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穆老夫人只当林氏母女是贪图定国公府的富贵，才来攀关系的。
能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穆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自然是好的。”穆老夫人敷衍的回道。
林夫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余光瞄到穆清秋不善的眼神，只好拉着林素离开了。
穆清秋仍然咽不下这口气，悄声吐槽：“娘，她们太过分了！”
方氏拍了拍穆清秋的手，“好了，别叫人看笑话。”
太和殿里欢声笑语，看起来一片祥和，天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定国公府的笑话。
不一会儿，圣上、皇后、长乐公主以及晋王到了太和殿，上首坐下。
宴席正式开始。
皇后娘娘扫视了一圈，问道：“丹阳呢？怎么不见她？你方才没有去找她吗？”
因着先前的事，皇后娘娘对丹阳郡主格外重视。
“啊？丹阳也来了？我不知道。”长乐公主说着，吃了一筷子的菜。
皇后娘娘皱起眉头，看向康月长公主。
康月长公主自然是听到了皇后母女二人的对话，只是她也找不到丹阳郡主。
“娘娘，丹阳肚子不舒服，马上就过来了。”康月长公主寻了个借口。
当然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丹阳郡主不知道溜去哪里玩了。
丹阳郡主的名声，本就狼藉不堪，不能再添新的污点了。
“嗯。”皇后娘娘应了一声，不再提起此事。
“皇叔，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啊。”长乐公主问晋王。
晋王风流倜傥，长乐公主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皇叔。
要是换了别人，敢抢了她的风头，她早就发火了。
能与晋王这般明星一样的人物坐在一块，长乐公主反而很欢喜。
“大约待上数月吧。”晋王回道。
“那我能常常去找皇叔玩吗？”长乐公主眸子亮晶晶，期待的问。
“长乐，你皇叔是有正事的，哪里能陪着你胡闹。”皇后娘娘低声斥责。
“无妨，我膝下没有子嗣，长乐来找我玩，也能让晋王府热闹些。”晋王解围道。
皇后娘娘睫毛颤了颤，不由自主的朝着晋王望过去，正好对上他一双多情眼，心尖更是一颤。
晋王府里只有一位晋王妃，因为体弱多病，常年不出门见人。
世人皆说晋王长情，但皇后娘娘曾见过晋王妃一面。
晋王妃的模样，竟然和她有几分神似。
皇后娘娘的心“砰砰”直跳，强忍住心里翻滚的情绪。
当初她和晋王青梅竹马，人人都调侃，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成为晋王妃。可惜天不随人愿……
“母后，母后，”长乐公主唤了好几声，才见皇后娘娘看过来，“我明儿个能去皇叔那里玩吗？”
“问你父皇去。”皇后娘娘只道。
于是长乐公主又去歪缠圣上，没一会圣上就答应了，长乐公主开心的拍手。
宴席进行到一半，长乐公主待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玩。
“殿下，微臣出去透透气。”李照对着晋王说道，他的位置，紧紧挨着晋王。
面对李照时，晋王脸上带着和面对别人时不一样的神情，少了几分虚假。
“去吧，本王这边没什么事。”
李照便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大步走进御花园里。
走了没多久，渐渐到了没人的地方，连宫女都很少经过。
李照转过身，冷冷的道：“出来。”
他才从大和殿出来，就被人跟上了。走了一路，身后的人竟然跟了一路。
他话音刚落，只见御花园假山石后头，走出来一人影。
那是个女子，身着一袭月白留仙裙，眉目间尽显温柔之色。
她袅娜的走上前来，时不时害羞带怯的给李照投去一个眼神。
走到李照五步之遥的地方，她双颊绯红，羞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李照确定自己不曾见过面前的女子，又是谁派来的？
“奴家是礼部侍郎林家，行三的，”林素大着胆子开口，声音细如蚊讷，“奴家见过李将军。”
说着，林素用早就演练过千遍百遍的姿态，盈盈施了一礼。
她如弱柳扶风般的神情，轻盈的动作，李照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人的影子。
李照少有的露出迷惑，后退了一步，冷硬的问：“你有何事？”
林素一咬牙，难道她做的不够好？怎么李照对她，还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她娘都说，她有七分像那位定国公府的二小姐。
瞅着李照后退，林素咬着牙，准备上前一步。
