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穆清瑜又从密道离开,这一次,有范嬷嬷和另一个宫女跟着,长乐公主则留在了皇后娘娘的身边。
范嬷嬷和那宫女早就换下宫装,穿了寻常奴仆的衣裳,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穆清瑜从那二人身上收回视线,随意地问:“怎么没看到桑叶和枫叶?”
范嬷嬷沉着脸,“她们二人……已经死了。”
穆清瑜如鲠在喉,不再说话。
三人默默无言地走出了密道。
果然如皇后娘娘设想的一样,皇宫里随处可见手持刀剑的侍卫。
范嬷嬷熟悉宫中的地形,提前带着穆清瑜躲开。
三人慢慢地走到了大和殿的门口,只见大和殿外有好几队侍卫层层把守,各个凶神恶煞的,手里握着的刀剑泛着无情的寒光。
穆清瑜心里一冷,怪不得皇贵妃不让任何宾客离开。看贤王这架势,今晚的皇宫必将沾染上血腥之气。
贤王从前有先帝和先太子制衡着,人前要装出一副平易近人、敦厚仁心的模样。
现下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他的本性便要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小人如若登上皇位,将是黎明苍生的浩劫。
穆清瑜朝着大和殿看了一眼,想着里头的亲朋好友,不由地抱紧了怀里的箱子。
范嬷嬷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和宫女跟上。
三人专挑甚少有人走的小路,一路躲开守卫,终于到了宫门处。
三人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能瞧见宫门处更是把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下连范嬷嬷都没有法子了。
“嬷嬷,还有没有别的出宫的路?”穆清瑜轻声问。
范嬷嬷拧着眉头,仔细地回想着。
那宫女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二小姐,范嬷嬷,奴婢曾经听东宫的宫女说过,先太子为了出去玩,在东宫偷偷开了一道门,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想必贤王更不会知道。”
穆清瑜和范嬷嬷看到了一线生机,眼睛都亮了起来。
范嬷嬷忙问:“你知道那道门在哪里吗?”
宫女如实道:“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认识不少东宫的宫女,奴婢可以去问一问。”
范嬷嬷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这问一问,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功夫。
穆清瑜当机立断,“走,去东宫。”
她是一刻都不想耽误,忙指挥着宫女往东宫去,范嬷嬷只好快步跟上去。
*
大和殿里,那些个夫人小姐们都快熬不住了,喝了点酒更是昏昏欲睡。尤其是年纪大的老夫人,更是没有精神。
实在是撑不住的夫人小姐们,三五人一起结伴,去和皇贵妃辞行。
但皇贵妃就是不肯放人。
“难得聚一聚,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御膳房里还备下了饭后甜点,你们尝一尝。”皇贵妃笑道。
“娘娘,我们实在是吃不下了。”
冯荣语气不善地道:“怎么?连皇家的厨子你们都看不上了?还是说看不上皇贵妃娘娘和贤王?”
他此言一出,那几人反驳不了,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席位上。
穆清秋和郭念儿不知打了多少个哈切,泪眼朦胧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外祖母,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郭念儿疲惫地问道。
问完没有听到穆老夫人的回答,她便朝着老夫人看过去。
只见穆老夫人正盯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脸色凝重,眼神里满是警惕。
郭念儿甚少见到穆老夫人露出这样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唤道:“外祖母?您没事吧?”
穆老夫人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郭念儿的面庞上时,才露出些许笑意,“我没事,你要是困了,就趴在丫鬟身上眯一会。”
“母亲,这也不是法子,”方氏搂着穆清秋道,“她们都困得熬不住了,皇贵妃还要留我们到什么时候啊。”
“嘘。”穆老夫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
其他几人不知何意,想再问一问时,穆老夫人已经将视线移开了。
那几人只好不再说话,也不提要回去一事。
墨竹也正不停地朝着大殿门口张望,也不知道穆清瑜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是因着穆清瑜不在,穗儿愈发明目张胆,她就站在穆清雪身边殷勤地伺候着。
墨竹瞧在眼里,只当看不到。
在皇贵妃的吩咐下,御膳房又上了一批甜点来,宾客们只好又动起了筷子,应付地吃几口,倒是哈欠声此起彼伏的,没有片刻停息。
皇后娘娘的寝殿里,长乐公主同样在打着哈欠。
“母后,我好困。”长乐公主揉了揉眼。
皇后娘娘正端端正正地坐着,闻言便道:“再等一等,长乐,你会怪母后吗?”
“啊?母后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怪母后?母后是说今晚将我牵扯进危险之中?”长乐公主搂住皇后娘娘的腰,“不管发生什么,长乐都要跟母后在一起。”
皇后娘娘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长乐的头顶。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不后悔在先帝的膳食里下毒,唯一后悔的是没有看顾好儿子,现下又让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之中。
可是她没有别的法子。
如若将长乐送出去,长乐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劫难。也只有将长乐留在自己身边,她才能放心。
母女二人搂着坐了一会,外头有了一点动静。
皇后娘娘一凛,这一刻终于到了。
她推开长乐,理了理衣襟和袖口,才道:“长乐,你去里头。”
“母后……”
她的声音严肃了些,“快去!”
长乐只好往内室里去。
她的视线从长乐的背影上收回,外头突然闯进来的人终于走了进来。
皇后宫里伺候的太监飞快地跑进来,跪在皇后跟前,“娘娘,贤王殿下进来了,奴才拦不住他!”
“无妨。”皇后娘娘面色平静,目光落到门口处。
贤王被左右簇拥着,脸上带着笑意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贤王弯下腰,“看起来母后是大好了,今晚的赏花宴就该由母后主持大局的。”
皇后娘娘回之一笑,“皇贵妃能堪重任,有她在那坐镇就足够了。”
“母后说得对,”贤王摊开手,“那就请母后将那物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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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现在就要本宫的皇后宝册了?”皇后娘娘故意道。
贤王笑道:“母后,你知道儿臣要的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儿臣在整理父皇的遗物时,竟没有找到玉玺……”
“什么?玉玺竟然不见了?”皇后娘娘惊讶道,“你还不快去找,还来找本宫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是本宫拿了玉玺?”
贤王只盯着皇后娘娘笑而不语,笑容里的意味分明是认定了,玉玺是皇后娘娘所拿。
“本宫病了这么久,也许久没有踏出过殿门一步,你怎么怀疑到本宫头上来了?”皇后娘娘问道。
贤王眯了眯眼,不想再看皇后娘娘演下去。
他招了招手,只见徐屿舟提着一太监进来。
徐屿舟将太监几乎是扔到贤王和皇后跟前,皇后看到那太监,微微一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
贤王见着皇后波澜不惊的脸色,心中暗骂一句,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太监在地上滚了一圈,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随即连滚带爬地到了皇后娘娘的脚边。
“娘娘!娘娘救救奴才!”太监凄惨地喊道。
贤王眼神一示意,徐屿舟提着太监回到他们这一边,徐屿舟恐吓道:“你将你做的事都说出来,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太监是领教过徐屿舟的厉害的,被他一吓,两股战战,好不狼狈。
贤王质问:“玉玺呢?”
“是……是皇后娘娘命令奴才……奴才将玉玺偷出来……交给皇后娘娘了……”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完。
贤王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母后,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想听本宫说什么?说玉玺在哪里?可惜玉玺不在本宫手里。”皇后娘娘道。
“来人,搜!”贤王没有多少耐心,也不愿再和皇后装慈母孝儿的戏码。
贤王带来了不少人,纷纷闯进了各处搜寻着,寝殿里也进来不少人。
长乐公主吓得从里头跑出来,躲到皇后娘娘的怀里。
皇后娘娘单手搂着长乐公主,镇定自若,就算寝殿里的一切都被搜得乱七八糟,仍旧岿然不动。
搜了大约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贤王恼怒万分,叫侍卫们都退了出去。
他五官狰狞,威胁道:“母后,儿臣劝你快点将玉玺交出来!否则别怪儿臣无情!”
皇后娘娘平静又幽深的眸子对上贤王丑恶的嘴脸,“本宫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贤王后退几步,狰狞的五官上,自眼中冒出怒火,他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拿你没法子吗?你拿着玉玺是想要自己登基,效仿前人女子为帝?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反手一拿,将徐屿舟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他手拿长剑,剑尖指着皇后,冷笑道:“当初太子死在我的手上,你也当我的刀下亡魂吧!”
长乐公主从皇后的怀里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贤王。
什么?太子哥哥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皇后娘娘搂着长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没想到,贤王竟然猖狂到这等地步!连她的性命也不放过!
贤王没有给皇后娘娘反悔的机会,他已经举起剑,直指皇后娘娘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徐屿舟快一步,抢过贤王手上的剑,道:“这种事,还是由微臣为殿下效劳吧。”
“也好。”贤王后退了一步。
他对皇后娘娘毫无感情,甚至带着恨意,亲手杀了皇后也能泄心头之愤。
但若是传出去,他背上一个弑母的罪名,到时候处理起来麻烦了些。叫徐屿舟代劳是最好的法子。
贤王后退了几步时,徐屿舟手上的剑已经刺进了皇后娘娘的心脏的位置,他没有一点犹豫抽出剑。
皇后娘娘吐出一口血,闭上眼倒了下去。
伤口处喷出的血溅到长乐公主的脸上,她白嫩的脸颊上,布满了血珠子,很是可怖。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倒下去,直到听到皇后摔在榻上发出的撞击声,她才反应过来。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看看长乐啊!你死了,长乐该怎么办啊!长乐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呜呜呜……”长乐抱着皇后娘娘,凄惨地哭着。
她的泪珠子成串地掉下来,悉数落在皇后娘娘的脸上。
可皇后娘娘了无生气,身躯无力地耷拉着,泪水流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长乐的哭喊落在贤王的耳朵里,只是噪音。
贤王指了指长乐,吩咐道:“你将她一并解决了,本王先过去那边,你将这里的事处理好就过来吧。”
“是。”徐屿舟应道。
贤王大步走了出去,带走了寝殿里的人。
寝殿里只剩徐屿舟,哭得撕心裂肺的长乐公主,和没了生气的皇后娘娘。
徐屿舟走过去。
长乐泪眼朦胧中认出徐屿舟,是杀了皇后娘娘的凶手。
徐屿舟一靠近,她便扑上去拳打脚踢,“就是你杀了我母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长乐的绣花拳头落在徐屿舟身上,不痛不痒的。他靠近皇后娘娘,不知从怀里拿出了什么,塞进了皇后娘娘的嘴巴里。
“你还我母后……还我母后……”长乐哭着,使出最大的力气打在徐屿舟身上。
她也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大,她便朝着徐屿舟的胳膊狠狠地咬下去。
徐屿舟终于有了反应,他的五官微微一扭曲,痛得闷哼一声。
长乐咬得愈发用力,舌尖尝到了一点腥甜的味道。
徐屿舟皱起眉头瞧了她一眼,猛地将她扛在了肩上。
“放开我!你这个凶手!放我下去!”这下长乐的拳打脚踢,都落了空。
徐屿舟再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扛着长乐公主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走出寝殿,他敏锐地嗅到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血腥味。
按照贤王的性子,想必在皇后娘娘宫中伺候的下人,都命赴黄泉了。
长乐公主还在喊叫,徐屿舟停下,警告道:“如若你想留着命找徐某报仇,徐某建议你闭上嘴。要是招来贤王的人,你将落得跟皇后一样的下场。”
长乐果然闭上了嘴,甚至停止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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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被徐屿舟扛在肩上,她死死咬紧牙关,才克制住自己打徐屿舟的冲动。
她只要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便是皇后娘娘毫无生气的脸,和暖榻上四溅的血。
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将胸前的衣襟都沾湿了。
她恨徐屿舟,也恨贤王,将她的亲人都害死了,让她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
听贤王的意思,她也是死路一条。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被徐屿舟放下了。
长乐公主四处一张望,虽然在宫里长大,但是她却不认得自己身处何地。
将她带到这偏僻的地方,难道是方便灭口吗?
