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待穆清瑜梳洗穿戴好，竟也到了午膳的时辰。
想了想，她还是叫人将午膳摆在了自己这儿。
想来穆老夫人也没心情见自己。
正用着午膳，妙香打探了下回来了。
“小姐，奴婢去打听过了，今儿个上午，老夫人谁都不见。据说三小姐想去给老夫人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了。”妙香说道。
穆清瑜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瓷碗和牙箸，顿时没了胃口。
圣上究竟病成什么模样了？
“我没什么胃口，都撤下去吧。”穆清瑜起身，往内室走去。
*
因着圣上病了的消息，以及穆老夫人的失态，定国公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
虽说是大过年的，府里装扮得喜气洋洋的，却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
往年这个时候，定国公府几位主子，早就上香回来了。
今年格外的冷清。
是以根本无人注意到，童秋蕊又去了翡翠那儿。
翡翠才不管外头的那些事，她只要肚子里的孩儿平平安安的就行。
二人互相拜了年，才坐下说话。
“童姑娘，听说昨晚二爷突然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童姑娘知道二爷是去哪里了吗？”翡翠焦急地问。
童秋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许是外头有急事吧。”
“唉，二爷还说会陪我和孩子守岁的，竟也没有做到。”翡翠摸着肚子，失魂落魄。
“姨娘和二爷感情深厚，实在是叫人羡慕。”童秋蕊笑道。
翡翠羞赧一笑：“也说不上感情深厚，只是二爷看我这样子，多怜惜我几分罢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已经知道，童姑娘到这儿来，是何缘故。”
童秋蕊平静地移开视线，“是老夫人看我可怜，才将我接来的。”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啊，”翡翠拉住童秋蕊的手，亲切地道，“往后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了。”
童秋蕊这才抿了抿唇，从耳根处泛起红晕，羞答答地说不出话来。
翡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随即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棉儿，你将从厨房拿来的汤圆端过来。”翡翠吩咐道。
“是。”
翡翠解释：“这汤圆都是我自己做的，童姑娘尝一尝，要是觉得好吃，我下次再做了给你吃。”
童秋蕊连连推辞：“怎么好麻烦姨娘？姨娘身子重了，怎么能再做这些事？”
翡翠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们都是自家姐妹，别说两家话。往后你真成了二夫人，还该是我伺候你才是。”
“不敢，姨娘在二爷身边伺候久，我怎敢使唤你呢？”童秋蕊忙道。
翡翠微微一笑，很是满意童秋蕊的回答。
棉儿端着托盘上来，上头放着两碗汤圆。
童秋蕊收回被翡翠拉着的手，准备帮棉儿一把，却被棉儿躲开了。
“这些事怎么能叫姑娘来？”
棉儿说着，利索地将两碗汤圆，分别搁到翡翠和童秋蕊面前。
翡翠和棉儿交换了个眼色，棉儿拿着托盘出去了。
翡翠拿起勺子，劝道：“童姑娘，快趁热吃吧。”
“好。”
童秋蕊也拿起了勺子，舀了一个，只咬了一口却突然吐到了手帕上。
翡翠心一紧，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姨娘别吃，这汤圆很烫。”
听童秋蕊这么说，翡翠才松了口气。
童秋蕊说着，将翡翠面前的碗端到了自己跟前，“我帮姨娘搅一搅，凉得快一些。”
翡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童秋蕊的动作，直到童秋蕊将碗再次端到她跟前，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烫了，姨娘可以吃了。”
“好，你也快些吃。”
翡翠拿起勺子，看着童秋蕊吃起了汤圆，自己才吃了起来。
童秋蕊胃口极好，将一碗汤圆都吃完了。
翡翠也跟着，吃了大半碗。
吃好后，童秋蕊便告辞了。
翡翠也不阻拦，让司琴送她出去。
棉儿走了进来，笑道：“姨娘，童姑娘可以把一碗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翡翠笑着哼了一声，“也是她命中有这一劫，好了，你将桌子收拾收拾吧。”
“是。”
棉儿正准备收拾桌子，只听翡翠尖叫了一声，吓得她把手上的托盘都扔了。
“姨娘，怎么了！”
翡翠捂着肚子，似乎极为难受，“我……我肚子疼……”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得她面色苍白，额头开始冒冷汗。
“姨娘该不会是要生了吧？算算日子，提前了不少。”
“喊人……”翡翠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来。
棉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了。
跑到外头，正好碰上送了童秋蕊回来的司琴。
因着穆三爷的那一番叮嘱，方氏将定国公府各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更是仔细敲打了守门的人，没有她的同意，不准放任何人出去。
司琴和棉儿跑了许久，说了许久，依然没有说服守门的，让她们能出去找个大夫来。
二人只好又跑去三房找方氏。
只是方氏早就去了穆老夫人那儿，二人又往穆老夫人那里跑去。
还没到穆老夫人的院子，守门的那人朝着二人挥挥手。
“老夫人急得嘴巴里都起了泡，你们快走快走！省的老夫人迁怒到你们身上！”
司琴和棉儿吓了一跳，二人对视一眼，皆没那个胆子过去。
“姨娘还没到预产期，说不定只是吃坏了肚子疼？要是我们现在冲进去，接结果是虚惊一场，老夫人肯定要责罚我们的。”司琴凝重地道。
棉儿心里正没有主意，司琴这么一说，她立刻点头。
“也对，我们先回去看一看，说不定姨娘已经不疼了。”
二人又小跑着回去了。
二人回去，果然听不到翡翠喊痛的声音。
二人冲进屋子里，只见翡翠正坐在地上，袄裙上是大片的血迹。
原来她不出声，是痛得喊不出来了。
“姨娘，我们到处去求过了，都没法子。”棉儿急得不知该如何。
司琴猛一见翡翠这样，也顿时焦心。
“看来姨娘真的要生了，我在这儿守着姨娘，你去和老夫人说一声，老夫人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司琴道。
棉儿虽说快被吓傻了，但还有一丝理智，她挤开司琴，道：“还是我守着，你去求老夫人吧。”
“你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还是我守着好。”
“你不也是？”
两个丫鬟，竟然争执了起来。
332
翡翠要不是因为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真想痛骂这两个丫鬟。
她都成这副模样了，这二人竟然还有心思，吵了起来？
听着司琴和棉儿的争执，翡翠倒是听出来一些，原来是这二人，生怕触了穆老夫人的霉头，谁都不敢去穆老夫人跟前。
翡翠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胡乱一抓，抓到了垫在暖榻上的毛毯。
她狠狠地揪着毛毯，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去求……二小姐……”
司琴和棉儿闻言，停下了争执。
穆清瑜是个好说话的，去求一求她，也没什么难事。
于是棉儿应下：“奴婢这就去找二小姐。”
棉儿跑了出去，翡翠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身下流出来的血水，又叫她将这口气提了起来。
司琴将翡翠扶到了床上，翡翠躺在床上，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疼了。
司琴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除了急的团团转，也没有别的法子。
翡翠有心吩咐几句，无奈肚子太痛，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都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
大年初一，因着圣上的事，以及定国公府两位爷入了宫后，就没有回来。
定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没了过年的心思。
且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欢欢喜喜的过年，被人知道了，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穆清瑜吃了午膳后，见外头阳光正好，便叫墨竹搬了椅子出去。
她就坐在屋外回廊栏杆边，做起了女红。
还没绣上几针，院子门口处吵吵闹闹的，很难叫人不注意。
穆清瑜蹙起眉间，看向了那边。
妙香已经快步过去了。
不多时，妙香回来，脸色凝重地道：“小姐，是翠姨娘身边的丫鬟，翠姨娘要生了，可是请不到大夫和产婆。”
穆清瑜一怔，“我记得不是还有段时日吗？”
“是的，可奴婢瞧那丫鬟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许是提前发动了。”
妙香觑着穆清瑜的脸色，道：“要是小姐不愿意插手，不如奴婢寻个借口，打发了她去？”
“她都求到跟前了，再装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穆清瑜将膝盖上的东西放到一边，“走吧，我们过去瞧一瞧。”
穆清瑜走了几步，又吩咐妙香：“我们先过去，你去请陈婆婆跟着一起去。”
“是。”妙香便往后头去。
穆清瑜带着墨竹走到院子门口，吩咐守门的丫鬟将门打开。
棉儿涕泗横流的脸蛋出现在门后。
“二小姐，求你救救我家姨娘啊！”棉儿大声喊着。
她的声音尖锐，刺得穆清瑜耳朵嗡嗡响。
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要是穆清瑜选择见死不救，恐怕事后这些人，定会借此事闹出一场风波来。
“带我去瞧瞧。”穆清瑜淡淡地道。
不曾想穆清瑜答应得如此爽快，棉儿愣了一下，才道：“请二小姐跟奴婢来。”
棉儿领着穆清瑜一行人，回到了翡翠那儿。
穆清瑜一进屋子，便看到翡翠身上盖着的棉被，都被血水浸湿了。
穆清瑜吓了一跳。
一同过来的，年长些的妇人，连忙将穆清瑜推了出去。
“小姐，屋子里头不干净，您还是去外头等着吧。”
墨竹回过神来，也拉着穆清瑜往外走去。
“小姐，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站在院子里，穆清瑜仍然在不停地回想着，看到的那一幕。
没想到翡翠是如此凶险，要是她不过来，翡翠还不知道会有如何下场。
“快去找三婶和祖母。”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忙跑着去找人了。
定国公府上下都知道，墨竹是穆清瑜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
她所到之处，下人们都会念在穆清瑜的份上，给她几分面子。
不一会儿，穆老夫人和方氏都知道了翡翠生产在即的事。
穆清瑜在翡翠的院子里站了一会，不知何时，妙香带着陈婆婆走到了穆清瑜的身后。
恰好方氏也带着人赶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童秋蕊。
“三婶。”穆清瑜唤道。
“这边有我，你先回去吧。”方氏道。
“我放心不下，想在这里等一等。”穆清瑜忧心地道。
方氏点了点头，朝屋子里走去。
才跨过门槛，她停了下来，道：“童姑娘，你和瑜儿一起，在外头等着吧。”
“夫人，稳婆还没来。我在乡下的时候，见过稳婆接生，说不定我能帮上忙。”童秋蕊真挚地道。
方氏朝着屋子里望了一眼，待看到翡翠凶险的模样时，眉头紧锁，不再多说什么。
童秋蕊便跟着方氏走了进去。
陈婆婆和妙香也在穆清瑜的示意下，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翡翠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身子底下的床铺，早就被汗水和血水打湿了。
方氏走到床边，好生安抚：“稳婆和大夫马上就到，你再撑一撑。”
翡翠只知道自己的肚子痛得厉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甚至她都没有察觉到，屋子里来了这么多的人。
陈婆婆是在最后才走进去的，她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榻边。
