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穆清瑜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挪不开眼去。
她早早的在此候着，正是为了见那人一面。
队伍慢慢的靠近，前头的人影清晰起来。穆清瑜的视线，不由地落在李照前头那人身上。
李照前头的人正是贤王，贤王身上竟然披着明黄色的披风，披风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龙纹。
穆清瑜惊讶，贤王披着圣上的披风招摇过市，肯定是得到圣上的许可。
没想到贤王在圣上的心中，竟如此有分量。
怪不得皇后娘娘如此忌惮皇贵妃和贤王，甚至逼迫自己，要和穆清雪断绝往来。
穆清瑜不记得上辈子，贤王究竟到了何等地位。
但是让贤王这样的人登上大统，对黎民百姓来说，恐怕将是一场劫难。
“姐姐快看，姐夫在看这边呢，一定是在看你。”穆清秋激动地提醒。
经穆清秋提醒，穆清瑜才收回视线，往李照那边看过去。
果然见李照深邃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瞧。
许是因为自己一直在盯着别人瞧，李照的眼神里，带着些不悦。
慢慢地，众人都发现，这位战神将军正盯着某一处瞧，众人纷纷地循着视线望过去。
眼看着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穆清瑜心中一慌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她的小心思被人戳破，心中又羞又恼，嗔怪李照的大胆。
她的小脸红扑扑，眼神也格外的亮堂。李照在世人面前，毫不遮掩对她的不一般。她又想再走过去瞧一瞧。
正犹豫的时候，穆清秋笑着拉了穆清瑜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同时揶揄道：“二姐姐，你也有这一天呀。”
穆清瑜想回敬几句，只是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发红发烫着，干脆抿着唇，只再盯着下方瞧。
再看过去，李照已经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是在沙场上睥睨一切的战神将军。
穆清瑜轻轻抿着唇，李照不再看她时，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失落。
她的情绪，被李照的一举一动牵动着。
队伍慢慢在人群中穿梭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穆清瑜等人的跟前。
穆清瑜的视线，只随着李照而动，不再去理会贤王。
反正贤王不管如何，都不是她一个闺阁少女能左右的。
她正仔细打量着李照的肩甲，那肩甲上有几道刀剑划过的痕迹，道道触目惊心。
只凭着这几道痕迹，她几乎能想象得出，李照无数次命悬一线、死里逃生。
都说刀剑无眼，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住，差点喘不上气来。
李照突然抬头，入目的是小姑娘微红的眼尾，和眼中要掉不掉的泪。那泪如珍珠般，晶莹璀璨，李照却不舍得，让它滑落。
他翘起嘴角，牵动着肌肉，漾起一个安慰的笑。
世人甚少见李照笑，还以为他是不会笑，更不懂如何笑。
没想到他一笑起来，脸庞上凝结的冰霜瞬间融化，眼中的戾气悉数消散，柔和温厚。
站在二楼的几人，看得一清二楚，也看出来，这笑是为穆清瑜而现。
李照用唇语说了几个字，穆清瑜看懂了，眼中的泪收了回去，破涕为笑。
李照安下心，收回视线。
“李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劲？”贤王察觉到李照的古怪，开口问道。
“无事，殿下放心。”李照嗓音低沉，眼中再次布满冰霜。
贤王朝着楼上看了一眼，暧昧地道：“有姐夫在，本王自然是能放心的。”
贤王打定了主意，此次出征，定要与李照打好关系。
李照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贤王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的随从金柳目睹一切。
战神将军又如何，还能比得上他家王爷皇室血脉？
金柳刚想大着胆子为他家王爷打抱不平，冷不防从他后头上前的马，将他挤到一边去。
李照的副将钱远将金柳挤开，玩世不恭地看着金柳，甚至挑衅地碰了碰腰间的长剑。
金柳仗着自己是贤王心腹奴才，才忍不了这口气。
他瞪着眼，想上前和钱远一较高下。不知钱远怎的一动作，他骑着的马突然发狂了起来，将他重重地摔下了马。
金柳摔下马，还滚了两圈才堪堪止住，一身干净的衣袍上，沾满了污垢，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贤王觉得没面子，斥道：“还不快起来！”
金柳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狼狈地上了马。
出了丑之后，那些人的笑声叫金柳羞愧地无地自容，更是不敢放肆了。
金柳这出小插曲，让二楼包厢里的人也笑了一阵。
“那人真滑稽，”穆清秋笑道，“看起来像是贤王府里的下人。”
穆清秋还惦记着在贤王府里的不痛快，对贤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好看法。
连一向清冷的穆嘉言，眼中都带着笑。
“他们走远了，进去吧。”穆嘉言淡淡地笑着。
一行人便进了里头去，重新坐下。
屋子上的菜肴都冷了，穆清瑜便让伙计撤下去，换一些点心上来。
穆清秋左瞧瞧右看看，怪道：“念儿去哪里了？”
几人这才发现，郭念儿不见了。
墨竹便道：“表小姐方才出去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怎的去了那么久？我出找找。”穆清秋说完，兴冲冲地出去了。
穆清瑜忙让穆清秋的下人跟上去。
等了一会，都不见穆清秋和郭念儿回来。
穆清瑜坐立难安，便道：“大哥哥，周姐姐，我出去瞧一瞧。”
“去吧。”穆嘉言回道。
穆清瑜戴上帷帽，带着墨竹出去了。
二人走出了厢房，只听二楼的雅间静悄悄的。想必为了看热闹，除了她们这一间临街的，其他雅间里都没有客人。
听不到任何动静，穆清瑜和墨竹只能盲目地走着，先沿着栏杆走一圈。
“你说你认识周家三小姐？你们是什么关系！”
突然出现的女声，引起了穆清瑜和墨竹的注意。
那声音，是郭念儿的。
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郭念儿了，她们便循着声音走过去，没一会走到了最靠里的包厢。
二人还来不及进去，又听到了一陌生男声响起。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更不认识什么周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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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瑜和墨竹听着和郭念儿同在一屋，陌生男子的声音，二人不由地警惕起来。
靠近门口，门那边，郭念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胡说，我明明都听到了。你在跟别人打听周三小姐在哪里，你还说她是你的表妹！”郭念儿拔高音量，咄咄逼人。
“没有！”男子除了这一句否认，再也说不出其他。
男子被郭念儿逼问得恼羞成怒，“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去了。”
“不行，你不说个清楚就不能走！”郭念儿情急之下去拉扯那男子。
二人推推搡搡地，不知是谁将门撞开了。
看到门口的二人，郭念儿看到了救星，惊喜道：“表姐，抓住他，别往他跑了！”
男子见对面的只是三个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还有没有王法了？”男子用力挣脱开郭念儿的手，大步往楼梯那边去。
郭念儿快步冲上去，再次拉扯住男子的衣袖。
穆清瑜头疼，急忙上前劝道：“念儿，你先松手！”
男子和女子的力气相差悬殊，正面对上，郭念儿哪里会是男子的对手？
只是郭念儿自有一股韧劲，拉着男子不松开。
二人拉拉扯扯间，慢慢走到了定国公府的厢房之前。
郭念儿灵机一动，一脚踹开了门。拼尽全力拉着男子，进了厢房里。
屋子里，穆嘉言和周元英望了过来。
周元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佯装惊诧，将那一点慌乱压了下去。
穆清瑜后脚跟过来，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忙道：“还不快将他们拉开，这男子胆大包天，快拿了扫帚赶出去！”
“不要！”周元英失声道。
说完见众人朝着自己看过来，周元英垂下眼眸，轻颤睫毛，解释道：“我瞧着他也是无意的，倒像是郭小姐……就让他出去就行了。”
男子已经挣脱开郭念儿，后退几步离得郭念儿远远的。
男子拱了拱手，恭敬有礼：“这就是个误会，我先告辞了。”
郭念儿快一步，挡在了门口，高声道：“不行，你不许走！”
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之前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就是一场误会罢了。”
郭念儿哼了一声，她才不信。
她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到的，这男子，分明就是在撒谎！
郭念儿伸出手指着周元英，强势地道：“好啊，那你对着周三小姐说，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男子纹丝不动，根本不去看周元英，只不耐烦地道：“我都与你说了千遍万遍了，我不认识她。”
“你看都不看一眼，怎么就知道你不认识？”郭念儿突然上前抓住男子的肩膀，掰着他的肩膀，强行让他面对周元英。
郭念儿感觉到，在看到周元英时，男子的身子明显一僵。
她愈发确定，这二人分明是早就认识的。
“周三小姐，你认识他吗？”郭念儿质问道。
周元英拿帕子按着嘴角，低垂着眼眸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回道：“我不认识。”
郭念儿还想再说点什么，揭穿这二人的谎言时，穆嘉言难得的严厉制止：“你闹够没有！”
郭念儿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确定，穆嘉言是在冲着自己发火。
穆嘉言平日里都是温温柔柔、冷冷清清地模样，再艰难的那段日子里，都没对别人发过火。
穆清瑜也是头一次见到穆嘉言发火。
穆嘉言说完，突然咳嗽了起来。小厮平安连忙替他顺背，嘴上道：“少爷，大夫说了您不能生气的，您快消消气！”
好一会儿穆嘉言才停下了咳嗽，他呼吸微弱，嘴唇上的血色更是褪去不少。
郭念儿万分自责，可是当她看到坐在穆嘉言身旁的周元英时，又咬了咬牙，她不能看到穆嘉言被欺骗，被蒙在鼓里。
穆清瑜先上前，拉住了郭念儿的胳膊，拉着她的手从男子肩膀上松开。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制止了郭念儿将要说的话。
男子慌乱地转过身，正好对上穆清瑜的眼。
穆清瑜：“还不快走？”
男子立刻跑了出去，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周元英暗暗松了口气，给穆嘉言倒了一杯茶。
穆嘉言拿起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只是他的脸色仍旧不好看。
郭念儿跺了跺脚，看着穆嘉言和周元英之间的小动作，心里生出一丝无力感。
穆嘉言喝完茶水，扶着平安的手站了起来，只道：“二妹妹，我先回去了。”
周元英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也先告辞了。”
二人将要一齐走出去。
那二人站在一起时，皆是气质如玉的人物，果然般配。郭念儿红着双眼，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
在那二人经过自己，将要出去的时候，郭念儿不死心，质问周元英：“周三小姐，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不认识刚才那个男人？”
周元英身子一僵，轻抿着嘴角。她皱了下眉，下定决心要开口时，穆嘉言出声解围。
“别闹了。”穆嘉言冷声道。
郭念儿一怔，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
“我们走。”穆嘉言说完，带着周元英出去了。
郭念儿扁了扁嘴，几乎要哭出来了。
穆清瑜叹了口气，让厢房里无关紧要的下人都出去了，再将门关上。
她扶着郭念儿坐下来，郭念儿伏在桌子上大哭一场。
许是怕外头的人听到，传出去些什么，她从始至终都尽量克制着哭声。