却被李照周遭散发的寒气震慑住，不敢上前。
“奴家……奴家只是想和将军说说话。”
李照没有说话，转身利落的离开。
林素委屈的瞪大眸子，这就是李照的态度？
想起林夫人的交待，林素只好把心一横，提起裙角匆匆的跑到李照跟前。
林素硬着头皮，直面上李照冷得如千年寒冰一样的眼睛，她几乎把活了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勇气，悉数使出来了。
“将军可否知道，皇后娘娘有意……有意……”林素结结巴巴的，脸颊越来越红，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你是林家三小姐？”李照想起了什么，问道。
林素一喜，忙不迭的回道：“是，奴家是林家三小姐，单名一个素字的。”
李照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想必这位林三小姐的出现，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就是为了让他放弃穆清瑜。
“走开！”李照低声斥道。
林素怔住了，满脸受伤的神色，一时忘了躲闪。
李照没有多少耐心，绕开林素大步离开。
当林素反应过来，回过身准备追上去时，却早就不见李照的身影。
林素愣愣的掉下几滴泪。
这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有人躲在暗处偷看。
只是那人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转身离开了。
“二小姐，等等奴婢。”采荷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气冲冲的穆清瑜。
原来穆清瑜听到远处的动静，藏在心底的兴趣还是被勾起来了，便让采荷盘了发，偷偷的出去了。
先在御花园里，听到了自己要被退亲，李照将迎娶林家三小姐的流言不说，这回来的路上，还能碰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穆清瑜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
看了一半，当她看到林素跑到李照跟前，那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心头生出一股无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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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瑜看了一半，实在是怕自己再看下去，就忍不住要冲出去，只好匆匆离开。
采荷晚走了一步，看到了李照离开。
她赶紧去追穆清瑜，穆清瑜肯定是误会了。
“二小姐，等等奴婢！”采荷小跑着追上去。
终于追到之后，采荷气喘吁吁的道：“二小姐……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说完半天，都没听到穆清瑜的回答，难道是气傻了？
采荷抬头看过去，只见穆清瑜双眼发直，一动都不动。
这可不就是气傻了？
采荷着急：“小姐？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别吓奴婢！”
采荷甚至伸出手掌，不停的在穆清瑜眼前摇晃。
穆清瑜一把抓住采荷的手腕，凝重的问：“采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采荷愣了一下，才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有。”
穆清瑜放开采荷，往气味的来源寻过去。
采荷忙跟上去。
二人边寻找边走，竟然走到了桑叶的住处。
那气味，明显是从里头传来的。
窗户处，透着火光。从窗户的缝隙，浓浓的黑烟钻了出来。
“桑叶和范嬷嬷还在里头！”采荷惊呼一声，“小姐，您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喊人来救火！”
采荷再三叮嘱穆清瑜不要乱跑后，她跑着去喊人。
只是今夜的宫人，几乎都在大和殿那边，要喊人着实不容易。
眼看着窗户处透出来的火势越来越大，穆清瑜抿着唇等了片刻，还是走上了前。
她推开门，一股难闻的烧焦味传了出来。
她弯着腰咳嗽几声，干脆蹲下来，躲过了浓烟。
只见大火是从里间蔓延出来的，那里正是桑叶躺着的地方。
桑叶现下只剩一口气吊着，要是不及时将她救出来，她只有死路一条。
且范嬷嬷年纪大了，也有可能体力不支，没有跑出去。
趁着火势还不大，只是浓烟翻滚时，穆清瑜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果然见桑叶躺在床上，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范嬷嬷，正躺在地上，艰难的想往外逃。