只见摆在榻上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两碗汤圆。
一碗里的汤圆悉数被吃完了，一碗还剩下几颗。
陈婆婆嗅了嗅鼻子，在屋子里弥漫着的血腥味之中，闻出了一丝别的气味。
她若有所思地走到茶几边上，看了一眼那两只瓷碗。
趁着没人注意，陈婆婆掏出帕子，在一只没有汤圆的碗里沾了一下。
又快速捞起另一只碗里的一颗汤圆，用帕子裹好，小心地藏在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仍旧在塌边站着，别处早就挤满了人。
童秋蕊走了过来，“妙香姑娘，你也进来了啊。这位是……”
妙香介绍道：“哦，这位是小姐院子里，负责茶水间的陈婆婆。”
童秋蕊压低了声音，“姨娘怕是要生了，二小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看得了这些？你们快些，劝着二小姐回去吧。”
妙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多谢童姑娘提醒，我这就去劝一劝我家小姐。”
于是妙香和陈婆婆往外头走去。
妙香将童秋蕊的话转告给了穆清瑜，同时也劝说着穆清瑜快回去。
穆清瑜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不少，她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便带着妙香等人往回去了。
333
穆清瑜回到二房，走进暖烘烘的屋子里，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冻得几乎要僵硬了。
墨竹搬了个暖炉，就搁在穆清瑜的脚边。
好一会，穆清瑜才缓过来。
“二小姐，老奴有话要说。”陈婆婆郑重地道。
穆清瑜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脊背，道：“婆婆请说。”
陈婆婆将怀里的帕子拿了出来，展开帕子，里头是一颗圆滚滚又小巧的汤圆。
穆清瑜不解，这颗汤圆有什么来历？竟然值得陈婆婆一直藏在怀里？
她伸出手，想要拿到眼前来看一看。
陈婆婆快速收回手，躲开了穆清瑜伸过来的手。
穆清瑜抓了个空，讪讪地收回手，更是迷茫。
“这东西，小姐和两位姑娘，都碰不得，”陈婆婆严肃地道，“这里头，掺了能叫人断子绝孙的药物！”
穆清瑜、墨竹和妙香三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些。
妙香害怕地道：“婆婆是从哪里寻来的？”
这等断子绝孙的汤药，她也只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过。
谁敢用这样的东西害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在翠姨娘的屋子里发现的，这些，是有人吃剩下的。”陈婆婆平静的叙述着。
在皇宫许多年，比这阴狠的手段，她见得多了。
穆清瑜脸色难看，“你的意思是，翡翠是被人下了毒，才要早产的？”
陈婆婆点了点头。
“翡翠那样谨慎的人，谁能在她的地盘上，让她乖乖地吃下掺了毒药的汤圆。”穆清瑜这句话，也是在问自己。
翡翠为人圆滑，能在她和穆清雪之间两头都得到好处，又怎会与人交恶至此？
陈婆婆盯着手上的帕子，“翠姨娘屋子里的暖榻上，面对面摆放着两碗汤圆。这两个碗里都放了一模一样的毒药。按照老奴的推测，还有另一人也吃了。这毒药用下之后，很快便会发作，发作的时候会血崩不止。小姐留心些，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妙香，你暗中盯着些。”穆清瑜凝重地吩咐道。
妙香应下。
穆清瑜又补充了句：“对了，你再查一查，今儿个到底都有哪些人，去了翡翠那里。”
“是。”
同住二房，翡翠那边的动静，都传到了这里来。
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翡翠的情况很是凶险。
“婆婆，翡翠她能平安生产吗？”穆清瑜轻声问道。
陈婆婆叹息似地摇了摇头，“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留下不少后遗症。”
穆清瑜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墨竹更是感慨，当年她和翡翠一起伺候穆清瑜。
谁曾想翡翠是个眼高手低的，为了往上爬不惜陷害自己的主子。
好不容易攀上穆二爷这么根高枝，即将要母凭子贵的时候，又出了这么个岔子。
孩子能不能安然无恙不说，自己这条命说不定也要搭进去。
不知道翡翠会不会后悔。
穆清瑜还是尚未出闺阁的小姐，墨竹怕她听着那边的动静害怕，忙朝着妙香使了个眼色。
“小姐，婆婆叫奴婢如何种药草。奴婢种成功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妙香笑着问道。
“大冬天的，如何种的出来？”穆清瑜提起了些兴致。
“还是婆婆教奴婢的法子，搭了个小棚子，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就在屋子后头的墙根处。”
“也好，我就去看看。”
于是几人往院子深处走去，越往后，翡翠那边传来的声响越小。
翡翠的院子里。
大夫到了之后，让人给翡翠喂了一碗汤药，翡翠竟然有了力气，有劲生孩子了。
于是方氏请来的稳婆纷纷上前，准备给翡翠接生。
只是翡翠的情形太过凶险，还要大夫在一边守着。
大夫擦了把汗，“夫人，我跟你说句实话，姨娘这情况，恐怕不大好。到了那时候，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方氏瞪了他一眼。
大夫立刻改口：“保住大人有些困难，我定尽力保住孩子。”
方氏这才满意地移开眼。
翡翠不过是个奴婢出生，能给定国公府添个一子半女，已经是她的福气。
如若她保不下这条命来，也是上天注定的。
不管是谁在这里，都会做主和方氏一样的决定的。
一直到深夜，翡翠那边的动静依然不停。
穆二爷和穆三爷依旧没有回来。
穆清瑜躺在床上，更是不能安生睡着。
翡翠时不时凄厉的叫喊，将穆清瑜好不容易有了的瞌睡赶跑。
就这样睡一会醒一阵的，捱到了天明。
穆清瑜一醒，便问墨竹：“翡翠生了吗？”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翡翠那边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了。
墨竹只摇了摇头，“还没有。”
“好吧，我要起来了。”
穆清瑜梳洗好后，穆老夫人派人来，喊她过去。
赶到穆老夫人这儿，只见她憔悴了不少，像是彻夜没合过眼。
穆老夫人反观穆清瑜，见穆清瑜眼底下也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今儿个是大年初二，从前你娘还在的时候，会带着你回秦家走一趟。虽说你娘不在了，这亲戚关系还是要维护着的。今儿个，你就去秦家坐一坐吧。”穆老夫人缓缓道来。
穆清瑜心中一暖，知晓穆老夫人是怕自己被翡翠吓到，才特意让自己去秦家避一避。
“是，孙女知道了。”
因着圣上还昏迷不醒着，穆清瑜去往秦家的时候，只用了一辆马车，尽量低调不打眼。
到了秦家的时候，穆清瑜恰好看到章家的马车往巷子里去。
穆清瑜下了马车，径直地到了秦老夫人那里，果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秦姝。
穆清瑜先冲着秦姝眨了眨眼，才屈了屈膝，给秦老夫人行礼。
“外祖母过年好！”穆清瑜欢快地道。
秦老夫人笑不可支，忙叫人给了穆清瑜一个荷包，里头装着不少金叶子和金瓜子。
“多谢外祖母。”
穆清瑜接过荷包，开始打量起秦姝。
穆清瑜仔细地瞧了一会，直到把秦姝瞧得都不好意思了。
只见秦姝除了挽上妇人的发髻，其他的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
秦姝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穆清瑜摇了摇头。
她见过不少刚嫁人的夫人，眉角眼梢都会带上一种独特的风情，那是在夫家过得幸福留下的痕迹。
然秦姝身上没有。
334
穆清瑜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嫁过去后，章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秦姝失笑：“我是他们八抬大轿迎进门的，他们欺负我做什么？你放心吧，他们待我都很好。”
“姐夫待你也很好？”穆清瑜追问。
秦姝目光微闪，避开了穆清瑜的视线，佯装羞赧：“你说的什么话？祖母你瞧瞧，瑜儿还没出嫁，就开始不正经了。”
秦老夫人只笑着看姐妹二人玩笑。
“我也是关心姐姐罢了，姐姐想到哪里去了。”穆清瑜拉着秦姝的胳膊撒娇。
秦姝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
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便继续和秦姝说话。
墨竹趁着没人注意，拉着秦姝的丫鬟珠儿往外头走去。
反正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众多，二人出去也不耽误什么。
只是二人不敢走远，就站在回廊那儿说着话。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珠儿问道。
墨竹抿嘴一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我关心你一下不好么？”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
墨竹小心地问：“我怎么瞧着你心情不好？大过年的，能有什么烦心事？”
“嗐，还不是我家小姐……不对，我家夫人的事。”珠儿叹了口气。
“夫人不愿和别人提起，你也别问我了。”珠儿别过脸去。
“我家小姐和你家夫人，是比嫡亲的姐妹还要亲的，你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去？”墨竹掰着珠儿的肩膀，让她转了过来。
看着墨竹真挚的双眸，珠儿嘴唇翕动，将一直以来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我家夫人过门后，章家人待我家夫人都很好，姑爷也常常在外面买小玩意，带回来哄小姐开心。只是这姑爷，实在是有太多的红颜知己了。”
珠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继续说下去。
墨竹一言不发，耐心地等着。
珠儿继续往下说：“唉，没到章家去，不知道姑爷那么的受欢迎。几乎到处，都有姑爷的旧相识。那些丫鬟，对待姑爷很是亲昵，常常当着我们夫人的面，就敢和姑爷开玩笑打闹的。”
“你也知道我家夫人性子一向温柔，更是害怕损了和姑爷的感情，是以有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的。我瞧在眼里，夫人竟是瘦了不少。”
珠儿一口气说了许多。
“但是我听闻，章家大少爷不曾纳妾，想来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吧。”墨竹试图安慰。
“要是有分寸，也不至于当着我家夫人的面，也丝毫不避讳的吧。且我看姑爷的样子，似乎是习以为常，不会改的。”
墨竹默认，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尽量安慰着：“你放心吧，只要章大少爷不纳妾，那些人是威胁不到你家少夫人头上的。”
珠儿只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墨竹是不会理解秦姝的委屈的。
新婚的夫妻，叫秦姝日日看着章少明和其他人，近乎打情骂俏的行为，实在是太残忍。
从当初那个名叫茵茵的丫鬟身上，她们就该发现一点端倪的。
也正是因为此事，章少明院子里那些年纪轻轻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
秦姝倒是从她们身上，受了不少气的。
不管珠儿怎么说，想必旁人都是不能理解的。
“说了这么久都口渴了，我们去弄些喝的吧。”珠儿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
“好。”墨竹应道。
她和珠儿先去茶水间里，讨了一杯水喝，才进秦老夫人的屋子里去。
说了一会话，只见秦三夫人过来，说午膳备好了。
穆清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秦三夫人解释道：“你大舅妈的身子还没好，我先帮她打理秦家。”
秦大夫人闭门不出，秦二夫人向来身子弱，一直待在二房养病，倒是给了秦三夫人出头的机会。
从前看起来只会哭哭啼啼的秦三夫人，管起家来也像模像样的，这段时日以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好了好了，快叫他们把午膳拿进来吧。”秦老夫人说道。
“是。”秦三夫人便出去筹备着。