穆嘉言和周元英出了客栈，穆嘉言道：“我表妹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周元英的眼神不停地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只敷衍地回他：“没事，我不放在心上的。”
看着周元英毫不遮掩的着急，穆嘉言不多说什么，“他往西边去了。”
周元英这才看向穆嘉言，道：“多谢。”
她带着丫鬟往西边去，走出几步，想了想回头说道：“你放心，茹儿那边我会照顾好的。我也照顾不了多久，等过几个月茹儿显怀了，我也无能为力了。你和孙轲，赶紧想好法子。”
穆嘉言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只管照顾好她。”
周元英这才带着丫鬟，匆匆往西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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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秋带着丫鬟出去寻找郭念儿，找了一会都没找到，她干脆出了客栈，在外面玩耍着。
贤王和李照的队伍早就离开，想看热闹的人跟了过去，街两边瞬间冷清了不少。
那些人离开后，这才露出两边的摊贩们。
穆清秋难得出来一趟，下次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将郭念儿抛在脑后，反正有定国公府的奴仆在，郭念儿定然不会出事。
穆清秋戴着帷帽，走走停停，摊位上摆放着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是每一样对她来说，都很新鲜，她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这一对小人送给二姐姐。这个代表二姐姐，这个李将军。希望姐姐看到了，能解相思之苦。”穆清秋说完，就吩咐丫鬟付银子。
她继续走着，准备给家里所有人都挑一件称心的礼物。
“小姐小姐。”穆清秋的丫鬟小云轻声唤道。
穆清秋头也不回：“我再看一会，马上就回去的。”
“不是……小姐你看，那不是周三小姐吗？”小云伸出手，指了个方向。
穆清秋看过去，果然见到周元英。
只见周元英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二人身影一闪，进巷子里去。
穆清秋擦了擦眼，再看小云，主仆二人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她这才确信，她没有眼花。
“小姐，奴婢听夫人说起过，老夫人有意让大少爷和周三小姐说亲的。”小云迟疑地道。
穆清秋拧起了眉头，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用卷进那些事情中。
可穆老夫人年岁大了，穆嘉言的婚事，肯定还是交给方氏来办。
这当中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头疼的肯定是方氏。
穆清秋想到此，疾步跟了过去，小云连忙跟上去。
主仆二人将一条巷子走到了底，都没发现那周元英的踪迹。
小云擦了把汗，劝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穆清秋看了眼没有人经过的巷子，除了回去也没有别的法子。
走了一会，穆清秋不忘叮嘱：“对了，我们看到周家姐姐的事，回去之后，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轻重。”小云保证道。
“那便好。”
主仆二人捧着穆清秋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到二楼厢房里。
推开门进去，穆清秋惊讶道：“咦？大哥哥怎么不在了？”
穆清瑜回道：“大哥哥和周家姐姐回去了。”
提及周元英，穆清秋想起方才看到的，走路的姿势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好在除了离得最近的小云，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
穆清秋将脑海里的念头甩了出去，走到了穆清瑜身边坐下来。
“小云，快把东西拿出来……二姐姐，这对人偶是送你的，这个珠钗是送给念儿的……咦？你怎么哭了？”
穆清秋注意到郭念儿红肿的双眼，忙仗义地道：“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欺负回去！”
郭念儿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
穆清瑜见状，朝着穆清秋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我们先回去吧，等回家后再看看你为我们挑选的礼物。”穆清瑜神色如常。
“好。”另外二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回到定国公府后，郭念儿像是变了一个人，对穆嘉言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有时穆嘉言来向穆老夫人请安时，郭念儿都特意避开去，不愿与穆嘉言见面。
穆老夫人率先发现了异常，拉着小外孙女问：“怎么了？你和言儿拌嘴了？”
郭念儿只摇头。
“是不是他说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穆老夫人继续道。
“外祖母，我和大表哥没事。”郭念儿撒了个娇糊弄过去了。
穆老夫人便不再问了。
天气渐渐转凉，就算是大太阳，屋子里还是冷得让人直跺脚。
好在穆老夫人一向不要求定国公府的几位小姐，早起去给她请安。
也就是在闺阁里时，还能睡个舒坦觉，等嫁人后，再也没有懒觉睡了。
穆老夫人大方的，免了几位小姐早起的请安。
穆清瑜早就醒了，只是贪恋被子里的温度，一直不肯起来。
穆清瑜侧过脸去，隔着纱帐，能看到丫鬟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忙活了一阵，墨竹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屋子里都暖烘烘的，小姐可以起身了，别误了时辰。”墨竹轻声提醒。
今儿个要去为秦姝添妆。
穆清瑜这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见妙香抱着衣裳进来了。
“小姐，衣服也暖和着，穿上正好。”妙香道。
穆清瑜从被窝里出来了，墨竹和妙香伺候她穿上衣裳，洗漱梳妆毕，她带着墨竹和妙香去穆老夫人那一边。
在外头走了一阵，鼻尖都冻得红通通的。
穆清瑜紧了紧衣襟，加快了步伐。
她偶然回过头，看一眼墨竹和妙香手上捧着的红漆匣子，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里头装的都是她精心为秦姝挑选的，她已经迫不及待要送到秦姝跟前，看一看秦姝的反应了。
到了穆老夫人房里，穆清瑜请了安。
穆老夫人怕穆清瑜误了好时辰，没留她说话，只让她快些出发去秦家。
穆清瑜带着墨竹和妙香又匆匆往大门口去，门口早就备好了马车。
三人上了马车，往秦家去。
今儿个是秦姝添妆的大好日子，秦府门口并不怎么热闹。
自打秦府败落后，秦大夫人又是那么个性子，和秦家来往的人家，少了许多。
定国公府的马车停靠在冷清的秦府门口，墨竹和妙香先下马车，再扶着穆清瑜下来。
三人往秦府里走去，门口只有几个丫鬟在，看到穆清瑜迎了上来。
穆清瑜往里头望了望，问道：“怎的不见大舅妈或者三舅妈？”
按照她的记忆，从前去别的府里为将出嫁的小姐添妆时，门口总会留一位长辈相迎的，以示对婚事的重视和对宾客的尊敬。
“回表小姐，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八小姐房里，请表小姐跟奴婢来。”丫鬟毕恭毕敬地道。
“嗯。”穆清瑜压下疑惑，先跟着丫鬟往秦姝的院子里去。
这一路走来，她愈发的不悦，怎的秦府里还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喜气？
289
原以为秦府门口冷清点就罢了，没想到走进里头，更是冷清，连一点喜气的装饰都没有。
穆清瑜的脸，沉了下来。
丫鬟领着穆清瑜进了三房，进了秦姝的院子里。
才进院子，穆清瑜就发现，角落里显露出了破败之相，竟然也没有人过来修葺一下。
眼看着秦姝的大婚之日近在眼前，秦大夫人怎么也不上点心？
穆清瑜边想着，边进了屋子里头。
进了屋子里，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比外头还冷。
只见秦姝裹着浅桃色的大袄，衬得她面如桃花，白皙的脸颊上透着粉红。
穆清瑜嗔怪道：“这么冷的天，姐姐屋子里怎么也不放几个炭盆子？怪冷的。”
秦姝亲自将热热的茶盏，塞到穆清瑜的手上，让她暖一暖手。
秦姝解释道：“今儿个忙得几乎忘记了，你且忍一忍，我让人去拿。”
说着，秦姝冲着丫鬟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便出去了。
珠儿冒着冷风朝后头跑去，对廊下躲懒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快捡几块好炭，烧个炭盆子送到小姐的屋子里去。”
两个丫鬟起来，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为难地道：“珠儿姐姐，我们清点过了，小姐的炭只够晚上暖屋子用的。要是现在用了，晚上小姐就没得用了。”
珠儿叹了口气，秦大夫人借着为秦姝举办婚礼，家中拮据的由头，又将秦家三房的份例，克扣了不少。
每个月到三房手里的东西本就不少，再一克扣，几乎都要没了。
“定国公府二小姐来了，你们别废话，快些拿过去，别冻到了二小姐。”珠儿再次吩咐道，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原来是表小姐，珠儿姐姐，待会子不如和表小姐提一提，我们小姐的窘况？表小姐是国公府的，定有法子帮我们小姐的。”
珠儿嗔道：“胡说什么，就算是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能插手别人家的事。”
嘴上这么说的，她心中一动。
想起秦姝被冻得通红的手脚，珠儿都觉得一阵心疼。或许，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看着那两个丫鬟忙碌起来了，珠儿站着看了一会，纠结了片刻，道：“待会子，你们就装作无意提一嘴。”
“是。”
珠儿这才回去了。
屋子里，穆清瑜让墨竹和妙香将匣子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首饰，都是穆清瑜精心准备的，每样都是花了心思，下了功夫的。
秦姝眸子一亮，更是为穆清瑜的心意所感动。
“倒是让你破费了。”秦姝眸子湿润。
“姐姐跟我说这些话太见外了。”穆清瑜笑着握住秦姝的搜。
“墨竹，将盖子合上，”穆清瑜再看向秦姝，叮咛道，“姐姐好生收起来，别被她们发现了。”
秦姝知道，穆清瑜所说的人是谁。
她也知道轻重，要是被那些人看到这匣子的宝贝，肯定又要费尽心思要了去。
她出嫁后，秦三夫人和秦子梁还要在秦家，在秦大夫人手下讨生活。
为了亲人，秦姝一忍再忍，且也只能继续忍下去。
珠儿还没有回来，秦姝亲自捧着匣子，去内室里头小心收好。
妙香小声道：“小姐，这里可真冷。”
穆清瑜也感觉到了。
虽是冬天，但在家里时，屋子里都暖烘烘的。
穆清瑜忍不住哆嗦了下，她想拿起茶盏再暖暖手，没想到茶盏里的茶水早就冷了，茶盏更是冻手。
她只好收回手，将双手藏进袖子里。
秦姝收好匣子走了出来，穆清瑜忍不住抱怨：“姐姐也该好好提点着下人，怎么能任由屋子里冷冰冰的？姐姐马上就要当新娘子了，可别冻坏了。”
秦姝已经走到了穆清瑜的跟前，穆清瑜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她的手一片冰凉。
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如同冰块叠在冰块上。
秦姝脑海里想着什么，先敷衍过去再说。
按照穆清瑜的性子，肯定要为她出头的。眼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姝回握住穆清瑜同样冷冰冰的手，刚想拿出准备好的措辞时，珠儿打起帘子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炭盆子的丫鬟。
秦姝将话咽了回去，笑道：“好了好了，可以暖和起来了。”
珠儿命丫鬟摆好炭盆子，屋子里总算暖和了些。
珠儿使了个眼色，跟着进来的丫鬟看到了，机灵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大夫人那里要一些？现在烧了炭，晚上就没有了。”
“胡说什么？”秦姝嗔怪道。
那小丫鬟连忙低下头，和另一人退了出。
“姐姐，她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一月领一次吗？是不是大舅妈又为难你了？”穆清瑜忙问。