她的手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她悄悄地将石头握在手里。只要徐屿舟一靠近,她定要和徐屿舟拼个你死我活,为她母后报仇!
但徐屿舟只是站着看了她一会,随后转身离开。
长乐公主没想到徐屿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她拿着石头追上去。但才跑了几步,就听徐屿舟将门关上了。
她心一紧,跑到门口拍着紧闭的门,“放我出去!”
可惜她的叫喊声没有得到回应。
这里偏僻,不管她叫得如何撕心裂肺,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贤王往御书房去,御书房那边已经候着一群大臣。
他心念一动,先往大和殿去。
他走到大殿门口便停下,并没有进去。
一个太监跑进去禀告了声,冯荣一瘸一拐地穿过大殿走了出来。
“表哥,你放心吧,这儿有我在,绝对不会出岔子的。”冯荣拍着胸膛保证道。
贤王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大殿里头座无虚席,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朝着定国公府那边看了一眼,却没瞧见穆清瑜的身影。
他便问道:“穆二小姐呢?”
冯荣照实回道:“穆二小姐被长乐公主带走了。”
“什么?!”贤王变了脸色,“你是说她被长乐带走了?”
冯荣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贤王脸色凝重,吩咐左右:“你们快去将穆二小姐找出来,就算将整个皇宫都翻一遍,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连忙去寻找穆清瑜。
冯荣不解地问:“表哥,出什么事了吗?”
“你不用管,你回去将大殿的女眷都看好。”贤王沉着脸往御书房去。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穆清瑜突然不见了,联想到消失在皇后宫中的玉玺,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脸色难看,回到了御书房处。
大臣们看到他过来,同样神色复杂,但还是对他行了亲王之礼。
贤王开口道:“本王知道明日登基大典太过匆忙,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加上边关战事吃紧,竟一连痛失三城。只有天子御驾亲征,才能安定军心,收回失去的城池。董大人,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董知严站了出来,“微臣……微臣……”
他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如若是先帝刚驾崩那会,他定会支持贤王。可是在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他又犹豫起来。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贤王恐怕不会是一个明君的想法。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微臣觉得,还是得先让钦天监选一个吉日。”
董知严极有威望,在朝着的拥护者不少。
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了起来。
贤王黑着脸,看向钦天监的何大人。
何大人低着头道:“微臣觉得董大人说得对,请殿下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这就回去算吉日。”
贤王一拍桌子,怒道:“你们都想造反吗?”
“微臣不敢。”大臣们异口同声地道。
穆二爷也在其中,他尽量往人群的后头去。他和贤王的关系,只希望贤王不要注意到自己,他可不想当出头鸟啊。
“舅舅,你是怎么想的?”贤王问道。
冯家是皇贵妃的娘家,自然是站在贤王那一边。但冯大人也不得不顾及董知严的意见。
“微臣觉得殿下说得对,但是明日举办登基大典实在是太过仓促,依微臣看,不如定在三日之后。”冯大人权衡了一会,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贤王气极,他等不到三日之后了。
他从前就是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结果等着等着,将玉玺等没了。
要是再等三日之后,谁将皇后已死的事捅出来,不知还有多少麻烦事。
只要他成为天子,看谁还敢与他过不去。
他等不急了。
“舅舅,”贤王不悦地道,“我后日要带兵亲征,如若三日后,恐怕来不及了。”
希望冯大人能听得懂他的意思。
董知严顺口道:“不如等殿下战胜归来,双喜临门。”
“董大人说得对。”不少大臣附和道。
贤王气得肝疼,先帝成年的皇子就他一个,这些大臣还要拖延什么?
“舅舅,你怎么看?”贤王问道。
冯大人抿了抿嘴,低着头道:“董大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说着他上前一步,朝着贤王使了个眼色,想叫贤王别惹了众怒。反正皇位迟早是落在贤王头上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贤王到底年轻气盛,眼看着没有多少人顺应他,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贤王哼了一声,坐在了圈椅上。
他拍了拍手,在进来的太监耳边吩咐了几句,太监匆匆离开。
贤王笑道:“希望待会子,董大人还能坚持己见。”
那太监匆匆地跑进大和殿之中,在皇贵妃和冯荣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贵妃和冯荣一个激灵,将瞌睡赶跑了。
皇贵妃的视线寻找到董知严的家眷,吩咐伺候的宫女将董家的女眷都喊了过来。
“恭喜夫人,董大人有喜,你们快过去谢恩吧。”皇贵妃笑意盈盈地道。
董夫人摸不着头脑,董大人还能有什么喜事?会让他们一家人去谢恩的?
董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朝着皇贵妃行礼,随后跟着太监往外去。
走到外头,看到穿梭于皇宫之中的侍卫,董夫人的脸色凝重了几分,连忙问带路的太监,“这位公公,到底有什么喜事?”
说着,她递过去一个荷包。
太监双手拢在袖子里不肯收,只道:“夫人和小姐们过去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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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领着董夫人和董小姐们往御书房去,快接近御书房时,几人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好些个带刀侍卫。
董夫人往后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那些侍卫见行踪已暴露,干脆上前,二人一对,押送犯人一样押着董家的夫人小姐们往御书房去。
两位小姐吓得哭了起来,董夫人颤抖着声音问:“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说我家老爷有喜事吗?”
瞧着这架势,难道董大人惹上了牢狱之灾?
两位小姐哭得凄惨,声音已经传到了御书房那边。
董知严听到声音,脸色惨白,嘴唇上的胡须不住地颤抖。听声音,是他的闺女!
贤王轻笑一声,对董知严的反应很是满意。
“董大人,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本王应该什么时候行登基大典?”贤王好整以暇地问道。
左边耳朵是贤王的声音,右边耳边是女儿们的哭声。
董知严的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微臣……微臣觉得还是等殿下战胜归来,再行登基大典不迟。”
“哼,还嘴硬。”贤王眼神凶神地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跑了出去,没一会,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应声响起女人的哭喊声。
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将平静的夜晚撕得粉碎。
董知严闭了闭眼,流下两行清泪。
贤王再次问道:“董大人,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有改变主意?”
董知严朝后看了一眼,他知道大部分的大臣们,都是看他的意思行事。只要他松口,那些大臣们都会纷纷支持贤王的意思。
可是一想到因为贤王擅自回来,都城连失三城,且贤王在黄大人一案和康月长公主的事中牵扯不清,他就不能不明不白地拥护贤王。
“微臣还是那个意思,等殿下战胜归来,再行登基大典也不迟。”董知严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上了血泪和坚定的决心。
贤王捏紧拳头,怒极反笑,“本王对你客气几分,你就以为本王拿你没有法子?来人,送董大人的妻女们,一齐上路!”
董知严闭上双眼,咬着牙一言不发,更别说改口。
“你们呢!”贤王伸手指着董知严身后的大臣们,“你们也和他一样?”
贤王的话才说完,外头接连响起了两道凄惨的声音。
那些大臣们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他们低下头去,将脸藏在阴影之中。
贤王看了眼天色,冷笑一声。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可以陪着这些人好好玩一玩。
这儿凄惨的叫声,也传到了大和殿之中。
原本还困乏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打起了精神朝着大殿门口看去,试图看出一些端倪来。
有和董家交好的,已经辨认出那几道尖叫声,属于董夫人和两位董小姐。
明明是去谢恩的,怎么听声音,好像是死前的尖叫一样?
回想起那几声尖叫,穆清秋打了个寒颤,往方氏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娘,等二姐姐回来,我们就回家去好不好?”
方氏沉默着,捂住了穆清秋的嘴巴。
方氏看向穆老夫人岿然不动的背影,才稍稍觉得心安。
穆老夫人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如若她还镇定,想必没什么大事。
不一会儿,先前带董家夫人和小姐离开的太监进来了,同样先到皇贵妃和冯荣中间说了什么,皇贵妃派人,将李尚书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喊了过去。
李夫人带着几个女儿走了过去,只听皇贵妃还是同样的话术。
李夫人回头看了看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便道:“娘娘,那些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冯荣斥道:“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李夫人变了脸色,冯荣只是个晚辈,按照道理见着她,还该向她行礼的。
现下竟然对她大呼小叫的,要不是碍于皇贵妃在一边,她早就发火了。
“娘娘,臣妇还是不去了。”李夫人克制着怒气道。
“呵,这里不是你说了算。来人,送她们过去。”冯荣朝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他身后的宫女走出来,强行拉着李家几人出去。
这些宫女不似寻常宫女,各个孔武有力,李家几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拉着往外去。
李家几位小姐吓得哭了起来,她们害怕落得和董家小姐一样的下场。
李夫人怒道:“娘娘这是做什么?不是说是让我们去谢恩的,为何要如此?”
皇贵妃脸色沉沉,没有说话。
冯荣不耐烦地催促:“太吵了,快点拉她们出去!”
