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待墨竹和妙香出去后，穆清瑜长长舒出一口气，信手将书卷丢到一边。
她又拿出信，再看了几眼。
她露出发自肺腑的笑，灿烂得如同星河中最亮的一颗星子，池子里最娇艳的芙蕖。
门房不知道信是谁送的，但是她知道，信上的字迹她认识，每一个字都出自李照的手。
李照为了平定边关之乱，几日前就已远赴边关。
这信想必是李照在出发前就写好的，信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上边关萧瑟肃杀之气。
信上写的是，婚期如约举办。待李照归来那一日，便是他们完婚之日。
但她心中忐忑不安，毕竟先帝才去世没多久，他们的婚礼真的还能如期举行吗？
笑着笑着，她又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墨竹和妙香端了茶水和点心来，穆清瑜连忙收拾好情绪，不想叫那二人看出端倪来。
又过了几日，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了不少，在范嬷嬷的照料下，已经能坐起来说话了。
于是不少人家都收到了太后娘娘的帖子，包括定国公府。
众人还记得上一次入宫去，在宫中并不太平的夜晚。有好些个她们认识的夫人小姐，那一晚就没能回家去，在皇宫里断送了性命。
再次踏进皇宫之中，宾客们都没多少笑容。
好不容易走进太后娘娘的宫中，宾客们才有了笑容。
只是太后娘娘的伤还没好全，她并不出来见客人，只叫长乐长公主和淑妃招待宾客。
经历那一次变故，长乐长公主老成了不少。
她一见到穆清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在定国公府一行人给她行礼之前，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穆清瑜的身边，拉起穆清瑜的手亲昵地道：“你来了呀，我等了你好久。”
穆清瑜跟着其他人一起向长乐长公主行了礼，才回道：“让殿下久等了，是臣女的不是。”
“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长乐长公主忙解释。
穆清瑜瞧瞧地示意了一眼周围的人，长乐长公主会意，道：“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公主殿下。”众人齐道。
“穆二小姐，你跟我进去，我母后要见你。”长乐说道，说着已经拉着穆清瑜往太后娘娘的寝殿里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穆清秋奇怪，穆清瑜是何时结交上长乐长公主的？
穆清瑜被长乐拉着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只见太后坐在临窗的暖榻上，窗户半开着，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
穆清瑜总觉得，先帝去世后的太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笑容里都多了几分真心随意。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穆清瑜屈膝行礼。
太后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了下范嬷嬷。
范嬷嬷忙过去，扶起了穆清瑜。
“多谢娘娘，多谢嬷嬷。”穆清瑜站了起来。
长乐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才到太后身边，问道：“母后，你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
范嬷嬷附和道：“长公主放心，太后娘娘今天都能吃得下一碗米饭了。”
长乐欢喜地道：“那就好，还是范嬷嬷厉害，太医院最年长的太医，都比不上嬷嬷。”
范嬷嬷笑道：“长公主折煞老奴了。”
太后看向穆清瑜，只见穆清瑜乖巧地坐着，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脸上挂着恬淡的笑，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太后从范嬷嬷那里听说，那一晚，多亏了穆清瑜。
要不是穆清瑜铤而走险，只身一人引开贤王的人，范嬷嬷根本不能将玉玺送到晋王府，并将皇宫里危险的局势告知晋王。
眼下，太后很难将面前娴静的女子和那个有胆有谋，敢以身涉险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瑜儿，到这边来。”太后嘴角含笑，亲切地招呼穆清瑜。
穆清瑜受宠若惊，起身走到了太后的跟前。
她不敢仗着曾帮过太后的忙，就狂妄自大。她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着。
长乐见状，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你不用这么拘束，我母后是有喜事要告诉你呢。”长乐笑嘻嘻地道。
“喜事？”穆清瑜疑惑地抬起头来，只见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含笑看着自己。
太后便道：“是你的大喜事，按照规矩，先帝走了才没多久，民间婚丧嫁娶不宜大办。但因着新帝登基的喜事，加上你和李将军的婚事是先帝亲口御赐，先帝在天有灵，知道你们的婚事风风光光地办了，想必先帝在天上定会欣慰的。”
穆清瑜没想到太后会说起她的婚事，她心里一暖，想起前两天收到的李照的信，定是李照在出发前打点的。
原来他早就在离开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穆清瑜脸蛋红红，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道：“臣女全凭娘娘做主。”
“那我就等着去喝喜酒啦。”长乐笑道。
穆清瑜的头愈发地低了。
范嬷嬷帮着解围：“长公主，您不如先去前头吧，淑妃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嬷嬷说得对，那我现在就过去。母后，清瑜姐姐，我先过去了。”长乐道。
“去吧。”
长乐离开后，穆清瑜瞧着太后的模样，像是和自己有话要说。
她整了整情绪，收起欢喜和羞涩，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听太后接下来的话。
太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上次之事后，圣上仁慈，还没有发落贤王他们，眼下他们还被关在宫里，你的四妹妹也在其中。”
穆清瑜心中一凛，太后特意提起这件事，肯定是别有深意。难道是穆清雪的事，要牵连到定国公府头上了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后继续说了下去，“我让采荷带你去见她一面。她的下场只有一种，过了今日，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穆清瑜总觉得，太后话中有话，她一时摸不清太后的意思。
听到太后的吩咐，采荷已经走上前来，道：“穆小姐，请跟奴婢来吧。”
穆清瑜只好道：“多谢娘娘，臣女先行告退。”
说完，她跟着采荷往外去。
自打那一晚，贤王、皇贵妃和穆清雪一起被关在皇贵妃的住处，等着圣上的处置。
407
一路上，穆清瑜仍在揣测着太后话中的深意。
采荷与她说了几句话，她都心不在焉的。采荷便问道：“二小姐，您有什么心事吗？”
知道采荷的底细，穆清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朝着四周看看，才低声问道：“太后要我去见贤王妃，是不是迁怒到定国公府了？”
采荷笑笑，宽慰道：“小姐放心，太后不是那个意思。太后知道贤王妃未出阁时，和小姐有些不快。太后让您去见贤王妃……”
她低声道：“是为了让您出出气呢。”
原来如此。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将简单的事想复杂了。
她嘴角翘起，“多谢太后还惦记着我。”
“自打上次小姐立了大功，太后提起小姐都是赞不绝口的。小姐安心！”采荷道。
穆清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到了皇贵妃处。
前段时日还熙来攘往的地方，现下门口有不少侍卫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采荷晋升为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后，她只凭着这张脸，就能自由出入不少地方。
她与门口的侍卫说了几声，侍卫便放行了。
采荷在前，领着穆清瑜进去。
一进去，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谁在大声喊着什么。
越往里去，听得越发清楚。
“我是先帝亲赐的贤王！我父皇在世时，曾经跟我说过，有废太子，改立我为太子的心意！我登上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你们赶快放了我，否则我父皇在天有灵，定会降下天雷，劈死你们！”
原来是贤王在大喊大叫，穆清瑜神情淡淡。
采荷谨慎地道：“小姐我们快走，别听一个疯子胡言乱语。”
穆清瑜挑了挑眉，贤王成了疯子？但是听他说的话，有理有条，根本不像是一个疯子说得出的话。
但采荷已经加快了步伐，穆清瑜只好也走得快了些。
没走几步，只听贤王那边又传出来了声音。
贤王似乎是哭着在说：“父皇啊，你看，他们都欺负儿臣，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话音刚落，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圣上，您要为臣妾母子做主啊。臣妾还要告发皇后娘娘心思歹毒，当初臣妾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被皇后娘娘害得小产的啊！事后皇后娘娘还威胁臣妾，不许臣妾说出去，否则就要杀了臣妾母子。”
听到这些话，穆清瑜不禁疑惑，怎么将皇贵妃和贤王关在一起了？
突然，又一道威严低沉的男声响起：“你们放心，朕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大白天的穆清瑜打了个冷战，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先帝……显灵了？！
穆清瑜的双腿仿佛被冻住了，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贤王那一边。
采荷忙走回来，解释道：“小姐别怕，那里只关了贤王一人。这些话，都是贤王故意用了皇贵妃和先帝的口吻说的。”
穆清瑜惊讶。
“所以奴婢才说，不要听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穆清瑜睫毛轻颤，没想到贤王竟然疯了。
原以为想要成大事之人，心智都是无比坚韧。没想到还没等小圣上和晋王审问贤王，贤王就先从内里崩溃，成了个疯子。
穆清瑜心中感慨万千，继续跟着采荷往里去。
里头安静不少。
“小姐，贤王妃就在里面。”采荷说着打开了门。
“你在外面等我吧，要是有事我再喊你。”穆清瑜道。
采荷思索片刻，便应下了。
穆清瑜独自走了进去，一进去，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她神色自若地继续往里头走去，只见穆清雪穿着亵衣正坐在床沿上，原本洁白如雪的亵衣微微泛黄。
听到外头的动静，穆清雪看向来人，冷淡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穆清瑜理了理衣袖，道：“是太后娘娘特赐的恩典，准许我来看你一眼。”
顿了顿，她又道：“既然你一切安好，我先走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对着穆清雪仍旧无话可说。
说的再多，都不如看着穆清雪被软禁一辈子来得痛快。
她转身往外走去。
穆清雪没有想到她能离开得如此干脆，穆清雪以为，她总会要说一大堆奚落嘲讽自己的话才解气。
在这里关了好几天，进出的宫女一言不发，穆清雪已经好几天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她也想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
贤王和皇贵妃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打算，她一点都不知道。如若将她和那二人一样的处置，那她实在是太冤枉了。
“等一下！”她忙出声唤住穆清瑜。
穆清瑜已经走到了门口处，闻声停了下来，只见穆清雪穿上了衣裳，跟了过来。
“贤王妃还有什么事？”穆清瑜问道。
“你知道太后娘娘要怎么处置我吗？”穆清雪凝重地问。
