的笑脸。
“夫人就送到这里吧。”采荷道。
“墨竹，送一送采荷。”
墨竹便带着采荷往外走去，穆清瑜倚在门框上看了一会便转身回屋子里去。
虽然所有人都对她说李照失踪了好几日，情况不妙，但是她坚信，这一次李照定能平安归来的！
穆清瑜独自在屋子里失魂落魄地坐了一会，随即起身往书房那边去，书房那边还没收拾好呢。
除了收拾将军府，穆清瑜还将自己陪嫁的箱笼收拾了起来。
只要手上忙个不停，便没有功夫胡思乱想，这日子过得便快起来了，很快就到了要陪太后娘娘去栖云寺上香这一日。
栖云寺在城郊外，路途不短，又是在山半腰上，上去要费一番功夫。
是以穆清瑜在天还未亮时就收拾妥当往宫里去了。
到宫里的时候，太后娘娘早就穿戴整齐了，长乐公主也陪在身边。
“臣妇给太后娘娘、公主殿下请安。”穆清瑜跪下行礼。
长乐公主亲自走过去，将穆清瑜扶了起来，佯怒嗔道：“清瑜姐姐怎么和我生分了？快起来，到我身边来。”
穆清瑜迎上太后娘娘看过来的目光，只无奈地一笑，太后娘娘也拿这颗掌上明珠没有法子。
太后娘娘张开口，还未说话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穆清瑜这才发现太后娘娘面上掩盖不住的疲倦，还有眼下浓浓的乌青，像是一夜不曾合眼的样子。
她关切地问：“太后可是夜里没歇息好？”
长乐抢先替太后开口，“姐姐是不知道，昨夜圣上又犯病了，母后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一个晚上呢，都不曾合过眼。母后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全，我怎么都劝不动，姐姐帮我劝一劝母后吧。”
太后嗔怪地瞪了长乐一眼，长乐吐了吐舌头，根本不放在心上。
“照顾圣上是哀家应当做的，圣上还年幼，身边没个人陪着不行的。且哀家的身子哀家心里有数，你不要在这瞎说！”太后没有半点威严地训斥道。
穆清瑜问：“那今儿个太后还要去庙里烧香吗？太后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日，改日再去烧香吧。”
“话已出口，怎么能不去呢？”太后搀扶着采荷的手站了起来，“倒是也省的哀家更衣了，走吧。”
穆清瑜和长乐互相看看，皆不再相劝，二人一齐起身跟在太后娘娘身后出去。
465
因着太后娘娘一夜不曾合眼，精神不大好，长乐公主特意陪伴在其左右，穆清瑜便带着墨竹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夫人，你天没亮就醒了，靠在奴婢身上睡一会吧。”墨竹道。
“没事，我还不困。”
出了城之后，道路没有城里的平坦，一颠一颠的，晃得穆清瑜都困了，于是她便靠在墨竹的肩膀上，阖上眼小憩一会。
她睡了一觉，车队终于走到了山脚下。
穆清瑜便不再睡，拉开帘子一角朝着外头张望，山路的两边长着一排排的树木，树叶晶莹青翠，赏心悦目，是都城里难得一见的景致。
穆清瑜便保持着朝外张望的姿势，除了树木，还有站在路边的平民百姓。
那些人拘谨恭敬地站在路边，待马车过去一半，又好奇地抬起头朝着马车里张望。
墨竹劝道：“夫人，外头的人多了，还是不要再往外看了吧。”
穆清瑜听话地收回手，将帘子放了下来。
毕竟是跟着太后娘娘出来的，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先前穆清瑜掀起的帘子从外头看来，只是一条窄小的缝隙。而她放下帘子，别人也只当是风吹得帘子动了一下。
而站在路边的一农妇打扮的女子，目光犀利地盯着那帘子，待帘子放下时，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从前那里有一个小生命，现在却空空如也。
林素闭了闭眼，才没叫痛苦的眼泪流下来。
在贤王落败被圈禁起来之后，她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贤王的孩子！
如若贤王成了千秋大业，这孩子便是她后半辈子无上荣宠的依靠。可现在，她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但她当时只是个闺阁女子，又不敢和别人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竟叫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叫她母亲发现了。
她母亲狠下心让她隐瞒身份搬出去住到庄子上，在庄子上将孩子流了再坐一坐小月子，对外只说回远在江南的外祖家玩去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么长一段时日，她家里人都不曾来看她一眼。
她只能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些痛苦，可每每想起来，她都要痛哭一场。