宫女们听命,快速拉着李家女眷出去了。
经过这一变故,大殿里的夫人小姐们,各个心慌得不行,有胆小的已经在低声抽泣了。
又有夫人小姐想去和皇贵妃辞行,仍旧被挡住了。
李家几人出去没多久,远处又响起女子的尖叫声。
郭念儿吓得缩到穆老夫人的怀里,着急地问:“外祖母,表姐怎么还没回来?”
“瑜儿和公主在一起,想必是安全的,”穆老夫人握住郭念儿的手,安慰道,“别怕,天塌下来有我老婆子顶着。”
郭念儿稍稍安心。
此时的穆清瑜等人,成功地找打了隐藏在东宫的小门,离开了暗藏杀机的皇宫。
三人悄悄地跑出去,只见大街上也有不少正在巡逻的官兵。
穆清瑜的装束十分显眼,要是被那些官兵瞧见了,少不得要被抓起来细细询问一番。
三人只好先躲起来,等着巡逻的官兵走远了,三人再去晋王府。
可是一队官兵才走远,又有一队官兵过来。
穆清瑜只好耐心地等着时机。
只听皇宫的门开启,从里头出来一队御前侍卫。
侍卫们出了皇宫,骑着马朝着各个方向分散而去。
每遇到一队巡逻的官兵,御前侍卫都要停下来叮嘱几句。
“定国公府的二小姐从皇宫里溜出来了,你们要是瞧见了,立刻押着送入宫里去!”
躲在暗处的穆清瑜三人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嬷嬷,这样下去不行。”穆清瑜若有所思地道。
395
都城里因着穿梭于坊市间的佩刀官兵,陷入紧张的局势中。普通老百姓们纷纷关紧门窗,听着连绵不绝的马蹄声,缩在床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威武大将军府之中,金氏带着高家的女眷们入宫去,高家只剩下杨婉怡和几个高老爷的妾室。
此时已是深夜,杨婉怡衣冠整齐,坐在暖榻上一言不发。
高庭之向祖母求来照顾杨婉怡的关嬷嬷,已经劝了好几遭。
“姑娘,您身子重了,得早些歇息。老奴伺候您歇下吧?”关嬷嬷再次劝道。
杨婉怡看向窗外,问道:“夫人她们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一想到迟迟未归的金氏等人,关嬷嬷脸上添了些愁容。
按照道理,金氏等人应该早就到家,现下早就梳洗好歇下了。
“派人去打探过消息了吗?”杨婉怡又问。
关嬷嬷从前是伺候过高老夫人的,在高家的人脉甚广,因此消息也是极为灵通。
面对杨婉怡,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道:“派人去过了,但是皇宫守卫森严,打探不出来什么。”
“守卫森严?”
关嬷嬷压低了声音,“是啊,听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各处宫门,不知道为何多了众多守卫,连大街上,也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像是……”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关嬷嬷怕说出来吓到杨婉怡,害她动了胎气,因此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杨婉怡盯着窗外,茶几上摆放的油灯被风一吹,映得她的眸子明明暗暗,看不出情绪。
她垂下眼眸,“嬷嬷,我困了。”
“好好好,老奴扶您去歇息。”关嬷嬷松了一口气,杨婉怡肯歇息就好。
她搀扶着杨婉怡躺到床上,亲自吹灭了油灯,带上门离开了。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杨婉怡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杨婉怡起身,随手盘了个妇人的发髻,穿上衣裳往外去。
金氏故意刁难她,她的院子里除了关嬷嬷和两个粗使婆子,其他下人都被金氏派去了别处。
是以她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也没人发现。
来高家好几日,她已经暗暗地将高家的布局都摸清了。
踩着夜色,她很容易地进到高老爷的院子里。
高老爷这次一病就是好几个月,大夫说需要静养,因此他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伺候的下人。
她听高庭之提过一句,高老爷是心病。
她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高老爷的屋子里。
开门的声音响起,浅眠的高老爷从床上几乎是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谁?谁在那里?”
高老爷朝着门口望过去,待看到站在门框处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吓得魂飞魄散,根根寒毛竖起。
“你……你……你……”高老爷脸色惨白,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的脸上,布满了害怕和心虚。
杨婉怡缓慢地走进来,朝着高老爷而去。
她面无表情,月光洒在她洁白的衣裳上,就像索命的无常。高老爷吓得牙关都抖得咯咯作响。
“你别过来……别过来……”
“高黎,你为什么要害我?”杨婉怡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有千斤重砸在了高老爷的脑门上。
高老爷骇然,果然是来索他的命来了?
他撑不住,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杨夫人,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我不是故意要害杨将军他们的啊!”
“不是故意的?”杨婉怡轻蔑一笑,“是你给敌军通风报信,才害得我杨家儿郎战死沙场,你说你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不是……”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开。高老爷只感觉自己的心被剜了一个大口子,撕心裂肺地疼痛让他无处宣泄,只能跪伏在床上,止不住地颤抖。
瞧着高老爷死到临头还嘴硬,杨婉怡一阵恶心。
她冷冷地瞥了高老爷一眼,道:“高黎,让你苟且偷生几年,已经是给你的恩赐。我在下头等你,你快洗下来,给我杨家儿郎磕头谢罪!”
“我……我……”高老爷支支吾吾说不上话,他是贪生怕死之人,就算日日夜夜被良心折磨着,依然苟活于今。
他想求求杨夫人,让他抱上孙子再谢罪。一抬头,屋子里空无一人。
他又吓出一身冷汗。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可不就是杨夫人来索命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杨家儿郎们的脸庞,甚至从他脑海里钻出来站到了他的跟前,将他团团围住。
杨将军厉声质问:“高贼!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高老爷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他眼神发直,愣愣地下了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来。
杨婉怡走出高老爷的屋子,听着屋子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但这远远不够,杨家的血海深仇,不是一个高老爷的死就能化解的。
她走了一阵,隐隐约约听到从高家外头传来的马蹄声。
她蹙起眉头,只希望李照和穆清瑜他们一切平安。
穆清瑜几人还躲在巷子里,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嬷嬷,你跟我说实话,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穆清瑜轻声问道。
范嬷嬷叹了口气,外头巡逻的官兵接连不断,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回皇宫去见皇后娘娘。
在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贤王要它,”范嬷嬷指了指穆清瑜怀里的小箱子,“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看宫里和宫外的架势,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穆清瑜却不认同,看贤王的架势,恐怕他明日就要登基也说不定。
登基前,他必定要将玉玺弄到手。
如若被贤王知道,玉玺在自己偷偷带出了宫,恐怕贤王会亲自出来追杀她。因此在此多逗留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穆清瑜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嬷嬷,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带着它往晋王府去。”穆清瑜果断地道。
范嬷嬷一怔,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大不了我被他们带入宫去,到了贤王跟前,我随便寻个理由应付了便是。”穆清瑜言语轻松。
范嬷嬷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
396
巡逻的官兵们得了上头的命令,说是要加强都城里的守卫。但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不知道。
是以他们在都城里漫无目的地巡逻着。
突然前头的巷子里走出来一女子,女子发髻精美,衣着华丽,身上随便一样首饰拿出来,都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珍贵的,最珍贵的还是女子的面容。
这些官兵都看呆了,仿佛站在那里的是天上的仙女,画里走出来的少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叫人移不开眼,怎么都看不够。
他们静静地看了许久,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直到后来的官兵追上他们,他们才彻底惊醒过来。可是他们不敢上前,生怕亵渎了仙子。
直到有人说道:“她该不会是贤王殿下要找的定国公府二小姐吧。”
这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他们这才骑着马上前去。
穆清瑜用宽大的袖子半遮着面庞,楚楚可怜地道:“我迷路了,你们能带我回家去吗?”
“你是定国公府二小姐?”
穆清瑜微微点了点头。
“贤王殿下正在找你,恐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穆清瑜圆圆的杏眸里透出惊诧,眉心微微蹙起,不解地问:“贤王殿下找我回去做什么?难道是贤王妃找我?贤王妃和我是嫡亲的姐妹,有什么话等明日说也是一样的。”
她不着痕迹地透露出她和贤王妃的关系,果然对面那群人看她的眼神放尊重了些。
现在谁敢跟贤王府过不去?
“是贤王殿下的命令,请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不要让我们为难。”那群人的语气都客气了不少。
穆清瑜垂着眼眸,似乎在考虑。那群官兵耐心地等待着,不敢造次。
直到又一队巡逻的官兵到此,穆清瑜立刻做出决定,“那好吧,我跟你们入宫去。”
于是官兵纷纷下马,带着穆清瑜步行往皇宫的地方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范嬷嬷捧着小箱子,带着宫女从巷子里出来,快速朝着晋王府的方向去。
一连走了三队官兵,二人走在路上也安全了些。
穆清瑜走得极慢,因着她是贤王妃的姐姐,谁都不敢催促她。
她进了皇宫,被带到了离御书房不远的地方。贤王正大发雷霆,无暇顾及她。
是以身边除了两个宫女看着,再无其他人。
穆清瑜嗅了嗅,总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走了一路,腿脚有些酸软无力。
两个宫女见了,也没说什么。
突然御书房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六个御前侍卫走了过来,径直越过穆清瑜离开。
看他们的神色,像是去办一件大事。
穆清瑜还在琢磨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阵尖叫声,吓得她差点从石凳子上滑下来。
她定了定心神,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尖叫声的主人,正是之前奚落过她的段薰。
段薰跪坐在地上,尖着嗓子哭喊道:“你们别杀我,我还不想死啊!爹爹救救我!”
她面前站着两个带刀侍卫,侍卫腰间的佩刀拿在了手上,悬在她的脑袋上。
段薰飞快地看了一眼,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能一个劲的哭喊和求饶。
她的声音尖锐,刺得人脑袋疼。
但两个侍卫举着刀纹丝不动,似乎在等一个命令。
一炷香的功夫,段薰已经把能想到的求饶的词句,都说了个遍。
她的喉咙嘶哑,依然不敢停歇。她生怕这两把刀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
“两位大人,两位爷!只要你们放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个太监自御书房处走来过来,看到太监摆了摆手,那两个侍卫终于有了反应,将佩刀收了回去。
太监走到段薰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道:“你可以回去了。”
段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的时候,忙给面前三人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多谢大人……”
段薰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跪久了,双腿毫无知觉。
她不敢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多留片刻,只好一瘸一拐地跟着太监往大和殿去。
当走到离穆清瑜不远的地方,看着对方清亮的眸子,段薰知道,方才她狼狈的模样肯定被穆清瑜看了去,还不知道穆清瑜在心里怎么嘲笑自己呢。
段薰又羞又恼,碍于太监在不敢做什么,只好撂下一句狠话,“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穆清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屑地移开眼去。
段薰气极,“哼,待会子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段小姐,别叫咱家为难。”走出了好几步远的太监,不耐烦地催促。
“是是是,我这就过去。”段薰唯唯诺诺地回道,不再理会穆清瑜,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御书房处又走出来一太监,这次是请穆清瑜过去的。
那太监走到穆清瑜身边的时候,方才站在段薰跟前的两个侍卫,不知何时走到了穆清瑜的两边。
太监横了他们一眼,“穆小姐是贵客,你们还不退下!”