今儿个从一踏进秦家，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难道是秦大夫人又为难三房的人了？
“没有，你想多了，”秦姝笑着宽慰，“我快要出嫁了，大舅妈何苦为难我？是前两日，客人来得多，炭火就烧得多了些，是以这个月炭火用得快了。”
珠儿目光落在秦姝冻红的指尖上，心生不忍。
或许只有穆清瑜能帮助秦姝改变困境了，珠儿索性将心一横，想将实话都说出来。
“不是……”
珠儿才开了个头，秦姝难得的严厉：“珠儿！茶水凉了，换一壶来。”
她的眸子里布满了不悦。
秦姝甚少如此，珠儿明白，自己惹秦姝生气了。
她只好低下头，应了一声好，随即出去了。
穆清瑜看看秦姝，再看看珠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绣的嫁妆。”秦姝起身，拉着穆清瑜往内室走去。
“好！”穆清瑜应了一声，将心里那点子疑惑都抛之脑后，兴冲冲地跟着秦姝走去。
走进内室，只见摆放着好多个架子，上头摆放的都是秦姝绣好的。
有帕子有香囊，还有龙凤呈祥的被套、枕套。
尤其是帕子香囊之类的小玩意，数量不少，各个精美，也不知道秦姝耗费了多少精力。
“我听说章家小姐多，是以多准备了些。”秦姝解释道。
“姐姐绣得真好。”穆清瑜拿起一个，抚摸着香囊上头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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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瑜待了一会，就该告辞了。
临走前，穆清瑜不忘问：“对了姐姐，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其他的客人？”
秦姝笑容一滞，佯装嗔道：“那还不是你记错了时辰，客人们来了都走了。”
穆清瑜啊了一声，看向墨竹和妙香，那二人也是一脸迷茫。
穆清瑜问：“难道是改时辰了？”
秦姝顺口道：“是啊，大师说先前算好的时辰对我不利，便提前了，我忙得都忘记告诉你了。但是你我关系好，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喜的。”
“原来如此。”穆清瑜松了口气，那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秦姝送穆清瑜到了秦府门口，才回去。
一路上，珠儿跟在秦姝的身后，欲言又止。
秦姝回头看了一眼，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小姐为何不把大夫人苛待您的事，告诉表小姐呢？说不定表小姐有法子？”珠儿劝道，“以表小姐和您的关系，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当然知道，”秦姝苦笑，“所有我更不能拖累她，此事你不准再提了。”
珠儿只好不说话。
秦姝带着珠儿，径直回到院子里。
她们出去的时候，秦三夫人进了秦姝的屋子里，正走在临窗的暖榻上，唉声叹气的。
“是娘对不住你。”秦三夫人起身走了几步，拉着秦姝的手，再次坐了下来。
看着秦三夫人湿润的眸子，秦姝心里不好受，喉咙酸涩：“娘，不怪你。”
“不，都怪娘没本事。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除了瑜儿，却没有一个客人过来。方才瑜儿过来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怕我过来之后，反倒是搅乱你们的好心情，才没有过来的。”秦三夫人缓缓说道。
说话的时候，秦三夫人还不停地抹着眼泪。
“娘，真的不怪你。”秦姝重复着道。
她的舌尖尝到苦涩的滋味，除了这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三夫人。
珠儿在一旁，几乎想要偷偷抹泪了。
这件事，不怪秦姝也不怪秦三夫人，要怪只能怪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轻飘飘一句忘记给宾客下帖子了，就毁了秦姝的大好日子。
为了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秦三夫人和秦姝，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向来被大房的人欺负惯了，她们除了哭，也没有别的法子。
珠儿看在眼里，她一个做下人的，更是没有法子，只能跟着唉声叹气。
院子突然有点动静，珠儿悄悄退出去，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秦大夫人。
珠儿连忙跑进屋子里，提醒道：“夫人小姐，大夫人过来了。”
秦三夫人和秦姝惊讶得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秦三夫人喃喃自语：“她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大夫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珠儿的话语刚落，秦大夫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带进来一阵寒气。
稍微暖一点的屋子，因为秦大夫人，再次冷了下来。
秦大夫人扫视了一圈，冷笑道：“呦，这是刚哭过吗？你们不会还在怪我吧？我一个人要打理整个秦家，做事难免有疏漏。这事你们也有责任，前几日你们就该提醒我一下的。”
说着，秦大夫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她面上带着刻薄的笑，眼眸里时不时闪现地锋芒，更是让对面二人，说不上话来。
秦大夫人明摆着是要推掉自己的责任，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对面二人身上。
秦三夫人捏了捏秦姝的手，才道：“也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上心，不怪大嫂的。”
秦姝低下头去，咬着唇，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秦大夫人眯了眯眼，嗤笑一声。给她们几个胆子都不敢怪到自己身上，就算秦姝得了门好姻缘又如何？
三房还不是被自己掌控着？
“对了，方才瑜儿来过吧。”秦大夫人说起了正事。
秦姝心里一咯噔，隐约猜到了秦大夫人过来，所为何事。
秦三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之前姝儿和瑜儿提过一句今儿个是姝儿的好日子，瑜儿便放在了心上。她才回去没多久。”
秦大夫人勾了勾嘴角，问道：“瑜儿带了些什么好东西来？能不能给我瞧一瞧？”
秦三夫人的笑容几乎快撑不住了。
穆清瑜和秦姝关系好，今日拿来的定当都是好东西。要是有哪一样被秦三夫人看上了，肯定有各种法子要过去的。
秦三夫人看了眼正低着头的秦姝，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顺从了秦大夫人这么些年，对秦大夫人任何无礼的要求，她几乎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去给大伯母拿。”秦姝不想母亲太为难，主动站了起来。
门口又有了点动静，三人一齐朝着门口看过去。
只见秦姝才送走的穆清瑜，竟然又出现在了门口处。
穆清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给秦大夫人和秦三夫人请了安，才道：“大舅妈想看什么？”
“哦，我就是想看看，你给姝儿送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也好让我长长眼见。”秦大夫人的笑容不再那么嚣张。
穆清瑜不是个好对付的，她多留了个心眼。
“我回来正是为了这事，我方才来的时候，忘记将东西留下了。墨竹，快拿出来。”
墨竹便将匣子放到秦大夫人的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盖子，只见里头躺着一支孤零零的金钗。
“就这个？”秦大夫人愕然。按照穆清瑜和秦姝的关系，怎么可能只送这一点东西？
穆清瑜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嗯，我想多添几样，但是祖母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添一样就够了。”
秦大夫人当然不信，但也不能去问定国公府的老夫人。
“你和姝儿关系好，多添几样也是成的。”秦大夫人慢慢说道。
“我和姐姐的关系，不用这些身外之物来证明的。”穆清瑜笑着走到秦姝身边。
二人相视一笑。
秦三夫人看着两个小姑娘关系如此亲密，跟着笑了起来。
这三人的笑落在秦大夫人眼中，格外扎眼。
秦大夫人皱起了眉，随意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291
秦三夫人与穆清瑜说了几句话，见她与秦姝有话要说，贴心地先离开了。
“姐姐，”穆清瑜认真地盯着秦姝，“大舅妈有没有为难你？你与我说实话？”
秦姝迎上穆清瑜漆黑的瞳仁，“大伯母没有为难我。”
穆清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秦姝是不愿说实话了。就算秦姝不说，她也能看得出来。
既然秦姝不愿说，穆清瑜不再问。
折腾了一番，已经快正午了。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穆清瑜道。
“好，我送你出去。”
穆清瑜忙阻拦：“姐姐刚刚送过我一次了，不用再送了。”
“左右我也没事，我就送送你吧。”秦姝执意要送穆清瑜出去。
秦姝再次送穆清瑜到了门口，将要分别时，穆清瑜提点道：“姐姐，如若你再如此，大舅妈肯定还将维持她一贯的作风，姐姐为何不试图想点法子，反抗一二呢？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穆清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希望秦姝真的能听进去一句才好。
她上了马车回定国公府去了。
秦姝和珠儿一直站在秦府门口，目送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去。
寒风吹在脸上，刮得脸生疼。
珠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姐，我们快些进去吧。”
秦姝置若罔闻，她的鼻尖冻得通红，脸颊冰冰凉，目光一直落在马车离去的方向。
珠儿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早就看不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了。
珠儿上前一步，见秦姝眼中神色复杂，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这些年三房遭遇的不公和苦楚，珠儿都看在眼中。她这个做下人的，苦一些便苦一些，可是秦姝好歹是秦家的小姐，有时竟连大房有头有脸的丫鬟都比不上。
珠儿大着胆子劝说道：“奴婢觉得表小姐说得对，小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是叫那些人觉得，小姐就是个好欺负的。”
秦姝收回视线，苦笑道：“这样我确实能出一口气，可是我娘和哥哥怎么办？”
秦姝神色黯淡，转身往秦府里头去。
见秦姝如此回答，珠儿不再劝说。
但是她觉得，就算秦大夫人有通天的本事，秦老夫人尚在，也不能做三房的主吧。
说不定按照穆清瑜所说，秦姝强硬一些，秦大夫人能收敛一些。
毕竟闹大了传出去，到底是秦大夫人这个做长辈的不是。
秦大夫人就是料定了秦姝软弱，会选择息事宁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秦姝快步走了进去，珠儿只好收起万千思绪，疾步跟上去。
她一个做丫鬟的，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
秦府冷冷清清的，花园子的方向，那点子嘈杂的声响，格外清晰。
秦姝不由地停下脚步，驻足望过去。
那个方向，是大房的方向。
她竖起耳朵听着，那边似乎有不少人在交谈，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大房难道有喜事？
秦姝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秦家大房的门口，从三房回来的秦大夫人，已经站在了大房门口。
“秦夫人，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闺女。”
“是啊是啊，要是我家的庶女，也能这么懂事就好了。”
“哎，还是秦夫人这边的水土养人。”
这些人，皆是身家地位不如秦家的，都存了巴结秦大夫人之心，现下更是不遗余力地奉承着。