穆清瑜爬过去，“嬷嬷，快清醒清醒！”
范嬷嬷也努力的想清醒，可是眼皮有千斤重。
穆清瑜伸手将放在床头茶几上的茶壶拿下来，猛地泼到范嬷嬷脸颊上。
范嬷嬷如大梦初醒一般，先看了穆清瑜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银针，在自己虎口上扎了一针，瞬间精神了。
“二小姐，你进来做什么？”范嬷嬷问道。
“别说这些了，我们快逃出去。嬷嬷先走，我带着桑叶一块走。”
说着，穆清瑜起身，想将桑叶扶起来。
只是桑叶正在昏迷之中，她自己没有一点意识，完全不配合。
穆清瑜使了几次，都没有将桑叶扶起来。
反而是屋子里的温度，让穆清瑜出了一身的汗。
“小姐，你快跑吧，不要管桑叶了。”范嬷嬷已经坐了起来，劝说道。
“不行，”穆清瑜咬咬牙，准备再试一次，“要是桑叶死了，我就说不清了。”
穆清瑜说完，继续想将桑叶扶起来。
范嬷嬷眼神复杂，心头更是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轰隆”一声，窗户那边越来越凶猛的火势，将横梁烧的掉了下来，扬起了一阵烟尘。
穆清瑜和范嬷嬷吸入不少灰尘，咳嗽了起来。
“二小姐，房子要塌了，你快跑吧！”范嬷嬷再次劝说。
穆清瑜却不听，她还想再试一次。
只是她的体力早就消耗不少，再试一次也是枉然。
当她颓废的准备出去看看，采荷有没有喊人过来时，范嬷嬷走到了她的跟前。
范嬷嬷从怀里掏出一粒小药丸，喂桑叶吃了下去，桑叶猛烈的吸了一口气，竟然醒了过来。
穆清瑜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桑叶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吗？
桑叶醒来之后，对周围的一切很是迷茫。
尤其是看到大火，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火了。
范嬷嬷沉默着将桑叶扶下了床，拉着桑叶往外跑，穆清瑜跟在后头。
三人跑出来之后，门上的横梁瞬间也被烧的掉了下来。
三人晚一步，就要葬身火海了。
穆清瑜又惊又怕，自己方才真是太冲动了。
穆清瑜刚想扭过头，问一问桑叶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发现桑叶躺在范嬷嬷的怀里，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难道方才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穆清瑜不解的看向范嬷嬷。
范嬷嬷只苦笑：“二小姐，老奴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请二小姐就当不知道吧。”
能使唤动范嬷嬷，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穆清瑜怔怔的点了点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瑜儿？”
一道男子独有的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
穆清瑜回过头去，看到那个让自己生气的人，赌气似的偏过脸不去看。
李照快速上前，在穆清瑜跟前蹲下来。
“她没事吧？”这话却是对范嬷嬷说的。
“二小姐没事，只是吸入了些烟尘，喉咙肯定会难受几日，炖一点银耳雪梨汤喝喝便好。”范嬷嬷说道。
李照松了一口气，视线才移到穆清瑜身上。
方才二人说话的时候，穆清瑜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李照。
见李照万年不变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担心和紧张，她心里的怒气稍微散了些。
“你怎么不陪陪你的新夫人，来找我做什么？”穆清瑜赌气道。
李照年少时自己将自己拉扯长大，年轻时出入沙场杀敌，都没有此时此刻的迷惑过。
他完全不知道，穆清瑜的怒气从何来，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照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什么新夫人？”
“你们方才还在御花园里，聊的热火朝天的，这么快就将她忘了吗？还是想瞒着我？”穆清瑜酸溜溜的质问。
范嬷嬷在一旁，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敢用这种口气这种态度对李将军说话的，恐怕只有穆清瑜一人了吧。
再看李将军的反应，更是甘之如饴。
范嬷嬷看着看着，不禁想起了家中的孙女。