“是。”两个侍卫退到远处。
太监笑眯眯地道:“请穆小姐跟奴才走一趟吧。”
“公公带路。”穆清瑜站了起来,跟着太监往御书房去。
太监特意避开了站在御书房外的朝臣们,领着穆清瑜无声无息地进了御书房之中。
只见贤王正坐在榻上,用着茶水和点心。
看到穆清瑜进来,贤王露出笑容,问道:“二小姐怎么出宫去了?是御膳房做的菜肴不合你的胃口吗?”
穆清瑜先行了礼,才回道:“不是,是臣女不小心惹了长乐公主不快,长乐公主斥责了臣女两句,臣女一时想不通,才任性地出宫去了。”
贤王原是想套一套穆清瑜的话,听到她的回答,想来自己是想多了。
当初皇后因为桑叶的事,将穆清瑜软禁在宫中,还差点害得穆清瑜身败名裂。
皇后又怎会信任穆清瑜,将玉玺交给她呢?
贤王晃了晃脑袋,想来是他多心了。
397
“长乐就是那性子,她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快去宴席上吧,那里暖和。”贤王宽慰了几句,又吩咐太监送穆清瑜去大和殿。
穆清瑜觑着贤王的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贤王笑了起来,他心情极好,看着穆清瑜姣好的面容,更觉得赏心悦目。他心念一动,起身走到了穆清瑜的身边。
走了一路,穆清瑜鬓边的发丝黏上了汗水,粘在脸侧。
贤王抬手,想将发丝拨弄到她的耳后。
她低下头,佯装害羞躲过了贤王的手,嗔道:“要是被别人看到,臣女没脸做人了。”
“你放心。”离得近,贤王嗅到了穆清瑜身上的香味,他忍不住靠近了些,他厚重的呼吸喷到穆清瑜的头顶。
穆清瑜心里一阵厌恶,她强忍着后退的冲动。
“等到了明日,本王看谁敢对你说三道四的?”
穆清瑜一怔,琢磨起贤王话里的意思。因此当贤王再次抬手,用指尖捏着她的一缕头发时,她没有躲避。
“为何是到明日?”穆清瑜扬起粉脸,一双美目盯着贤王,故作不解地问。
她眸子里的秋波,和温柔如水的语气,让贤王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他的理智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他俯下身,在穆清瑜耳边说了几句。
穆清瑜忙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震惊。
范嬷嬷说得果然没错!
她整理好情绪才抬起头来,她带着儒慕和敬仰说道:“那臣女就等着太阳升起来。”
贤王大笑两声,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太监进来打破了屋子里颇显暧昧的氛围。
贤王冷下脸,斥道:“怎么了?”
太监道:“殿下,派去的人没有找到七皇子。”
贤王不悦:“他不过是个才会跑的小孩,怎么可能找不到?都是一群废物!”
穆清瑜趁机后退了几步,离贤王远远的。
贤王只当是自己的怒气吓到了美人,没有继续发火,而是叫了个宫女进来,“你带穆小姐回大和殿去。”
“是,穆小姐请跟奴婢来。”宫女说道。
于是穆清瑜跟着宫女离开。
贤王等着穆清瑜走远后,再次拍桌发火,“你们这帮废物!本王便亲自去找一找!”
贤王走了几步,不忘人好生筹备明日的登基大典。
除了要准备登基大典的大臣们,其他的大臣都被关了起来。
穆二爷和穆三爷也在其中,二人并没有因着穆清雪的关系,有特别的待遇。
但二人觉得待在这里,也比去面对贤王强得多。
不知为何,先帝才驾崩没多久,贤王完全换了个模样。
贤王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样,完全听不得和他不一样的声音。
从穆嘉言为黄大人出声,却被关进大牢开始,一切都有迹可循。当大臣们发现端倪,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穆二爷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董知严,只见董知严眼神直愣愣,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
他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在贤王要将定国公府的女眷带来时,他和穆三爷先改口,拥护贤王的决定。
虽然大部分的大臣们都和他们兄弟二人一样,为了家中的女眷们纷纷改口。
但一看到刚正不阿的董大人,穆二爷羞愧万分。
穆三爷拍了拍穆二爷的手,“二哥,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歇息一会,明日还有很多事。”
穆二爷便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贤王带着人往昭贵人那儿去,昭贵人原本只是个御花园里洒水的宫女,三年前偶然得了先帝的眼,诞下七皇子,便被封为贵人。
她原本以为这是她荣华富贵的开始,但被封为贵人之后,先帝似乎将她遗忘了,甚少去看她。
而她生下的七皇子,瘦弱呆板,先帝看了几次后,将七皇子也抛之脑后。
是以除了个贵人的称号,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荣宠。
昭贵人的住处更是在偏僻的地方,贤王走了一会才走到。
昭贵人的住处里,站了不少御前侍卫。
贤王径直走进去,沉声问道:“七皇子呢?”
“回禀殿下,卑职们找遍了,没有找到七皇子。”
贤王冷着脸走进去,只见昭贵人跪坐在地上,一脸慌张害怕。
贤王质问:“七皇子呢?”
“我……我不知道……”
贤王哼了一声,“来人,将昭贵人身边伺候的人都抓起来,一个个的审,本王不信审问不出来。”
昭贵人一慌,膝行着到了贤王的脚边,“殿下,七皇子是您的弟弟,您为何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啊!”
“本王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本王的存在,你和七弟,都下去陪父皇吧。”贤王阴恻恻一笑。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先帝在世的皇子,除了他,还有一个七皇子。
谁知道七皇子长大后会成了什么样。
因此他打定主意,要趁乱将七皇子杀了。
昭贵人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被带下去严刑拷问了,昭贵人听着那一声声惨叫,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没一会,就有熬不住的宫人说出了七皇子的下落。
昭贵人闭了闭眼,脸上一片绝望。她和七皇子,怕是见不到明儿个早上的太阳了。
按照宫人的指示,七皇子被找出来,带到了贤王的跟前。
贤王毫不犹豫地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冷酷无情地刺向七皇子。七皇子和先帝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也勾不起贤王的怜悯之心。
可怜七皇子才三岁,常常生病胆子小,被这一幕吓得更是惨叫一声,连哭都忘记了。
七皇子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慢慢变得青紫。
想必刀剑没把他杀了,他先吓死了。
昭贵人心中一痛,急忙扑了上去。贤王的刀剑刺进了昭贵人的身躯之中。
昭贵人仿佛感觉不到痛,她用温柔的语气哄着:“乖乖儿,娘在这里,你别怕。”
七皇子回过神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贤王冷漠地拔出剑,一脚将昭贵人踢到一边,再次又快又狠地刺向七皇子。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来坏他的好事。
眼看着七皇子将要成为他的剑下亡魂,只听铮一声,不知何物击中他的剑,让他手上的剑飞了出去。
398
贤王恼怒:“谁敢坏本王的好事!”
他赤红的眼眸四处搜寻着胆敢坏他好事的人,从昭贵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味,激得他兴奋了起来,心尖一阵战栗。
要是没有人承认,他要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他是真龙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没有人承认?那你们都得死!”贤王捡起剑,“本王先解决了他,再来解决你们!”
他面目狰狞扭曲,狠狠地朝着七皇子刺下去。
背后突然被撞击了一下,他面朝地面狼狈地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他眼冒金星,他猛地抬起头,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时,钱远立刻上前,一脚踩在他的头上,这一次他彻底晕了过去。
方才那一下撞击,也是钱远的手笔。
钱远用脚踢了踢贤王,道:“将军,他晕过去了。”
后面走进来的李照,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
看昭贵人身下的一大滩血迹,估计是凶多吉少。而可怜的七皇子,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照顾好七皇子。”李照沉声吩咐。
钱远走过去,一把将七皇子抱了起来。
李照略带厌恶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贤王,只吩咐人将贤王看好,等待晋王的处置。
昭贵人宫里贤王的人,都已经被李照的人制服住了。
没有人瞧见,不远处一太监看到昭贵人宫里的情形,悄悄地往别处跑去。
穆清瑜被带回了大和殿之中。
她在自己的席位上刚坐下,穆清秋和郭念儿就一左一右地围了过来。
“表姐,你没事太好了!”
“是啊二姐姐,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看着这二人看到自己平安归来,几乎要哭出来了,穆清瑜会心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好。”
“好了好了,”方氏小声提醒,“你们小声一些,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穆清瑜听出方氏语气里的惶恐,她不动声色地往大和殿里扫了一圈。
原本座无虚席,现下竟然少了不少人。
想到在御书房那边看到的情形,穆清瑜心里有了猜测。
她抿了抿唇,心里头不是滋味。消失的那些夫人小姐,有不少她都是见过还说过话的。
现下她只能盼着,范嬷嬷她们能平安到达晋王府,寻求晋王的帮助。
只要晋王入宫,想必能阻止贤王疯狂残暴的行为。
她往上首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见皇贵妃和冯荣姑侄俩,喝着茶水很是惬意。
他们二人肯定知道贤王正在做什么,且深信贤王的行为无人可挡。
等太阳升起,他们一个将是皇太后,一个将是天子的表弟,他们的后半辈子将拥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冯荣眼珠子一转,正好撞上穆清瑜看过来的视线。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冯荣嘴边的笑阴森了起来,他在这个女人手上吃了太多的亏,害得自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但只要等到太阳升起,他想怎么折磨这个女人,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现下,就先来一点开胃小菜。
冯荣扶着桌子准备站起来,往穆清瑜那边去。
只见又一太监跑了过来,想必是贤王有什么吩咐,冯荣又坐了回去。
皇贵妃也只当是贤王有吩咐。
但在其他女眷的眼中,这太监就是个催命符。太监一来,就会有女眷被带出去。
有的女眷还能回来,有的回不来了。
她们瑟瑟发抖,生怕这一次,刀就要落到自己脖子上。
那太监跑得飞快,在快要跑到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滚了几圈滚到了皇贵妃和冯荣的跟前。
皇贵妃嗔道:“像什么样子?”