秦大夫人笑得格外舒畅，将在三房那边受的气抛之脑后。
秦大夫人开怀大笑的同时，不忘用精明的眼神，在秦珍身上打量一番，如同在打量一件货物，还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
秦珍拘谨地站着，更是因为这些夫人的夸赞和秦大夫人的打量，彻底抬不起头来。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秦姝看到了。
秦姝绞着帕子，心如刀割。
在秦大夫人的做主下，秦家早就定下了，让秦珍跟着秦姝一起嫁到章家去的事。
今儿个既是秦姝添妆的好日子，同时也是秦珍添妆的日子。
秦姝那儿冷清清，除了穆清瑜，再无别的客人。
可大房这儿，热热闹闹的，那些个夫人，都在祝贺秦珍，好像要嫁给章少明当正夫人的是秦珍，自己倒像是那个嫁过去当妾室的，无人问津。
秦姝的心一阵绞痛，贝齿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身形一晃，踉跄了几步，倒在了珠儿身上。
珠儿吓了一跳，要是她晚来一步，秦姝就要掉在地上了。
“小姐，你怎么了？”珠儿担忧地问。
“我没事，”秦姝虚弱无力，“扶我回去吧。”
珠儿看着秦姝将要晕倒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扶着秦姝回三房去。
回到三房，秦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言不语，更是连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
秦三夫人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的儿，你好歹用一些吧。吃了早膳后，你什么都没吃过，身子会遭不住的啊。”秦三夫人捧着一碗白粥劝道。
秦姝只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帐子，对周遭的一切不为所动。
秦三夫人只好将手心的碗交给珠儿，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哭了一阵，她问珠儿：“姝儿怎么回事？你一直跟着姝儿的，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珠儿迷茫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回道：“白天送表小姐出去的时候，表小姐和小姐说了些话，好像是那个时候开始，小姐开始不对劲的。”
秦三夫人急忙问：“瑜儿都说了些什么？”
“不关瑜儿的事。”秦姝动了动干涸的嘴唇，眼珠子里终于有了点光亮。
“姝儿，太好了，你终于肯开口了。你和娘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姝将眼珠子转向另一边，盯着洁白的墙壁。大约是因为年久失修，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我只是在想，以前的我，做了太多的错事。”秦姝怔怔地道。
“你做错什么事了？”
秦姝不肯再说话，合上双目，疲倦地道：“娘，我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好好好，你好好睡一觉，让珠儿守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喊她啊。”
秦三夫人又好好叮嘱了珠儿一番，见秦姝睡得沉了才离开。
292
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秦姝。
只是秦姝不愿意，她也不能去插手秦家的事。
午后，穆清瑜小憩的时候，墨竹和妙香便去跟着陈婆婆，从前的范嬷嬷学医术。
穆清瑜醒得早，加上心中因着秦姝的事，甚是烦闷，便穿上衣服，独自去花园里透透气。
就算是国公府的花园，自从入了深秋之后，也难免萧条。
在花园里吹了会冷风，穆清瑜还是决定快些回去。
正往回走的时候，她蓦地发现，呼啸的风声里，似乎夹杂了女子的哭泣声。
这是二房的小花园子，哭泣的肯定是二房的人。
穆清瑜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哭泣声慢慢地清晰起来，她听出，那是翡翠的声音。
她不由地疑惑，如今在二房，甚至放眼整个定国公府，谁还敢惹翡翠不痛快？
只是翡翠那人，手段厉害，轻易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穆清瑜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正和从远处过来的穆二爷撞个正着。
无处躲藏，穆清瑜只好屈了屈膝，唤道：“父亲。”
穆二爷应了一声，视线越过穆清瑜落在不远处，那低低的啜泣声，让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听到了吗？”穆二爷问。
穆清瑜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惊讶地道：“好像有人在哭。”
“过去瞧瞧。”
说完，穆二爷提步往那边过去，穆清瑜只好跟上。
穆清瑜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后头，待她踩着鹅卵石小路，走到空旷明亮之处，只听啜泣声早就停歇，翡翠正被穆二爷搂在怀里。
穆二爷轻轻拍着翡翠的背，温声安慰：“要不是那些下人来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翡翠哽咽着道：“爷平日里忙，妾身怎么好拿妾身的事，来让您添堵呢？再者妾身也没事的。”
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诉衷肠，穆清瑜目光渐冷。
她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这场戏码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瞧见，原来花园子里还有一人。
只见穆书睿坐在轮椅上，他大半的身子被石桌子挡住，是以穆清瑜一直没有瞧见他。
养了许久，穆书睿因为伤痛消瘦下去的脸颊，再次丰盈起来。
穆清瑜听说过，近来穆书睿的性子愈发的刁钻，稍稍不顺心就要摔摔打打的，他屋子里易碎的摆饰，每十天半个月总要重新换一批。
此时的穆书睿，正毫不掩饰地瞪着翡翠，眸子里能喷出火来。
要不是穆二爷在场，他早就发火了。
终于，穆书睿忍无可忍，大声喊道：“爹爹，我没有欺负那个女人！”
穆二爷和翡翠的柔情蜜意被打断，穆二爷不悦地望向穆书睿。
他从前最疼爱的儿子，现在变成了个只能依靠轮椅出行的废人，且性子乖戾，人人惧怕。
穆二爷非常害怕，外人提起他这个儿子，常常问得他哑口无言。
要不是今日偶然瞧见，他也不知道穆书睿最近如何了。
穆二爷刚要动怒，翡翠忙拉住他，劝道：“爷，是妾身不好，见了少爷没有行礼，不怪少爷的。”
说着翡翠离开穆二爷的怀抱，搀扶着丫鬟的手向着穆书睿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擦了擦眼泪，道：“少爷，妾身这就给你行礼，今儿个的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不要再让你爹爹生气了。”
翡翠肚子大了，行起礼来也十分困难，屈膝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紧紧抓着丫鬟的胳膊，才能完成。
穆二爷上前，拉住了翡翠，不让她行礼。
“逆子，你闹够了没有？”穆二爷怒极反笑。
穆书睿语塞，穆二爷极少对他发火。他是穆二爷唯一的儿子，就算做错了事，穆二爷也只会不痛不痒说几句。
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遭了那么大的罪，心里本就脆弱一些。
如今再面对素来疼爱自己的爹爹，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委屈地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没错！”穆书睿倔强地道，“都是那个女人，平白无故到我跟前来！”
翡翠扯了扯穆二爷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爷不要怪少爷。”
穆二爷吩咐丫鬟：“你们快些扶姨娘回去，外头冷，别叫她冻着了。”
“是。”
丫鬟们便搀扶着翡翠离开，走出几步远，翡翠不忘回头好心叮嘱：“爷，千万不要责罚少爷。”
“姨娘，小心脚下。”
丫鬟提醒之下，翡翠才转回头来。
她哭了一场，眼尾处通红，眸子还有些湿润。但是她的嘴角，高高的翘起，显然心情格外的好。
走出一段路，翡翠早就将哭哭啼啼的面具摘下，再鹅卵石小路尽头，冷不防看到一人，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装出抽泣的模样，那人已经笑着与她打招呼了。
“翠姨娘，好巧啊。”穆清瑜笑道。
“二小姐。”翡翠轻轻地屈了屈膝。
“姨娘哭过了？”穆清瑜问道。
“哦，只是点小事，小姐不用放在心上。”翡翠那帕子按了按眼角，随意敷衍道。
她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花园里的那一出闹剧，有没有被穆清瑜发现。
“姨娘如今月份大了，更得注意着了。不要为了一些小事，伤着自己的身子。”穆清瑜叮嘱道。
翡翠忙不迭地应下，瞧她的态度，巴不得穆清瑜早点把话说完，好早点离开。
穆清瑜微微一笑，并不为难翡翠，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翡翠松了一口气，她目送穆清瑜离开，待确定穆清瑜不会再回来后，她搀扶着丫鬟的手，几乎是健步如飞地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关起门来，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走得太急，倒是出了一身的汗。
“姨娘，你怕二小姐做什么？”丫鬟司琴不解地问。
“我只是怕，我们做的事，被二小姐瞧出端倪来。”翡翠如实说道。
这两个丫鬟，是和她一块入府的，从前她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翡翠好不容易，才将这二人弄到自己身边来。
对这二人，翡翠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另一个丫鬟棉儿附和着道：“是啊，那二小姐看起来是个好糊弄的主，根本不用怕的。”
293
翡翠失笑：“二小姐才不像看起来的那样，才不是好糊弄的。往后你们若是与她接触，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司琴和棉儿对视一眼，显然是不相信的。
二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从前还一直被王月娘和穆清雪压一头。
要不是王月娘自个犯了事，被远远的送走。穆清雪更是嫁到王府去了。
这二人不离开定国公府，想来二小姐不会有出头之日。
这样单纯的二小姐，如何会有心机？
司琴和棉儿二人想不明白，嘴上还是应着说好。
“司琴，待会子你偷偷去一趟王府，告诉王妃娘娘，她让我办的事，我都会尽心办好的。”翡翠吩咐道。
这二人当中，司琴为人沉稳。
“是，奴婢这就去。”司琴领命出去了。
看着司琴出去，棉儿感慨道：“唉，也不知道王妃娘娘，为何一定要与唯一嫡亲的弟弟过不去。”
翡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仔细外头有人偷听墙角，被人告到二爷那里，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棉儿小声地辩解：“姨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的。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嘛。”
“那也得仔细着，王妃娘娘可不是吃素的。”翡翠警告道。
棉儿想起穆清雪在定国公府时，那泼辣的作风，顿时噤声。
翡翠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起穆清雪让人转告她的话，叫她想法子，让穆二爷把穆书睿送出定国公府去。
翡翠想破脑袋，除了穆清雪嫌弃穆书睿丢人，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要让穆清雪对嫡亲的兄弟下手。
好在她没有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穆清雪身上。
穆清瑜独自回到院子里，只见墨竹和妙香恰好走到门口，要去找她。
“小姐，您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把披风带上？”墨竹臂弯里夹着一件披风，边走过来，边将披风抖开。