如若她的孙女也如穆清瑜一样，纯真可爱、心怀赤子之心就好了。
在皇宫里，常常想念家乡的亲人，她已不适合在皇宫继续待下去。
待桑叶的事一解决，她就立刻禀明皇后娘娘告老还乡，一刻都不想耽搁。
“将军，二小姐，待会子有许多人过来，你们不如去别的地方说话吧。”范嬷嬷好心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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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话要和他说了。”穆清瑜赌气的起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李照保持蹲着的姿势，盯着穆清瑜的背影。
范嬷嬷笑着叹了口气，劝道：“李将军，你追上去说几句好话，二小姐也就消气了。”
李照抱拳：“多谢。”
说罢，李照起身去追穆清瑜。
范嬷嬷笑着看着李照远去的背影，不由的感慨，年轻真好，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范嬷嬷抱着又陷入昏迷的桑叶，盯着不远处的大火。
火光冲天，又是在皇后娘娘的宫殿处，想必救火的人马上要到了。
没等一会，果然听到了远处的人，不停的在喊走水了。
穆清瑜一个劲的往前走，走了一会，回头一看，身后却空无一人。
就在她气得无处宣泄时，李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穆清瑜控制不住的展开笑颜，笑完又后悔，她与这个将要和自己退亲的男人笑什么？
她绷着唇，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李照快速走了几步，已经走到了穆清瑜跟前，挡住了穆清瑜的去路。
穆清瑜憋着气，转过身离开。
李照故技重施，再次挡住了穆清瑜的去路。
如此折腾了几次，穆清瑜泪了，只拿一双含着怒气的美目，瞪着李照。
李照再迟钝，却也明白，现在不把穆清瑜哄好了，往后他可有苦头吃了。
“对不起。”李照认真的道。
穆清瑜怔住，李照道歉的意思，难道说，外头人传得都是真的？李照真的要和自己退亲？才与自己道歉？
穆清瑜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委屈的控诉：“你是因为我破了相，所有要跟我退亲？”
李照正被穆清瑜脸颊上珍珠似的眼泪弄得不知所措，茫然的道：“退亲？”
“如果你不是要和我退亲，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生气了，肯定是我做的不好，我才道歉。”李照解释道。
“至于退亲，绝无可能。”李照言语坚定。
确实前几日皇后娘娘与他谈过，要他退亲一事。
但是李照自信，晋王的到来，肯定能扰乱皇后娘娘的心神。
皇后娘娘哪里还有闲心，关心他和穆清瑜的亲事？
就算还有，他还有别的法子。
穆清瑜稍稍安慰，“可是我方才看到了，你和你那位新夫人，半夜在御花园里私会。”
李照这才想起，先前在御花园里时，确实有一女子拦住他。
他只记得是林家三小姐，要是穆清瑜不提，他早就忘记了这回事。
“是个误会。”李照回道。
见穆清瑜低着头盯着地，李照伸手掰着她的肩膀。
穆清瑜不由自主的朝着上头看去，李照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无意中碰到林三小姐。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只与她说了不到两句话，就走了。”
李照不会撒谎，看来真的是误会。
穆清瑜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问：“那你嫌不嫌弃我？”
李照认真的瞧着穆清瑜的脸，突然撑不住笑了几声。
李照难得笑，认识这么久，穆清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出声来。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照对着她的额头笑，难道是在嘲笑她破了相？
穆清瑜正胡思乱想着，李照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刮。
李照原本修长的手指，经过穆清瑜的脸颊，瞬间变得漆黑。
穆清瑜见状，也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只见手掌都变得漆黑。
肯定是方才为了救桑叶和范嬷嬷，脸上都沾满了烟灰。
原来李照笑得是这个。
穆清瑜双手捂住脸，闷闷的道：“不许笑！”
李照笑得更大声了。
穆清瑜透过指缝，打量着李照。
原来李照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自己胡思乱想那么久，还朝着李照发了一通无名火，竟然都是误会。