太监跪着用膝盖爬了几步,惊慌失措地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冯荣翻下脸,不耐烦地道:“好好说话,什么不好了?”
皇贵妃被太监说得心都乱了,催促道:“你快说啊,要急死本宫吗?”
太监结结巴巴地道:“李将军……李将军带着好多人……闯进来了……还将殿下……将殿下关起来了。”
“什么!”皇贵妃和冯荣异口同声地道,二人皆变了脸色。
但是顾忌着大殿里的其他人,二人只能克制着内心的震撼,强行扭转脸色。
饶是如此,二人的脸色难看,还是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穆清雪主动走了过去,关切地问:“母妃,出什么事了吗?”
“滚!”皇贵妃低吼道,完全不顾及穆清雪的颜面。
穆清雪碰了个钉子,带着委屈和愤恨怏怏不快地回了位置上。
“王妃,您喝口水消消气。”穗儿挤开春红,殷勤地递上一碗茶水。
穆清雪接过,喝了一口。
“王妃,待会子您回王府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奴婢。”穗儿讨好似的提醒。
她不愿再回定国公府去了,她执意要跟着穆清雪回去,那里才是最有前途的地方。
春红便道:“你还是二小姐身边的奴婢,恐怕还是要得到二小姐的同意的。你与二小姐说过了吗?”
穗儿鄙夷地瞪了她一眼,骄傲地道:“王妃想要个人,二小姐还会不肯给?就算王妃要的是墨竹,二小姐也只能乖乖让出来。”
穆清雪很是欣赏穗儿的清醒,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笑着道:“我身边正好缺人,等下你就跟着我回去。”
要是穆清瑜敢说什么,她正好借机发作一番。
穗儿昂着头,故意撞了春红一下,将春红撞开了去。
她相信凭着她的机灵劲,春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上首的位置,皇贵妃和冯荣背过身去,听着那太监在说着什么。
大殿里的人只能瞧见皇贵妃和冯荣,因为激动而抖动着的肩膀。
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耳边,小声道:“二姐姐,好像出什么事了。”
穆清瑜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她自宫外进来,最是清楚皇宫和都城紧张的局势。稍稍不留神,就将爆发一场血腥的惨剧。
“唉,好好的一场宫宴,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方氏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了。
她已经算是镇定的了,只听四周,低低的呜咽声连绵不断地响起。
再看上首的位置,冯荣站了起来,拖着在大火中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走了下来。
399
冯荣一瘸一拐地走下来,大殿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他走路的方向。来传话的太监是催命符,那他就是刽子手。
坐在冯荣面对着方向的夫人小姐们,大气不敢出,生怕被这条毒蛇盯上。
冯荣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拖着病脚,走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穆二小姐,请跟我走一趟吧。”
穆清秋最是清楚冯荣的可恨,她抱住穆清瑜的胳膊,道:“我姐姐不会跟你走的!”
冯荣认出了穆清秋,同样是个麻烦可憎的女人。
如若在平时,他定不会轻易放过穆清秋。可眼下,在生死关头,他根本不想搭理穆清秋。
“穆二小姐,你是自个跟我走,还是让他们押着你走?”冯荣威胁道。
他口中的他们,是在大殿里把守的侍卫。
“冯少爷,”穆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冲我来,瑜儿只是个深闺小姐,你为难她,不怕传出去后被世人嘲笑吗?”
原以为穆老夫人年长,冯荣作为晚辈,会给她几分面子。
冯荣嘴角一撇,嗤笑一声,“老夫人,你要不想晚节不保,就闭上嘴吧。同样的,穆二小姐,你要是想护住你全家平安,乖乖地跟我来。”
还从来没有一个小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穆老夫人面目惨白,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方氏等人连忙过去,安抚穆老夫人,又是顺气又是喂水。
穆清瑜站了起来,直视冯荣,“我跟你去。”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的袖子不放,劝道:“二姐姐,他是个坏人!你别去,肯定有危险!”
穆清瑜用了点力,将袖子收了回来,道:“你照顾好祖母,我去去就来。”
“算你识相。”冯荣冷笑一声,转身往大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穆清瑜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她的背影单薄柔弱,穆清秋心里一紧,这样的二姐姐落在冯荣手上,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穆清秋还想再追上去,却被方氏一把拉住了。
方氏死死地拉住穆清秋,低声道:“这是瑜儿的选择,你别去了。”
“可是……可是……”
“瑜儿为了我们以身犯险,你别给她添乱了。”
穆清秋放弃了挣扎,怔怔地盯着穆清瑜的背影。
没一会,穆清瑜跟着冯荣走出了大殿。
才出了大殿,一把剑突然横在了穆清瑜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皱起了眉头。
冯荣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侍卫统领程磊手执长剑,警告道:“穆小姐,只要你听话,剑不会再靠近分毫。如若你乱动,刀剑无眼,你也不想你的脖子被划出一道口子吧。”
穆清瑜眼中沁出泪水,紧锁着眉头才不叫眼泪流下来,她可怜兮兮地道:“我不会乱动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脑袋微微动了下,眼眶里蓄着的泪滑了下来,粉脸上的泪痕透着委屈和凄楚。
程磊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剑拿远了一点。
冯荣见状,提醒道:“程统领,你别被她的样子骗了,她可不像外表看起来的柔弱。”
程磊自认见过的人多,怎么可能连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看不穿?
他嘴上敷衍着:“我知道了。”
但是手上的长剑,依然离穆清瑜的脖子远远的。
冯荣恼怒,还想再说几句,只听到齐刷刷的拔剑声。
他和程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妙。只听一阵马蹄声,是李照带着人到了跟前。
前段时日高庭之离开,带走了贤王好不容易从李照手上弄来的十万大军。
那十万大军是贤王的底牌,是他可以猖狂、为所欲为的底气。
现下只剩些御前侍卫,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与李照身后的身经百战的士兵相比,根本不够看的。
当太监与冯荣说李照带兵闯进皇宫时,他根本不相信,李照明明死在了边关。
直到亲眼见到李照,和他身后的士兵,冯荣顿时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李照竟然假死,骗过了所有人!
冯荣骂道:“你这是谋逆的死罪!只要你迷途知返,将贤王放了,我会和贤王求情饶你一条小命!”
李照不为所动,目光落在了穆清瑜身上。
待看到穆清瑜脖子边上横着的长剑,他眸子一冷,周遭的气息陡然变得肃杀凛冽。
冯荣也注意到了,他得意地道:“你要是不肯,那就让所有人瞧瞧,穆二小姐今儿个穿的里衣是什么颜色。”
穆清瑜气得满脸通红,没想到冯荣这般无耻。
程磊看着穆清瑜满脸的委屈和惶恐,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低声道:“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冯荣啐了他一口,“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丢了性命就好了?”
程磊仍旧犹豫,他是正经人家出身。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一位娇滴滴的小姐,算什么本事?
但是碍于冯荣的身份,他也只能将愤慨咽回肚子里。
穆清瑜楚楚可怜地眸子朝程磊脸上扫了一眼,心念一动。
冯荣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李照的回答。
他心中暗恼,难道是他算错了穆清瑜在李照心中的分量?
一不做二不休,他走到了穆清瑜身边,他的手捏着穆清瑜月白披风的带子,手上一用力,披风掉在了地上。
“李将军,你还是早做决断吧。”冯荣继续威胁,
披风一下子被解开,穆清瑜冻得打了个寒颤。程磊将横在她脖子上的长剑移开了些,怕她不小心撞到剑刃上。
程磊再看李照,后者依旧稳稳地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瞧着穆清瑜被羞辱。
程磊低声道:“你这未婚夫,靠不住。”
穆清瑜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一张嘴,就要哭出声来。
美人落泪是极美的,程磊心底里的怜悯被勾了些出来。
在冯荣想要继续动手解开穆清瑜的衣襟时,程磊抬手挡了挡,劝道:“不如我们换个别的法子吧。”
不远处的李照看似纹丝不动,一只手已经摸上了挂在马边的弓箭。
他有自信,能在一瞬之间射杀冯荣和程磊,但同时,那二人的鲜血势必会溅到穆清瑜的脸上。
穆清瑜这样娇滴滴的小姐,能受得了这样一幕吗?
他第一次生出犹豫和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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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的犹豫也只在一瞬之间,比起这些,当然是性命最重要。
且李照现下恨不得立刻将冯荣那一只脏手拧下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弓箭拿在了手上。
冯荣和程磊只看到黑影一晃,再定睛望去,李照手上搭着的弓箭,直指他们的脑门,随时都能将二人的脑袋射穿。
二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穆清瑜趁着那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直直地往后头倒去,躲开了程磊手中长剑的威胁。
冯荣一怒,看着坐在地上的穆清瑜,道:“别想耍什么花招!快起来!”
他伸出手,想要将穆清瑜抓到自己身边来,以此继续威胁李照。
才转身,背后一阵强风刮过,似乎有千军万马一齐朝着他奔来。
他扭过头,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完全遮盖。仰着脖子,才好不容易看清黑影的主人。
李照骑在马上飞奔而来,五官冷毅,如神祇一般盯着冯荣。他用手中的长弓狠狠地击在冯荣地背上,冯荣吐出一口血,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还剩一口气。
至于程磊,无需李照动手。随着李照冲归来的下属们,早就将程磊制服住。
李照翻身下马,看着摔得坐在地上的穆清瑜,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立即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受伤了吗?”李照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不少。
穆清瑜摇摇头。
李照的视线在冯荣和程磊的身上移来移去,冷着声问:“是谁推了你?”