“我没走多远。”穆清瑜慢下脚步，让墨竹将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陈婆婆呢？”穆清瑜问道。
“婆婆跟着小厮出门去医馆里，买些药材回来。”墨竹回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
如今有定国公府庇佑着范嬷嬷，范嬷嬷出去安全不少。
且与范嬷嬷相处一段时日，穆清瑜更是相信范嬷嬷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不告而辞、逃跑的事。
又是一阵寒风刮过，墨竹和妙香忙迎着穆清瑜进屋子里。
屋子里，又是另一番天地，暖和得和春天一样。
穆清瑜不由地想起在秦姝那儿时，冷清又萧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自己的话。
临近傍晚，穆清瑜才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从秦府回来，因着穆老夫人正在佛堂里，她没来得及去给穆老夫人请安。
一走进穆老夫人的屋子里，让人静心凝神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穆清瑜走到里头，发现方氏正坐在穆老夫人对面。
她屈了屈膝，给那二人请安。
“找个位置坐吧。”穆老夫人和穆清瑜只说了一句，又转过头看向方氏。
穆清瑜安安静静地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捧在手心里听着穆老夫人和方氏说话。
“然后呢？”穆老夫人示意方氏继续说下去。
“后来二爷发了老大的火，书睿最近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这父子俩吵了起来，惊动了好些人。最后是丫鬟告诉我，我赶过去时，二爷还想与书睿动手。”方氏尽量不偏不倚地陈述着，不想帮任何一方说话。
二房除了穆清瑜是明事理的，其他的都是一堆理不清的乱账。
方氏想想就头疼。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老二这些年，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还要和一个孩子拌嘴，说不过就动手，传出去可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方氏默不作声。穆老夫人能说穆二爷，她这个当弟媳的不能说。
她暗暗一喜，穆老夫人对穆二爷越失望，就会越器重穆三爷。
指不定将来去请圣上册封定国公时，穆老夫人能想到穆三爷。
穆老夫人埋怨完，见无人搭话，只能继续说下去。
“你上次说的那位表姑娘，天气稍微好一些，你就将她接了来吧。”穆老夫人才埋怨完穆二爷，又提到这位表姑娘，很容易让旁人将这二人联想起来。
方氏迟疑地看了一眼穆清瑜，着实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只道：“瑜儿马上要成亲了，这些事也不用瞒着她。”
方氏这才道：“族里来信了，恐怕还要过个一两个月，将她的兄弟安置好后，表妹才能过来的。”
“难为她了，老子娘都走了，还要处理她老子留下来的一堆陈芝麻烂谷子事。”穆老夫人感慨道。
“这也说明，那位表妹，是个有情有义的。”
穆老夫人和方氏相视一笑，二人笑得默契，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穆清瑜听了寥寥几句，总算是听出了那二人的意思。
方氏称作表妹，那便是和穆二爷同辈的，想来穆老夫人有意，让那位表妹入二房。
要不是翡翠今儿个闹得这一出，恐怕穆老夫人没这么快下定决心。
穆清瑜知道翡翠的心计和手段，今儿个的闹剧，分明就是她挑拨起来的。
要是翡翠知道是这样的下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方氏稍微坐了坐，外头还有事便出去了。
只剩穆清瑜时，穆老夫人和她说起了秦家的事。
穆老夫人随意问了些，穆清瑜一一回答着。
为着秦家的面子，穆清瑜将秦大夫人刁难秦姝的事略了过去。
末了，穆老夫人和善地道：“在姝儿出嫁前，请她来家里吃个饭吧，也好叫家里热闹热闹。”
自打穆清菱离开后，穆老夫人便喜欢热热闹闹的，尤其喜欢年轻的小姑娘，让定国公府充满欢声笑语。
“好，姝姐姐肯定会来的。”穆老夫人的提议，正是穆清瑜的想法。
二人一拍即合，当下穆老夫人让王妈妈拿了自己的帖子，去秦府邀请秦姝，后日来定国公府做客。
穆清瑜从穆老夫人那儿回去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先是让庄子上送些新鲜的蔬果来，又让手上铺子的掌柜，挑些上乘的丝绸布匹和首饰来，好让秦姝当作回礼带回去。
穆清瑜忙活了整整一天，没想到来的不止秦姝一人。
294
到了约定这一日，穆清瑜早早地起身，先去给穆老夫人请安，方氏也在。
方氏笑道：“瑜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省的我操心了。”
“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打小就好。”穆老夫人笑着说道。
说完，穆老夫人面带忧愁地看向郭念儿。
原本这样有客来的日子，郭念儿最是开心了。
可现下的郭念儿，却独自出神，眼中甚至带着落寞。
穆老夫人喊了好几遍，郭念儿才回过神来。
“外祖母，你喊我？”郭念儿茫然。
“你二表姐要去门口，你去不去？”穆老夫人耐心地问道。
郭念儿朝着门口看过去，只见穆清瑜已经穿上雪白毛领的大氅，手里捧着暖炉，正要出去。
听到穆老夫人的话，穆清瑜偏过头来，清澈的眸子里盈着笑意，望向郭念儿。
不等郭念儿回答，穆清瑜邀请道：“表妹跟我一块出去吧。”
“也是，出去走走吧。”穆老夫人附和着说，并吩咐下人，去拿大氅和暖炉。
郭念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穆清瑜走出了屋子，走在冷冽的路上。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和自己并排走着的穆清瑜。
穆清瑜精致的侧脸上，眉角眼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郭念儿略带失落地问：“表姐，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这么伤心吗？”
穆清瑜失笑：“你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郭念儿愈发地委屈：“那我的心思，表哥就看不出来吗？”
穆清瑜无奈地摇摇头，感情的事，她自己都理不清，如何去当别人的说客呢？
“表哥心思细腻，肯定是知道的。表哥当时那么做，有他自己的缘由。那一日，到底是你冲动了些。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和表哥一样制止你的。”
穆清瑜安慰的话语简单直白，郭念儿心里好受了不少。
无论换做是谁都会像穆嘉言那样做，那一日，穆嘉言并不是针对自己，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穆清瑜觑着郭念儿的脸色，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哥哥好，大哥哥本就身子弱一些，如若你换一个法子，慢慢和他说，说不定他能听进去的。”
看着郭念儿脸色渐渐转晴的脸色，穆清瑜再添了把火：“你难道想看着大哥哥受人欺骗吗？”
“当然不想！”郭念儿不假思索，向往常一样中气十足地道。
穆清瑜了然一笑。
话已出口，郭念儿难得的羞红了脸。
话都说出去，也收不回来了，好在周围没有旁人。
“罢了罢了，我也不演了，怪累的，”郭念儿挥了挥手，“我当然不会让表哥受欺骗，我一定会找出证据的。”
郭念儿打起了精神，把手里捧着的暖炉丢到丫鬟怀里。
“把这劳什子拿走，我用不着。”
穆清瑜由衷一笑，悲天悯人不适合郭念儿。郭念儿应当永远是明艳灿烂的。
二人说着话，已经走到院子门口。
二人站在门内等候，有围墙挡着风，倒是暖和不少，穆清瑜也将暖炉递给墨竹。
出门的时候，下人来报，秦姝已经到定国公府门口了。
二人稍微站了站，就看到秦姝的身影了。
只是秦姝身边，竟然还有许多人，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部都来了。
“呦，瑜儿怎么到门口来迎接我们了？”秦大夫人笑着打招呼。
“要是知道大舅妈要来，我肯定到国公府门口去等。”穆清瑜似笑非笑，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耐。
她明明只想邀请秦姝一人过来，趁着秦姝还未出嫁，与秦姝好好说一说话。
没想到来了那么多的不速之客，穆清瑜才没有多少耐心应付她们。
“瑜儿真是客气了，我们都是自家人。”许久未露面的秦婕走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住穆清瑜的胳膊。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走了几步，与秦婕拉开些距离。
秦姝已然走到了穆清瑜跟前，抱歉一笑：“要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的，快些进去吧。”穆清瑜只拉着秦姝的手，往里头去。
对于穆清瑜的偏心，秦婕完全不放在心上，她慢了几步，等秦大夫人走上前来，母女二人才一齐往里头走去。
不知不觉，母女二人落在了后头。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不愧是母女，眼神里的算计分明是如出一辙的。
秦大夫人暗暗指了指怀里一物，秦婕慎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落在最后头，她们的小动作，除了贴身侍女，再无其他人发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穆老夫人的屋子里，满身携带的寒气，几乎要将屋子里的暖气压了下去。
穆老夫人和方氏都没料到，一次会来好些个人。秦三夫人没来，来的竟然是秦大夫人。
穆老夫人的笑容淡了几分，再看秦姝时，也没那么和善。
穆清瑜看在眼里，穆老夫人以为是秦姝擅自做主，将秦大夫人和秦婕带了过来，还带了个毫无存在感的秦珍过来。
秦婕许多年没有过来，秦珍是第一次来，穆老夫人少不得让王妈妈开了匣子，给二人取了见面礼来。
原本的打算，是秦姝到了之后，给穆老夫人请安后，就去穆清瑜那儿玩。
没想到秦大夫人巴巴地跟着来了，穆老夫人少不得要应付一下。
穆老夫人才与秦大夫人寒暄了几句，秦大夫人坐不住了，道：“老夫人，我们就不打扰您了。瑜儿，不如让我们去你那里坐一坐？”
秦大夫人开口，穆清瑜不得不从。
于是穆清瑜带着秦府来的一行人，往自己那边去。
妙香机灵，早就先跑回去准备着了。
穆清瑜和秦姝走在后头，看着前头的三人，秦大夫人和秦婕左瞧右看，秦珍只低头走路。
穆清瑜轻声问：“她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秦姝也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早晨我出门的时候，才知道她们也要跟着来。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不怪你。”穆清瑜安慰道。
一行人进了二房，穆清瑜的院子里。
这是秦婕头一次，她忍不住惊叹：“瑜儿，你住的院子好生宽敞气派。”
穆清瑜淡淡一笑，“三表姐里头请吧。”
295
秦婕头一次进穆清瑜的闺房，她毫不掩饰地四处张望着，丝毫不怕别人会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摆饰，角落里放着的绣架，用的事上乘的丝线，还有屏风架子上随意摆着的样式时兴的衣裳，无一不叫秦婕羡慕。
她小的时候，秦府也曾这般富贵。
秦婕羡慕又嫉妒，穆清瑜怎么能这般好命？
穆清瑜等人进来，就看到秦婕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表姐？”穆清瑜唤了一声。
秦婕回过神来，转过身面对身后来的人。
“妹妹的闺房布置得真别致。”秦婕笑嘻嘻地夸道。
“多谢。”穆清瑜心底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秦婕的笑容里，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穆清瑜引着秦大夫人等人入座。有这些人在，穆清瑜也不方便与秦姝说些什么。
待墨竹和妙香上了茶水和点心后，穆清瑜只喝着茶吃着点心，并不主动说话。
“哎呀，我的衣裳。”秦婕跳了起来，她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身上，只见她的裙摆湿了一大块，余下的茶水洒到地上，地上铺的垫子也湿了。
穆清瑜忙让墨竹带着丫鬟进来收拾，她的目光掠过秦婕的裙摆，道：“墨竹，你再去找一身我新做的衣裳，给表姐换上。”
闻言，秦婕兴奋地道：“那我能不能亲自去挑一身？”