好在她的脸漆黑漆黑的，就算害羞，李照也看不出来。
“先回去。”李照在前，带着穆清瑜向前走。
穆清瑜紧紧的跟在后头，李照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当响起开门声的时候，穆清瑜竟然发现，李照带着她，回到了她的住处。
只是李照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李照看着穆清瑜进去，他离开一会，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皇宫里的人，想必都在桑叶那儿救火，没人会留意到这里，点着的暖暖的烛光。
穆清瑜就着李照端着的脸盆，将帕子丢进去，拧干之后细细的擦起了脸。
果然她的脸漆黑的和锅底一样，怪不得李照要笑。
换做是她，也差点笑出来。
李照见穆清瑜忍俊不禁的可爱模样，知道她消气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穆清瑜擦了许久，将一脸盆子水都变得漆黑时，才擦干净了脸。
不过她特意避开了额头伤疤那一处，那一片还是黑乎乎的。
她现在，不想让李照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没干净。”李照拿起水里的帕子，亲手为穆清瑜擦起了额头。
“不……不用了……”穆清瑜连忙拒绝。
可是李照手快，已经将她的额头擦干净了。
穆清瑜连忙伸手捂住额头，尴尬的道：“我……我头晕，先睡一会，你出去吧。”
“我去请太医。”李照慎重的道，可别是被烟熏出毛病来了。
“你别去！”穆清瑜拔高音量。
见李照将要转身，她只好又伸手拉住李照的臂弯，“我睡一会就好啦，你别去！”
李照低下头，看向穆清瑜白嫩的小手。
穆清瑜缩回手，耷拉着嘴角，失魂落魄的说：“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没听到李照的回答，她继续说：“我额头上的伤痕，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
“你别安慰我了，怎么会不难看？外头的人都在嘲笑我，我方才带着采荷溜出去，都听到了。”
“看镜子。”
“什么？”穆清瑜说着，不由自主的看向铜镜。
只见铜镜里的少女，肤白赛雪，额头上更是一片光洁，没有半点瑕疵。
穆清瑜惊讶，更是不敢相信，铜镜里的少女，额头上没有一点伤痕的，是自己？
明明前几日，她是亲眼看到，额头上那一块难看的伤痕的。
难道她是在做梦？
她伸手揪了下自己的脸颊，“哎呦”一声痛的叫出声。
竟然不是在做梦。
“我额头上……之前……明明……”穆清瑜语无伦次的道。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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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我额头上的伤口，先前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洗了个脸就没有了。”穆清瑜急切的解释着，生怕李照误会，她是为了博得李照的注意力，才装出来额头上有伤口的。
“我知道。”李照一把抓住穆清瑜因为慌乱，四处挥动的小手。
“你知道什么？”穆清瑜问。
“一切。”
穆清瑜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采荷是不是你的人？”
那天采荷看到她贴身携带的玉佩，就看出了是李照所送。
要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连墨竹都不知道，采荷又是从何得知？
除非，采荷就是李照的人。
李照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打算瞒着穆清瑜，想必采荷也没有千方百计的保守自己的身份。
所以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怪不得采荷对自己忠心耿耿，怪不得李照可以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
原来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在李照的眼皮子底下。
“那采荷给我擦的药膏，是不是你给的？”穆清瑜又问。
从她受伤后，擦的一直是采荷给她的药膏。
她的额头能恢复的光洁，看不出一点痕迹，肯定是那瓶药膏的功劳。
李照又点了点头。
穆清瑜心尖上泛起甜蜜，甜滋滋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大概就是一直被人关心着的感觉。