“我不知道。”穆清瑜不假思索地道。
说完，她转身又要出去。
穆清雪气急，伸出胳膊拦住了她，“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就不怕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穆清瑜失笑，“我又没有做谋逆的事，我怎么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穆清雪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耐心地解释：“我是说，贤王的事定会牵连到定国公府的。二姐姐，不如你回家去让爹爹想一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把我救出去。”
穆清瑜迎上穆清雪的视线，真挚中带着几分儒慕。
如若不知道她们之间恩怨的，单看穆清雪现在的样子，只会以为她是一位尊敬嫡姐的好妹妹。
穆清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几声，“你怎么知道，你的事会牵连到定国公府？你放心吧，太后娘娘已经说了，贤王府的事，定国公府并没有参与其中，不会牵连到我们的。四妹妹，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穆清瑜转身出去，不愿再和穆清雪废话。
“我也没有参与其中，他们在谋划什么，我都不知道的，他们还想着怎么把我一脚踢开呢！凭什么有好事的时候没想着我，有坏事了反而要把我一起带上？”穆清雪撕心裂肺地控诉着。
408
穆清雪的声音不小，她说的话悉数传了出去。
皇贵妃被软禁的地方离得不远，这些话都传到了皇贵妃的耳朵里。
皇贵妃站在窗户边，高声回道：“当初不是你上赶着要当贤王妃的吗？怎么，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们了？你不要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能瞒过所有人！要是当初不是你，是一位地位更高的贤王妃，我们今日说不定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皇贵妃知道自己的结局已成定数，干脆丢掉架子面子，怎么能叫自己痛快便怎么来。
穆清雪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自打嫁到贤王府，皇贵妃便总是给她气受，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刁难她，叫她下不了台。
现在，她更是被皇贵妃母子牵连落了个软禁的下场，待圣上处置了贤王府后，说不定她的下场还要更加凄惨。
现在落魄了，皇贵妃还要来羞辱她？叫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穆清雪怒气冲冲地往外去，穆清瑜让开了一步。
门口没有侍卫把守着，倒是叫穆清雪轻而易举地出了门。
采荷一急，想要追上去。
穆清瑜伸手挡了一下，低声道：“门口都有侍卫把守着，她逃不出去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穆清雪冲到了关着皇贵妃的那一间厢房前，那里有侍卫把守着。
那些侍卫刚想拦一拦，但看到不远处采荷对他们使眼色，侍卫们便一动不动，任由穆清雪推开门冲了进去。
皇贵妃没料到穆清雪被软禁了还能过来，一时怔住了。
“你怎么出来的？”皇贵妃问道，她甚至还抱着一丝期待。
连一起被软禁的穆清雪都能出来，是不是她也能出去了？
穆清雪才没心情回答，她怒火中烧，直接冲了上去，伸出双手径直地朝着皇贵妃的头发抓了去。
皇贵妃猝不及防，等到头皮一痛，才反应过来。
她更是不敢相信，她再怎么说，还是穆清雪的婆婆。穆清雪胆敢对自己无礼，抓她的头发？
“哎呦！”皇贵妃痛呼一声，她被穆清雪抓着从暖榻上拉了下来。穆清雪的力气不小，肯定抓掉了她不少的头发。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害得我被软禁起来，还以为我会和从前那样，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穆清雪揪着皇贵妃的头发，十分解气。
再看皇贵妃在她手上动弹不得，一点都反抗不了时，她更觉得心中畅快，想大笑几声。
“你放开我！我好歹是你的婆婆，要是传出去，你别想做人了！”皇贵妃咬牙切齿地道。
穆清雪嗤笑，“你不是正想方设法，要将我换掉的吗？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婆婆？”
穆清雪手上又用狠劲扯了几把，地上又添了不少的头发。
皇贵妃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敌不过穆清雪，只能任由着穆清雪肆意欺辱，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来人啊，快把她带走！”皇贵妃大喊。
穆清雪气不过，又狠命扯了几下，才将她丢开。
穆清雪理了理衣裳，道：“往后你小心些，我不是那个你能随意污蔑的人了。”
她撂下狠话，气呼呼地往外去。
还没走到门口，只觉得后背一痛。她猛地回过头，原来是皇贵妃拿了个花瓶在她背后砸了她一下。
皇贵妃的头发被穆清雪糟蹋地凌乱不堪，有些地方还露出了些许的头皮。
皇贵妃手里拿着花瓶，得逞一笑，“我好歹比你年长些，是你的长辈。我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你，不为过吧。”
穆清雪怎能咽下这口气，她向来是眦睚必报的人。
她搬起一把椅子，朝着皇贵妃砸过去。
屋子里的动静不小，采荷担忧地道：“小姐，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穆清瑜正听得津津有味，闻言便道：“也是，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采荷会意，上前几步与那几个侍卫说了几句。
侍卫们冲了进去，将厮打在一起的二人拉开，又将穆清雪强行拖了出来。
穆清雪还不解气，冲着屋子大喊大叫：“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不会叫你好过的！”
皇贵妃的哭声从里头响起，“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呜呜呜……”
当穆清雪再次被关起来，门口还有侍卫盯着时，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穆清瑜这才带着采荷离开。
太后体力不支，已经歇下了。
众位宾客坐了一会，就都散了，各自回家去。
当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宫里对贤王一行人的处置也下来了。
小圣上念及先帝留在世上的子嗣只剩他和贤王，不忍动杀心，饶了贤王的一条性命。
贤王、皇贵妃和穆清雪被剥夺封号，将以平民的身份，被永远地软禁在贤王府中的一处偏僻院落里。
而当初贤王的同谋，悉数发配边疆为奴，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许是怕出什么乱子，贤王几人是连夜被送回贤王府里的。
贤王府，穆清雪原先住的院子里。
王月娘连夜收拾着包袱，在贤王府的主子们都不在的时候，她悄悄地出入各处，搜刮了不少好东西来。
只靠着这些金银财宝，他们母子二人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要趁着贤王府被封起来时，赶紧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至于穆清雪，她管不了也无意去管。
当初穆清雪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态度，早就寒了她的心。
“娘，我们不能再多住几日吗？”穆书睿咬了块点心，“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王月娘收拾好了包袱，打了一个结，然后去拿放在角落里的拐杖。
将拐杖拿到穆书睿跟前，她才解释道：“你姐夫他们闯下大祸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你放心，娘拿到了不少银票，往后我们不用再吃苦了。”
怕穆书睿不相信，王月娘掂了掂包袱，只听包袱里发出金银碰撞的声响，清脆又美妙。
穆书睿听得眼睛都直了，“太好了！那我每天都能吃上点心了。”
“我们快走吧。”王月娘催促着，并扶着穆书睿用上了拐杖。
409
在王府住了一段时日，王月娘已经摸清了王府的地形。
她很顺利地就带着穆书睿走到了后门处。
贤王等人刚刚被送回来，这一道最偏僻的后门还没被封锁。
王月娘一喜，忙拉着穆书睿走快了一些。
母子二人很顺利地出了贤王府，王月娘紧紧绷着的精神终于能放松下来，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穆书睿瞅着黑漆漆的路，愁眉苦脸地道：“娘，我们今晚在哪里睡觉啊。”
“你放心，一切娘都会……”王月娘后半句话堵在了嗓子眼。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几人，挡住了他们的路。
带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王月娘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小姑娘，心中便有了底气。
她准备当作不知，带着穆书睿绕过面前的几人。
妙香横跨一步，拦住了那母子二人。
王月娘沉下脸，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妙香道：“你是贤王妃的亲娘，你怎么出来的？”
王月娘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心中暗道不妙，来者不善！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贤王妃的母亲是定国公府的夫人，怎么会是我这样一个村妇？你要找贤王妃的母亲，得去定国公府。”王月娘矢口否认。
妙香笑道：“我们好几双眼睛，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闻言，王月娘朝着妙香身边的人看去。这一张张面孔，她都熟悉。
她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些个丫鬟婆子，分明就是从前在穆清雪院子里伺候的，都是穆清雪的人。
王月娘的心狂跳起来，她隐约猜出，这帮人拦住她是要做什么的了。
穆书睿心直口快，已经开口道：“你们不是从前伺候姐姐的人吗？你们拦住我和我娘做什么？”
妙香顺口说道：“少爷记性真好，我们确实是四小姐的人。是四小姐怕姨娘和少爷流落在外，都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特意让我们来劝你们进去的。王府虽然不必往昔，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且一家人在一起，再苦再累都有个家啊。”
王月娘暗道，她猜得果然没错，穆清雪没安好心！
她们母女二人究竟是何时走到这一步的？
王月娘婉拒道：“我们两个外人长住在王府里，到底不是个事。你去和雪儿说一声，就说我们两个已经找好了去处，叫她不要担心我们。”
妙香等人仍旧不肯放行，“我们也是听从四小姐的吩咐，姨娘要说什么，还是去四小姐跟前说吧。”
穆书睿端起了少爷的架子，怒道：“你没听到我娘说不会跟你回去吗？你回去和姐姐说，我们不会回去的，赶紧让开！”
王月娘拍了拍穆书睿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妙香笑着，态度强势，“不行，你们赶紧进去！”
王月娘黑着脸，着实恼怒，“我是你们四小姐的亲娘，难道凭我还使唤不动你们？”
妙香看都没看她，而是看向了远处，扬起手挥了几下。
王月娘顺着妙香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妙香的招呼，引来了一队官兵。
王月娘一手拽紧包袱，一手拉着穆书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那群官兵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妙香道：“大人，她是贤王妃的亲娘，他是贤王妃的亲兄弟，他们二人在贤王府住了好些时日，就住在贤王府的院子里。他们两个，肯定知道些什么，才会在这个时候畏罪潜逃！”
王月娘吓得一颤，这样大一顶罪名扣上来，他们母子二人定是逃不掉的。
她连忙辩解：“我们虽然住在王府里，但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你看看我儿子的腿，我们能知道些什么啊。”