看着秦婕自来熟的模样，穆清瑜轻皱了下眉，却还是应下了。
秦婕起身，还将秦姝和秦珍一齐拉了起来，“我们都去看看，瑜儿有多少好看的衣裳。”
秦姝和秦珍在秦府时，就被秦大夫人和秦婕压一头，此时对秦婕的要求，二人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秦婕拉着秦姝和秦珍往里头去，穆清瑜只好跟着进去。
妙香便带着丫鬟，收拾地毯上的水渍。
“这里这里，还脏着呢。”秦大夫人端然坐着，指了个地方。
妙香和丫鬟们猫着腰，去擦秦大夫人手指的地方。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秦大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小纸包，迅速拆开，将里头的东西，撒进其中一盏茶水里。
这东西遇水即化，完全看不出异常来。
秦大夫人收好，得意一笑，笑容里满是阴狠和算计。
内室里，秦婕兴冲冲地声音传出来。
穆清瑜有不少好衣裳，秦婕几乎挑花了眼。
秦大夫人唤道：“婕儿，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耽误时辰了。”
“好，”秦婕高声应了一声，“那就这身了，多谢瑜儿。”
秦婕换好衣裳，几人出来的时候，妙香也带着丫鬟，将地毯擦拭干净了。
穆清瑜和秦婕身形相差不多，她的衣裳穿在秦婕身上，也极为合身。
穆清瑜的衣裳，用料、刺绣和裁剪，都是最上乘的。
穿在秦婕的身后，倒像是偷穿小姐衣裳的婢女。
秦大夫人眸子一暗，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住嘴边的冷笑。
快了，她很快就能拥有泼天的富贵了。
看着穆清瑜几人重新坐定，秦大夫人说道：“你们在里头说了好一会子话，快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吧。”
穆清瑜伸手拿过茶盏，触及冰凉的茶盏，她又放了回去。
“先等等，茶水都凉了。墨竹，拿一壶热的来。”穆清瑜吩咐道。
不等墨竹出去，只见陈婆婆拎着茶壶进来了。
穆清瑜惊讶：“婆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陈婆婆笑道：“今儿个忙，茶水间里的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老奴正好闲着，便过来了。”
“婆婆，我来吧。”墨竹上前，想要接过陈婆婆手里的茶壶。
陈婆婆躲了一下，笑道：“无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她在穆清瑜这儿，几乎被当成了半个主子一样养着。
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怕泄露了陈婆婆的身份，穆清瑜和墨竹不再多说什么。
陈婆婆拎着茶壶上前，给几位主子添茶水。
滚烫的茶水倒下去，扬起一阵烟气，烟气里还夹杂着浓郁的茶香。
陈婆婆离得最近，茶香喷到脸颊上，倒是勾起了她想喝点茶水的小心思。
在倒其中一杯时，茶香扑到鼻子里，陈婆婆拧了拧眉头，又飞快地将情绪隐藏好。
添好茶水，陈婆婆退到一边。
秦大夫人率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这茶香味真浓郁，不愧是国公府。”
穆清瑜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她伸手端起茶碗。
和秦大夫人母女二人打交道，着实心累。
陈婆婆看着穆清瑜的动作，抿了抿唇。
她突然上前，肩膀不小心撞到穆清瑜，穆清瑜身子一歪，又撞到了秦珍。
二人正好都想喝茶水，这一撞，茶碗里的茶水洒出来不少。
“啊，是老奴的错，老奴只是想给秦大夫人再添一点。请小姐责罚！”陈婆婆愧疚道。
“没事的。”穆清瑜边擦着自己的衣裳，边道。
看着洒出来的茶水，秦大夫人和秦婕双双变了脸色。
秦大夫人拍案而起，怒道：“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当差的？”
陈婆婆的头愈发的低了，只一个劲的道歉：“是老奴的不是。”
“你几句道歉的话就能将事情摆平了？烫坏了两位小姐，我看你有几个脑袋来赔罪！”秦大夫人不依不饶。
穆清瑜偏过头，瞧见陈婆婆被秦大夫人数落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穆清瑜冷着声道：“大舅妈，怎么处置奴才，定国公府自有定国公府的规矩。”
言下之意，希望秦大夫人不要多管闲事。
“瑜儿，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轻，压不住刁奴。放纵刁奴有害无益，我这是在帮你啊！”秦大夫人的视线掠过洒得到处都是的茶水，就心痛得不行。
“舅妈的好意我心领了，”穆清瑜站了起来，道，“还请舅妈和姐姐妹妹们起身，让下人将暖榻也收拾一下。”
秦婕皱着眉头，嗔道：“我娘为你好，你怎么不领情呢？依我看，现在就把这个刁奴处置了！”
穆清瑜气笑了，这母女二人，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啊。
她看着深深低着头的陈婆婆，心里更是烦闷。
“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表姐放心，我会按着规矩来办事的。”穆清瑜态度强硬地拒绝。
296
穆清瑜油盐不进，不管秦大夫人和秦婕说什么，都不肯处置了陈婆婆。
说话的时候，穆清瑜已经擦干了衣裳。茶水洒得不多，在热乎乎的屋子一烘，很快就干了。
穆清瑜侧过脸，无意间看见秦珍红彤彤的手背。
“六表姐，你的手没事吧？”穆清瑜关切地问。
秦珍一愣，赶紧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怯怯地道：“没事。”
秦婕睨了她一眼，不屑地道：“她能有什么事？倒是这个刁奴，要是不把她处置了，往后事情可大了去了。”
穆清瑜眉眼间沾了些不悦，挥了挥手，吩咐墨竹：“你带着婆婆出去吧。”
背对着众人时，穆清瑜朝着墨竹使了个眼色。
墨竹带着陈婆婆下去了。
暖榻上收拾干净，众人再次坐了回去。
穆清瑜被秦大夫人母女二人，说得心里不痛快，只一言不发地坐着。
屋子里的氛围沉闷起来。
秦大夫人和秦婕对视一眼，秦婕端起茶碗，笑了起来：“瑜儿，方才是我说错话了，不该擅自做主，想要处置你的下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此事就算过去了吧。”
秦婕如此，穆清瑜便伸手端起茶碗，敷衍说：“表姐严重了。”
希望喝完这杯茶，对面几人能识趣些，自己离去。
秦婕又冲另外二人道：“你们两个，也一起喝一杯。”
秦姝和秦珍没有不应的，二人也一起端起了茶碗。
秦大夫人冲着秦婕得意一笑，果然是她的女儿，和她一样的有主意。
除了秦大夫人外的四人，碰了碰茶碗，将要收回手喝的时候，墨竹又闯了进来。
墨竹疾步到了跟前，她弄出的动静不小，四人不约而同看向她，望了要喝茶水的事。
“回禀小姐，老夫人那里派人来喊大夫人过去说说话。”墨竹说道。
穆清瑜正有此意，连茶都顾不得喝了，急忙道：“这样啊，那不能让祖母等急了，你快将大舅妈她们的衣裳准备好。”
在穆清瑜的催促下，秦家几人稀里糊涂地下了暖榻。
秦婕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众人一口都未曾喝的茶水，忙道：“走归走，先把茶水喝了吧，不然我怕妹妹还生我的气。”
“不会的，我肚量没那么小。表姐快些，衣裳都准备好了。”穆清瑜催促着。
门口的丫鬟，正拿着几人脱下来的外衣，准备给秦家几人穿上。
“不行不行，不喝我就不走了。”秦婕耍着赖。
穆清瑜只好松开拉着她胳膊的手，无奈道：“那你去吧。”
秦婕快步走回去，将自己那一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好了，我喝完了，该你们喝了。”
穆清瑜又拉住秦婕的胳膊，拉着她往外头走去，“表姐喝了就行了，我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你不喝，那姝儿和珍儿呢？她们肯定是要喝的。”
穆清瑜不由地看了秦婕一眼，秦婕何时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了？
穆清瑜巴不得秦大夫人母女快些离开，不愿再应付她们。
她干脆不说话，只冲着自己的下人使着眼色。
墨竹和妙香带头，几乎是赶客似的，将秦大夫人一行人连拉带拽弄到了门口。
秦大夫人和秦婕，嘴里一直说着还不想离开的话，穆清瑜只当听不到。
在她的闺房里，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墨竹和妙香好不容易，给那二人穿上外衣，推着那二人往外头去。
秦大夫人怒道：“瑜儿，我可是你的舅妈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也是为了舅妈好，要是让我祖母等急了，我祖母可是要生气的。”穆清瑜佯装好心地说。
秦大夫人和秦婕力气大，墨竹和妙香又叫来了好些个丫头，一齐推着那二人出去了。
秦姝惴惴不安：“瑜儿，这样做，大伯母和六姐，肯定会对你心生怨气，不知道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我才不怕，”穆清瑜笑了一笑，小声说，“你先跟着她们去，待会子我让人把你喊回来。”
秦姝只好跟在秦大夫人身后出去了。
秦珍更是一言不发，主动离开了。
推推搡搡间，秦大夫人和秦婕已经被推出了院子外头，二人再折返进去，总归是没面子。
“奴婢还有事，就不送了。这个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会带着各位过去的。”墨竹客气有礼地说完，将院子的门关上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瞪着关上的门，皆是怒不可遏。
秦婕用眼神剜了秦姝一眼，怒道：“你不是和瑜儿关系好吗？方才我们被赶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和她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会听你的！”
在秦婕咄咄逼人之下，秦姝只能咬着唇，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是我的不是。”
另一边，秦大夫人正数落着秦珍：“方才婕儿一个劲的让你喝茶？你为什么不喝？”
秦珍低着头，嗫喏地道：“是……是我的错。”
秦大夫人和秦婕的嗓门，一个比一个洪亮，正要带路的丫鬟，听得头都大了。
这还是在定国公府呢，这二人就没遮没拦的。
回到家去，这二人还不知道怎么猖狂呢。
丫鬟提醒道：“秦大夫人，请跟奴婢来吧，别叫我们老夫人等急了。”
秦大夫人不甘心地闭上嘴，跟着丫鬟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没走几步路，甚至连二房都还没有出，墨竹跑了过来。
“给大夫人请安，我家小姐说八小姐有东西落下了，请八小姐回去拿一下。”墨竹说道。
这个理由漏洞百出，既然漏了东西，为何不亲自送来，还要人回去一趟？
秦大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好啊，那我们一块回去。”
“大夫人，我家小姐只说了，让八小姐过去便是。还请大夫人快些往老夫人那里去。”墨竹道。
“也罢，婕儿，你就带着珍儿，陪着姝儿回去一趟吧。”秦大夫人吩咐道。
墨竹笑而不语，只看向那个穆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
“我家老夫人说了，要请大夫人和几位小姐一起过去。既然八小姐有东西落下了，快些回去一趟便是。要是让我家老夫人等急了，奴婢可承担不了老夫人的怒火。”
丫鬟搬出穆老夫人来，秦大夫人眸子一暗。
此时此刻，还不能得罪定国公府，秦大夫人只好让秦姝，跟着墨竹往回去。
297
墨竹带着秦姝往回去。
离那些人远了些后，秦姝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墨竹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地带上了笑。
二人加快了脚步，回到了穆清瑜的房里。
秦姝带着笑走进去，没成想对上的是穆清瑜略显凝重的眼。
“瑜儿？你怎么了？”秦姝担忧地问。
穆清瑜似乎藏了心事，只拉着秦姝往里头走去。
进了里头，只见暖榻边，还站着一人，正是方才失手撞了穆清瑜的老奴。
秦姝多打量了那老奴一眼。
这老奴浑身气度不凡，不似普通的下人。
她脸上云淡风轻、执掌一切的气魄，说她是哪一家的当家主母，秦姝也是信的。
“姐姐站到这边来，”穆清瑜拉着秦姝，站到了暖榻边上，“婆婆，你说吧。”
秦姝心里愈发的疑惑，她走得近了，才发现那老奴手上捧着的茶碗。
那茶碗，是她们先前喝剩下的。
“这里面，被人加了东西，”陈婆婆言语直白，“是朝阳草，只要喝下这碗加了朝阳草的茶水，不出一个时辰，将七窍流血而死。”
穆清瑜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心惊。
是谁，能在她院子里下毒？