穆清瑜一愣,才反应过来李照是什么意思。
方才她无缘无故地倒下,在外人看来以为是冯荣或者程磊推了她一把。
实际上她故意示弱,以此打消程磊的警惕心,就是为了那一刻。
她相信,只要给李照片刻的机会,李照就能将自己救出来。
她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委屈地道:“他们两个都有份。”
李照的眸子里噌的一下燃起愤怒之火,再看冯荣和程磊时,脑海里已经在盘算如何让那二人生不如死。
“带下去。”李照冷肃着脸吩咐道。
他的下属们将程磊和冯荣二人拖了下去,至于程磊的下属们,看到战神将军时都吓得腿软,早就乖乖束手就擒。
局势已经被控制住,穆清瑜松了一口气,但又为范嬷嬷二人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二人有没有平安到晋王府去。
“我想出宫去一趟。”穆清瑜还是放心不下。
“我送你。”李照不问缘由,便一口应下了。
不等穆清瑜同意,不远处一男子正朝着此处走来。
男子格外受岁月怜惜,岁月的增长,没有减少他年少时的风姿,反而让他更添魅力。
男子所到之处,士兵、宫人们行礼,“参见晋王殿下。”
原来这就是晋王。穆清瑜暗暗地投去几眼。
晋王已走到跟前,李照弯腰行礼,穆清瑜跟着屈膝行礼。
“快起来。”晋王笑道。
穆清瑜听着晋王温和的声音,看着他儒雅的笑,心中不由地猜测,说不定贤王平日里的做派,就是和晋王学的,可惜只学了个皮毛。
晋王打量了穆清瑜几眼,眼中满是赞赏,“多谢穆二小姐,范嬷嬷都与本王说了,要不是穆二小姐以身涉险,范嬷嬷也不能将东西送到本王手上。”
穆清瑜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辜负皇后娘娘的托付。
“都是臣女应当做的。”穆清瑜垂着眼眸,语气淡淡,并没有邀功的意思。
晋王愈发欣赏穆清瑜,他看向李照,再次赞道:“你眼光不错。”
晋王走到大殿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大殿里的女眷们本就熬了半宿,又困又累。加上被外头闹出的动静一吓,她们皆是心力交瘁,受不起更大的惊吓了。
坐在上首的皇贵妃,双眼紧闭,嘴唇翕动,正在低声为贤王祈福。
晋王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吩咐左右:“将皇宫里都清理好之后,再好生护送着各位夫人小姐回家去吧。”
“是。”
晋王又看向挨着站在一起的李照和穆清瑜,轻笑一声,“你先将七皇子带到御书房去,再和穆小姐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说悄悄话吧。”
穆清瑜脸一红,往边上挪了挪,声音细如蚊讷,“我……我先进去了。”
说着,她低着头走进大殿里头。
李照目送着她进去,才收回视线。
“末将这就去。”李照朝着昭贵人的宫里去。
晋王盯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
李照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短短半月之内,远赴边关,还将原本就属于他的大军带了回来。
这短短半月,他几乎都在奔波之中。
还好这儿光线暗,要是叫穆清瑜看到李照满脸胡渣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晋王又笑了一声,才带着人往御书房去。
他抵达御书房的时候,正好和李照汇合。
可怜的七皇子,本来就胆小,又被贤王一吓,现在是双眼无神,呆呆傻傻的。
晋王牵着七皇子的手,走到了御书房之外。
而那些大臣们全部被放了出来,乌泱泱地站在御书房外,几十双眼睛一齐盯着晋王和七皇子。
李照将七皇子带来的时候,顺带着将七皇子身边伺候的嬷嬷带来了。
那嬷嬷看着七皇子被吓傻了的样子,心疼地哭嚎起来:“七殿下,您说句话啊,您别吓老奴啊!都是那个天杀的贤王殿下啊!突然闯进来先是杀了昭贵人,然后连七殿下也不放过,还好李将军来得及时,不然老奴连七殿下都见不到了啊!”
这老嬷嬷哭归哭,吐字清晰,将在昭贵人宫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可怜了昭贵人,”晋王悲痛地道,“好在七皇子保下了,也算是留住了皇兄最后一点骨血。依本王看,贤王这样残暴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子。今晚的闹剧,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没有一国之君闹的。不如明日的登基大典继续,由七皇子登上皇位。”
董知严深深地弯下腰,道:“殿下说得对,微臣附议。”
由他起了个头后,其他大臣纷纷附议。
401
穆清瑜走进大和殿之中,她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没想到被冯荣带出去之后,她还能平安无恙地回来。
皇贵妃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冲着穆清瑜喊道:“你过来,本宫有话与你说。”
穆清瑜脚步一顿,朝着皇贵妃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她也不行礼,笔直地站在皇贵妃跟前,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荣儿呢?”皇贵妃揪着心,紧张地问。她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娘娘不如猜一猜,做尽了坏事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穆清瑜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道。
皇贵妃扬手将桌子上的菜肴悉数打翻,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怒吼:“你撒谎!荣儿不可能出事的!整个皇宫早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穆清瑜后退几步,没叫菜肴的汤汁洒在自己的衣裙上。她才穿了没几次的新衣裳,要是糟蹋了就不美了。
“娘娘非要这么自信,臣女也无话可说。臣女告退。”穆清瑜转身就要离开。
皇贵妃指着穆清瑜,气得说不出话来,连往日里的矜持和贵重都舍弃了,眼下就是个气急败坏的妇人。
穆清雪又跑了过来,先拦住了穆清瑜,质问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清瑜挑了挑眉,“怎么,难道贤王和皇贵妃没有和你说过,他们的计划吗?”
穆清雪暗恼,这是她的痛处。贤王和皇贵妃嫌她见识浅薄,根本一个字都不和她透露。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穆清雪不耐地道,“你只要告诉我,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如自个去外头看看,更加清楚。”穆清瑜绕过穆清雪离开。
亲眼瞧瞧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但回想起先前外头不小的动静,穆清雪根本没那个胆子出去。
她便指挥穗儿,出去一探究竟。
穗儿为难,“春红姐姐做事稳妥,不如叫春红姐姐去吧。”
“也罢,春红,你去。”穆清雪不给春红拒绝的机会,给穗儿使了个眼色,穗儿便大力地推了春红几下,春红不得已只好往大殿外去了。
没一会,春红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外头的人说贤王殿下被抓起来了!明儿个一早,七皇子将登基了!”春红大喊着进来。
皇贵妃听到这消息,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晕了过去。她的宫女们连忙上前,合力将她扶住。
穆清雪腿一软,也差一点晕倒,她倒在穗儿身上,颤抖着声音问:“你打听清楚了吗?”
春红回道:“奴婢不敢撒谎!”
大殿里的人神情各异,冯家人一齐上前,将皇贵妃和穆清雪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要二人再想想法子。
在这阵骚乱中,穆清瑜已经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定国公府那几人都是劫后余生的心情,互相看着,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穆老夫人苍老的手拍了拍穆清瑜的手,欣慰地道:“回来就好。”
穆清瑜抿嘴一笑,“让祖母挂心了。”
又等了一会,有几个宫人从大殿外进来,说是请大殿里的各位夫人小姐回家去。
皇贵妃被人掐了一会人中,好不容易醒了。听到宫人的话,她忙嘶哑着声音道:“不许走……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走……来人,将大殿的门关上,不准让任何人离开!”
在大殿四处守着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换成了晋王的人。
对于皇贵妃的命令,他们纹丝不动。
皇贵妃喊了半天,见那些个侍卫跟石头似的根本喊不动,她心里有了底,更是心如刀绞。
见状,除了和皇贵妃有些关系的人家,纷纷逃也似地往外去。
那些个和皇贵妃沾亲带故的人家,怕贤王没有死透,万一卷土重来,说不定还要秋后算账。
她们只好犹犹豫豫地去和皇贵妃辞行。
定国公府虽和皇贵妃是姻亲,但是由穆老夫人带头,一行人直接出了大殿。
走到殿外,深夜凛冽的空气也无比甜美。
每个走到殿外的人,都卸下了重担,脚步轻松地回家去。
穆清瑜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有人在喊她。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穗儿趁着人不注意,悄悄跑了过来。
按照现在的形势,跟着穆清雪等同于是送死。
墨竹忙提醒:“小姐,千万不要信她。奴婢看得真真切切,方才小姐不在的时候,她正一个劲地讨好贤王妃,哪里为小姐担心过?”
穆清瑜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墨竹提醒,她也知道穗儿的为人。
从前念着穗儿也为自己做过事,因此对于穗儿的所作所为,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儿个若是贤王的诡计得逞,想必穗儿就是穆清雪身边的一名得力干将。
穆清瑜对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道:“那个是贤王妃的贴身丫鬟,你们别叫她跑了。”
说罢,她带着墨竹头也不回地离开。
穗儿见穆清瑜竟然没等她,她心里一紧,跑得更快了,嘴里喊道:“小姐等等奴婢!”
快要跑出大殿时,守门的侍卫将她拦下。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可是定国公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侍卫只当这是穗儿在撒谎,凶神恶煞地道:“快进去!不然休怪我将你抓起来!关到大牢里去!”
穗儿吓得后退了几步,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往里去。
晋王特意派了人,护送一众女眷们出皇宫。
穆清瑜暗暗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想必贤王的人都被晋王和李照抓起来了。
她们一路顺畅地出了皇宫。
上了马车,回家的路上穆清瑜不忘再朝外打量,只见大街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和往日宁静的夜晚无异。
回到定国公府,穆老夫人忙叫众人都散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明儿个一早再说也不迟。
皇宫中依旧灯火通明,晋王正带领着众大臣和宫人们紧张地准备着七皇子的登基大典。
七皇子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呆呆的如同木偶,任由晋王摆布。
402
翌日,太阳升起时,便是七皇子的登基大典。因着他年幼,特封晋王为摄政王,在七皇子成年前辅佐七皇子。
太阳升起时,贤王的所作所为从皇宫里传了出来,他的真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
世人不由地庆幸,还好没有叫这么一个小人成为一国之君。
长乐公主是被礼炮的声音惊醒的,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四周荒芜破败的情形。
她的脑子生锈了一样,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血……很多血……是母后的血……
哭了一晚,她红肿的眼睛又涩又疼,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外头有了动静,她如受惊的小兽,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公主殿下,请跟徐某走。”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长乐公主一怔,随即猛地朝着声音来源冲过去。
徐屿舟站在门外,见长乐冲过来,躲也没有躲。
“你这个凶手!还我母后的命来!”长乐公主对着徐屿舟一阵拳脚打踢。
她张开嘴,又想朝着徐屿舟的胳膊咬下去。
徐屿舟尝试过她牙口的利害,果断地将她扛在肩上往外去。
“你放开我!”