待秦老夫人带着穆清瑜和秦姝入座时，午膳正好摆了来。
因着是过年，秦老夫人叫秦三夫人也坐下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饭。
吃完午膳，外头阳光正好，秦老夫人带着几人，到院子里坐着。
阳光洒在身上，格外温暖。
穆清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前头秦子梁，派人送了两只雪狐过来。
“老夫人，这是少爷和别人出去玩抓到的，送来给老夫人、八小姐和表小姐玩的。”跟着进来的下人说道。
掀开盖在笼子上的黑布，只见铁笼里，关着两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穆清瑜和秦姝毕竟年纪轻，早就凑在一起看着。
那些丫鬟也跟着围了过去。
只有秦老夫人和秦三夫人还坐在原处。
秦老夫人笑道：“梁儿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后，你好好给他相看着。”
“母亲放心，我都记在心上的。”秦三夫人回道。
从前有大房那几人在，秦三夫人生怕那些人，要在秦子梁的婚事上动手脚。
秦三夫人早就打定主意，趁着秦大夫人生病的时候，把秦子梁的婚事定下来。
穆清瑜和秦姝逗着雪狐玩了一会，秦子梁又叫人送了外头酒楼买的鹅肉包子来。
穆清瑜咬了一口包子，再看一眼丫鬟们喂雪狐吃东西，只觉得日子就该这般惬意。
秦子梁源源不断地送了好东西进来，叫穆清瑜和秦姝没有片刻的歇息。
二人将俗世的烦恼悉数抛在脑后，尽情地玩起来。
穆清瑜在秦家待到天擦黑时，才和秦姝一齐往外去。
秦姝是出嫁的人了，不能在秦家过夜。
好在住得近，章家人也和善，她常常能回家来看一看。
二人走到秦府门口，恰好章少明在门外，下了马迎了上来。
章少明和穆清瑜互相见礼后，一把扶住了秦姝的胳膊。
秦姝满脸通红，推了推章少明没有推开，只好小声地提醒：“瑜儿还在呢。”
“她不是外人，你怕什么。”章少明笑道。
穆清瑜揶揄道：“是呀，姐姐要是不自在，就当我不在好了。”
335
秦府内。
一丫鬟手里捧着个小包袱，正匆匆的往秦府门口赶去。
如若有人看到，肯定能认出来，她是秦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百灵。
百灵急匆匆地赶到入门处的垂花门，饶过影壁，看到还在门口说话的那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百灵快步出去，不等几人注意到她，先屈膝行礼：“奴婢给姑爷、八小姐、表小姐请安。”
穆清瑜等人回头看去，秦姝先认出百灵的身后，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
穆清瑜只觉得这个丫鬟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还是墨竹心细，在穆清瑜耳边提点了几句。
穆清瑜面上的笑意也淡去了不少，冷声问：“你有何事？”
“奴婢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来给几位主子送回礼的，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请主子们不要嫌弃。”
说着，百灵解开了包袱，先拿出两个红布包裹着的，分别交给穆清瑜和秦姝的丫鬟。
“这是千年人参，请八小姐和表小姐收下。”
竟然是千年人参？看来秦大夫人是狠下心来割肉了。
穆清瑜和秦姝收下，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语，就准备离去。
百灵捧着还有一点分量的包袱，忙喊道：“姑爷，且等一等。”
已经走出了几步路的几人，又回过头来，盯着百灵。
百灵将包袱向前一送，递到了章少明跟前。
“这是我家七小姐的一片心意，还望姑爷收下。”
她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众人皆知晓秦珍，要不是秦珍突然病下，说是要修养一年才好，秦珍早就跟着秦姝去章家了。
现在，说不定秦珍是章少明身边唯一的妾室。
就在众人快要忘记这一回事的时候，百灵突然提起，还拿来了秦珍做的衣裳，要送给章少明。
送衣服的行为极为亲昵，除了极亲近的人，断断不会如此。
饶是秦姝修养好，此时脸色也难看。就算是当着章少明的面，也不愿意遮掩一二。
章少明倒是没有留意秦姝，而是伸手，拿起衣裳看了一眼。
用料都是上等的，针线做工比章家的绣娘都不差，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章少明放下衣服，就在秦姝以为章少明会拒绝时，他开口道：“那我便收下了。”
秦姝一噎，不敢置信地盯着章少明。
章少明回过头，正好瞧见秦姝脸上的失魂落魄，便问道：“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秦姝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哦，我只是没想到，夫君会收下七姐姐亲手做的衣裳。”
她格外加重“亲手”二字。
章少明笑了：“既然是你七姐姐的一番心意，我怎好拒绝呢？要是我不收下，恐怕这衣裳拿回去，也是要压箱底的。”
他的回答，叫秦姝说不上话来。
穆清瑜不知何时，站到了秦姝的身后，轻声提醒：“姐姐，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这里还是秦府的门口，要是秦姝的反应被秦大夫人知道了，岂不是叫她得逞？
秦姝也想明白这个道理。
秦大夫人眼巴巴地送了这个东西来，就是想给她添堵，看她不痛快的。
秦姝吸了吸鼻子，尽量笑得温柔：“夫君说得对，我们快回家去吧。”
“嗯。”章少明来的时候骑的马，要回去的时候，反而钻进了马车里。
穆清瑜和秦姝又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回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上，墨竹将珠儿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穆清瑜听。
穆清瑜听完，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这么点小事。
“只要表姐夫的心和人，都在姐姐那边便好。”穆清瑜说道。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奴婢觉得，表小姐和珠儿她们，好像不是这样想的。”墨竹苦恼地道。
想起从前秦姝劝自己的话，穆清瑜倒是不担忧，秦姝肯定会有想通的那一天。
“没事的，姐姐总会想通的。”
待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墨竹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道：“冬日里就是日头短，小姐饿不饿？”
“在秦家吃了不少零嘴，一点都不饿。”穆清瑜道。
在秦家的一个下午，秦子梁各种送东西，让穆清瑜的嘴巴一刻都没停过。
不仅不饿，还有点撑了。
定国公府里的路上，都挂着灯笼。
穆清瑜和墨竹慢慢地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穆老夫人随意问了几句，就叫穆清瑜快些回去歇着了。
出了穆老夫人的屋子，墨竹先理了理穆清瑜大氅的系带，主仆二人才继续往外去。
穆清瑜敏锐地瞧见，一个刚进来的丫鬟，看到她时脸色一变，立刻就想着扭头离开。
穆清瑜拧了拧眉，低声喊道：“等一等！”
那丫鬟只好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面对穆清瑜时，头低着，几乎要埋进胸膛里。
墨竹也注意到了，她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见到小姐也不来请安？转头就走是什么意思？”
虽说在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墨竹此举太过严厉。
可这丫鬟在主仆二人眼里，分明是鬼鬼祟祟，心虚得不行。
难道是谁派了这丫鬟来，又要给穆清瑜设陷阱的？
墨竹不得不小心些，试图吓那丫鬟一吓，好让那丫鬟乱了分寸，将实话说出来。
“奴婢……奴婢没有瞧见小姐……”丫鬟心虚地道。
“你胡说！”墨竹疾言厉色。
丫鬟慌了神，嘴唇翕动着，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王妈妈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瞪了那丫鬟一眼，嗔道：“没眼力见的丫鬟，还不快走？省的脏了二小姐的眼。”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屈了屈膝，赶紧跑远了。
王妈妈笑着解释道：“这是才提拔过来的，从前在花园子里浇水的，是以上不得台面。大过年的，二小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怎么会，”穆清瑜温声细语，“妈妈快进屋子里去，想必祖母身边离不得人。”
“没事，老奴送小姐出去。”
王妈妈执意送穆清瑜到了门口，又一直在院子门口等着，直到穆清瑜主仆二人走远。
王妈妈黑着脸，往回走进了院子里。
336
先前跑远了的丫鬟，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怯怯地站在王妈妈跟前。
她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你怎么回事？”王妈妈板着脸，“我不是早就叮嘱过了，万万不可在二小姐跟前露了痕迹？”
“我……我……”小丫鬟嗫喏着，说不出来话。
早些时候，王妈妈特意将院子里的人喊到了一起，好生敲打了一番。
这丫鬟自然是记下了，可是真见到穆清瑜时，还是露了痕迹。
要不是王妈妈及时出来解围，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罢了，这段时日，只要二小姐过来，你就别到前头来。”王妈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丫鬟像是得了赦免令一般，应了一句忙跑开了。
王妈妈叹了口气，往屋子里走去。
不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至少得叫二小姐安安心心过个年吧。
穆清瑜回到二房的时候，没有立刻往回去，而是先带着墨竹，往翡翠那边饶了一下。
她只站在院子门口，往里头瞧了一眼。
院子的门大开着，里头还有不少人。
看起来翡翠还没有生。
穆清瑜带着墨竹往回去了，回到屋子里，稍微吃了一点便梳洗了。
妙香寻着机会，将今儿个府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与了穆清瑜听。
“……奴婢打听过了，昨儿个下午，童姑娘去过翠姨娘那里。童姑娘去的时候似乎避开了人，府里甚少有人知道。是奴婢去厨房，厨房的二丫跟奴婢说的。”
“下午的时候翠姨娘身边的司琴过去，要两碗汤圆。二丫还奇怪呢，翠姨娘一个人，怎么吃得了两碗？但二丫当时没说什么，还是给翠姨娘煮了。后来司琴端着汤圆回去后，二丫发现她的荷包落在厨房，给她送荷包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童姑娘，进了翠姨娘的院子里。”
“汤圆是二丫亲手煮的？”穆清瑜问道。
“是的，但是二丫肯定不会动手脚的。奴婢和二丫认识许多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她也和翠姨娘无冤无仇的，肯定不是她。”妙香拍着胸脯给二丫打包票。
穆清瑜若有所思：“那汤圆，便是在翡翠的院子里时，被动了手脚的。”
穆清瑜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什么来。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穆清瑜摇了摇头。
左右那些人，没有算计到她头上来。
穆清瑜站了起来，“墨竹，给我研磨。”
墨竹惊讶：“小姐怎么想着要写字了？”
穆清瑜往书桌走去，不叫墨竹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
她强装镇定地道：“哦，就是想练练字了。”
墨竹便去研磨，妙香将油灯的芯子挑得亮亮的。
穆清瑜信手取出一张信纸，这信纸还是她好些年前亲手做的。
信纸用香料熏过，鼻尖若有若无地嗅到淡雅的香味。
穆清瑜提笔，却怎么也写不下第一个字。
今儿个下午，秦姝与她说，不如给李照修书一封试一试。
说不定她先开了这个头，李照便会给她回信说一说近况，报一声平安，省的她自个儿胡思乱想的。
当时她就打定主意，回家后给李照写一封信。
可是真的要写起来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穆清瑜搁下笔，看了墨竹一眼，又看了看妙香。