妙香走到领头的官兵身边，低声道：“大人，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啊！要是有个漏网之鱼，想必今上定会龙颜大怒的。”
王月娘不用听就知道，妙香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也要凑过去，为自己辩解几句。
但还没到那官兵跟前，他先用手上的刀拦住了王月娘。
“你们两个进去！”官兵用刀尖指了指王月娘和穆书睿。
王月娘急道：“大人，你别听她的一面之词啊！她是贤王妃身边的侍女，贤王府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不少！”
那领头的用怀疑的视线审视着妙香，妙香丝毫不怵，她凑上去，又低声说了几句。
那领头的明显一愣，随即看妙香的眼神都尊敬了几分。
他用刀指着王月娘二人，凶神恶煞地道：“你们两个，乖乖地束手就擒！”
“来人，将这二人拉进去，就和贤王妃关在一起。”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个官兵上前，将王月娘母子二人控制住，并要拉着二人往里去。
王月娘急忙说道：“大人，我把金银财宝都给你，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说着她要去解包袱的带子，但那领头的根本不在乎钱财，钱财终究是没有性命重要。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属赶紧将人带进去。
王月娘和穆书睿的大喊大叫，根本无人在意。
不远处，穆清瑜正瞧着这一切。
直到王月娘母子彻底进到贤王府里，她才露出一笑。
墨竹道：“小姐还是仁慈，留了月姨娘一条性命。”
穆清瑜不咸不淡地道：“她好歹伺候我父亲一场，我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她一条生路。”
“可是月姨娘狡猾，奴婢生怕她又逃出去，再去报复小姐。”回想起曾经王月娘做出的事，墨竹不无担忧。
“怕什么，贤王府重兵把守，他们再也出不去的，”穆清瑜很是自信，“且想必月姨娘认为，是贤王妃害的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墨竹想起穆清瑜特意将散落在定国公府各处，曾经是穆清雪院子里的人召集起来。她顿时明白了穆清瑜的用心。
“小姐聪慧。”墨竹赞道。
穆清瑜又站了一会，便往回走去。
要王月娘死轻而易举，但是她更想看着王月娘和穆清雪被关在一处，母女二人面和心不和，积年累月的不知会发生多少趣事。
410
王月娘和穆书睿被强行带回了贤王府去，不管二人如何喊叫挣扎，二人还是和穆清雪被关在了一起。
在宫中软禁了几日，穆清雪猜到自己的下场后，心灰意冷。
回到贤王府里，被关在这一处王府里最偏僻，连她都不曾来过的院落。
院子里杂草疯长，几间厢房的屋顶都破破烂烂，只要下雨肯定外面下暴雨，里头下大雨。
因此厢房里的家具，常年日晒雨淋的，都已经腐烂得只剩一个形状了。
穆清雪心灰意冷，想着天都黑了，她捂着口鼻走进去，想为自己收拾出一个能睡觉歇息的地方。
他们身边伺候的人另有处置，在这里穆清雪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皇贵妃好不容易和贤王相见，她搂着贤王哭诉道：“我的儿，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贤王温声安慰道：“母妃放心，我没事。”
皇贵妃抚摸着贤王的发，“那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我们终有出去的那一日。”
皇贵妃原本灰败的心里燃起了希望。
她相信，凭着贤王的本事，他们绝对不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的。说不定他们还能卷土重来，让那些得罪他们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皇贵妃正暗暗地筹谋时，目光偶然瞥见穆清雪的声音，登时气得咬牙切齿。
“儿子，那个女人对我不敬，你绝对不能放过她！”皇贵妃指着穆清雪的背影道。
自打那一日被穆清雪欺负之后，她气得好几日没睡好。
每每想到她被一个黄毛丫头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她都要气得跳起来。
“母妃放心，我没事。”贤王温声道。
见他答非所问，皇贵妃只当他是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贤王依旧重复着哪一句话，连说话时的神情都不曾变过。
皇贵妃这才感觉到怪异，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贤王的眼神空洞，看着像是在盯着自己，实则视线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
皇贵妃心一紧，忙问道：“我的儿，你怎么了？”
“母妃放心，我没事。”
那些官兵将三人送到之后就要离开了，皇贵妃扑过去，大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可惜没有人理会她，大门重重地关上。
皇贵妃无奈地走回去，试图说些从前的事唤醒贤王。但不等她开口，贤王的眼中突然冒出了精光。
他一脚踢向皇贵妃，五官狰狞又可怕，“皇后！我杀了你！”
可恨的皇后，竟然将玉玺偷走藏起来了！难道是想自己登基不成！他现在就杀了皇后，以绝后患！
贤王将皇贵妃当成了皇后，眼中冒着凶光，势必要取了皇后的命！
皇贵妃只能一个劲地逃窜，嘴里大喊：“我的儿，我是你亲娘啊！你快醒醒！”
穆清雪听到外头的动静，透过破烂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皇贵妃和贤王正追逐着，像演戏似的。
穆清雪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那母子二人心情还不错啊。
只见大门又被打开，穆清雪一喜，难道是太后改变主意，要将她放了？
还不等她走出去，只见从门外被扔进来两个人。
那两人，她最是熟悉了，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兄弟。
穆清雪走出去，避开皇贵妃和贤王，走到那二人边上。
“娘，睿儿，你们怎么进来了？”穆清雪问道。
王月娘站起来，顾不得去扶穆书睿，先跑到穆清雪跟前央求道：“雪儿，你去求求他们，把我们放出去。”
穆清雪目光落在被一起丢进来的包袱上，问道：“娘，你和弟弟要去哪里？”
穆书睿嘴快地道：“娘说要带我回娘的家乡去……”
王月娘忙拍了他一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王月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别听你弟弟瞎说，他知道什么？我是想带着他去定国公府，求一求你爹爹。希望你爹爹看在我们的份上，能帮你去疏通疏通，让你早点出去。雪儿，你去和看门的说说，让我们两个出去，我们才好帮你啊。”
穆清雪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意。王月娘这些话才是哄她的，王月娘分明是怕被自己连累，要带着穆书睿连夜远走高飞。
穆清雪心中一片冰凉，只淡淡地道：“娘，要是我求得动他们，我还会在这里吗？我乏了，我要进去歇一会。”
说完，她转身往里去。
王月娘不能接受她和穆书睿后半辈子就要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连忙去拍大门，喊道：“大人！你们抓错人了啊，我只是个农妇，我儿子腿脚有疾，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参与谋逆！”
穆清雪走进屋子里，就在她才收拾出来的一块地方躺了下来。
耳边是王月娘、皇贵妃和贤王的大喊大叫，她无比烦躁。
难道她后半辈子，就要和这些人困在一起？
过了几日，宫中来了旨意，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如期举行，晋王府和宫里会帮着筹备二人的婚事。
定国公府上下喜不自禁，这一意思是贤王府的事不会牵连到定国公府，定国公府终于能彻底松一口气了。
穆清瑜坐在穆老夫人屋子里，听着宫里来的旨意。
穆二爷和穆三爷听到消息，纷纷跑了过来，二人喜笑颜开，比过年时笑得还开心。
“太好了，太好了。”穆三爷一连说了两次太好了，除了这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他上扬的嘴角，足以说明一切。
穆二爷欢喜中带着忧愁。
他痛恨王月娘欺骗他，但穆清雪是他的骨血，是他看着长大的娇娇女儿。每每想起穆清雪如今的处境，他都要叹上一口气。
这不，他又非常不应景地叹了一口气。
穆老夫人嗔怪道：“你别来这里，坏了我们的好心情。”
穆二爷无奈道：“娘，雪儿也是你的亲孙女，难道你不可怜她吗？”
穆老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看来得叫童秋蕊早点嫁进来，有个贤内助，说不定他能开窍些。
穆三爷生怕穆二爷再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忙拉着穆二爷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众女眷。
411
众人纷纷向穆清瑜道贺。
穆清秋和郭念儿两人一坐一右，将穆清瑜围在中间，说着恭喜的话。
穆老夫人和方氏两位长辈只笑着坐在一边，不去掺和她们姐妹之间的事。
方氏双手合十，朝着西边的方向诚心地拜了拜。
贤王府的事没有牵连他们，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穆老夫人看着方氏的动作，抿嘴一笑，待她拜完，才道：“瑜儿的婚事，不仅宫中，连晋王府都会出力。但我听说那位晋王妃，一向体弱多病，一年到头连门都不会出几次。”
方氏收起笑意，跟着回忆起来，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时候见过晋王妃。
“难道说是晋王妃的病被治好了？”方氏猜测道。
穆老夫人摇了摇头，她听说晋王妃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被治好？
但是想了一会，她也想不出任何头绪来。
她抬起头，只见原本聊得正欢快的三人，正不约而同地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瞧。
穆老夫人笑嗔道：“你们怎么不继续聊了？”
穆清瑜道：“祖母，晋王妃自个身子骨不好，还要操心我的婚事，我心中难安。”
“母亲，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王妃吧。”方氏提议道。
穆老夫人琢磨着道：“也罢，要是王妃身子不好待不了客，你们记得别给人家添麻烦。”
“母亲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方氏回道。
晋王妃不是一般人，穆老夫人让人开了库房，要好好挑一挑上门带的礼物。
礼物穆老夫人会准备的，方氏原不用操心。
但她回到三房之后，连忙让人挑了几个貌美的丫鬟来。
穆三爷回来，看这架势，只当是方氏要为自己添几个可心人。
穆三爷走到门口，理了理衣襟才继续往里头走去。
走过好几个娇艳的丫鬟，穆三爷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走到方氏面前。
方氏吓了一跳，“你进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都出去！”穆三爷指着那几个丫鬟，不悦地道。
那些丫鬟屈了屈膝，就要出去。
“我还没让你们走，你们走什么？”方氏嗔道。
丫鬟们只好走了回来。
“你……你……你，跟着莺儿去，”方氏伸手指了其中三个容貌出众的丫鬟，“莺儿，你带下去，好好教一教规矩。”
“是。”莺儿让那三人跟在自己身边，带着所有人出去了，让穆三爷和方氏好好说话。
“这样不行，”穆三爷一本正经地道，“这三个丫鬟绝对不能留下来。”
方氏放下到嘴边的茶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没想着留她们，你想到哪里去了。”
穆三爷一噎，准备好的一通长篇大论没了用武之地。
“那这三个丫鬟，你准备叫她们做什么？”
方氏凑过去，轻声说了几句。
穆三爷脸色难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方氏不满地道，“我可是听说很多人家都已经悄悄的，往晋王府送美人了。晋王现在可是摄政王，如若讨好了他，我们德儿的前程就不用愁了。”
“德儿还小……”
方氏打断道：“不小了，原本我还指望着你能挣到国公一位，可惜现在是没有希望了。大少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加上老夫人一向偏心，国公一位肯定是落在大少爷头上。我可不得为德儿另寻一条明路。”