长乐公主的挣扎只是徒劳。
走了一阵,她发现徐屿舟带她走的路,竟是前往皇后娘娘那儿的路。
她停下了挣扎。
扛着人走到皇后娘娘寝殿的门口,徐屿舟将人好生地放了下来,道:“徐某只能送殿下到这里,请殿下自己进去吧。”
长乐公主站在门口,怔怔地瞧着里头来来往往的宫女,恍若隔世。
自打皇后娘娘名义上被软禁后,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她顾不上徐屿舟,径直地走了进去。
一路上,宫女们都朝她行礼。
她一刻不停,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之中。
“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范嬷嬷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您去哪里了?”
“范嬷嬷?”长乐公主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老奴,殿下是不是还没睡醒?要不要再去睡一会?采荷,送公主回去。”范嬷嬷吩咐道。
因着这一场变故,皇后娘娘身边能用的宫女少了许多,尤其是桑叶和枫叶一死,如同折了皇后娘娘一臂。
采荷上前,恭敬地道:“公主殿下,奴婢带您回去吧。”
长乐不听,跑向了内室。
皇后娘娘正躺在床上,面目安详,且带着血色。长乐又惊又喜,“嬷嬷,母后……母后……”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范嬷嬷便道:“公主放心,娘娘没有事。娘娘身上的伤口看着可怕,实则不会要人性命,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的。对娘娘动手之人,特意避开了要害。”
“你是说动手之人是故意的?”长乐半信半疑。
范嬷嬷肯定地道:“是的,这伤口偏分毫,就会要了娘娘的性命。就算是老奴,也做不到如此精确。”
长乐拧起眉头,难道说是徐屿舟救下了皇后?她误会徐屿舟了?
在范嬷嬷的再三相劝下,长乐公主终于愿意回去歇一会。
在范嬷嬷高明的医术下,傍晚时分,皇后娘娘悠悠转醒。
睁开眼,只见一男子逆光站在床边。男子的面容,她无数次在梦中见过。
皇后娘娘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淡淡地道:“你来了。”
晋王道:“我来了,七皇子……不对,是圣上在外头候着,想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扯动嘴角,“恭喜你,多年夙愿终成真……咳咳……”
晋王负手而立,对太后娘娘的咳嗽声无动于衷。还是范嬷嬷听到声音擅自进来,替太后顺气。
太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疲倦地阖上双目。
范嬷嬷便道:“王爷,娘娘需要静养。还请王爷和圣上先回去吧。”
晋王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宫殿外院子里,才成为圣上的七皇子在嬷嬷的牵着下站着,明明是小小的人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稚嫩的脸颊上没有任何神情,原本该是不谙世事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芒。
晋王从里头走了出来,牵起小圣上的手,拉着他往回走去。
小圣上的嬷嬷问道:“王爷,圣上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吗?太后娘娘不是醒了吗?”
晋王回头瞥了她一眼,他没有回答,反而将小圣上抱了起来,按照自己的步伐离开。
随行的太监周福提醒道:“咱家多嘴提醒你一句,圣上年幼,往后还得依靠摄者王,嬷嬷慎言。”
说完,周福去追赶贤王。
嬷嬷沉默,深知往后小圣人就是贤王手中的牵线木偶。她打定主意,往后非必要不再开口。
圣上登基,大赦天下。定国公府上下都在等着穆嘉言归来。
穆老夫人早早地派穆嘉德去刑部大牢的门口候着。
郭念儿更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垂花门处,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着。
可是一直等到了天黑,都没见到穆嘉言归来。
穆清瑜走了过去,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歇一歇吧,天都黑了,你还没晚膳吧。”
“我不饿,”郭念儿焦急地道,“怎么表哥还没有回来?”
“墨竹,你派人去打听打听。”穆清瑜吩咐道。
“是。”于是墨竹指了几个小厮,赶紧去打探一下。
穆清瑜则陪着郭念儿一直等到了穆嘉德归来。
穆嘉德是独自一人踏进定国公府的,郭念儿以为穆嘉言还在后面,兴冲冲地提着裙子,跑到外头去。
但是国公府的外头,除了几个小厮,再无其他人。
穆嘉德对穆清瑜道:“大哥好像还有别的事,刑部还不肯放人。不过我进去看了大哥一眼,大哥看着精神极好,大哥还让我跟家里人说,不要为他担心。”
穆清瑜放下心来,想必这段时日,徐屿舟将穆嘉言照顾得极好,没有叫他吃苦头。
郭念儿失望地走进来,想要抓着穆嘉德问一问。
穆清瑜阻拦道:“我们先去祖母那里吧,祖母也很担心大哥哥呢。”
“好。”
于是三人一齐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穆老夫人知道后,也只说了一句“言儿是个有主意的”。
定国公府上下耐心地等着穆嘉言回来。
403
过了两日,穆嘉言的事终于有了决断。
圣上召唤穆嘉言,当着圣上的面,穆嘉言将黄大人一事所掌握的证据一一说了出来。
晋王雷厉风行,立刻派人去查,果然查出了黄大人是被陷害的,而幕后主使之人竟然是贤王。
得知黄大人是被诬陷的,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名清清白白的好官,百姓们纷纷跑到大街上,拍手庆贺。
他们更是在皇宫外等着,等穆嘉言走出来,一起围上去,护送穆嘉言回家去。
在刑部大牢里关了许久,穆嘉言又瘦了不少,脸色更是苍白得近乎透明,好像一阵轻轻的风就能将他吹散架了。
但他嘴角含笑,眼中熠熠生辉,极有精神。
“这次要不是有穆少爷,黄大人的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呢!”
“是啊是啊,黄大人这样好一个人,都会被污蔑,那贤王真是可恶!”
“我听说贤王差点杀了当今太后娘娘和圣上,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百姓们默然,心中无比庆幸。还好没有叫贤王这么一个无恶不作、丧心病狂的人成为一国之君。
百姓们护送穆嘉言走回了定国公府,定国公府门口早就候着许多人。
见穆嘉言回来,小厮们连忙跑进去,到各个院子里报喜。
最后,众人聚集在穆老夫人的屋子里。
穆老夫人搂着穆嘉言,心疼地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众人看到此情此景,都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也只有穆嘉言嘴角含笑,安慰道:“祖母,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穆老夫人摸摸他的脸,心疼地道:“回来是回来了,但是瘦了不少。在大牢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不委屈,”穆嘉言认真地道,“我还年轻,吃些苦是应该的。且老师身上的罪名终于被洗清,我的苦也不算白吃。”
穆老夫人说不上话来,方氏便道:“母亲,不如先叫大少爷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穆老夫人看着穆嘉言嘴唇四周青色的胡渣,又是一阵心疼。穆嘉言何曾这般狼狈过?
“你说得对,言儿,你先回去,晚上再过来吃晚膳。”穆老夫人松开了手,穆嘉言顺势站了起来。
“祖母,言儿告退了。”穆嘉言弯腰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穆清瑜目送着穆嘉言离开,待她收回视线,却发现身边坐着的郭念儿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会心一笑。
穆嘉言带着小厮往自己的院子去,走了一阵,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回过头,只见郭念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
看到穆嘉言看过来,郭念儿连忙朝边上躲了一躲。
穆嘉言失笑,“躲什么?我都看到你了。”
郭念儿只好走了出来,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
穆嘉言不用看就知道,想必因着自己的事,郭念儿哭得眼睛都红了。
光凭着这一点,他的心肠就冷不起来。
“你站得那么远,我们怎么说话?”穆嘉言轻笑道。
“啊?”郭念儿抬起头,许是一时没有听懂穆嘉言话里的意思,迷茫地瞧着他。
“过来,陪我走回去吧。”穆嘉言耐心地道。
郭念儿又惊又喜,大声应了一声,便提着裙子欢快地跑到了穆嘉言身边。
果然还是快活的郭念儿,让人看得更舒心些。穆嘉言抬起脚,继续往回去。
郭念儿跟上。
在穆老夫人这儿坐了一会,穆清瑜便离开了。
但她没有回二房去,而是往府外去。
她已叫墨竹备上了一份厚礼,准备亲自给徐屿舟送去。
穆嘉言能平安无事地归来,徐屿舟功不可没。
墨竹早就在府外候着,一切都准备好了。穆清瑜上了马车,马车便往徐屿舟那边去。
虽说她不确定大白天徐屿舟会不会在家,只能碰一碰运气了。
不是第一次去徐屿舟的家,马车很顺利地到了。
马车停下,她撩开帘子,无意间看到远处一人。
她瞳孔微缩,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墨竹道:“小姐,奴婢扶您下马车吧。”
“等一等。”穆清瑜只盯着远处那人。
墨竹不解,只好继续等待着。
远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正徘徊着,时不时往徐府的方向看一眼,好像在等着什么。
穆清瑜心中已经有了猜想,长乐公主定是来等徐屿舟的。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下马车去和长乐公主行礼时,又见到徐屿舟穿着官服,从远处走来。
一见到徐屿舟,长乐公主立刻跑了过去。
见状,穆清瑜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小姐,我们还下马车吗?”墨竹又问。
“不了,待会子你将东西送进去,交给看门的便好。”穆清瑜仍旧盯着外头。
只见徐屿舟向长乐公主行了礼后,便请长乐公主往徐府里去。
待那二人和长乐公主带来的宫人都进徐府之后,穆清瑜便吩咐墨竹将厚礼送进去,随后离开了。
再说徐屿舟请长乐公主进去之后,长乐公主绞着手指,愧疚地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多谢你救了我母后。”
长乐公主知道,如若那天徐屿舟没有阻拦,而是叫贤王拿剑刺向皇后,那皇后定是没有活路的。
一想到自己还狠狠地咬了徐屿舟,定是咬出血来了,她羞愧难当。
“是太后娘娘福大命大,得神佛庇佑。”徐屿舟不卑不亢地回道。
长乐公主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胳膊上,问道:“上次我咬的你,伤口还疼吗?”
徐屿舟本能地将手臂藏到背后,“徐某没事。”
长乐公主才不信,她上前一步,抓住徐屿舟的胳膊,强行将他的袖子拉了上去,果然露出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来,”长乐公主拿出一个瓷瓶来,“我给你上药吧。”
徐屿舟已经将手缩了回去,并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公主的距离。
“这点小伤,劳公主挂怀了。家里有药,请公主回宫去吧。”徐屿舟淡淡地拒绝道。
但长乐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再次拉过徐屿舟的胳膊,开始上药。
徐屿舟皱起剑眉,见她认真的样子,终究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
404
给徐屿舟上完药,长乐公主心里才好受些。她还将金疮药留了下来,嘱咐徐屿舟每日都要上药。
上完药,长乐公主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且记挂着还在养伤的太后娘娘,便要回宫去了。
徐屿舟送她到了门口。
送走了长乐公主后,门房便告诉徐屿舟,有一位定国公府的小姐,送了一份厚礼来。
只听到定国公府的名号,徐屿舟便知道是谁送来的。
他快走几步,往外去。
门房道:“大人,您不看一看送的是什么吗?”