怪不得写不出，这二人在身边，几乎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她写出来的东西，也会被这二人看去。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穆清瑜强装镇定。
墨竹和妙香对视一眼，便退出去了。
穆清瑜松了口气，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这下流利不少。
墨竹和妙香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墨竹准备回去歇一歇，不曾想妙香拉着她，往偏僻地角落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墨竹问道。
“嘘！”妙香不说话，只神秘兮兮地拉着墨竹往无人的角落里去。
墨竹无奈地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妙香拉着墨竹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才小声地道：“姐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得瞒着小姐啊。”
看着妙香的神情，墨竹以为她做错事了，便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瞒着的。”
“现在院子里其他人都不知道，还是我去厨房里打听出来的。”妙香凑到墨竹耳朵边上，悄声说了几句。
墨竹顿时变了脸色，妙香连忙捂住墨竹的嘴。
墨竹闭了闭眼，平稳了下呼吸后，拉开了妙香的手。
“你说的可是真的？”墨竹质问。
“老夫人那里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老夫人下了命令，不许传出去。就怕咱们小姐听了消息后，连年都过不好了。说不定过完年后，就有好消息传来。没必要把这事现在说与小姐听，叫小姐提心吊胆的。”
末了，妙香补充一句：“所以这段时日，我们得小心些。”
墨竹回想起在穆老夫人院子里时，碰上的那个看到她们转身就跑的丫鬟，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会小心的。”墨竹沉着脸，提不起一点劲头来。
要是小姐知道了此事，不知该有多伤心。
妙香拍了拍墨竹的肩膀，“姐姐，你这副样子可不行啊。”
墨竹苦笑：“也是，我先回去歇一歇。待会子小姐有事喊人，你先进去顶着吧。”
“好。”
于是两个丫鬟各自散去。
独自一人时，穆清瑜顺畅地写完了一封信，她将信纸放到一边晾干。
她准备叫墨竹进来时，妙香突然闯了进来。
“小姐，翠姨娘生了！”妙香说道。
穆清瑜挑了挑眉，“哦？生了？”
“小姐，翠姨娘生了个小少爷。”妙香补充道。
“是吗。”穆清瑜敷衍地道，并没有多少意外。
穆清瑜走到门口，望着翡翠院子的方向，问道：“翡翠和小少爷，都如何了？”
“奴婢打听过了，小少爷因着早产，加上翡翠吃了……据说哭声跟猫儿一样，能不能养大还是个问题。翡翠大出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据说亏空了身子，落下了治不好的病根了。”
穆清瑜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里。
337
定国公府添了一位小少爷，本来是大喜事。
可是圣上如今还未转醒，就算定国公府再高兴，也得悄悄的来。
王妈妈瞧着穆老夫人藏不住的笑意，笑道：“添了位小少爷，老夫人真是高兴啊。”
“那可不是，”穆老夫人毫不掩饰，“家里多少年，没有添人了。只可惜身子弱了点。”
“老夫人莫担心，俗话说有苗不愁长。且有老夫人的福气庇佑着，小少爷定会平平安安地长大的。”王妈妈宽慰道。
“净说好听的话安慰我。”穆老夫人笑呵呵地，被王妈妈这一番话哄得极为舒坦。
“大房、三房都有男丁，偏偏二房就一个书睿，还出了那样的意外。现下我也可以稍稍安心了。”穆老夫人又说。
二房的女孩子们，都出嫁后，二房该是多么冷清。
“老奴瞧着，那童姑娘年轻，肯定还能生好些个。”
“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的。”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话，童秋蕊便进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
“快起来，坐吧。”穆老夫人招了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恭喜老夫人，又添了一孙儿。”童秋蕊展眉一笑，笑容发自肺腑。
穆老夫人瞧了几眼，跟着笑了起来，“不仅是我的喜事，也是我们大家的喜事。”
“只是小少爷身子骨弱，我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提议。不如让小少爷到老夫人身边养着，老夫人常年礼佛，自有佛祖庇佑。小少爷到了老夫人身边，也能跟着被漫天神佛庇佑。”童秋蕊真挚地道。
王妈妈笑了：“可不是，老奴方才也想这么说的，童姑娘和老奴想到一块去了。老夫人，要是叫小少爷跟着翠姨娘，难保不出第二个月姨娘啊。”
穆老夫人心中也是如此想着，可她年纪大了，怎么还有精力照顾一个因为早产，身子虚弱的婴儿呢？
她看向童秋蕊，若有所思地道：“待二夫人一过门，就叫二夫人养着，我也放心了。”
“只是不知道二夫人什么时候能过门？”王妈妈又问，“眼下外头的形势，恐怕还要等一等了。”
“只要形势稍稍稳一些，就把此事办了，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对了，我听说你懂一点医术？”
童秋蕊点了点头，“略微知道点皮毛。”
“那就够了，”穆老夫人道，“王妈，待会子你把小少爷抱来，就说先养在我身边。待小少爷接过来后，就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童秋蕊郑重地道，“我定会把小少爷照顾好的。”
午后，阳光正好，外头也不是太冷，王妈妈带着人，往翡翠那边去。
知晓翡翠从前做过的事，王妈妈心中是看不起翡翠的。
如今到了翡翠的院子里，更是不想进去，看一眼翡翠如何了。
她只抓住一个小丫鬟问了几句翡翠的情况，待会子回到穆老夫人跟前，不至于没有话说。
王妈妈带来的人，已经去小少爷的屋子里，将小少爷抱了出来。
棉儿一边追着一边问：“你们是谁？你们要把小少爷带到哪里去？”
直到看到王妈妈接过小少爷，将小少爷抱在怀里时，棉儿的底气没那么足了。
王妈妈可是穆老夫人最信任的，原来是老夫人的意思。
棉儿有十个脑袋，都不敢跟老夫人对着干。
棉儿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王妈妈一行人，将小少爷带走了。
翡翠在屋子里大喊：“小少爷怎么了？棉儿？”
棉儿只好往屋子里跑去。
“没什么，是大夫来看小少爷了。”
棉儿绞尽脑汁地扯着谎，要是叫翡翠知道了真相，肯定接受不了。
往鬼门关走了一遭，翡翠的身子几乎亏空了。
大夫交代过了，不能再叫她受打击了。
王妈妈一行人没有避开任何人，守门的丫鬟瞧见了，忙去与穆清瑜说了。
穆清瑜诧异，上辈子，翡翠生下的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少爷，也没见穆老夫人抱去。
“小姐，要不要奴婢留心一些？”妙香问道。
“罢了，也不关我们的事。”穆清瑜道。
墨竹小声提醒：“当初小姐不是让翠姨娘立下字据了？”
穆清瑜嗤笑一声，“她那样两面三刀的人，我还怕她又反咬我一口。”
从翡翠选择在穆清瑜和穆清雪之间，两头讨好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穆清瑜要袖手旁观。
穆清瑜没有必要为了翡翠，去得罪穆老夫人。
想了想，她吩咐道：“这几日关好门，不要让人随意进出。外头的形势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盯着些，别叫人乱说话。”
宫中的事，早就在外头传开了，也传到了穆清瑜的耳朵里。
圣上病了，谁也不见，只有太子在一旁伺候着。
是以眼下恐怕除了圣上寝殿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圣上醒了没，里头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值得庆幸的是，据说皇后娘娘也病倒了，多日没有出门了。
要是叫皇后娘娘和太子凑到一块去，那才是要天下大乱了。
提到皇后娘娘，穆清瑜突然想起一人。
“对了，怎么不见婆婆？”穆清瑜问道。
“奴婢今儿个一早也没瞧见婆婆，奴婢现在去看一看。”
妙香利落地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妙香焦急地跑了回来，“小姐，奴婢没找到婆婆，但是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这封信。”
穆清瑜接过信，拆开看了几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范嬷嬷还是放心不下皇后娘娘。
她起身，将信纸亲手扔到暖炉里，盯着信纸化为灰烬。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婆婆回家去了。”
墨竹和妙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是。
陈婆婆在穆清瑜的院子里，本来就不打眼。
她离开之后，也无人问起。
墨竹和妙香也心有灵犀的，不在穆清瑜面前提起陈婆婆。
大年初五这一日，穆二爷和穆三爷终于回家来了。
他们依然不知道圣上眼下的情形，但是这群大臣在皇宫里熬了几日，熬得都没有人样了。
还是晋王做主，叫各位大臣，回家歇息一天再说。
338
穆二爷和穆三爷回到家，先去给穆老夫人请安。
甫一看到两个儿子，穆老夫人吓了一跳。
才几日的功夫，两个儿子满脸胡渣，瘦得快没有人形了。
穆老夫人拉了穆二爷一把，好像抓到了骨头一样，更是叫她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过年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穆老夫人哽咽着道。
穆三爷忙道：“母亲，这话别叫旁人听去了。我们是在宫里，守着圣上，一点都不辛苦。”
穆老夫人闭了嘴，不再说。
她向着王妈妈吩咐道：“快去，把老二家的抱来，给老二瞧一瞧。”
穆二爷笑得合不拢嘴，“我才到家，他们就跟我说了，没想到翡翠这么快就生了。”
说话的时候，童秋蕊已经抱着孩子进来了。
那孩子裹着厚厚的包被，穆二爷凑过去看一眼，瘦得跟猴子一样。
许是换了个环境不自在，孩子扭了几下，哭了起来。
哭声更是跟小猫一样弱。
穆二爷皱了皱眉，这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是才提前了没多久，怎的这般小。”穆二爷戳了戳孩子的小脸蛋。
瞬间哭得愈发凄厉了。
童秋蕊嘴里哼着小曲，忙在屋子里走了起来，好一会才哄得孩子不哭了。
穆老夫人这才嗔道：“你怎么像第一次有孩子一样，毛手毛脚的。”
穆二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孩子还没起名吧，二哥，你还是快给他起个名字吧。”穆三爷道。
穆二爷略一思索，便道：“就叫穆书孝吧。”
“不从嘉字吗？”穆老夫人问道。
“不了，书孝就很好。也不求他将来有一番作为，平平安安长大，孝顺长辈就成。”穆二爷淡淡地道，喜悦分明淡了不少。
穆老夫人没有反对，“那就叫书孝吧。”
童秋蕊温柔地对着襁褓里的孩子说：“我们有名字了，书孝。”
穆二爷看向童秋蕊，这还是他头一次正经地打量童秋蕊。
少女温柔的眉眼，让他的心软和得不行，将他这几日的疲劳一扫而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回去梳洗下，好好睡一觉，再来我这里吃晚膳吧。”穆老夫人道。
“是，儿子告退。”
穆二爷和穆三爷走了出去。
童秋蕊将孩子抱到穆老夫人身边，穆老夫人看了一会，又叫童秋蕊抱走了。
在穆二爷和穆三爷刚跨进定国公府大门的时候，府里上下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
翡翠知道穆二爷回来之后，强撑着坐了起来。
“棉儿，快，给我上妆。”翡翠有气无力地道。
因着经历过大出血，她脸色苍白的难看，嘴唇上都是起的皮。
她照过镜子，铜镜里的人，丑得把她都吓到了。
绝对不能叫穆二爷看到他这副模样。
“可是……”
“快去！”翡翠催促着。
棉儿只好往梳妆台去拿胭脂水粉和梳子。
躺了几日，翡翠的头发乱得和枯草一般，光是梳头发，就梳了许久。
再加上上妆，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坐了这么久，身下的伤口已经麻木，却还是没有等来穆二爷。
司琴出去打探了回来。
“姨娘，那边的人说，二爷回去之后饱餐了一顿，现下已经去见周公了。”
翡翠失望，又打起精神，“没事，二爷醒了肯定会过来的，我再等一等。”
棉儿和司琴知晓翡翠的心结，翡翠是想见着穆二爷，央求穆二爷去穆老夫人那里，将小少爷抱回来。