穆三爷被方氏说的，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喝了口茶水，缓缓地道：“谁都知道晋王和晋王妃伉俪情深，你送美人去晋王府，还是不妥。”
“我不是送，”方氏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将美人带去，要是晋王看中了留下，看不中我再带回来。如若晋王对王妃真的用情至深，自然不会多看美人一眼的。”
穆三爷挠挠头，丢下一句“随便你”便离开了。
穆老夫人派人去晋王府送上帖子，等收到晋王府的回信时，她才带着定国公府几人往晋王府去。
如今晋王是摄政王，位高权重，按照道理晋王府也该门庭若市。
但当定国公府几人下了马车才发现，晋王府的门口依然冷冷清清，守门的小厮躺在台阶上，还在打着瞌睡。
他还是被定国公府的小厮叫醒的。
“哎呦，老夫人来了啊，快里面请。我家王妃一个大早就叫奴才在外头候着了。”小厮笑嘻嘻地迎上来。
晋王府门口谁都不敢放肆。
穆老夫人客气地道：“是我们来得迟了，让你好等。”
“老夫人客气了，快进去吧。”
小厮领着几人往王府里去。
晋王府是当年晋王被封亲王时修建完成的，里头的建筑和布局还是当年时兴的样子。
王府的女主人常年缠绵病榻，王府的花园子便荒废了，只有角落里野花肆意疯长，倒添了几分闲趣。
走了一阵，小厮引着几人到了一处院子里，请几人到正堂坐下。
“老夫人稍等，奴才这就去请主子来。”小厮退下了。
方氏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三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心中叹了口气，想来今天是见不到晋王了，真是白忙活一场。
没等一会，一二十岁上下，脸蛋圆圆、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圆圆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圆圆的眼睛，极为讨喜。她还未开口，面上便带着三分笑，更是平易近人。
穆清秋轻声道：“晋王妃好年轻啊。”
穆清瑜回道：“嘘，别叫人听到了。”
穆清瑜却觉得，来的这位不是晋王妃。
女子进来之后，定国公府几人都站了起来。
“老夫人快坐，我可担当不起，”女子扶住想要行礼的穆老夫人，解释道，“我是晋王妃的表妹，闺名是思芸二字，老夫人叫我一声思芸便是。我表姐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见客，还请老夫人担待些。”
“原就是我们唐突了，我们还要请王妃娘娘别见怪。”穆老夫人客气地回道。
柴思芸扶着穆老夫人坐了回去，又吩咐丫鬟进来，上茶水点心，将每一位客人都招待到了。
她还注意到了方氏身后三个貌美的丫鬟，夸道：“定国公府不愧是百年世家，连丫鬟都这么水灵。”
方氏尴尬地笑笑。
412
晋王妃没有出面，派她的表妹前来招待定国公府一行人，穆老夫人等人便随意了些。
穆清瑜只静静地喝着茶，听着穆老夫人、方氏和柴思芸寒暄。
“这位就是和李将军有婚约在身的二小姐吧。”柴思芸冷不丁道。
穆清瑜搁下茶碗，低头佯装不好意思，左右她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谁都不会说她失礼。
“柴小姐好眼力。”方氏夸道。
柴思芸走到穆清瑜身边，端详了片刻，道：“怪不得连我表姐都念叨着二小姐，说想见一见二小姐，我看了都是喜欢得不得了。”
穆清瑜听了，正想说几句谦虚的话，却被柴思芸拉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柴思芸拉着她又走到了穆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我先带着二小姐去见一见我表姐。”
她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告知，且去见的是晋王妃，穆老夫人没有阻拦的理由。
“去吧，我这孙女调皮，还请柴小姐多担待些。”穆老夫人道。
柴思芸笑了起来，“老夫人放心吧。”
说罢，柴思芸拉着穆清瑜往外走去。
穆清瑜问道：“晋王妃身子可安好？”
她正盯着柴思芸瞧，无意间捕捉到柴思芸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我表姐的身子向来如此，恐怕很难好了。”柴思芸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语气也悲伤了起来。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已经走到了晋王妃的院子里，这处宅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
宅子后头是一片竹林，穆清瑜远远的能看到竹林边上摆放的一套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摆着一副下到一半的围棋。
听说晋王妃身子不好，那围棋又是谁下的？
不等守门的婆子通报，柴思芸便带着穆清瑜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子里各扇窗户紧紧地关着，药味都被关在屋子里散不出去。
柴思芸解释道：“我表姐的病，太医说了不能吹风。二小姐且忍一忍。”
穆清瑜皱起的眉头舒展，道：“我没事的。”
柴思芸点了点头，她独自走到内室里去。
穆清瑜停下脚步，没有跟上去。
为了不让晋王妃吹风，床榻前还摆着一座屏风，将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
柴思芸绕过屏风，走到晋王妃的床榻前。
“表姐，二小姐来了。”柴思芸道。
“哪一个二小姐？”一道嘶哑的女声响起。这声音虚弱暗哑，没说出一个字，都让人担心接不上气说不出下一个字。
只听声音，就知道晋王妃病得有多重。
“定国公府那位，前两天你还念叨着的二小姐。”柴思芸解释道。
“是她啊。”晋王妃恍然大悟。
屏风后没有再说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两个丫鬟上前，将屏风搬到一边。
穆清瑜得已瞧见屏风后头，晋王妃的真容。
她的目光先落在晋王妃的手上，那双手苍白，手上的青筋格外显眼，此时正无力地耷拉着。
“二小姐。”晋王妃虚弱无力地喊了一声。
穆清瑜抬起眸子，看向晋王妃的脸。待看清晋王妃的面容时，她瞳孔微缩，用左手的手掐了一下右手的手背，才不叫自己做出任何失仪的举动。
她垂下眼眸，不再去看晋王妃，心头的震荡久久不能平息。
她屈了屈膝，道：“小女给王妃娘娘请安。”
晋王妃扬了扬手，柴思芸会意，上前将穆清瑜拉了起来，笑道：“二小姐怎么又拘束起来了？你放心，我表姐不吃人的。”
柴思芸吩咐丫鬟搬了椅子来，她让穆清瑜坐在了椅子上。
坐下之后，穆清瑜低垂着头，只盯着自己的手指瞧。
“表姐你瞧瞧，不愧是世家养出来的小姐，这规矩一点都不差的。”柴思芸夸道。
晋王妃虚弱地勾了勾嘴角，勉强露出一笑。
缠绵病榻多年，对她来说开怀大笑也要耗费不少气力。
晋王妃无力的手朝着梳妆台的位置挥了一下，柴思芸便走去将梳妆台上放着的一只红玛瑙手镯拿了过来，直接塞到穆清瑜手上。
“这是我表姐的一点心意。”
穆清瑜受宠若惊地接过手镯，再看向晋王妃。
看到这一张熟悉的面庞，她便收下了手镯，感激道：“多谢王妃娘娘。”
“你喜欢就好。”柴思芸代替晋王妃回道。
穆清瑜在这儿坐了一会，晋王妃想说什么，都由柴思芸开口。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丫鬟端了药碗来，晋王妃又该喝药了，穆清瑜才离开。
晋王妃需要静养，因此墨竹不能进屋子里去，只能在门口等着穆清瑜出来。
见穆清瑜走出来，墨竹赶紧迎上去，轻声道：“小姐见到王妃娘娘了吧。”
“嗯。”
墨竹听着穆清瑜的语气不大对劲，便看向了穆清瑜的脸颊。看到她脸上的疑惑和不解，墨竹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穆清瑜嘴上敷衍着，心中仍旧在想着晋王妃的面容。
晋王妃的脸颊消瘦，瘦得几乎快脱了形，使得她的五官格外显眼。她的眉眼精致又大气，和另外一人的极为相似。
穆清瑜开始怀疑，晋王妃和太后娘娘是不是沾亲带故？不然这二人为何长得如此相象？
第一眼见到晋王妃，她还以为是太后娘娘躺在那里。
琢磨了一会，也没琢磨出什么来，穆清瑜将疑惑暂压心底。
王府的下人领着二人回到了原处。
穆清秋好奇地问：“二姐姐，你看到晋王妃了吗？”
穆清瑜点了点头。
郭念儿又凑过来，“二姐姐，王妃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穆老夫人嗔道：“这些话回家再说。”
穆清秋和郭念儿讪讪地闭上嘴。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穆清瑜手腕上的手镯，笑道：“王妃是个好相处的。”
“那可不是，”方氏口快说道，“王妃平民出生，想来也不会对瑜儿使脸色的。”
此话一出，穆老夫人的眼风立刻扫了过去，警告道：“这些话别当着别人的面说，且这里还是晋王府。”
方氏捂住嘴，知道自己失言了，便不再说话。
穆清瑜留了个心眼，将方氏的话记在了心里。
413
定国公府一行人坐了一会，都没等到柴思芸过来。一行人就算要走，也只好继续等着。
等了一会，穆老夫人便叫一个王府的丫鬟，去请柴思芸过来。
那丫鬟出去了，她原本想去晋王妃那里寻一寻晋王妃，但是听到其他人说晋王从宫里回来了，她便往门口的方向去。
没走一会，便听到了谈话声。
“王爷，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回来取一下东西，待会子就走。”
“王爷要取什么？芸儿帮您去拿。”
在客人面前的柴思芸，落落大方、行事利索。在晋王身边的柴思芸，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柴思芸今年二十一岁，自十五岁起她便在晋王妃身边伺候着，一直不曾定下婚事。
她在晋王府里唯一能见到的男子，除了王府的下人外，就是晋王了。
她朝着晋王身边又走了一步，二人走路间袖子的布料时不时摩擦着。
柴思芸很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她悄悄地红了脸，正想再靠近一些时，突然看见了在不远处候着她的丫鬟。
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步，离晋王远了些。
“你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主子的威严。
“是定国公府的老夫人请姑娘过去说话。”丫鬟回道。
晋王问道：“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她们怎么过来了？”
柴思芸便道：“她们是来探望表姐的。”
晋王脸上的笑意更深，吩咐道：“带本王去见一见老夫人。”
柴思芸想起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尤其是方氏的婢女各个貌美如花，她心里的醋瓶子打翻了。
她揪着帕子道：“王爷想必宫里还有事，不如取了东西就回宫去吧。定国公府老夫人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没事，带本王去见老夫人。”晋王执着地道。
那丫鬟在柴思芸开口前，先道：“王爷请跟奴婢来。”
看着晋王跟着丫鬟走了，柴思芸恨恨地扯了扯帕子，只能跟上去了。
定国公府一行人正等着柴思芸过来，她们好告辞回家去。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柴思芸，而是晋王。
屋子里的几人起身行礼。
“老夫人不用客气。”晋王虚扶了穆老夫人一把。
晋王在上首坐下，道：“都快坐吧。”
几人起身，重新坐下。刚坐下，柴思芸便进来了。
“都怪我来迟了，让老夫人好等。”柴思芸笑着走进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晋王的身边。
“不怪柴姑娘，姑娘为我们忙前忙后也辛苦了。”穆老夫人客气地说了一句，便只是晋王说话。
穆清瑜抬起头，看着站在晋王身边的柴思芸。
只见柴思芸的双手就搁在晋王坐着的椅子的椅背上，要是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只怕会以为柴思芸是晋王妃。
没想到人口简单的晋王府，内里也如此复杂。
穆清瑜收回视线，脑海里又浮现出晋王妃的容貌。
回想起那一晚，太后娘娘让她将玉玺交给晋王。这样的信任，想来太后娘娘和晋王从前也是有交情在的。
“瑜儿……瑜儿……王爷和你说话呢。”穆老夫人唤了好几声，才见穆清瑜回过神来。
穆清瑜心里想着事，根本没有听到晋王在说什么。
晋王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王妃喜欢二小姐，以后二小姐得空了常常过来坐坐，有个人说话，想必王妃的身子也能好一些。”
穆清瑜只道：“是，只要王妃娘娘不嫌我叨扰，我定常常过来。”
晋王笑笑，继续和穆老夫人说话。
坐了一会，穆老夫人便要告辞了。