徐屿舟头也不回地朝着定国公府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惜一直没有看到定国公府的马车。
他站了一会,只好往回走去。
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行至半路。
因着新圣上登基的喜事,大街上人不少。
人们纷纷左右避让着马车,一人躲避不及,摔在了地上。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穆清瑜扶着墨竹,才没有摔倒。
墨竹嗔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不用车夫回答,穆清瑜已经透过车窗,看到了摔倒在地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头发和枯草一样杂乱,应该是个乞丐。
“墨竹,给他点银子叫他去找个大夫看一看有没有受伤。”穆清瑜吩咐道。
“是。”
墨竹便走出马车外。
她弯下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那人面朝地躺在地上,只道:“我没事。”
“没事你怎么不起来?”墨竹问道。
那人没有再说话。
墨竹看了眼后头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她便匆匆丢下一枚银子,急忙回了马车里去。
直到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那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银子时没有片刻停留。
他踉跄着离开,他前脚刚走,早有人悄悄地将银子捡起来藏在怀里,再悄悄地跑了。
如若有熟识的人站在他跟前,说不定也不能一下子认出来,他就是前段时日还意气风华,贤王跟前的红人高庭之。
前段时日,他风风光光离开都城的情形,还有不少人记得。
谁也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和一个流浪汉一样回到都城来。
他第一次远赴边关,原以为带兵打仗就和兵书里写的一样,只要掌握了计策和谋略,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没想到,战场的残酷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才到边关几天,就被敌军打得连连败退。
且不知为何,那些将军们根本不听他的命令。他到底还年轻没有经过大风大浪,渐渐地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人。
都城里又出了贤王一事,贤王出了事,边关的十万大军悉数归新圣上统领。
李照的下属接管了十万大军,高庭之更是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他便灰溜溜地回了都城。
回想起离开那一日的风光,他心里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走到了高家,门口挂着的白布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挂白布,意味着……
高庭之急忙冲进去,但守门的小厮拦住了他,怒道:“哪里来的要饭的?滚开!”
高庭之拨开长发,露出满是污泥的脸,“是我。”
那个小厮好不容易才辨认出,这位要饭的竟是他家少爷。
“少……少爷,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小厮心头大撼。
“是谁出事了?”高庭之揪着心问。
“是老爷,”小厮痛道,“老爷想不开……”
高庭之没有听下去,急忙朝着里头冲去。
他先到金氏那儿,金氏看着儿子,立刻哭喊起来。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了好大的事啊!”金氏哭嚎着,“儿啊,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娘,”高庭之更咽着道,“爹爹为什么……为什么……”
“想必是你爹爹受了多年病痛的折磨,死了也是解脱,”金氏捧着高庭之的脸,“倒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高庭之的出现,立刻减轻了金氏的悲伤。在金氏心中,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些。
她余生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宝贝儿子。
“说来话长。”高庭之低下头,不愿再说下去。
金氏急忙叫下人打水来,她亲自替高庭之擦脸。又命人拿了新衣裳来,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高庭之收拾得干净些了。
“娘,我想去给爹爹上柱香。”高庭之悲痛地道。
“去吧去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上完香后别忘了回来。”金氏贴心地道。
感受到家的温暖,高庭之心中好受了不少。他又和金氏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
给高老爷上完香之后,本该回金氏那里去,但高庭之想都没想,径直地回去找杨婉怡。
一想到杨婉怡和未出世的孩子,高庭之迫不及待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伺候的下人。
高庭之脸色难看,急忙冲进了屋子里。只见杨婉怡虚弱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他连忙扑到床沿,着急地唤道:“婉怡,我回来了,你怎么了?”
杨婉怡睁开眼,虚弱一笑,“你回来了啊,我没事,就是胃口不好。吃的不多才没精神的。”
高庭之松了一口气,“为了你的身子,也为了孩子,再怎么样饭都要好好吃。”
屋子里的桌子上,还摆着送过来的午膳。
高庭之走过去,离得近了,竟然闻到一股酸臭味。
他用袖子捂着口鼻,走近一看,桌上的几道菜,有的都已经生了蛆!
“庭之,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吧。”杨婉怡虚弱地道。
“好。”高庭之又去拿茶壶,只见茶壶上布满了灰尘,里头空空如也。
他的心绞着疼,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杨婉怡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至于幕后主使之人,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
偌大一个威武大将军府,除了金氏,谁还会故意刁难杨婉怡?
高庭之忍着心痛,好生安抚着杨婉怡。
金氏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高庭之回来。她便派了丫鬟去寻一寻,丫鬟寻了好多个地方,终于在杨婉怡这寻到了高庭之。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呢。”丫鬟道。
“跟她说,我不过去了!”高庭之怒吼,将丫鬟赶走了。
405
杨婉怡不顾虚弱的身子,强撑着半坐起来,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劝道:“夫人一番心意,你还是快些过去吧。”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高庭之温柔地道。
那厢金氏听丫鬟说了高庭之不会过来,心中痛骂,肯定是杨婉怡那个狐媚子又在挑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方才她和高庭之的关系明明无比融洽,且高庭之答应得好好的会过来吃饭的,那个狐媚子手段真高。
金氏又开始后悔,当初就不该听高若华的慢慢折磨杨婉怡,她就应该来一个痛快,叫这个狐媚子彻底消失在人世中。
金氏带着人,气冲冲地赶了过去。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杨婉怡的屋子里,打破了屋子里原先和谐温馨的氛围。
“是不是她又跟你说我的坏话了?”金氏指着杨婉怡,问高庭之,“我是你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高庭之冷下脸,“她什么都没说,娘,你做了什么?”
金氏才不相信,杨婉怡会没有和高庭之告状?
桌子上食物腐烂的酸臭味传来,金氏厌恶地掏出熏了香的帕子捂住口鼻,淡淡地道:“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没有胃口,我每天叫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弄吃的,她一口都不肯吃,倒是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还有她还嫌丫鬟伺候不好,这院子里的丫鬟,一个个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打发走了。哦,还有那个你请来的什么嬷嬷,也是被她打发走的。”
金氏的话,高庭之是一个字都不信。他最是清楚杨婉怡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杨婉怡垂下眼眸,楚楚可怜,“都是我的错,夫人说的没错。”
高庭之更是心疼,他离开的这段时日,杨婉怡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你承认便好,来人,把她拖出去,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我们家。”金氏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
丫鬟婆子们上前,想将躺在床上的杨婉怡拉起来强行带走。
高庭之恼羞成怒,当着他的面金氏就敢如此?当时他成了贤王跟前的红人,金氏对他尊尊敬敬、百依百顺的,怎么他战败归来,金氏就又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这前后的态度天差地别,高庭之感觉到自己的尊严正在被金氏践踏。
“今天有我在,我看谁敢动她!”高庭之发火。
金氏还当高庭之是自己亲手带大,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乖儿子,便道:“你们快点把这个狐媚子带走!”
金氏认定,只要将杨婉怡丢出高家,她再好生哄一哄高庭之,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又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那些丫鬟婆子得了金氏的命令,又要上前。
高庭之怒不可遏,使出了拳脚功夫,将她们纷纷打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金氏皱起眉头。
“有我在,谁都不许动她,包括你。”高庭之迎上金氏的怒目。
金氏气得又想晕过去,她对杨婉怡更是痛恨,就是这么个狐媚子,搅得高家家宅不宁。
金氏自己上前,想要亲手将杨婉怡赶出去。给高庭之十个胆子,都不敢对她动手的!
她气冲冲地上前,伸手抓住杨婉怡的领子。杨婉怡本就瘦弱,被她用力一提,头和细细的脖颈离开了床榻。
杨婉怡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
高庭之看在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心痛。
他认定的女子,和亲生骨肉,在金氏的眼中是一文不值。
他赤红着双眼,猛地伸手一推,推的金氏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最后撞在桌子上才停下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金氏龇牙咧嘴,痛得直不起身子来。
“没有我的准许,你们都不许再到这里来!都给我滚!”高庭之像是一头发怒的小兽,逮着谁就要咬谁。
那些丫鬟婆子们心生怯意,连忙扶着金氏逃也似地离开了。
杨婉怡已经睁开双眼,眸子里无波无澜,直到高庭之转过身看向自己时,她的眸子里才泛起悲伤。
定国公府。
墨竹和妙香正站在穆清瑜的左右伺候着。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随后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穆清瑜。
穆清瑜和墨竹从外头回来,妙香送上一封门房拿来的信,但连门房都不知道,这信是哪一府上送来的。
穆清瑜自从看了信,神情便古怪起来。一会笑,一会发愁,一会脸红,一会脸色又发白。
墨竹和妙香都想着,要不要去穆老夫人那里,请老夫人寻一位得到高僧来给穆清瑜看一看了。
两个丫鬟见穆清瑜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二人再次用眼神交流,商讨着谁守在穆清瑜身边,谁去穆老夫人那里。
最后是妙香决定去穆老夫人那里。
墨竹稳重,守在穆清瑜身边更为稳妥。
当墨竹迈出一步时,穆清瑜终于有了反应。
“你去哪里?”穆清瑜问道。
“奴婢……奴婢没有要去哪里,”墨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还好吧?”
穆清瑜捏着信纸,强装镇定,实际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我没事。”
妙香突然弯下腰,细细地观察着穆清瑜的脸色。
“轰”的一下,穆清瑜的脸又变得通红,好似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虾。
她别开脸,“我真的没事,最近下了好几场雨了,你们把我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晒一晒。”
墨竹回道:“奴婢瞧着明天定是个好天气,明天奴婢就安排人晒东西。”
穆清瑜点了点头,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我绣好的嫁妆,都要晒一晒。”
妙香嘴快,道:“不如等小姐出嫁前再拿出去晒吧,不然奴婢怕晒着晒着,遗漏了一两件。”
穆清瑜红着脸,睫毛扑闪扑闪,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墨竹和妙香不约而同地盯着穆清瑜,总觉得她的反应很不对劲。
被两个丫鬟看得,穆清瑜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本书卷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妙香想再问一问,墨竹忙拉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