为着这事，翡翠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
棉儿和司琴不再劝，去柜子里拿了几个软枕，垫在翡翠身后。
不知坐了多久，翡翠打起了瞌睡。
等瞌睡醒来，竟然是晚上了。
“二爷人呢？”翡翠又问。
“二爷去老夫人那里了。”棉儿苦着脸问。
“你怎么不拦着。”翡翠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棉儿低着头，没有说话。
翡翠抬起手，“扶我起来。”
“姨娘，你还在月子里呢，你想去哪里？”司琴问道。
“别管，扶我起来。”翡翠固执地道。
大夫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大夫说她亏空了身子，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先不去想，当日为何会早产的事，先将小少爷抢回来才是要紧。
如若叫小少爷真的被穆老夫人养在膝下，那对小少爷来说，她这个生母，只是个陌生人了。
说不定将来穆二爷厌弃了她，会随便寻个理由，将她赶出去，正如当初炽手可热的月姨娘一样。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小少爷带回来！
棉儿和司琴劝不动翡翠，只好扶着翡翠起来，给她穿衣裳。
*
穆清瑜收拾妥当，准备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为着给李照写信的事，耽误到这个时候。
她已经写了好几封了，总觉得不满意。
“小姐，奴婢听说，四小姐也回来了呢。”妙香说道。
墨竹训道：“当着王妃的面，可别这么喊。”
“我知道了。”妙香吐了吐舌头。
穆清瑜倒是不意外，穆清雪肯定也想知道，宫里的情形。
此次回来，定是为了贤王和皇贵妃来打探消息的。
收拾好后，穆清瑜便带着二人往外走去。
才走出院子，还没出二房，远远的就瞧见几个人影，面对面地走来。
因着天黑，认不出来。
待那几人走近，穆清瑜认出来，竟然是翡翠。
翡翠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出来了。
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吗？
穆清瑜停下来，翡翠恰好走到跟前。
走到跟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翡翠勉强地给穆清瑜行了一礼，唤了一声：“二小姐。”
穆清瑜温声道：“你才刚生完孩子，怎么不再屋子里好好歇着？外头冷，别落下病根了。”
翡翠苦笑：“病根是早就落下了，前几日妾身的丫鬟去找小姐，一直找不到。没办法，妾身只能自己出来了。”
穆清瑜垂下眼眸，“外头的事想必你也知道的，加上三婶的叮嘱，我不得已才叫她们守紧院子的门。再说你有什么事，等养好身子再说也不迟。”
“现下有更……”
穆清瑜打断道：“我先不和你说了，四妹妹已经在祖母那边了，要是我去迟叫她等我，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苦笑：“四妹妹的性子，你也是知晓的。”
339
翡翠站在原地，目送着穆清瑜等人离开。
棉儿问道：“姨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想法子，叫四小姐过来，与我见一面。”翡翠吩咐道。
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肯定是贵为贤王妃的穆清雪，说话的分量更重。
穆清瑜赶到穆老夫人那边时，果然所有人都到了。
她忙上前，给众人行礼，目光在穆二爷身上也只停留了一瞬便挪开。
“快坐吧。”穆老夫人和善地道。
穆清瑜便在穆清秋身边坐了下来，只见对面坐着的正是穆清雪。
穆清雪极认真地听着穆二爷说话，连眼神都不给穆清瑜一个。
总算来了个能说话的人，穆清秋凑过去，悄声道：“姐姐你不知道，四妹妹的野心都快藏不住了。”
穆清雪一到，就拉着穆二爷问宫里的事。
事无巨细都要问到，加上穆清雪贤王妃的身份，很容易就让人猜到她的意图。
穆清瑜只笑笑。
人都到齐之后，一家人吃了一顿晚膳，穆老夫人才拉着两个儿子问东问西。
穆清瑜喝了半碗茶，再抬起头来时，见穆清雪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心下了然，多半是去见翡翠了。
“你们在家睡一晚上，明天还要入宫去吗？”穆老夫人问道。
“这是自然，”穆三爷不假思索，“圣上还未大好。”
“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才能转危为安。”穆老夫人叹息道。
圣上这一病，可耽搁了多少事。
穆三爷不愿与家里人谈论外头的事，转而说起别的事。
没一会，穆清雪回来了。
“祖母，我想看一看弟弟。”穆清雪直截了当地道。
穆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便叫人去把穆书孝抱上来。
嬷嬷抱着小少爷过来，童秋蕊自然而然地将小少爷抱到自己怀里。
穆清雪凑过去看了几眼，又道：“祖母，弟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不如将他送回翠姨娘那边。想必在亲娘身边长大的，身子总归是要强健些。”
穆清瑜抬了抬眼皮子。
穆老夫人沉声问穆二爷，“老二，你怎么看？你放心把孩子放我这边养吗？”
“交给母亲，我一百个放心。”穆二爷顺口说道。
穆清雪笑容凝固住，解释道：“放在祖母这边，肯定是好的。可要是放到她亲娘那里……”
“好了。”穆二爷不耐烦地打断，穆清雪一口一个亲娘，让穆二爷想起了王月娘。
难道穆清雪是在指桑骂槐？穆二爷心里一阵厌烦。
“贤王不在，贤王府的事你多上心些。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穆二爷训斥道。
穆清雪脸色一白，不悦地坐了下来。
经过她一搅和，屋子里热闹的气氛瞬间减了不少。
穆老夫人瞧着方氏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穆三爷，想必夫妻俩也有悄悄话要说。
穆老夫人大手一挥，叫众人散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一齐走出去，二人分开，穆清瑜走了一段路，突然被人喊住。
“二姐姐怎么走得这般着急？”穆清雪快步走上来。
“贤王妃有什么事吗？”穆清瑜停了下来。
穆清雪上下一打量，瞧着穆清瑜大氅下，露出的红色袄裙，不由嗤笑一声。
“出了那样的事，姐姐心情可真好啊。”
墨竹和妙香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不等二人试图说点什么，穆清雪已经嘴快说了出来。
“李将军生死不明，二姐姐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穆清瑜狠狠一皱眉头，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掐着自己的手掌心。
“哦，大过年的，要是我伤心欲绝，恐怕祖母见到了会不痛快的。”穆清瑜平静地道。
穆清雪摇了摇头，“姐姐还真是绝情啊，我还以为你和李将军感情多么深厚，不过如此。”
穆清雪失望，自觉没趣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穆清瑜撑不住，腿一软，身形一晃。
墨竹连忙去扶穆清瑜，她的胳膊，被穆清瑜紧紧地攥住。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穆清瑜质问。
墨竹和妙香的神色镇定，很难不叫她多心。
“回去再说！”穆清瑜咬着牙，快步往回去。
回到闺房，关上门，墨竹和妙香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穆清瑜怔怔地出神，下落不明好几日。刀剑无眼，岂不是……
因为胡思乱想，她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墨竹和妙香瞧着穆清瑜失魂落魄地坐着，眼中化不开的担忧，实在是叫人担心。
墨竹劝道：“小姐，将军从未打过败仗，这一次，也定会平安归来的。”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穆清瑜睫毛轻颤，乌黑的睫毛上，染上了一点湿意。
墨竹和妙香只好出去了，二人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只剩自己时，泪珠子毫无顾忌地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面前的几案上。
她将手伸进领子里，摸着温润的玉佩。没想到此举，让情绪来得愈发汹涌了。
这玉佩，还是那一晚，隔着窗户……窗户……
穆清瑜想起了什么，猛地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向下看去。
天黑，根本看不到什么。
她拿着放在桌子上的油灯，往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二人，见穆清瑜风风火火地走出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墨竹，帮我拿着。”穆清瑜不多说，将油灯交给墨竹，随后跑进了边上的草丛里。
窗户外，是一片草地，冬天荒芜着，只待天气回暖，种上各色的花朵。
“小姐，那里脏！”妙香提醒道。
穆清瑜已经不管不顾地走过去了，墨竹只好高高举着灯跟上去，给穆清瑜照路。
走到窗户下，穆清瑜蹲下身子，盯着泥土看。
墨竹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却见穆清瑜突然站了起来，伸出脚蹍着地，踩啊踩的。
“小姐，您的鞋子。”墨竹忙提醒。
“也对，这绣鞋还是新做的。”穆清瑜淡然的收回脚，往回走去。
走到外边，只见她的绣鞋上，连鞋面上都是泥土，好不狼狈。
妙香忙去打水，要给穆清瑜洗脚。
穆清瑜抬手揩了揩眼角残留的泪珠，平静地走回屋子里去。
340
翌日一早，穆二爷和穆三爷天没亮，又进宫去守着了。
圣上一天没有好转的势头，谁都不敢松懈。
圣上的寝殿里，太子正烦躁地走来走去。
被关了这么些日子，他早就不耐烦了。
寻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东宫，软而宽敞的床榻上，呼呼大睡。
不高兴了就叫几个歌姬过来，逗他开心。
“殿下，该用早膳了。”
太子瞧着宫女端来的早膳，白粥配些小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就拿这个来敷衍孤？”太子怒道。
“殿下，圣上正病着，还是清淡些好。”枫叶走了过来，好声劝道。
枫叶是皇后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后的意思。
太子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他带着怒气在榻上坐了下来，枫叶和宫女一齐将早膳摆在榻上的小茶几上。
太子吃了几口，又倒头就睡。他心里琢磨着，总得出去透口气才好。
枫叶和宫女收拾着茶几，她无声地瞧了太子一眼，心里想起皇后娘娘的叮嘱，只要将太子留在圣上身边便好。
虽说皇后娘娘被困在自个宫里，但枫叶相信，以皇后娘娘的本事，眼下的一切，尚在娘娘的掌控之中。
枫叶正想着皇后娘娘，皇后也正在想着太子那边的情形。
她嗤笑一声，那些人以为，这样子就能困住她了？实在是愚蠢。
“嬷嬷，你都回家去了，实在是不该在回来的。”皇后娘娘看向面前寻常妇人打扮的范嬷嬷，目光柔和不少。
“老奴放心不下娘娘，老奴在这儿，也能照看下娘娘的入口之物，不叫那些人有机得逞。”范嬷嬷恭敬地道。
皇后娘娘欣慰一笑，又问：“嬷嬷走密道的时候，可叫人瞧见了？”
“娘娘放心，老奴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叫别人知道的。”
皇后娘娘更是放心了，范嬷嬷做事最是稳妥的。
“娘娘，您知道外头那些守卫是谁的人吗？”范嬷嬷问道。
才入宫来，她还不清楚宫中的形势。
皇后冷哼一声，“一直和本宫作对的，除了那边的人还有谁？他们这样迫不及待也好，待太子那边事成之后，便是本宫要秋后算账的时候。”
想起太子的为人，范嬷嬷拧了拧眉头。
留太子一人在那，她实属不放心的。
看出了范嬷嬷心中所想，加之这儿只有她们二人，守在外头的都是皇后的心腹，她便如实道来。
“嬷嬷放心吧，那边也有本宫的人。且枫叶在那儿盯着，只要太子寸步不离。”皇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眼中的志得意满，道出了一切。
范嬷嬷心中一惊，头颅愈发地低了。
夜深人静，皇宫里依然灯火通明。
大臣们聚在一起，接二连三的打着哈切。
虽说回家歇了一晚，可连续在这儿守了好几天，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
穆二爷和穆三爷坐在角落里。
穆二爷向来是个散漫的，他早就厌烦了守在这儿，枯燥的日子。
“三弟，你说圣上什么时候能醒啊。”穆二爷悄声问。
穆三爷先同样小声：“方才太医出来，听他说。”
他止住声，轻轻摇了摇头。