暖暖的烛光，映照在穆清瑜清亮的眸子里，犹豫一簇小火苗闪啊闪。
李照心中一动，低下头去。
桑叶住的地方，已经是火光冲天，将漆黑的夜照的红光一片。
不用人喊，大和殿里的众人，都发现了那边的火势。
皇后娘娘更是一眼认出，是她寝殿的方向。
心中大怒，是谁敢在她头上放火？
皇后娘娘也顾不得宴会，带着人匆匆离开。
晋王起身，想跟着去看看。
圣上道：“皇后去就够了，我们兄弟二人，再喝一杯。”
晋王只好坐了下来。
他举起酒杯，和圣上遥遥一碰，随后一饮而尽。
借着酒劲，晋王欲言又止，还是问道：“皇兄和皇嫂，是不是闹别扭了？”
圣上又饮了一杯酒，声音冷淡：“没有。”
“是臣弟多心了。”晋王闷闷不乐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后宫的大火，引起了大殿里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夫人小姐想去看一看，但是碍于身份不敢过去，只能一个劲的听着来来往往宫女的交谈，试图听到些什么来。
此时，穆清雪的身份就派上了用场。
她是贤王妃，皇后娘娘的儿媳妇，此时过去那边看一看，是应该的。
穆清雪起身，带着春红往外去。
后宫失火，可不是一件小事。
穆清雪难掩八卦之心，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打探一下。
走到御花园，她步伐匆匆，不小心撞到一黑影。
穆清雪被撞得后退一步，春红已经开口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了贤王妃？”
“臣女……臣女不是故意的。”
穆清雪站定，借着月光，看清对面之人是林家三小姐林素。
关于李照要与穆清瑜退亲，娶这位林三小姐的传言，穆清雪听说了不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小姐怎么在这里？”穆清雪和善的问。
春红看了一眼穆清雪，不动声色的退到了穆清雪身后。
林素低着头，不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
“臣女在御花园里看风景。”林素胡乱的道。
穆清雪当然不信，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看风景？
“那边着火了，林小姐知道吗？”穆清雪又问。
“知道。”林素早就发现了。
只是她藏着心事，根本打不起兴趣来。
反正着火的地方离她远，烧不到这儿来。
穆清雪想到穆清瑜就住在着火的那个方向，要是让穆清瑜和林素二人一见面，给穆清瑜添堵也行。
于是穆清雪邀请道：“林小姐，不如跟我过去看看吧。”
“臣女还有别的事……”
林素刚想推脱，穆清雪已不耐烦的打断：“怎么？你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林素吓得缩了缩脖子，忙道：“臣女不敢。”
“那就跟我一起过去吧。”
林素见推脱不了，只好跟着穆清雪往着火的地方去。
火势凶猛，不用人指路，三人就寻到了那里。
皇后娘娘正在不远处，指挥着人救火。
穆清雪带着林素走上去，先行了礼，道：“母后，有没有儿臣能帮得上忙的？”
皇后看了穆清雪一眼，淡淡的道：“有下人在，你去边上躲一躲，别让烟熏着你了。”
“是，母后也要保重身子。”
穆清雪又领着林素往一边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方，铺着厚厚的被子，上头还躺着一人。
那人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穆清雪走上去，问道：“这是谁啊，是被火熏的吗？”
“回王妃，她是娘娘的身边的宫女桑叶。”守在一边的宫女回道。
这就是被穆清瑜害得昏迷不醒的桑叶？
穆清雪多看了几眼，问：“她怎么躺在这里？还活着吗？”
“回王妃，着火的是桑叶姐姐的住处，桑叶姐姐没有大碍。”
穆清雪啧啧两声，心里道了一声可惜。
要是桑叶死了，皇后娘娘就能毫无顾忌的处置穆清瑜了。
“真可怜。”林素小声感慨。
“可怜什么？”穆清雪反问，“要不是她这样子，李大将军的婚事来轮不到你头上呢。”
林素脸一红，“王妃说的什么，臣女不明白。”
穆清雪皱着眉，打量着林素。
她不信，林素对这门婚事没有兴趣。
在穆清雪的想法中，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你放心，我是站在你那一头的。”穆清雪道。
“臣女……臣女不知道……”
“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要和李将军定亲一事。说不定你们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宫里的旨意了吧。”穆清雪大大咧咧的说道。
林素被戳穿了心思，更是无地自容。
想起方才在李照那受的委屈，她几乎快站不住了。