晋王起身，目光在屋子里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他的目光在方氏身后的三个丫鬟身上只停留了一瞬。
方氏心里燃起了希望。
“本王就不送了，思芸，你好生送老夫人她们出去。”晋王吩咐道。
“是，王爷放心。老夫人，请跟我来。”
柴思芸领着定国公府一行人出去，走了一阵，方氏道：“哎呀，我的帕子落下了，你快去给我拿回来。”
柴思芸回过头去，正想说她派人去拿时，方氏的丫鬟已经机灵地往回跑去。
那是方氏带来的三个貌美的丫鬟之中，最是出众的一个。
柴思芸红了眼，暗暗瞪了方氏一眼，继续领着定国公府的一行人往外去。
在出发前，方氏的丫鬟便知道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她心里欢欢喜喜还带着期待，晋王玉树临风，如若真的能入了晋王的眼，那可是太好不过了。
她走回去的时候，晋王正要出来。
她拿出早就训练无初次的仪态，屈膝行礼，雪白的脖颈弯出极美的弧度，交叠的双手柔弱无骨，时不时飞快地抬眸投去含羞带怯地一眼，真叫人的骨头都酥了。
“你是穆三夫人的丫鬟？”晋王一眼就认了出来。
丫鬟的心已经在狂跳，晋王竟然记得自己，可不是方才就注意到自己了。
她得意洋洋，就说嘛，天底下还没有多少男人，会对她的美貌不屑一顾。
“奴婢正是三夫人的丫鬟，三夫人的帕子落在里面了，让奴婢来取。”丫鬟的声音婉转动听。
“去吧。”晋王侧过身子，让丫鬟进去。
丫鬟赶紧进去，在方氏坐的位置上找到一块帕子，赶紧再往门口去，想和晋王多说几句话。
可她走到门口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四处查看都没有瞧见晋王的影子。
王府的下人正要进屋子里收拾，她问道：“晋王去哪里了？”
王府的下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道：“王爷还有事，回皇宫里去。”
丫鬟只好灰溜溜地去追赶方氏等人。
晋王并没有直接出府，而是去了晋王妃的屋子里。
晋王妃见到晋王过来，一时激动又犯了病，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晋王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晋王妃扶着坐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上。
下人拿出一颗药丸给晋王妃服下，晋王妃才幽幽转醒。但她没有精神，只半阖着眼，虚弱地靠在晋王身上。
晋王轻轻地抚着晋王妃的胳膊，一下又一下，很是耐心。
414
柴思芸将定国公府一行人送到门口才回来，回到晋王妃的院子，才走进来没几步就听到两个丫鬟在门口嚼舌根。
“王爷对王妃是真的好，我看着也好羡慕。”
“王爷对王妃的情深，十年如一日。别说你了，连我也羡慕得紧。”
“对了，刚刚那个定国公的丫鬟你看到没，妖妖娆娆的长得是好看，可惜王爷都没看她一眼。”
“那个丫鬟啊？我看她眼神不老实，她肯定藏了什么小心思。她也不在外头打听打听，我们王爷自从娶了王妃之后，可是一房妾室都没有纳过呢。就算王妃不能生育，但是王爷也……”
看到柴思芸走了过来，两个丫鬟连忙噤声，弯下腰行礼。
“柴姑娘。”
虽说柴思芸只是晋王妃的表妹，算不得什么正经的主子。但是在晋王府里，下人们都听她的话。
“仔细些，”柴思芸警告道，“你们嚼舌根的话被王爷听到，王爷会不高兴的。”
“是，我们下次不敢了。”
柴思芸走了进去，只在门口看向内室里，晋王和晋王妃和谐恩爱的场景。
晋王妃软软地靠在晋王的身上，一脸满足。晋王搂着晋王妃，眼中饱含情意。
柴思芸勾起嘴角，露出讽刺一笑。
也许只有她清楚，面前的这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表姐再如何得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没了那一张脸，她的表姐将被晋王亲手掩埋在尘埃之中。
这一幕刺眼，柴思芸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回到定国公府时，穆清瑜还想着方氏的话，便派妙香出去打听打听。
晋王妃的身世并不算秘密，但晋王妃并不是都城之人，又长年跟着晋王在外，是以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妙香打听了许久，才将晋王妃的身世打听了出来。
“小姐，原来这位晋王妃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晋王年轻时出去游玩时在乡下遇到的。据说晋王对晋王妃一见钟情，不顾阻拦执意要娶晋王妃。”
“原来是这样。”穆清瑜呢喃道。
她总觉得她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
“小姐，奴婢出去的时候，还知道了一事。”妙香说道。
穆清瑜看了过去，“你说。”
“奴婢听说，昨天秦家族里来了好多人，都住进秦府了。”
穆清瑜想起之前跟秦姝说的话，想来是奏效了。
妙香见穆清瑜神色淡淡，她怕穆清瑜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小姐，听说来了很多很多人，秦家都快住不下了。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的。”
穆清瑜笑笑，“许是来探亲的吧。”
妙香根本不信，哪有那么多的人一起来探亲的。
也不用猜来猜去的，没过几日，秦府下了帖子来，说是请穆清瑜过府一叙。
穆老夫人也不阻拦，爽快地放穆清瑜往秦府去。
穆清瑜带上给秦家各位长辈的礼物，便往秦家去。
秦家大房，秦大夫人和秦婕本来就够烦的了，又住进来一堆穷亲戚，二人烦上添烦。
大房伺候的下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秦大夫人和秦婕抓住又是一通痛骂。
秦婕砸了丫鬟才端上来的点心，斥道：“好啊，现在是谁都能踩我一脚了是吧！这什么破玩意，就敢端到我的跟前来？”
端点心过来的丫鬟低着头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小声地位自己辩解：“这是小姐从前最爱吃的点心……”
秦婕气得拿起茶碗丢了过去，怒道：“我爱吃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秦大夫人走进来，不耐烦地朝着丫鬟挥了挥手，“你快出去，别在站着惹婕儿不高兴。”
丫鬟赶紧行了礼，飞快地跑了出去。
秦婕仍然不解气，向秦大夫人告状，“娘，她们都欺负我！”
“好了好了，你小声些，”秦大夫人忌惮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别被那些人听到了。”
秦婕气闷，“这里是我们家，他们是客人，就算被他们听到了又怎样。”
“他们是长辈，连我见到他们，也不能放肆的。”秦大夫人收起了锐气，颇为疲惫。
秦婕气鼓鼓地噘着嘴，一声不吭。
秦大夫人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忧心忡忡地道：“我出去打听过了，冯家没有参与贤王谋逆一事的人，都安然无恙。但是冯荣参与其中，还是贤王的心腹，他已经被发配边疆为奴，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秦婕脸上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助和惊慌，她拉着秦大夫人的手，带着哭腔央求：“娘，你一定要帮帮我啊，这件事要是不解决，我往后都没脸做人了。”
看着秦婕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秦大夫人心疼不已，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出法子来。”
当时为了能进冯家的门，她们特意将事情闹大。虽说只能给冯荣当妾室，但好歹进了冯家的门。
凭着她们母女二人的手段，定能再往上爬一步的。
谁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如若秦婕不去冯家，将来也不会有正经的人家要她的。
可是如若去往冯家，意味着她要和冯荣一起去受苦。
先不说秦婕自个不愿意，秦大夫人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受苦。
母女二人正在犯愁的时候，丫鬟过来说，有客人到了，请二人去秦老夫人那里一聚。
“娘，我不想见客人。”秦婕当即反对。
秦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有我在呢。你也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吧，走，我们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看谁敢对你说三道四的。”
秦大夫人露出惯有的刻薄的笑，秦婕被她的笑所感染，也拿出了从前的娇蛮任性。
“娘说得对，谁敢对我说三道四的，我撕烂她的嘴！”
母女二人便气势汹汹地往秦老夫人那里去，二人才走进院子里，看到里头坐着的一堆族里人时，二人泄了气。
秦婕停下来，拉了拉秦大夫人，“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也罢，我们回去吧。”秦大夫人果断地道。
母女二人打算转身离开，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几人。
“舅妈和表姐要去哪里？”穆清瑜笑着打招呼。
415
穆清瑜的声音不小，引得屋子里靠门边坐着的人，走到门口处来张望。
好几双眼睛盯着秦大夫人和秦婕，她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秦大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瑜儿来了啊，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几人便一块进去，穆清瑜走在后头，以防这母女二人想要溜走。她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走进秦老夫人的屋子里，只见从族里来的人，几乎都坐在屋子里了。
秦家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在，连出嫁了的秦姝也坐在秦老夫人身边。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穆清瑜等人走到秦老夫人跟前，秦老夫人一一介绍道：“这是我老大媳妇，这是婕儿，这是我外孙女定国公府的瑜儿。”
提到穆清瑜时，那些人终于有了笑容。
“是和李将军有婚约的瑜儿吧。”
只说一个李将军，所有人都知道是哪一位李将军。是那一位远赴边关，捷报连连的战神将军。
先前李将军生死不明，便吃了好几场败仗，更是连失三城。
而李将军一出征，立刻夺回三城，果然没有李将军是不行的。
秦氏的族人们又夸了李将军一番，才看向秦大夫人和秦婕。
穆清瑜已经在秦姝身边坐下了，而秦大夫人和秦婕尴尬地站着，因为屋子里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
“来人，搬两把椅子来。”秦大夫人吩咐道。
丫鬟便搬了两把椅子来，就放在秦老夫人的跟前，秦大夫人和秦婕坐下了。
对于这二人不敬的举动，秦老夫人早就习惯了。
只因她是继室，大房的是原配所出，秦大夫人便觉得高人一头，连秦老夫人都不甚放在眼里。
“卓哥儿媳妇，你婆婆都没让你坐下，你怎么坐下了？”秦氏族里人，秦老夫人的妯娌秦六老夫人说道。
秦大夫人斜着眼看了秦六老夫人一眼，道：“我婆婆心善随和，从来不会在晚辈跟前摆架子，我这么坐下，婆婆也不会说什么的。”
秦六老夫人气急，这话的意思是讽刺她摆架子？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没好气地道：“婕儿，你怎么有脸坐下的？你知不知道你的事，都传到我们那里去了，我们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秦婕脸色难看，她就知道她不该过来的。她一声不吭，只等着秦大夫人为她做主。
“婕儿是秦家嫡女，正经出生，为何没脸坐下？”秦大夫人冷着脸反驳道。
“哦？她犯下那一件丑事，你还想维护她？”
“婕儿生性纯良，那件事也是被人陷害的。”秦大夫人说道。
秦六老夫人才不信，她早就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才敢拿出来说。
她看向穆清瑜，问道：“瑜儿，那一日想必你也在场，当时在众人面前，她们是怎么说的？”
秦大夫人和秦婕心中暗道不好，她们和穆清瑜向来不对付，穆清瑜肯定会想法子抹黑她们的。
秦大夫人果断拒绝：“瑜儿哪里知道，不如我来说一说事情的原委吧。”
“不用你说，”秦六老夫人不悦地道，“我都打听清楚了。”
“大舅妈，那一晚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道，”穆清瑜认真地开口，“但是我知道，六表姐要去冯家，给冯荣做妾室一事，是大舅妈亲口应下的。”