穆二爷一副了然的神色，昏迷了这么久都不醒，可不就是……
他打了个哈切，继续熬着。
圣上的寝殿里，守着的宫人们，熬了许久，眼下也正四处找着地方打起瞌睡来，除了德全，仍旧红着眼，守在龙榻边。
枫叶先瞧了一眼，见太子睡得沉，才去找个地方，阖眼小憩一会。
待周围安静之后，太子倏地睁开眼。
他用这辈子最利落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到最里边的窗户旁。
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小太监，不发出一丝动静，将窗户打开。
“殿下，您快去快回。”小太监道。
“放心吧。”
在小太监的帮助下，太子从窗户翻了出去。
小太监再将窗户关上，他守在窗户边，警惕地瞧着四周，还好没有人发现，太子溜出去了。
太子出去之后，避开所有的人，往东宫溜去。
他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去潇洒快活。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他的行踪，早就被人发现。
皇宫一角，有一处六层阁楼，因着荒废好些个年头，甚少有人过去。
眼下六楼处，正站着两个身影。
凛冽的寒风吹得他们的衣角猎猎作响，二人站如雪松，岿然不动。
站在前头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年纪，但风度不减当年。
“她那么聪慧的人，如何生出这般蠢笨的儿子？”晋王眼中含着嘲笑，摇了摇头。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他又觉得可惜。
那么美的一个妙人儿，终究是鲜花配了牛粪。
“王爷，早做决断。”李照淡淡地道，他的声音，比寒风还冷冽。
“我既然答应过她，我不会对太子做什么的。你想法子，把消息告诉皇贵妃吧。想必她知道这个消息，会比我更加高兴的。”
李照凝视着晋王的背影。
晋王对他有知遇之恩，如若不是晋王，想必他现在，只是个乡野中的莽夫，一辈子庸庸碌碌，没有出头之日。
晋王在他面前无话不谈，他更是知道，晋王数十年的筹谋所为何。
李照平静地收回视线，道了一声事，转身下了阁楼。
*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消息可靠吗？”皇贵妃盯着面前的小太监，要不是顾着身份，她差点想揪着小太监的衣领，好好拷问一番。
“奴才不敢撒谎，是奴才亲眼所见。娘娘不如现在派个人去瞧瞧，说不定太子还在东宫。”小太监弓着腰，恭敬地回道。
“你回去吧，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将来本宫定不会忘了你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出去后，皇贵妃立刻喊来了心腹。
“你快去，将本宫之前悄悄弄进宫的那几个扬州来的歌姬，送去东宫。记住，要快！”皇贵妃催促着。
她不放心，亲自盯着那几个宫女打扮的歌姬，往东宫去了才放心。
她止不住地激动，这是上天赐给贤王的大好机会。
贤王几日前就往都城赶了，也不知道现下到哪里了。
341
天才蒙蒙亮，虽说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子妃依然早早地起来。
外头那些糟心事，搅得她晚上都睡不好，还不如早点起来。
一旦忙起来，就不会被那些糟心事困住了。
太子妃打了个哈切，准备往厨房去，亲自盯着厨娘们做早膳。
做好的早膳送去圣上和皇后那边，以表她的孝心。
待到了厨房，里头竟然一片狼藉，显然是昨夜有人用过的。
赶来的厨娘见状，也是一头雾水。
太子妃瞧着剩下的那些食材，皆是上等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往太子的寝殿里赶去。
走得越近，那里传来的动静越来越真切。
守门的太监远远地瞧见太子妃赶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里头通风报信去。
太子妃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她加快脚步，直接冲了进去。
“谁啊！大早上的竟然敢吵着孤睡觉？信不信孤叫人，把你杀了！”太子迷迷糊糊地道。
太子妃怒不可遏，“殿下！你不是应该在圣上跟前侍疾，如何回来了？”
“孤想回来便回来，你管不着！”太子躺在床榻上，好不惬意。
床榻四周的纱帐放了下来，层层叠叠遮掩着太子妃的视线。
太子妃怒气冲冲地过去，拨开纱帐，想到太子跟前，耳提面命好好与太子说一说道理。
现下圣上身边离不了人，太子一离开，要是圣上有个好歹，对他们极为不利。
终于将最后一层纱帐拨开，太子妃正想说两句，却瞧见原来床榻上，不止太子一人。
那几人瞧见太子妃满脸凶相，纷纷往太子那边躲去，嘴里软软地喊着殿下。
搂着这些莺莺燕燕，太子的一颗心都化成水了。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宫里还有如此的妙人。真是浪费了。
太子妃赤红着双眼，咬牙质问：“这些女人，又是哪里来的？都给我滚！”
太子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他毫不示弱地对上太子妃：“要滚你滚，被扫了孤的兴致。”
“殿下，我都是为了你好！”
“孤最烦你们这些话，孤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你出去，孤不想看到你。”太子搂着那几个柔软的宫女，只觉得意犹未尽。
太子妃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是家中受宠的幺女，骨子里也是有脾气的。
太子妃和太子竟然吵了起来，甚至还有要动手的架势。
床榻上的几个宫女相互看了几眼，她们缩到角落里，一声不吭，任由太子和太子妃打了起来。
直到屋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才惊动了外头的人。
宫人们跑了进来，将二人分开。
太子头发散乱，脸上挨了一巴掌，留下了五根手指印。
他趁势将太子妃和宫人们赶了出去，自个儿将门关上，大声嚷嚷：“孤要养伤，谁都不准来打扰孤！”
“殿下，您没事吧。”
“殿下，您的脸疼不疼？”
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宫女跑了过来，纷纷温柔地关心着太子的伤势。
与强势的太子妃相比，这几人才是太子喜欢的类型。
太子扬起笑，不怀好意地道：“孤受伤了，你们帮孤治一治。”
隔着门，听着里头传来的笑声，太子妃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罢了，我也不管了！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自个儿作死！”太子妃撂下狠话，扭头离开。
早膳时分，枫叶终于发现，太子不见了。
那守着窗户的小太监，吓得把一切都说了。
枫叶心里痛骂，太子平时糊涂就罢了，怎么到如此紧要的时候，还这般分不清轻重？
皇后娘娘已经为太子将前路铺好，太子只需在这儿耐心地等待着，距离那一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枫叶头疼，太子溜出去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不许和别人说，你在这儿守着，说不定待会子殿下便回来了。”
枫叶吩咐完，匆匆往外头去。
她搬了屏风出来，挡住了暖榻。
有人过来便道，太子身子不适，不能吹风。
只希望太子尽快回来。
*
因着圣上的事，这个年也没有任何年味。
穆老夫人因为添了个孙子，心里正乐呵着，便好心地叫几位小姐，出去走一走。
穆清兰的性子，是不肯出门去的，于是只有穆清瑜和穆清秋去外头走走散心。
到了外头，大街上也不甚热闹。
二人只走了一会，便兴致缺缺地回到马车上。
“我们回家去吗？”穆清瑜问道。
“难得出来一趟，怎的能这般容易就回家去，”穆清秋咬着唇想了想，“不如我们去郊外，我知道有一片梅花林，想必开得极好。”
“好吧。”穆清瑜应下。
于是穆清秋吩咐车夫，往城外去。
二人此次出来，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因此只有一辆马车，轻便又毫不起眼。
车夫按照穆清秋的吩咐，往她所说的方向去。
不知马车跑了多久，穆清瑜和墨竹都打起了瞌睡。
最后是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小姐！”
车夫的喊叫声，叫马车里的人惊醒。
穆清秋擦了把嘴边的口水，“到了吗？”
“没有，按照小姐指的方向，走了许久都没找到梅林。再找下去，恐怕我们天黑之前，都进不了城了。”车夫苦恼地道。
穆清瑜摸了摸双腿，不知坐了多久，双腿都有些酸疼。
“那就别去找了，”穆清瑜皱了皱眉头，“我们先下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穆清秋正有此意，马车上的四人便下了马车。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墨竹和穆清秋的丫鬟小云往小溪去，要洗一洗帕子。
穆清瑜和穆清秋只在原地动一动腿动一动胳膊，二人朝着四周一看，入目的是一片荒芜。
“唉，没有叫姐姐看到梅林，白出来一趟了。”穆清秋惋惜道。
“没事，待我们回去后问一问清楚，在往梅林去。”
穆清瑜说完话，就见墨竹和小云跑了回来。
穆清瑜笑道：“怎么跑得这么急？难道水里有蛇吗？”
穆清秋望过去，见两个丫鬟脸色难看，跟着笑道：“瞧你们，不就是水蛇。”
墨竹惊慌地拉了拉穆清瑜的袖子，“小姐，快过去瞧一瞧，不是水蛇。”
342
墨竹和小云拉着穆清瑜和穆清秋走到了小溪边。
穆清瑜自然而然地朝着小溪里看过去，只见小溪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沉在底下鹅卵石的纹路。
“小姐，快看那边。”墨竹颤抖着声音，指了一个方向。
穆清瑜眯起眼，望过去。
只见小溪对面，好几里开外，隐隐约约像是有无数个小山坡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穆清秋同样疑惑。
都城的郊外，除了高山便是平地，何时有两人高的小山坡了？
且这小山坡连绵不绝，划出了波浪一样的痕迹。
穆清瑜偏过头，不远处有一座木桥，“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瞧一瞧。”
那三人当然不肯，最后是四人一起，走过木桥往对岸去。
车夫守着马车，等着四人归来。
穆清瑜等人往那边去，走得越近，越发觉得古怪。
那边，竟隐隐的有练兵的声音传来。
穆清瑜看过不少话本，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眼下的情形，十分像话本里描述的。
“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穆清瑜低声警告道。
那三人点了点头。
四人轻手轻脚地继续往那边走去，其实不用走到跟前，稍微走个几步，四人都认出来，小土坡究竟是什么。
原来那不是小土坡，是一顶又一顶行军的帐篷。
穆清瑜一阵心惊胆战。
距离都城不远的地方，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联想起皇宫里的局势，穆清瑜猜到了什么。
穆清秋想要说话，穆清瑜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穆清瑜用眼神示意了下，几人便慢慢往后退。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穆清瑜连忙带着三人，躲藏到了草丛里。
另外三人，虽不知这些帐篷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是瞧着穆清瑜近乎土色的脸，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那马蹄声明显是朝着草丛来的，显然四人的踪迹被发现了。
四人屏气凝神，一动都不敢动。
马蹄声就在她们的身边停了下来。
“你们等等，我过去看一看。”
一男子说道，说完便朝着草丛走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穆清瑜抬起头，心中猜测着，想必她们一旦被发现，就要被灭口的。
如若亮出定国公府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侥幸逃过一截。
穆清瑜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男子已经拨开草丛。
看到草丛后四张娇艳的面孔，男子一怔。
回过神来，他退了出去。
“没事，只是只野猫罢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男子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人往别的地方去。