“瑜儿。”秦姝扯了扯穆清瑜的衣袖，眼神里带着怀疑。
穆清瑜解释道：“陈婆婆医术高明，且值得信任。”
穆清瑜说的话，秦姝没有不信的。
她看了一眼还在桌案上摆着的茶碗，陈婆婆拿的是秦珍的那一碗。
是谁竟然要给秦珍下毒？
穆清瑜和秦姝皆后怕不已，不管是谁出了事，后果皆不堪设想。
“墨竹，你去查一查，今儿个院子里，有没有行踪古怪的人。”穆清瑜脸色难看地吩咐。
“小姐不用让墨竹姑娘去查了，”陈婆婆拦住了将要出去的墨竹，“今儿个老奴一直待在茶水间里，茶碗茶叶茶水都是老奴亲手准备的。”
“婆婆的意思是，不是在茶水间里下的毒，而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下的毒？”穆清瑜难以相信，究竟是要怎么大的胆子和心计，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将毒药弄进茶碗里去。
“我们一直坐着说话，眼睛更是看着对方的。就算想耍手段，也没有时机呀。”穆清瑜想不明白。
墨竹和妙香也跟着回想，更是想不明白。
二人一直贴身伺候着，眼睛半刻没有离开主子，究竟是怎么让茶水里混进别的东西的？
秦姝心思细腻，将今儿个的事回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六姐姐衣裳湿了，去内室换衣裳，我们不都进去了？”秦姝提醒道。
“难道是大舅妈？”穆清瑜几乎是脱口而出。
按照秦大夫人的性子，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对，”秦姝呢喃，“大伯母为什么要害七姐姐，七姐姐马上要跟着我去章家了。”
“可是除了大舅妈，再无其他人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种事。”穆清瑜拧着眉头。
她不能理解，秦大夫人为何要害秦珍？秦珍如若嫁到章家去，能给她带来的好处不是更多吗？
穆清瑜和秦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秦大夫人究竟是何目的。
秦姝又猜测道：“会不会是茶水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还没送到我们跟前，就被下了毒呢？”
“不可能，”陈婆婆摇了摇头，“老奴亲手将茶水交给墨竹姑娘的，中间没有假手于人。”
陈婆婆在宫中许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她十分自信，没有人能够糊弄得了她。
墨竹接着说：“奴婢从婆婆手上接过茶水，也是亲自端过来的，没有让旁人帮忙。”
所有人的话加在一起，除了秦大夫人，没有别人有时机，做出下毒一事。
可秦珍是她的庶女，秦珍出了事，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屋子里，除了陈婆婆，其他人都在想破脑袋，想给此事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陈婆婆提议道：“小姐，不如待会子她们离开的时候，派个人悄悄的跟着。”
“好，就照你说的。”穆清瑜应道。
秦姝低垂着头颅，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清瑜让墨竹等人先出去，她坐到了秦姝边上，屋子里只剩她们姐妹二人。
“姐姐，差一点我们就没命了。”穆清瑜犹有后怕。
秦姝紧紧地握住穆清瑜的手，只见她的手正在发抖。
要是秦大夫人起了别的心思，或许死的就是她或者穆清瑜。
她从来没有想过，秦大夫人能狠毒到这种地步。
穆清瑜感觉到了秦姝的害怕，自责不已。
都怪她因为不耐烦，卸下了防备心。秦大夫人和秦婕这么简单的伎俩，都没有察觉到。
只是不知道她们，为何偏偏选择在她这儿，对秦珍下手？
“姐姐你瞧，你一直对她们多加忍让，她们依然不满足，要得寸进尺地欺负你。她们一个不顺心，就能要你的命。”穆清瑜趁机劝道。
秦姝颤抖得愈发厉害了，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心寒，亦或是是害怕。
穆清瑜静静地陪着，秦姝情绪稳定下来。
秦姝冰凉凉的手，慢慢有了温度，她回握住穆清瑜的手，声音轻柔却又坚定：“你放心，我会查出来，到底是不是大伯母设的局，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穆清瑜勾起嘴角，重重的嗯了一声。
坐了一会，秦姝起身准备离开。
“要是我在你这里耽搁太久，怕大伯母发现什么。我还是先过去吧。”秦姝道。
“我与你一块过去，今儿个是我请你过来的，我不出面说不过去。”
于是穆清瑜和秦姝一道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二人一进去，秦大夫人和秦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二人的脸色。
看起来穆清瑜和秦姝什么都没发现，秦大夫人母女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几人说了一会话，方氏主动道：“母亲，我先去厨房，看着点午膳吧。”
穆老夫人回道：“也好，你叫她们仔细着些，给客人准备的午膳，绝对不能马虎了。”
念着是穆清瑜的亲人，穆老夫人准备打起精神，陪她们用一顿午膳罢。
秦大夫人却道：“多谢老夫人了，我们不用午膳，待会子就走了。”
298
穆清瑜不由地多看了秦大夫人几眼，她还以为，要到午后，秦大夫人才肯离开呢。
她瞧着秦大夫人的神色，总觉得秦大夫人没有先前那般开心。
秦大夫人的眼中，带上了惯常有的算计和冷意，脸上的笑也不再热情，透着一股子阴冷。
“老夫人，我们先告辞了。”秦大夫人干脆站了起来。
秦婕、秦珍和秦姝跟着站了起来。
“厨房里都准备好了，不如留下来吃了午膳再走吧。”方氏客气地道。
“好意我们心领了，就不多留了。”秦大夫人执意要走，方氏只好让人准备些回礼，叫她们带回去。
穆清瑜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她为秦姝准备的东西，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给秦姝吧。
现在交给秦姝，说不定还要被秦大夫人和秦婕刮走一层。
“瑜儿，你去送一送吧。”穆老夫人说道。
“好。”
穆清瑜起身，跟着秦大夫人一行人出去。
穆清瑜只送到垂花门处，便转身进府去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上了一辆马车，一放下帘子，秦婕小声道：“娘，我们没有把事办好，那位肯定不会将约定好的东西给我们。娘，我们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秦婕越来越着急。眼瞧着就要到手的富贵飞走了，她怎么还能坐得住？
“看吧，等秦姝大婚的时候，穆清瑜肯定会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再试一试。”秦大夫人沉着气。
“下一次我们好好筹划一番，今天实在是太仓促了，也难怪不成功。”想到此，秦婕的心里好受不少。
“也是，要不是丫鬟看到秦姝要出门，我们也不知道，定国公府竟然给秦姝下帖子了。三房的人，嘴可真严啊。”秦大夫人讥诮一笑。
她会叫三房的人知道的，敢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来对付她，会是何种下场。
后头的马车里，坐着的是秦姝和秦珍。
二人不甚熟悉，秦珍坐在角落里，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想到过几日，一齐去章家的事，二人之间的氛围尴尬了起来。
秦姝只用余光打量着秦珍，论容貌和气质，秦珍只能说是平平。
但是她低着头时，流露出来的温柔小意，让人看着格外舒心。
秦姝对秦珍的感情很是复杂，一方面痛恨她，将要夺走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替秦大夫人，继续控制自己。
但想到秦大夫人对秦珍的狠辣无情，秦姝又忍不住心生怜悯。
要是秦珍知道，秦大夫人对她起了杀心，不知该有多么绝望。
秦珍注意到了秦姝的打量，她的头更低了，几乎快埋进胸口。
可是，她也身不由己。
秦家的马车很快到了秦府。
回到三房，只见秦三夫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秦姝快走几步，走到了秦三夫人跟前。
“我听说，大夫人和六小姐七小姐，都跟着你去定国公府了？”秦三夫人担忧地问。生怕秦姝受了什么委屈。
秦姝嗯了一声，反正也瞒不了。
秦三夫人连忙问：“那大夫人她们有没有为难你？她们去国公府，那边的老夫人生不生气？有没有牵连到你？瑜儿有没有不开心？”
秦姝疲惫一笑，“娘，我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好好好，你快回去歇着，我不打扰你。”秦三夫人忙吩咐丫鬟，照顾好秦姝。
秦姝回到屋子里，只留了珠儿在身边伺候。
珠儿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最是能信得过的。
“珠儿，我好像听你提起过，你有亲戚在大伯母院子里当差？”秦姝问道。
“小姐好记性，是奴婢的表嫂，在大夫人院子看院门。”珠儿回道。
看院门？那岂不是对秦大夫人的去向最为了解？
秦姝心念一动，心中有了计较。
“既然是你的表嫂，什么时候得空了，请她过来坐坐。只是你务必要提醒她，千万别被别人发现了，尤其是大伯母。”秦姝仔细叮嘱道。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珠儿满口答应着。
秦大夫人老是欺负自家小姐，要是被秦大夫人知道，她的表嫂来见秦姝，肯定没有好事。
珠儿对秦大夫人深恶痛绝，更是会小心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伺候您，先歇一会，再起来用午膳？”珠儿提议道。
秦姝摇了摇头，只道：“不必了，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想一想。”
“是，奴婢就在外头，小姐有事一定要喊奴婢。”珠儿简单收拾了下，便出去了。
走到门口打起帘子时，她情不自禁地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秦姝正坐在床沿上，目光幽深，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珠儿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家小姐果然是变了，变得眼泪少了许多。
从前碰上这类事，秦姝只会哭着，将委屈咽下去。
珠儿甚是欣慰，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一趟，将表嫂请过来。
定国公府，夜深了，墨竹派出去的人才回来，只可惜一无所获。
秦大夫人和秦婕回到秦家后，并没有出过门，秦家也没有外人进去过。
穆清瑜失望。
陈婆婆在一旁劝道：“小姐被灰心，一定能发现些什么的。”
陈婆婆在宫中数十年，帮着皇后娘娘渡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她的话，穆清瑜极为信任。
穆清瑜打起精神来，吩咐道：“墨竹，你再派些人，去秦府守着。”
“是。”
穆清瑜派去的人，在秦府轮流守了几日，这几日里，秦大夫人和秦婕常常一块出去。
她们去的地方，有胭脂水粉铺、酒楼、茶馆，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穆清瑜觉得希望渺茫时，秦姝派人来，送了一张纸条，上门只写了几个字，留心迎芳阁。
“迎芳阁？”穆清瑜呢喃着，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墨竹提醒：“小姐，迎芳阁是胭脂铺，前天秦大夫人和六小姐去胭脂铺里，坐了大约半个时辰。”
穆清瑜这才想起来，她派去的人，只敢在门口守着，不敢跟着进去，是以并不知道，秦大夫人母女去胭脂铺里做了什么。
秦姝特意派人送了这么张纸条来，肯定别有深意。
“墨竹，吩咐下去，大舅妈她们再去迎芳阁时，速速来告诉我。”穆清瑜吩咐道。
299
不出三日，线人来报，秦大夫人和秦婕又要去迎芳阁了，已经在路上，快要到了。
穆清瑜早就在等着这一刻，她稍微一收拾，只带着墨竹，悄悄地从偏门坐了马车出府去。
二人赶到迎芳阁门口时，正好瞧见秦大夫人和秦婕，刚刚跨进铺子里。
秦大夫人母女才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引着二人往里头去了。
穆清瑜戴上帷帽，在墨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走到迎芳阁跟前，穆清瑜抬起头，打量了一番。
从外表看，只是间普通的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冷冷清清，没什么特别的。
穆清瑜和墨竹走进去，只见铺子里没有客人，三四个伙计都百无聊赖，打着瞌睡。