昨儿个她偶然得知消息，知道穆清瑜会随着太后娘娘过来烧香。
她不顾自己尚在小月子中，早早地起身在路上候着了。
隔着一道帘子，虽说看不清里头的人，但林素就是知道，马车里坐着的人便是穆清瑜。
她在这里受尽苦楚，穆清瑜却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陪伴在太后娘娘左右，是无比的尊荣。
虽说眼下李照生死不明、凶多吉少，但就算李照死了，那穆清瑜还有将军夫人遗孀的身份，更有定国公府这么个娘家做后盾。
相比之下，林素要是走错半步，就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姑娘……姑娘……”林素身后的老妇人好心提醒，“姑娘还在月子里，吹不得风的，快些回去吧。”
林素往后看了一眼，这位老妇人是她所住庄子上的，她便转过身去，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万千情绪。
“好，我跟你回去。”林素低着头跟在老妇人身后往回去。
一老一少走得都不快。
林素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儿子是不是给栖云寺里送菜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是啊，今天寺庙里有贵客，他还要送好几趟呢。”
送的菜越多赚的银钱也越多，说着老妇人笑了起来。
林素眼珠子提溜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走了半天终于到了栖云寺，栖云寺的住持亲自出来迎接。
穆清瑜落在后头，听着太后娘娘和住持说话。
她偶一抬眸朝着栖云寺看过去，只见寺庙早就被御林军把守得密不透风。
前头的人动了起来，穆清瑜跟着抬起步子朝寺庙里头去。
往日香客络绎不绝的寺庙，现下冷清得能听到枝头的鸟叫声。
住持领着太后三人走到里头。
连一向活泼好动的长乐公主，在进到庄严肃穆的寺庙里时安静得一言不出，只好生地搀扶着太后娘娘。
到了佛祖跟前，待太后娘娘和长乐公主磕过头后，穆清瑜才到蒲团前跪下，朝着佛祖磕了三个头，她双手合十，阖上双眼满脸虔诚。
太后娘娘和长乐公主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穆清瑜起身来。
三人移步到住持特意为贵客准备的厢房之中。
脱离了肃穆的氛围，长乐公主才敢说话，“清瑜姐姐方才定是为李将军祈福吧。”
穆清瑜点了点头，嘴边的笑也有些勉强。
见到穆清瑜眼中闪过的落寞，长乐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明明是让穆清瑜出来散散心的，她却又说起会让穆清瑜伤心的话。
长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
太后娘娘一夜未合眼，又一路舟车劳顿，此刻已经撑不住了，顾不得太后的威仪一个接着一个嫡打起了哈欠，眼中更是困得沁出不少眼泪来。
长乐忙道：“母后，你先睡一会吧。”
太后也正有此意，“好，哀家先睡一会，睡醒了再和住持说话。”
宫女们扶着太后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临睡前，太后不忘叮嘱：“你和瑜儿就在那边临窗的桌子上抄写佛教，别想着出去惹是生非。”
长乐佯怒道：“儿臣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太后苦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长乐，躺了下来合上眼，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采荷见状，轻手轻脚地将帐子放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穆清瑜牵着长乐走到临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道：“公主，我们一起抄录佛教吧。”
长乐不甘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看着穆清瑜的玉手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娟秀的字，她也只好坐了下来，拿起笔抄写了起来。
没有了其他的香客，栖云寺里幽静，倒是很快让二人静下心来。
为了接待太后娘娘，栖云寺的正门关着，只留着偏门让人进出。
现下正是快到午膳的时候了，也只有送新鲜蔬果的驴车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