“不知道四妹妹口中的李将军，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位？”穆清瑜说着，走到了穆清雪的跟前。
穆清瑜住在这附近，她到这里来，并不意外。
“当然……”
穆清雪的话说了半句，在看到穆清瑜的脸时，后半句话噎住了。
她盯着穆清瑜的额头，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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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雪的反应，引得林素也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待看清穆清瑜的面容后，林素流露出了和穆清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惊诧。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穆清瑜无辜的眨了眨眼。
“你的额头？”穆清雪伸出手指着穆清瑜雪白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穆清瑜愈发的无辜。
林素眨了眨眼，面上的惊诧消失了不少。
她瞧着面容姣好的穆清瑜，心里头不是滋味。
穆清瑜不愧是都城里，连她都有所耳闻的美人。
且一举一动间的风度和优雅，是林素怎么都学不出来的。
如今穆清瑜的脸好全了，那李将军更是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不知道自己和李将军的亲事能不能成。林素心里忐忑着。
“你……”穆清雪“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清瑜的脸，怎么能好了呢？
“对了，妹妹还没回答我呢。方才你嘴里说的李将军，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吗？”穆清瑜明知故问，她的目光，掠过站在一边的林素。
只见林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啊，”穆清雪毫不犹豫的回答，“难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我是听说了些，只是如若把流言蜚语当成事实，岂不是太蠢了？你说的对不对，林三小姐？”穆清瑜望向林素，目光幽深饱含深意。
先前林素对自己有意亲近，她以为林素是想与自己结交，没想到是为了嘲笑自己。
想必知道自己毁了容，她将取而代之的时候，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可怜虫。
“是……是……”林素低下头，吞吞吐吐的回道。
“二姐姐，你欺负林三小姐做什么？”穆清雪义正严词的道。
“我不过是和林三小姐说几句话，并没有欺负她。罢了罢了，我先去给娘娘请安。”穆清瑜收回视线，朝着皇后娘娘那边去。
穆清雪向边上一步，凑到了林素身边。
“你小心些，我这个二姐姐诡计多端。为了你的好姻缘，你可得多多上心。”穆清雪好心的提醒。
余光瞄到皇贵妃也过来了，穆清雪顾不得林素，朝着皇贵妃走去。
林素攥紧粉拳，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顶着红肿的双眼跑开了。
她心里实在是没有主意，得将穆清瑜没有破相的事，快些告诉林夫人。
穆清瑜走到皇后娘娘身后，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回过头，看到穆清瑜的脸时，也是惊讶了一下。
但一向的好修养，让她很快镇定下来。
“你的脸？”皇后娘娘问道。
当穆清瑜准备拿出想好的说辞时，不知范嬷嬷从哪里出来，抢先说道。
范嬷嬷走到皇后娘娘身边，悄声说了几句。
皇后娘娘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穆清瑜的眼神，也和善了些。
“原来如此，那还多亏了她。”皇后娘娘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
穆清瑜又上前了几步。
“你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本宫不会忘记的。等你想好要什么赏赐，就来和本宫说吧。”
皇后娘娘言语清切，穆清瑜心中一动，道：“娘娘……臣女，臣女想家了。”
说到最后，穆清瑜更咽了起来。
“怎么？难道本宫对你不好？”皇后娘娘挑了挑眉。
“娘娘对臣女是极好的，要不是因为娘娘，臣女也不能在宫里过的这枚舒坦，臣女感念娘娘的恩情，”穆清瑜沾了雾气的眼眸，大胆的望向皇后娘娘，“只是臣女想念家中的祖母和姐妹们，请娘娘开恩，让臣女回家看一眼再回宫来。”