说完，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瑜儿不敢骗人的。”
“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秦婕伸出手指着穆清瑜呵斥道。
穆清瑜吓得往秦姝身后躲了躲，秦姝便道：“六姐，当时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到了，瑜儿没有撒谎……”
秦婕眉头倒竖，指向秦婕，趾高气昂地骂道：“你也不是好货！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屋子里的众人变了脸色，没想到秦府嫡出的小姐，竟然会用这等肮脏的字眼骂自家的姐妹。
怪不得她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
感受到周围一道道责备的眼神，秦婕气得小脸通红，继续为自己辩解，“她们两个都在撒谎，我怎么会去给别人做妾室！”
秦老夫人心疼穆清瑜和秦姝二人，不得不为二人说话，“她们两个就是把当时看到的听到的如实说出来，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祖母，连你也偏心！”秦婕气道。
“好你个丫头，敢对你祖母大呼小叫的？”秦六老夫人看不下去，她看向坐在秦老夫人的对面，来的秦氏族里最年长的妇人，她们的表婶秦太夫人，“婶子，依我看这秦家不好好整治一下是不行的了，否则将来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秦太夫人年纪最长，满头白发，闻言也只是点点头。
有了秦太夫人的点头，秦六老夫人更有底气，“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解决婕儿一事，依照我们的意思，让婕儿跟我们回去，由我们代为管教。”
“绝对不行。”秦大夫人不假思索地拒绝。
让秦婕跟着她们回去，等同于去受苦。
“这也由不得你，”秦六老夫人强势地道，“你要是不同意，只能将你们从族谱上除名了。”
秦大夫人的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她清楚地明白从族谱上除名是什么意思。
瞧着这些秦氏族人对秦六老夫人的话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想来她们是早就商量好的。
秦大夫人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招数，只能问道：“你们来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秦六老夫人看了秦老夫人一眼，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分家。”
秦大夫人惊地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才没有从椅子上滑下来，她看看秦六老夫人，又看看秦老夫人，再一一扫过二房和三房的人。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好啊，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啊，在这等着我呢。分家是绝对不可能的，老夫人还在世，我们怎么能分家？”
秦老夫人道：“没事，你们尽管分开了住，一大家子在一起总叫你有操不完的心。等分家后，你也能好好料理你房里的事，子恒媳妇又跑回娘家去了吧？”
“母亲，要是真的分家了，你让外人怎么想我们？”秦大夫人的声音严厉了些。
她是绝对不会分家的。分开了后，她还怎么叫二房和三房的往公中交钱？
416
秦大夫人严厉的眼风扫向秦三夫人，想来是她前段时日不能见人，只好让秦三夫人暂掌中馈，让秦三夫人的心野了。
“是不是你怂恿的母亲？”秦大夫人质问道。
秦三夫人一怔，回道：“我不敢，都是母亲自己的主意。”
秦大夫人显然是不信的，“谁要是起了分家的念头，才是想要祸害秦家。真的分家后，叫外人怎么看我们？至于婕儿的事，我要回去和大爷商量过才行。”
秦大夫人起身，拉着秦婕匆匆离开。
秦六老夫人气得脸色泛白，“她这是什么态度？”
穆清瑜安慰道：“姨婆，大舅妈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别和她计较。”
秦六老夫人叹了口气，冲着秦老夫人道：“老姐姐，原以为你在天子脚下是享福的，没想到还要处处受儿媳妇的气。老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老夫人也叹了口气，只道：“叫你们看笑话了，你快扶着婶子去歇歇。”
“也罢。”
秦六老夫人将秦太夫人扶了起来，带着秦氏族人离开了。
二房的人也跟着走了。
没有外人在时，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看来老大媳妇是不肯分家的了。”
秦三夫人附和着道：“不如就算了吧，不然闹得难看了将来更是不好相处了。”
秦姝也起了退却之心，不想和秦大夫人撕破脸了。
穆清瑜道：“外祖母，舅妈，六姐姐做出那样的事，要是冯家真的来接她了，那往后秦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放？姝姐姐嫁到章家去本来就是高嫁了，说不定此事还要连累到姝姐姐。”
听到此，秦三夫人犹豫地道：“冯家都那样了，想来也不会来接婕儿了吧？”
穆清瑜意味深长一笑，“这可说不定。”
翌日，秦家的大门被敲响。
秦府的下人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个冯家的人，竟然是冯家的夫人。
只可惜冯家已经败落了，这位从前大名鼎鼎的冯大夫人，现在根本不值钱了。
秦府的下人趾高气昂地问：“你们来做什么？有我家主子的帖子吗？”
冯大夫人脊背笔挺，不卑不亢地道：“我来找你们家大夫人，之前我们约定好的，你们家会把秦六小姐送到我家，给我家荣儿做妾室的。我等了许久，都不见秦六小姐过来。我今儿个只能亲自上门，来问一问你家大夫人。”
秦府的下人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且四周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秦府的下人赶紧放冯家的人进去了，生怕这位夫人再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叫别人看秦府的笑话。
冯家已经败落，且不可能再起来了。面对冯家人，秦大夫人丝毫不怵。
“冯大夫人，你家冯荣不是已经被发配边关了？我家婕儿嫁过去也没什么意义。”秦大夫人坐下说道。
冯大夫人还站在秦大夫人跟前，秦大夫人丝毫没有叫冯大夫人坐下的意思。
冯大夫人神色淡然，冯家败落的这段时日里，她早就受过不少冷眼了。
那些人看冯家没落了，纷纷上来踩一脚。秦大夫人的态度，在那些人中已经算是好的了。
“婕儿嫁进来，可以和我相依为命。如若她想念荣儿了，自然可以去边关找荣儿。”
秦大夫人啐了一口，眼中泛着冷意，“你的意思是叫我的宝贝女儿跟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起为奴？你想得美！”
秦大夫人站了起来，“我家婕儿是不会去冯家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来人，送客。”
秦家的丫鬟上前，“冯夫人，请。”
冯大夫人纹丝不动，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净的帕子。
她慢条斯理地将帕子展开，只见白白净净的帕子上，沾着一抹嫣红。
不用冯大夫人说，秦大夫人已经明白帕子上的是什么。
秦大夫人气得红了脸，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了？”
冯大夫人将帕子好生地收好，笑道：“我没什么意思，既然你们不肯认了，那我就拿着去叫别人帮我评评理。告辞。”
冯大夫人往外走去，秦大夫人坐如针毡，可她知道要是她现在喊住冯大夫人，那她就落下风了。
冯大夫人离开后，秦大夫人立刻派人去跟着，等到无人的地方将冯大夫人怀里的东西抢过来。
冯家败落之后，冯大夫人回去也只等步行。
原先宽阔的冯宅被收了去，现下冯家十几口人都挤在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回家的时候，必定要经过各种偏僻的巷子。
冯大夫人匆匆回去，走到半路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没有银钱，你们找错人了。”冯大夫人镇定地道。
那些男子置若罔闻，一齐上前将冯大夫人制服住。
冯大夫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要做什么？”冯大夫人怒道。感觉到她的腰带被扯下，衣襟已经松松垮垮。稍微一用力，她的衣裳就能被扯下来。
冯大夫人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你把东西藏哪里了？”男子质问。
“什么东西？”冯大夫人本能地问。
“大哥，把她的衣服都扒了，肯定能找出来的。”
冯大夫人一惊，羞愤欲死。可是面对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得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们怎么能欺负人！”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冯大夫人燃起了希望，她拼命地喊着救命。
不知何时，围着她的男子们都逃走了，一少女走到了她的跟前。
“夫人别怕，那群坏蛋都被我们赶跑了。”妙香替冯大夫人穿好衣裳。
“多谢……多谢……”冯大夫人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透过眼泪望过去，是面前的少女带着好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救了自己。
“夫人，你怎么惹了秦家的人了？”妙香佯装不解地问。
“秦家？”
“是啊，就是那个姑奶奶在章家当大少夫人的秦家。”
冯大夫人的眼中透出恨意，定是秦大夫人为了灭她的口，安排了这么一出。
“夫人，这块帕子是你的吗？怎么上头还有血啊。”
冯大夫人一把抢过妙香手上的帕子塞到怀里，“是我的帕子，多谢姑娘相救。”
417
冯大夫人穿好衣裳，再三向妙香表示感谢后，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妙香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后才往定国公府去。
妙香将在外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穆清瑜，末了不忘夸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穆清瑜抿嘴一笑，“我只是太清楚她们的为人了。你再去盯着冯大夫人，她要办什么事，你暗中帮她一把。”
“是，”妙香应完，又迟疑道，“小姐不怕连累到姝小姐吗？”
“秦家大房的丑事闹大了，秦家二房三房坚决分家以表立场，不愿和秦家大房同流合污，岂不是更好？”穆清瑜道。
妙香笑了起来，“小姐英明！奴婢这就去办！”
当秦大夫人得知，她派去的人没有将冯大夫人的帕子带回来时，她心中暗道不好。
她好不容易找到时机出去，又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找到冯家现在的住处时，关于秦婕的事已经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了。
口说无凭，但冯大夫人有那一块帕子，叫旁人不得不信。
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秦婕耳朵里时，她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天一夜。
秦大夫人急得不行，生怕她哭坏了眼睛。
为着这事，秦大爷气得出去后没有再回家来，她的儿媳妇冯氏更是要和秦子恒和离，要和秦家划清界限。
秦子恒没了那二人的牵制，更是见不到人影，在外潇洒快活，根本不管家中母亲和妹妹的死活。
秦家大房即将分崩离析，秦大夫人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秦老夫人带着秦氏的族人过来了。
秦大夫人猜想，她们定是来看热闹的。
隔着一扇屋门，便是秦婕的哭声。
秦大夫人脸色冷淡地问：“母亲，你把她们带来是要看我的笑话吗？”
见惯了秦大夫人如此的态度，秦老夫人反而神色如常地道：“我们是来帮婕儿的。”
“婕儿名声尽毁，你们能帮上什么忙？”秦大夫人嘲讽地道。饶是她心机颇深，也想不出丝毫对策。