四人安全了。
但是她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连忙往回去，直到上了马车，马车动起来，四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穆清秋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我们是不是差一点就没命了？”
小云安慰道：“小姐是定国公府的，他们不敢对小姐动手的。”
“可是就算动手了，在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人知道啊。”
小云害怕地道：“奴婢胆子小，小姐不要吓奴婢，奴婢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穆清秋看向穆清瑜，“姐姐，那个男的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放我们走了？”
穆清瑜摇了摇头，“过去了就别想了，今儿个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如若泄露出去一个字，将给定国公府招来灭顶之灾。”
其他三人纷纷表示，不会说出去之后，马车里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再开口。
穆清瑜已经想起来，那个救了她们的男子是谁了。
正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少爷高庭之。
此事牵扯进威武大将军府，变得复杂起来了。
回到定国公府时，穆清瑜和穆清秋没什么兴致，也没去给穆老夫人请安，就回了各自的院子里。
穆老夫人只当那二人是玩累了，也没有说什么。
歇息了一会，穆清瑜便往穆嘉言那儿去了。
穆嘉言刚吃了药，屋子里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光闻着，就觉得口腔里泛起苦意来。
穆嘉言吩咐人将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你怎么得空往我这边来了？”穆嘉言淡淡地笑着，“听说你今儿个出去玩了，到傍晚才回来，不累吗？”
穆清瑜心中一动，虽然穆嘉言一直在屋子里养病，可外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穆清瑜唉声叹气：“出去的时候，外头一点都没有过年的气氛。不像往年，大街上都是人，马车根本过不了。大哥哥，宫里到底如何了？这样的日子还要到什么时候？”
穆嘉言纹丝不动，只朝着平安动了动眼珠子。
平安会意，带着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出去了。
穆嘉言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搁到了穆清瑜的跟前。
“恐怕圣上很难再醒过来了。”穆嘉言平静地道。
穆清瑜瞪大了眸子，结结巴巴地问：“醒……醒不过来了？”
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上一次见到圣上时，圣上瞧着身子康健。
且最近几年，也没听说过圣上有个小病小灾的。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她不得不往别的方向想。
她目光微闪，接着问：“圣上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说，是陈年的隐疾，一直没有被发现。”穆嘉言毫不隐瞒。
面对着穆嘉言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穆清瑜鬼使神差地将下午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下轮到穆嘉言变了脸色。
“当真？”
“我不敢拿这种事撒谎。”穆清瑜认真地回道。
穆嘉言心绪不宁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直把穆清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都搅乱了。
穆嘉言准备出去，又想起来穆清瑜还在，便道：“你先回去，切记，下午看到的一切，不要和任何人说。”
穆清瑜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要出门，她又问了一句：“大哥哥，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让定国公府再上一步。”
穆嘉言清澈的眸子里，是毫不遮掩的野心。
一向病殃殃的少年，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野心，仿佛是一剂利药，治好了他的病，叫他意气风发，不输同龄人。
穆清瑜睫毛轻颤，穆嘉言的耀眼令她不敢直视。
她什么都没说，独自出去了。
走到院子门口，带上墨竹，二人踩着夜色回去。
343
皇宫。
枫叶焦心地等待了许久，都不见太子殿下归来，她派去东宫的小太监，自翻窗出去后，也不曾归来。
枫叶只能守在屏风边，当有人来找太子时，便道太子病了不能吹风。
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谁料太子来了这么一出，将皇后娘娘的计划打乱了。
皇后娘娘或许还不知道，太子昨晚溜回了东宫。
得想法子告诉皇后娘娘。
可是眼下，除了枫叶自己，她谁都不敢相信。
但，皇后娘娘下了命令，不准她离开一步。
看来只有学太子的法子，待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溜出去一趟吧。
正想着，外头似乎传来不小的动静。
又听到开大殿门的声响，枫叶心里咯噔一下，忙跑了过去。
这些天，太医和宫人进出，走的是偏门。
偏门有皇后娘娘的人把守着，极为严格。
已经好些日没有开过大殿的门了，枫叶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正在开门的，竟然是德全。
枫叶不管不顾，冲了上去，用自个儿的身躯撞向大门，撞得大门又关上了。
“哎呦，你作死啊！”德全骂道。
枫叶关紧门，问道：“公公，你这是给谁开门？圣上口谕，谁都不见的。”
“咱家给贤王殿下开门，贤王是圣上的儿子，圣上怎么可能不见？”德全理所当然地道。
作为圣上的近身太监，德全自然知道，在圣上心里，太子和贤王这两个儿子，孰轻孰重。
德全又想去开门，枫叶沉下脸，直接拍开德全的手。
德全怪叫一声，怒道：“你干什么啊！”
“把他抓起来。”枫叶再也隐瞒不下去，沉声吩咐道。
在她一声令下，德全惊诧地看着，原本在大殿里，各自忙活的宫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朝着自己看过来。
离得最近的两个太监，已经上前将德全控制住，在德全开口前，枫叶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块帕子。
枫叶摆摆手，那二人便将德全拉了下去。
德全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德全？”隔着门，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
枫叶的心砰砰作响。
贤王不是在千里之外吗？如何会出现在门后头？
不知道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贤王已经入宫了。
“德全？怎么还不给本王开门？”贤王再次问道。
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不知累死了多少匹好马。
一刻不曾停歇，他直奔皇宫而来。
他也不顾身子如何疲乏，身上的味道如何酸臭，只想着先见圣上一面，才能安心。
尤其是圣上身边只有太子一人，一想到这，贤王更是坐不住。
枫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地开口：“殿下请回去吧，圣上有口谕，谁都不见。”
“本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病了这么多时日，本王难道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快些给本王开门。”贤王的声音严厉了些。
枫叶悄悄命人在门上加了一道锁才安心。
“是圣上口谕，奴婢不敢撒谎，更不敢擅自放殿下进来。”枫叶的声音恭恭敬敬。
贤王听得怒火中烧，里头有太子在，隔着门说话的宫女，说不定就是太子那边的人。
太子和皇后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了。
“你再不开，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殿下请自重。”
贤王拧着眉头，后退一步。
他身后的人上前，撞起了大殿的门。
枫叶忙叫宫人都过来，全力抵着门。
正在偏殿歇息的朝臣们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
穆二爷看到贤王，惊讶了下，便和穆三爷一起，放慢脚步，走在人群最后头。
穆二爷和穆三爷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趟浑水。
枫叶听到外头的人多了，拔高音量喊道：“殿下，圣上正在病着，需要静养！还请殿下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来吧！圣上的龙体重要，殿下也要顾着自个的身子啊！”
贤王暗道，这说话的宫女，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来历肯定不凡。
那些朝臣们，也纷纷劝起了贤王。
如若贤王真的将门强行撞开，那他就算有理，也成了没理的那一方。
将来有心之人，可以拿着今晚此举，叫贤王好生头疼一番。
贤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命属下收手了。
“各位辛苦了，你们先回去歇着，本王这就回去了。”贤王恢复了往日里，平易近人的模样。
群臣说了些让贤王好生歇息的话，便回偏殿里去。
“岳父！”
穆二爷脚步一顿，只好朝着贤王走过去，拱了拱手，“殿下。”
贤王上下打量了穆二爷一眼，道：“守了我父皇这么多日，岳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这里头的事，”贤王朝着紧闭的门努了努嘴，“岳父知道多少？”
虽是大冬天的，穆二爷仍然擦了一把汗，“微臣愚钝，什么都不知道。”
贤王略略失望，掀了掀眼皮子。
他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想必李将军生死不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不知道二小姐听了消息后，是何反应？”
“微臣不知，微臣一直守在这儿，许久没有回家去了。”
贤王皱了皱眉，这才快步离开。
穆二爷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贤王没有出宫，而是去了皇贵妃那儿。
母子二人相见，没有叙旧，直接支开所有人，说起了正事。
当得知太子不在圣上那儿，而是在东宫时，贤王乐得直拍大腿。
“天助我也！”
“等太子厌倦了那几个人，想必就会回去的。而且眼下皇后还不知道太子偷偷溜回去了，我们得尽快打算。”皇贵妃忙道。
“对付太子还不简单，美女美酒送过去，保管他今晚还乐不思蜀。至于皇后那边，只要我派人将父皇那里围起来，任她手段再厉害，也使不出来。”贤王毫不掩饰的得意。
“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皇贵妃试探性地问。
贤王扬了扬眉，傲然道：“自然不是，我是带了千军万马。”
皇贵妃发自肺腑地笑了，眼中还笑出了泪花来。
她拍了拍贤王的手，感慨道：“我们终于熬到这一日了。”
344
深夜，枫叶命人守好，不准放任何人出入。
她准备翻窗出去，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贤王入宫的事。
此事非同小可，不与皇后娘娘说一声，她心里难安。
反正寝殿之中，属于皇后娘娘的人已经暴露，他们也不再遮遮掩掩的，干脆都亮明了身份，将寝殿控制了住。
枫叶光明正大地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准备从这儿出去。
推开窗，竟然瞧见窗户外头，站着两个身着铠甲的守卫。
枫叶一惊，这显然不是皇后娘娘的人。
“你们是谁？”枫叶质问。
那两个守卫纹丝不动，仿佛两座雕塑一般。
枫叶往前倾了倾身子，只听“唰”地一声，那二人手上的长矛挥动，几乎要贴着枫叶的面颊。
枫叶猛地缩回脖子，将窗户关上了。
贤王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看来她得尽快想法子出去了。