看到有客人进来，那些伙计先是打量了一番穆清瑜和墨竹的穿着，才招呼了句：“小姐随便挑随便选，要是有喜欢的可以试一试。”
为了不打眼，穆清瑜和墨竹穿的都是衣柜里压箱底的，最普通最陈旧的衣裳。
那些个伙计，只当二人是哪个破落户家的小姐和仆人。
这样的出身，注定了那二人买不了多少东西。是以伙计们并不热情。
铺子并不大，穆清瑜几眼就看完了。铺子最边上，是一架楼梯，想来秦大夫人和秦婕是沿着楼梯，上二楼去了。
墨竹也瞧见了，便问：“二楼是什么？”
伙计懒懒地回道：“哦，二楼是包厢。”
“我们能上去吗？”墨竹又问。
“包厢里都没打扫，都是灰尘。”伙计回道。
因着胭脂水粉铺子并没有什么生意，连二楼包厢都已经荒废许久了。
伙计们不想多生事端，并不想带着那二人上包厢去。
“可是刚刚我好像看到，你们的伙计带着位夫人，上二楼去了？”墨竹再次问道。
正在打瞌睡的伙计，终于有了变化，纷纷精神了起来。
“你眼花了吧，今儿个除了你们，没有别的客人来过。”
“是啊，二楼包厢早就不用了，连我们都不上去，怎么还会带客人上二楼去呢？”
“你们要是不买东西的话，趁早出去吧。”
说着说着，那些伙计竟然想要将穆清瑜二人赶出去。
墨竹只是提了一句，就叫这几人这么大的反应。
穆清瑜愈发好奇，二楼到底有什么秘密。
穆清瑜和墨竹对视一眼，二人先走了出去。
二人走到迎芳阁对面的茶馆上，上了二楼，正对着迎芳阁的包厢。
穆清瑜点了一壶好茶，边喝边盯着迎芳阁的大门。
墨竹则离开了，她拿着银子，去迎芳阁附近的商铺和人家，开始打听起来。
迎芳阁。
待穆清瑜和墨竹二人离开后，伙计们立马上了二楼。
二楼果然如他们说的一样，年久失修、荒废许久，看起来许久没有人上来过。
可是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伙计在二楼走着，没有留下任何印记，鞋底上也依然干干净净。
伙计走到走廊尽头，只听最里头那间包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声音。
伙计站到门口，伸出手敲了敲门，就隔着门恭恭敬敬地道：“主子，秦家夫人和小姐进来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
等了一会，只听里头声音响起。
“知道了，你出去吧。”听声音，是极年轻的女子。
“是。”伙计原路返回。
包厢里头，秦大夫人和秦婕毫不在意，她们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被人瞧见并不甚稀奇。
看着母女二人满脸不在乎，对面的女子更是生气。
“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经常过来，省的被人发现。这下可好？要是被人知道我在这里，那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女子气急败坏地道。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大夫人和秦婕才知道此事的严重。
秦大夫人堆着笑，讨好道：“您放心，我们来的时候也很小心的。看到我们的人，肯定是路人罢了，您不用担心。”
女子愈发生气：“风凉话谁都会说。”
“我们也是为您好，”秦婕忙道，“您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个人帮着，肯定有诸多不容易的。您要打探起消息来，肯定没有我们容易啊。只要外头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来帮助您逃走。”
秦婕的这番话，让女子的怒气稍稍散了些。
也是，自己一无所有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靠着对面二人才能保命。
秦大夫人和秦婕交换了个眼神，秦婕便继续劝道：“如今您还在都城里待着，着实不安全。不如让我和我娘想法子，送你出都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不行，”女子不假思索地拒绝，“在你们事成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穆清瑜还好端端的活着，叫我如何安心离开？”
“上一次，只差一点。我那个妹妹死在穆清瑜的闺房里，我们稍做手脚，推到穆清瑜身上。就算为了名声，定国公府的人极力否认，但是一旦传出去，穆清瑜将背负一条人命，再无出头之日的。”秦婕不甘心地道。
此事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你们下次，干脆直接对穆清瑜下手。”女子恶狠狠地道。
秦婕苦笑：“要是我们对穆清瑜下手，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查到我们身上，肯定要把我们送进大牢去的。”
秦大夫人和秦婕还有着理智，她们才不想富贵到手了，却没命花了。
女子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要是对面二人出了事，自己再去寻找帮手，实在是太过冒险。
可是穆清瑜不死，她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女子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片刻，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没有事就不要过来了。待会子别从大门走，让伙计带你们往后门离开。”
秦大夫人和秦婕却不站起来，秦婕小心翼翼地道：“您知道的，我们再去弄点毒药啥的，也需要银两的。不如您先给我们一些？就从事先约定好的那份里出？”
女子冷笑两声，“怎么，你们是怕我事成之后不给你们银子？”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秦婕讨好地笑着。
秦大夫人更是道：“是我女儿不会说话，您不要想多了。”
300
女子面上挂着高傲的笑，“那你们就不用来试探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知道知道知道，我们这就回去了，您保重身子。”秦大夫人和秦婕生怕惹恼了她，叫她不肯给银子了。
母女二人即刻起身离开。
二人下到二楼，伙计们迎了过来。
秦大夫人道：“这里有后门是吧，带我们往后门出去。”
“是。”
伙计恭恭敬敬地领着秦大夫人母女二人，往后门走去。
伙计的态度，与招待穆清瑜主仆时的冷淡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二楼包厢里的女子，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直至那一阵脚步声，自后头处离开，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卸下所有的防备后，她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强烈的恨意更是将她的心脏填得严严实实。
她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
“穆清瑜……穆清瑜……”她低声呢喃着，好似这样才不会叫自己忘记这个名字。
都是因为穆清瑜，才叫自己失去了一切！
她一定要亲眼看着，穆清瑜比自己更惨！
对面茶馆二楼的穆清瑜，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顺便紧了紧衣襟。
她手里捧着茶碗，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迎芳阁的大门。
自始至终，迎芳阁里都没有人出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墨竹打探好了回来了。
“小姐，奴婢和街坊四邻打听过了。从前这迎芳阁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二楼包厢里常常坐满了人，都是去试胭脂水粉的。只是大约一个月前，迎芳阁突然没了什么生意，加上那些个伙计态度冷冰冰的，迎芳阁就冷冷清清的了。”
穆清瑜听着，越发的疑惑。
做生意的，怎么能不热情待客？反而是一副赶客的架势？
如若不想做生意了，为何不干脆关门大吉呢？
“对了，这间铺子的主人是谁，你可打听出来了？”穆清瑜又问。
墨竹摇了摇头，“奴婢打听不出来，那些个街坊四邻也说不上来。”
“好吧，总之你让人留心些。”穆清瑜吩咐道。这间铺子里透着古怪，她能肯定，秦大夫人母女二人过来，绝对不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主仆二人不由自主地朝着迎芳阁的门口望过去，只见门口，连一只鸟儿都不曾逗留。
“你派人去秦府门口打听一下，大舅妈她们回去了没有。”穆清瑜皱了皱眉，等了许久都不见秦大夫人二人回来。
想起她和墨竹在铺子里时，那些个伙计突然精神起来的模样，难道是她们打草惊蛇了？
“是，奴婢这就去。”
墨竹出去了，她让随行的小厮，赶紧往秦府跑一趟。
这一来一回，又过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穆清瑜和墨竹都没有瞧见，迎芳阁门口有人出入。
小厮去秦府打探，秦大夫人和秦婕早就回去了。
墨竹惊讶：“我们一直盯着，她们是怎么离开的？”
“肯定还有别的门，”穆清瑜说着站了起来，“走吧，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守着了。”
坐了许久，一站起来，双腿都有些不稳。
墨竹连忙扶住穆清瑜，提醒道：“小姐仔细着，奴婢搀着您出去。”
穆清瑜便借着墨竹的力，走下了楼梯。
入了冬后，白日一天比一天短。
走到外头，只见天边染上了夕阳的暖光。
原来她们已经在这儿，耽搁了快一下午了。
好在她们是悄悄出来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留了人在这盯着后，穆清瑜和墨竹上了马车，要回定国公府去了。
马车才行驶一会，墨竹透过不断浮动的帘子，看到了外头的人。
“小姐，那不是徐大人吗？”墨竹伸手，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穆清瑜向外头看去，只见一男子走在路边。
那男子面容白皙俊逸、神情不卑不亢，就算是穿着便服时，脊背也挺得笔直，仿佛走在皇宫中一般。
此人正是徐屿舟。
穆清瑜心念一动，忙吩咐车夫停了下来。
墨竹下了马车，快走几步，追上了徐屿舟。
“徐大人！徐大人！”
徐屿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待看清身后之人时，停下了脚步。
不等墨竹说明来意，徐屿舟已经望向停在路边的马车，正好对上马车里，那一对清澈动人的眸子。
墨竹道：“徐大人，我家小姐想请你过去说说话。”
徐屿舟“嗯”了一声，大步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穆清瑜微微颔首，唤道：“徐大人。”
徐屿舟同样低头致意，“穆小姐。”
“徐大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可知道那边那家胭脂水粉铺的底细吗？”穆清瑜伸出玉指，指了个方向。
徐屿舟眯了眯眼，“迎芳阁？”
“正是，大人可知道些什么？”穆清瑜问道。
徐屿舟直言不讳：“近些时日，那家铺子确实有些异常。只是我还没有空去查一查，待我查出些什么，定给小姐送去消息。”
徐屿舟心思细腻又敏锐，他常常沿着这条路，从衙门回家去。
迎芳阁的异常，他早就发现了。
只是被其他人缠着，他还没能腾出手来，去查一查。
既然穆清瑜开口问了，此事就该往前提一提了。
穆清瑜等了一会，不解地问：“你不想问一问缘由吗？”
徐屿舟薄唇边漾起一抹度着夕阳的笑，“穆小姐不愿意说，徐某不会多问。”
穆清瑜回之一笑，感激道：“多谢。”
墨竹已经上了马车，徐屿舟后退几步，目送着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随即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穆清瑜和墨竹回到定国公府，正好赶上了晚膳时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见郭念儿也在。
“你终于回来了，”郭念儿松了一口气，“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穆清瑜正在门口处，由着墨竹和妙香伺候她脱掉大氅，并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
“这是我熬了一下午的鹿茸鸡汤，还热着呢，”郭念儿说完，便起身穿起了外衣，“好了，我也要回去了。”
“怎的这般着急？不如多坐一会？”穆清瑜挽留道。
“不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郭念儿调皮地眨了眨眼。
穆清瑜顿时明白，她还要去穆嘉言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