秦婕名声尽毁已是事实，除了冯家外，哪里还会有人家要她？
除了将秦婕送往冯家，秦大夫人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老大媳妇，将婕儿送回族里去吧。那里的人都没见过婕儿，只需给她换个身份，嫁个秀才之类的人物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吧。”秦老夫人耐心地道。
秦大夫人的眸子亮了起来。
屋子里的秦婕听到了秦老夫人的话，也止住了哭声。
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秦大夫人却警惕地道：“母亲，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秦老夫人吐出两字，“分家。”
秦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心生一计，直接道：“分家我也是同意的，但是分家后，母亲定是要跟我们一起住的，想来母亲住得也不会舒心。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瞧着秦大夫人嘴边不怀好意的笑，秦老夫人心里顿感不舒服，只道：“什么好法子？”
“那便是母亲和婕儿，一同回族里去。”秦大夫人目光犀利，盯在秦老夫人身上。
只要秦老夫人跟着秦婕一起回去，想来那些人不敢太为难秦婕的。
“那怎么成！”秦六老夫人立即反对，“儿女俱在，怎么有回族里养老的道理？”
“既然母亲不愿意，那婕儿的事我自个会想法子的。往后你们也别再提分家的事。”秦大夫人冷冷地道，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六老夫人看不惯嚣张地秦大夫人，不满地嘟囔：“现在还有你说不的余地吗？你连你自己亲生女儿的清誉都不管了吗？”
秦老夫人沉着脸，她深知秦大夫人的为人。思索片刻，她下定决心道：“好，我回族里去。”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秦老夫人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她制止住了还想说点什么的秦氏族人，坚定地道：“我已经决定好了，收拾收拾，明天分家后，后头启程！”
当秦府的人将分家时秦老夫人特意为穆清瑜留的东西送到定国公府里时，穆清瑜才知道秦老夫人将要和秦婕一起离开的消息。
墨竹着急，“小姐，不能让老夫人走啊。”
穆清瑜打开秦老夫人派人送来的箱子，里头是各种首饰和一叠银票。
能在秦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积攒下这么多好东西，想来秦老夫人是将贴身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分了。
穆清瑜心一暖，秦老夫人对自己的好从未改变过。
她笑着回道：“你怕什么，外祖母走了，又不是不能回来了。秦家大房败落之势不可挡，没了大房的压制，子梁哥哥定能闯出一番天地。倒是子梁哥哥他们要将外祖母接回来，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墨竹提着的心又安了回去。
但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什么时候再见到秦老夫人。
第二日，穆清瑜起了个大早，特意赶去秦府要送一送秦老夫人。
秦府。
见着穆清瑜，秦姝懊恼地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提分家的事，害得祖母要千里迢迢去族里。”
穆清瑜宽慰道：“姐姐放心，将来我们还能接外祖母回来的。”
秦姝耷拉着嘴角，无精打采地道：“只盼望着那一天快点到来吧。”
穆清瑜不再说话，安静地陪在秦姝身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秦府的下人来报，一切都收拾好了，请二人去秦老夫人那里。
穆清瑜和秦姝走到秦老夫人那里时，秦老夫人都收拾妥当，正准备起身。
看到二人，秦老夫人一手拉一个，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来引我伤心了。”
秦姝擦了擦眼泪，没有说话。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穆清瑜挽起秦老夫人的胳膊往秦府门口去。
“对了，外祖母给我的东西我都收到了，我很是喜欢呢。”穆清瑜笑道。
她真挚的笑容减轻了离别之苦，秦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喜欢就好，那些你悄悄藏起来，谁都别告诉。”
“是！”
418
秦府门口，秦大夫人和秦婕正依依不舍地说着话。
看到秦老夫人一行人出来，秦大夫人最后叮嘱了秦婕几句，便不再说话。
“好了，上马车吧。”秦老夫人说着，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秦大夫人喊住将要上马车的秦六老夫人，满脸堆起笑，客气地道：“六表婶，从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和我一般见识了。”
秦六老夫人哼了一声，扬起下巴瞧着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的笑容分毫未减，继续讨好地道：“等到了那边，还请您多多照顾婕儿。她被我宠坏了，她要是做错了什么，请您担待些！”
秦六老夫人这才开口：“你放心吧。”
秦氏一行人都上了马车，秦大夫人在秦府门口站了很久才进去。
秦老夫人一行人走后，接下来是分家的事。
为了不和大房的人过多纠缠，秦家三房决定搬出去，就住在秦三爷好些年前买下的宅子里。
虽然小了点，但是温馨，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不用再瞧人眼色了。
秦姝想叫穆清瑜一起去新宅子里看一看，但穆清瑜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上了马车，远远地跟着秦家的车队，慢慢地出了城。
马车里，墨竹忧心忡忡地道：“小姐，冯大夫人真的有那胆子吗？”
穆清瑜眨了眨眼，只道：“你就放心吧。”
秦大夫人让冯大夫人吃了好大的亏，冯大夫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走了一会，路过一茶水摊时，秦府的马车停下来要歇息一会。
秦婕率先下了马车，她虽然知道离开都城是她唯一的出路。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心中还是万分舍不得。
舍不得都城的亲人，也舍不得都城的繁华。
马车才行了没多久，其他人都不累，因此除了秦婕外，都没有人下马车。
秦老夫人等人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都不见秦婕上马车来。
还是秦六老夫人没了耐心，吩咐下人去把秦婕带上来，结果下人下了马车，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
但在秦婕坐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张纸条。
下人将纸条送进马车里，秦老夫人展开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秦老夫人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秦六老夫人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她火气上涌。
只见信上是以秦婕的口吻写着她忘不了冯荣，看到信的时候她已经在去找冯荣的路上，望秦老夫人等人不要担心。
秦六老夫人咬牙切齿，“真是不识好歹，我们快点去把她找回来吧。”
秦老夫人沉着脸，道：“这么多的路，我们要往哪里找？”
“那我们先回去？”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分家了，要是这么一回去，先前的筹备都泡汤了。
她咬咬牙，狠下心道：“罢了，就叫她去吧。不然我们原路返回，老大媳妇又要闹起来了。”
秦六老夫人想起秦大夫人先前对她的种种不敬，也点了点头。
反正回到族里，是属于她们的地盘。要是秦大夫人派人来问秦婕的近况，她们也能隐瞒个几年。
秦家的马车继续往前去。
穆清瑜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包括秦婕是如何下的马车，以及是如何被人抓了去。
同时，她也看到了冯大夫人亲手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纸条最后被秦家的下人发现送进了马车里头。
等了一阵，待秦家的马车离开后，妙香从隐蔽的地方出来，跳上了穆清瑜的马车之中。
“小姐，都按照您说的做好了。冯大夫人找的那些人奴婢都提前给过银子了，不然按照冯大夫人给的银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帮手。”妙香说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
马车原地掉头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冯大夫人回家去立即筹了一笔盘缠，雇了一辆马车要往边关去。
马车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
一路上，车夫闲着没事和冯大夫人寒暄道：“夫人，边关苦寒，您是去探亲吗？”
冯大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是的，我儿子在那边，我去给他送一个媳妇。”
车夫大笑几声，“您可真是一位好母亲啊！”
冯大夫人看向角落里嘴巴被堵住的秦婕，扬了扬眉毛，“你好好跟着我儿子，别起歪心思。如果你跑走了，我就再把你做的好事宣扬一遍。”
秦婕欲哭无泪，冯荣发配边关为奴。
她跟着冯荣，岂不是也要为奴为婢？她是秦家嫡出的小姐，又是秦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何曾吃过苦？
秦婕眸子里的光亮渐渐地熄灭了，她知道，她将面对的是无尽的深渊。
秦家三房搬到新宅子里后，为了不张扬，只请了穆清瑜和秦姝去吃午膳。
秦三夫人和秦姝终于体会到了扬眉吐气地感觉，她们在宅子里说话，也不用怕隔墙有耳，再也不用担心说错什么传到秦大夫人耳朵里。
连使唤起丫鬟来，那二人都轻松不少，再也不用费心地去琢磨这些丫鬟的来历，是不是秦大夫人派来的。
秦三夫人心情大好，特意下厨房去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穆清瑜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才离开。
穆清瑜和秦姝一齐走出去，走到门口，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口，秦姝明显有一瞬的失望。
“姐姐，你怎么了？”穆清瑜问道。
秦姝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她的丫鬟珠儿小声地道：“我家少夫人和少爷闹别扭了。”
秦姝嗔道：“要你多嘴。”
“姐夫欺负你了？”穆清瑜情不自禁拔高音量，瞧她的架势，好似立刻要去找章少明问个清楚。
秦姝忙拉住她，“没什么，不过是我将一个丫鬟许了人嫁出去，那丫鬟伺候了你姐夫许多年，你姐夫怪我擅自做主，没有提前跟他说一句。过几日就好的。”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姐夫也太小性子了。”穆清瑜不满地道。
秦姝不想多说，只推着穆清瑜上马车，催促道：“你快点回去吧，马上天要黑了。”
穆清瑜只好上了马车。
距离她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她突然起了兴致，叫马车往将军府门口绕一绕。
419
李照常年都在边关，就算回都城的日子里，也甚少与人结交。
想必此时的将军府门口也是冷冷清清的。
但是真的到了将军府所在的巷子里，穆清瑜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墨竹和妙香同样不敢置信，两个丫鬟瞪大了眸子，盯着将军府门口的那群人瞧。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都背着行囊。且看他们的穿着，不像是富贵人家出生，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联想起李照的出生，穆清瑜猜测这些人大概是他家乡的人。
那些人正在和将军府守门的人说着什么。
妙香跳下马车，过去打听了一阵才回来。
“小姐，那些人都是李将军家乡的亲朋好友，说是听到李将军要大婚的消息特意赶来的。可是将军府守门的不相信，不肯让他们进去。”妙香说道。