正在枫叶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外人有人在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枫叶大惊失色，悄悄推开门，从缝隙里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宫殿，窜起了一道火龙。
她连忙将门关紧。
宫里失火，引得宫人们起身，纷纷救火去。
太子也从梦中惊醒。
他推开身边的人，下了床，踉踉跄跄地往窗户边走去。
看到远处的火龙，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理智占据脑子，他终于知道，他现在应该在何处。
“快快快，伺候孤穿衣，孤要去父皇那边！”
宫里闹了起来，六层阁楼上，依然站着两个人影，居高临下地盯着下头的一切。
二人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晋王勾了勾嘴角，“闹吧，闹得越乱越好。越乱，我才越能名正言顺。”
李照不置可否。
只见在救火的人群里，另有一队人格外显眼，除了领头的人，身后的各个都身披铠甲。
领头的人一身月白大袖袍，更衬得他温润如玉。火光映在他月白的袍子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眸子里跳动的，是野心的熊熊烈火。
他的目的地，正是圣上的寝殿。
李照的目光只在贤王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移到另外一个方向，那是张皇赶来的太子殿下。
贤王身后是身披铠甲的数十人，太子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太监，势单力薄。
二人相遇，说了些什么。
贤王竟然动手，派人将太子控制住了。
李照微微眯了眯眼。
果然圣上对贤王的宠信，将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也难怪贤王如此有底气。
贤王费尽心思为李照设了一个局，让李照有去无回，他好占据边疆十万大军。
也不知道贤王凭着自己的本事，带了多少人马回来。
李照被勾起了兴致，抱着手臂，俯视着贤王那边的情形。
晋王看了他一眼，叮嘱道：“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是。”
*
清晨，穆清瑜睁开双眼，盯着厚厚的帐子。
这一天天的，她都快记不清，今天是初几了。
这个年过的，着实没有意思。
躺了一会，她才发出了些动静，引得墨竹走了进来。
墨竹打起帐子，再去拿屏风上的衣裳。
穆清瑜坐了起来，开始苦恼，今天又该做些什么呢？
如若大过年的，还是绣嫁妆，岂不是太没意思？
“墨竹，你说表妹什么时候回来？”
穆清瑜问完，也没听到墨竹的回答。
她抬起头来，发现墨竹忧心忡忡地，正在神游天外。
“墨竹？”穆清瑜接连喊了好几声，才将墨竹的喊了回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是怎么了？”
“本来奴婢不想这么快与小姐说的，因为奴婢也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妙香已经出去打探了。”墨竹心中乱糟糟的，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章法。
“到底是怎么了？”穆清瑜又问。
“外头乱糟糟的，好像是宫里出事了。”
穆清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圣上死了？
她抿着唇，没有将猜想说出来。
如若被她猜中了，马上就能知道了。
圣上驾崩，天下服丧。
穆清瑜镇定地穿好衣裳，派人去了穆嘉言那儿，得到的消息却是，一个大早穆嘉言就出去了。
穆清瑜只好耐心地等着妙香归来。
不知等了多久，妙香终于回来了。
只见她裙摆上沾了不少泥土，发髻散乱，发钗歪歪斜斜地挂在发髻上。
墨竹吓了一跳，早晨送妙香出去时，还不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墨竹问道。
妙香先喝了一杯水，才道：“小姐，外头乱了，都乱了。”
穆清瑜斥道：“你仔细些，别被有心之人听去了。”
妙香捂住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继续说。
“小姐，奴婢打听到，昨夜皇宫里失火了。据说贤王带着一队士兵入宫去，为了保护圣上，将圣上的寝殿围了起来。贤王放出消息去，天下名医谁能治好圣上的，赏银千金！”
这里头的信息太多，穆清瑜好一会才消化。
“贤王不是在边境御敌吗？如何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穆清瑜问道。
妙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他们都说，是贤王担忧圣上，担心圣上许久未醒，是被人暗算的，才连夜赶回来的。”
“太子呢？”
妙香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穆清瑜垂下眼眸，“好吧，你们将院子的门盯紧了，别叫有心之人生出事端来。”
“是！”
虽说宫里的局势紧张，但穆清瑜身处内宅之中，不能切身地感受到危机感。
且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长辈们先顶着。
穆老夫人院子里，方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穆老夫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可是她也没有什么法子，也不能阻止方氏哭泣。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啊！以前二爷和三爷在皇宫里，是守着圣上，现下，可是被软禁在皇宫里了呀。”方氏更咽着。
想起从前听人说过，皇位更替的时候，总是要流不少鲜血的。
从前方氏只当故事来听，真的落到自己头上时，一向雷厉风行的她，也露出了软弱之态。
345
“你怕什么，贤王到底是老二的女婿，他不会对老二和老三做什么的。”穆老夫人道。
方氏在心里嘀咕，贤王是穆二爷的女婿，又不是穆三爷的。
如若真到了那一步，贤王定会放了穆二爷一条命，但是穆三爷就说不好了。
方氏用帕子抹着泪，心里没有底。
穆老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外头正乱着，你叫人看好各处的门，别叫人趁乱，做出什么来。”
“是。”方氏擦干了眼泪，强打起精神来，带着下人们出去了。
待方氏出去之后，穆老夫人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身子砸到了软枕上。
她安慰方氏的话语，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贤王连自己的手足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且从前因着李照，贤王才对定国公府有几分客气。
现下李照生死不明，想必贤王的态度，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怜她失去了最器重最仰仗的大儿子，这两个儿子，哪一个再出事，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肯定撑不住的。
方氏敲打了一番下人后，便往回走去。
只见穆清秋远远地跑了过来，“娘，爹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来？我准备亲手做些点心，给爹爹尝一尝。”
方氏一怔，垂下眼眸藏住了泪光，“我也不知道，你且去做点心，说不定你做好了，你爹爹就回来了。”
穆清秋没有察觉方氏的异常，兴冲冲地去找了穆清瑜，要和穆清瑜一起做点心。
厨房里，穆清瑜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做点心了？”
穆清秋脸一红，扭了扭身子，那后背对着穆清瑜。
穆清瑜看出了些端倪，拉长了语调哦了一声，“是不是要拿出去送人的？”
“过几日是上元节。”穆清秋声音细如蚊讷。
或许是因为害羞，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上元节，是少男少女月下相会的好日子，开明的长辈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云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穆清秋的胳膊，穆清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穆清瑜的未婚夫婿生死不明，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起上元节？
“姐姐，你要是累了，就去边上坐一坐吧。”穆清秋生怕穆清瑜伤心。
想必穆清瑜心里，非常想和李照共度上元佳节的吧。
“没事，我和你一起做，”穆清瑜低着头，捏着面团，“从前我娘教过我如何做点心，我再不做一做，都快要忘记了。”
穆清秋只好不再相劝。
于是在上元节之前，二人都在厨房里做着点心。
二人难得下一次厨，做出来的点心，刚开始难以下口。
做了一锅又一锅后，终于有了点心的样子，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在上元节这一日，二人做好了最后一锅点心。
穆清秋小心地装好，准备拿出去送人的。
眼下皇宫里，圣上还在昏睡着，太子一直待在东宫称病，贤王自然而然地挑起了大梁。
贤王特意下了命令，叫众人再上元节这一日，不用再顾忌什么，可以像往年一样热热闹闹的。
百姓们听到之后，对贤王是千恩万谢的。
再叫他们憋下去，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天还亮堂着，到处都挂上了灯笼。
小摊贩们已经出来，架起了摊子。
那些个唱戏的游行的，早就换好衣裳，准备天黑以后，出一出风头。
定国公府，众人聚在穆老夫人这儿一起吃晚膳。
穆二爷和穆三爷不在，到底是冷清了些。
穆老夫人干脆叫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在童秋蕊地悉心照料下，穆书孝的脸颊上长了不少肉，看起来也精神不少。
穆清瑜和穆清秋凑到童秋蕊边上，看着她怀里的小人儿。
“他好小。”穆清秋感慨道，她摸了摸穆书孝的小手。
穆清瑜也忍不住，碰了碰穆书孝的脸颊。
许是饿了，穆书孝撅着小嘴，左右寻找着什么。
童秋蕊便叫嬷嬷，将孩子抱下去了。
三人入了座。
一家人默默无言地吃着饭，穆老夫人也不叫方氏伺候着，让她坐下来一起吃了。
吃到一半，方才抱着孩子出去的嬷嬷，突然跑了进来，惊慌地喊着：“老夫人，不好了……”
话才说了一半，只见方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近乎狰狞地盯着那嬷嬷。
她狠狠地咬着牙，才不叫自己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穆老夫人一手按着心脏的位置，一口气几乎快提不上来。
离她最近的王妈妈，忙又是喂水又是顺背的。
这二人的异常，叫屋子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围了上去。
那话才说了一半的嬷嬷，另外半句话没机会继续说，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
“祖母，你怎么了？”穆嘉言站在穆老夫人身边，焦急地问。
穆老夫人缓过气来了，此时更是觉得心神俱焚，哀声道：“你二叔……三叔……他们……他们……”
好在穆嘉言聪慧，终于明白了穆老夫人和方氏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穆嘉言看向先前说话的嬷嬷，问道：“你说，到底怎么不好了？”
那嬷嬷便道：“是小少爷被人抢走了。”
刚酝酿好了情绪，要痛哭一场的方氏，眼泪生生地止住了。
穆老夫人同样愣住了。
穆书孝一直是由童秋蕊照顾着，童秋蕊疾步上前，道：“小少爷是怎么被抢走的？”
“老奴瞧着抢走小少爷的人，像是翠姨娘。”
“老夫人，不如让我去翠姨娘那里走一趟吧。”童秋蕊道。
“去吧去吧，多带些人。”
童秋蕊便带着人，急匆匆地往翡翠那边赶去。
穆老夫人和方氏知道，竟然只是一场误会，二人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让其他人回各自的位置上去。
也因为这么一闹，完全没有了吃饭的兴致。
穆清秋大着胆子道：“祖母，我们能不能出去赏花灯？”
“去吧，多带些人就成。”穆老夫人疲倦地道。
穆清秋又眼巴巴地看向方氏。
“你祖母都答应了，我也不拘着你。”
穆清秋大喜过望，拉着穆清瑜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