“原来如此，”墨竹笑道，“既然是为李将军的大婚而来，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和那守门的说一声？奴婢来过几次，守门的那人肯定还记得奴婢。”
穆清瑜微微红了脸，“你去算什么意思？”
还没成婚，她怎么能去插手李照家中的事？
墨竹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便不再相劝。
天已黑，马车该启程了。而将军府门口的那群人还没有散去。
马车走了几步，穆清瑜终究是心里不忍，吩咐道：“妙香你去章家，请章大少爷来一趟。”
“是！”妙香应了一声，她让车夫停一停，她下了马车往章家去。
将军府外，这些人说得嘴巴都干了，这看门的人都不肯放他们进去。
这是在城里，还是在将军府门口，他们不能用乡下的法子，只能客客气气地继续求情。
感觉到身后有马车经过，郑柔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看到身后慢腾腾过去的马车，马车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车壁上雕刻的繁琐花纹，是村子里最好的木匠师傅都做不出来的。
风吹动马车车窗处的帘子，郑柔不由自主地望进帘子里去，隐约瞧见一张白皙得泛着微光的侧脸。
侧脸上的描绘出的眉眼，和画上的仙女一样，一颦一笑牵动着郑柔的心，郑柔看得呆住了。
“阿柔，你在看什么呢？”
郑柔回过神来，马车早就走远了。
“没什么，婶子，”郑柔再次看向说话的那几人，“婶子，他们还不肯放我们进去啊。”
“是啊，说什么李将军没回来，他们不敢让我们进去。唉，都怪他们不听我的，要是逢年过节我们都过来送点东西，和将军府里的人都熟悉了之后，哪里还有这些破事。”
听着婶子的絮絮叨叨，郑柔只应付地笑笑。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李照的面容，那时的李照才十岁出头，没有父母的庇佑独自坚强地活着，且从来不接受村民的怜悯和施舍。
她瞧着李照可怜，厚着脸皮天天往李照家里跑，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叫李照对她歇下了些防备，拿她当妹妹一样对待。
她现在都十八岁了还没有成亲，在乡下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
只因她的容貌放在乡下楚楚不凡，因此来说亲的人还不少。
可她心底依然记着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听到李照将要成婚的消息，郑柔心情复杂，立刻收拾了行李跟着村里人赶来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只见一翩翩贵公子骑马而来，一直到了将军府门口才下马。
将军府守门的几人见到来人，立刻转变了态度，上前一口一个喊道：“章少爷您可算是来了！”
章少明看了一眼村民们，道：“诸位是李将军家乡来的？”
村民们见守门的人的态度，知道面前这位贵公子是个主事的，纷纷围上去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说得章少明的头都大了。
“诸位！”章少明抬起双臂，“我明白了，只是将军府里正为了李将军的婚礼布置着，实在是不方便住人！这样吧，我带你们去都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你们先将就几日！”
村民们互相看看，便应下了。
有豪华客栈住也不错！
章少明安置好这一群村民后，回到章家已经是深夜。
走进章家，他在自己的院子门口驻足良久，最后还是选择去了书房里。
书房里有床榻，将就一晚不成问题。
书房门口，茵茵的好姐妹小柳正在等着章少明过去。
章少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奴婢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少爷真的过来了。”小柳忙打开书房的门，请章少明进去了。
小柳殷勤地忙前忙后，又是点油灯又是倒水，将章少明伺候好了才道：“少爷，其实奴婢是为了茵茵姐姐来的。茵茵姐姐嫁出去后过得并不好。”
章少明脸上毫无波澜，他沉声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让她既然嫁出去了，就好好过日子。她向来聪慧，定是能想出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的。”
小柳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她难以置信，“少爷，茵茵姐姐和您一起长大的，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少爷难道不管茵茵姐姐了吗？”
章少明叹了一口气，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柳，“你把这个拿去给她吧。”
小柳收下银票，还是不肯走。
章少明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小柳才道：“茵茵姐姐说想见少爷一面，茵茵姐姐嫁出去后不好回来，只能请少爷过去了。”
“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说吧。”章少明说完进了书房里头起居的地方去，小柳这才告辞出去。
深夜，秦姝还未歇下，仍在等着章少明回来。
“少夫人，少爷去书房了，想必是不会回来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珠儿劝道。
秦姝没有多少意外，但多少还有些失望。
“少夫人，小柳去书房见过少爷了。奴婢听说，小柳白天的时候还出去见了茵茵，”珠儿低声道，“要不要奴婢去警告下小柳，不许再将茵茵的事情传到少爷的耳朵里？”
秦姝泛起苦笑，“不必了，随她们去吧。”
420
距离大婚之日没有几天，但李照还不曾归来。
穆清瑜的房里，为大婚那日准备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且对于李照还不曾回来一事，除了穆清瑜外，其他人都急得不行。
上至穆老夫人，下至穆清瑜院子里打扫的丫鬟，都快急得上火了。
墨竹和妙香更是，二人生怕到了大婚那一日，结果新郎官没有来，害得她们家小姐沦为笑柄。
天一亮，二人就派了人去城门口候着。
就这么过了几日，明日就是大婚之日，李将军依然没有消息。
妙香抚着胸口处的位置，道：“墨竹啊，我这心跳得很快，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啊。”
墨竹心中也是不安，嘴上却镇定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晚上李将军肯定就会回来的。”
妙香叹了口气，可心里的不安感依旧没有散去。
厨房里的人来送午膳了，二人进了屋子里，将午膳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好。
妙香低声道：“小姐大概没有胃口吧，不如再叫厨房的送些清淡些的来。”
墨竹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去……”
不等她说完，只听一阵脚步声，穆清瑜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墨竹和妙香站着布菜，原以为她会没胃口，吃一点就不吃了。
没想到穆清瑜胃口极好，竟比平时吃得还要多一些。
墨竹和妙香面面相觑。
吃完午膳，穆清瑜还吃了点点心，吃完又回内室里去歇息了。
墨竹跟着走了进去，只见穆清瑜正打算午休小憩。
墨竹忙上去铺被子，“小姐，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穆清瑜不解地问。
墨竹只好挑明了道：“李将军还没有回来，您就不担心明日将军还回不来吗？”
穆清瑜笑道：“原来是这个？他既然答应了我，明日定会回来的。”
墨竹心里暗道，她怎么能放心？但是她不敢说出来，怕搅和了穆清瑜的好心情。
除了定国公府，还有不少人在关注着李照的动态。
城门口坐了不少各府的小厮，都是被主子派来打探李照的消息的。
他们已经在门口接连坐了好几日了，别说李将军本人了，就连将军府的人都没见到一个。
坐着等也无趣，他们随意交谈了起来。
“也不知道今天李将军会不会回来啊！”
“我看悬，明天就是李将军的大婚之日了，是不是婚礼要改日子了？”
“没听说啊，今天我还经过国公府了，门口都装扮好了，不像是要改日子的意思。”
“那没了新郎官，这婚怎么结啊！明天又要热闹了啊！”
几人说了一阵，心里皆是肯定，明儿个李照也是回不来的。
在定国公府上下急得不行的时候，穆清瑜照常起居。
明儿个要早起，她便早早地歇下了。
穆老夫人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派去的人怎么说？”穆老夫人忧心忡忡地道。
方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回来。”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道：“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再派人去守着。要是明儿个早晨李将军还没有回来，我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去宫里求一求太后娘娘。总归不能叫别人看我们的笑话的。”
方氏沉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老二呢？”穆老夫人问道，“我好像好几日没看到他了。”
方氏如实回道：“二叔好几日没有回来了，想必是外头忙吧。”
穆老夫人哼了一声，“有什么可忙的？再忙也不能不回家啊。”
她心里打定主意，等穆清瑜的事解决后，就叫童秋蕊快一点过门。
方氏忙到深夜才歇下，天不亮又早早地起身，问了去城门口蹲着的人，李照依旧没有回来。
方氏扫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到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今儿个的婚礼指定是办不成的了。
她立刻去了穆老夫人那里，请穆老夫人赶紧往宫里去一趟。
穆老夫人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穿戴整齐，叫人备了马车后便要往大门口去。
还没出院子，只见院子门口立着一人，竟是穿着单薄的穆清瑜。
“瑜儿，你怎么过来了？”方氏问道，“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穆清瑜笑道：“我不冷，待会子还要穿喜服，我懒得再穿别的衣裳。”
她脸上泛起红晕，羞涩一笑，笑容里尽是将要嫁做人妇的期待和喜悦。
穆老夫人和方氏看在眼里，心中苦涩。
“祖母，您要去哪里？”穆清瑜问道。
穆老夫人沉声开口：“瑜儿，你知道……李将军还没有回来……”
“祖母，”穆清瑜眼神清亮，“您放心，李将军肯定会回来了。如果您是为了这事要出门的话，就不必出去了。”
“瑜儿，现在李将军都不回来，等下也几乎不可能回来的。就算他赶回来了，说不定要误了吉时。你听我的，让老夫人去宫里跑一趟，再挑一个好日子。”方氏说了一大堆的话。
但穆清瑜仍旧固执地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觉得今日就很好。”
穆老夫人和方氏互相看看，穆老夫人继续劝道：“瑜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穆清瑜只恳求道：“祖母，信我这一回吧。”
她站在院子门口不肯让开，最终还是穆老夫人和方氏败下阵来。
“也罢，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就都听你的。你快回去梳妆吧。”穆老夫人叹着气道。
穆清瑜喜道：“多谢祖母。”
看着穆清瑜离开，穆老夫人和方氏神情复杂。
“母亲，瑜儿任性，我们也要纵容着她吗？”方氏仍有不甘，总觉得还是请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换一个日子稳妥些。
“罢了，你再派些人去城门口等着吧。”穆老夫人转身往里头去。
天慢慢地亮起来时，宾客们都上门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帮着方氏招呼客人。
宾客众多，二人忙得都快脚不沾地。
宾客们知道郭念儿只是国公府表小姐的身份，但穆老夫人将她当成眼珠子疼的事都传遍了，没人敢小瞧了她去。
郭念儿正和小姐们说着话，打算引她们去花厅里坐一坐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穆清秋愤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