皇后娘娘审视的目光，在穆清瑜身上一寸又一寸的移动着，似乎要将穆清瑜整个看穿了。
“娘娘，”范嬷嬷笑着开口，“老奴斗胆说一句，二小姐的年纪，和老奴的孙女差不多大。二小姐看起来再老成，在老奴心里，还是个孩子。离家这么久，肯定是想家的。”
皇后娘娘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她的年纪，也比长乐大不了几岁的。”
她威严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戒备都消散了。
“这一场大火，还得找工匠修缮。你再住着，终究是不方便的。你回家去吧。”皇后娘娘松了口。
穆清瑜欣喜若狂，忙又向着皇后娘娘伏了下去。
“多谢娘娘开恩！”
穆清瑜听话讨人喜欢，在身边养了一段时日，皇后娘娘对她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感情。
如果穆清瑜不是这个身份，没有那个贤王妃妹妹，说不定皇后娘娘还会付出几分真感情。
皇贵妃和穆清雪走了过来。
后宫失火是天大的事，怎么瞧着皇后那一边，各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难道是吓傻了？
二人过去，行了礼。
皇后娘娘收起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妾身挂心着，想来问问娘娘，有什么臣妾能帮得上忙的？”皇贵妃忧心忡忡的问道，“也不知道是如何失的火，还好是宫人住的地方。”
“对了，桑叶那丫头没事吧？”皇贵妃又问。
皇后娘娘懒得回答，枫叶便道：“回皇贵妃，桑叶安然无恙，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就好。”皇贵妃拍了拍胸脯，夸张的松了一口气。
皇贵妃看向穆清瑜，依然是温温柔柔的笑着：“二小姐的脸果然好全了，真是太好了。”
穆清瑜望着皇贵妃含着一汪春水的眸子，怪不得圣上如此宠幸皇贵妃。
单单皇贵妃一双眸子，就能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贤王正是遗传了皇贵妃的好面皮。
“多谢皇贵妃关心。”穆清瑜恭敬有礼的回道，声音里无波无澜。
“二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好的？”穆清雪忍不住问，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穆清瑜笑意盈盈的看向穆清雪，只道：“是上天保佑。”
穆清雪一噎，在贵人跟前，穆清瑜就敢这样敷衍自己？
可正是在贵人跟前，穆清雪只能收敛着脾气。
且穆清瑜说完，皇后和皇贵妃都没有异议，她更是不能有异议了。
但让她咽下这口气，还是有些困难。
“二姐姐，前段时日你破相，难道都是装出来的？”穆清雪再次问道。
此话一出，果然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穆清瑜身上。
如若是真，那穆清瑜就要落得一个欺上瞒下之罪，同样不能好过。
261
穆清雪冲着穆清瑜扬了扬下巴，极为得意。
她倒是要看看，穆清瑜还有什么话要说？
顺便也让皇后娘娘她们看一看，穆清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别被穆清瑜单纯无辜的外表骗了。
穆清瑜心里忐忑，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圆的天衣无缝。
范嬷嬷眼神锐利，看出了这姐妹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念着穆清瑜救了自己一命，范嬷嬷主动解围：“王妃，二小姐的伤一直是老奴照看着的。老奴用性命保证，在此之前，二小姐都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要是王妃要怪，就怪老奴好了。”
范嬷嬷一本正经的说着，穆清雪还想再说几句，只感觉皇贵妃戴着护甲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皇贵妃轻飘飘的扫了穆清雪一眼，眼里满是警告。
穆清雪识趣的闭上嘴。
穆清雪在后宫里不常走动，自然是不知道范嬷嬷此人。
皇贵妃很了解，范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心腹。
范嬷嬷的话，相当于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加之范嬷嬷对皇后娘娘的恩情，谁敢跟范嬷嬷过不去，那就是要跟皇后娘娘过不去。
“雪儿年纪小不懂事，嬷嬷怎么能跟她计较呢？二小姐的伤好了，臣妾心里正开心呢，不知道臣妾能不能带着二小姐去大和殿那里坐一坐？”皇贵妃亲切的看着穆清瑜。
皇后看着不远处的废墟，火势早就控制住了，只留下一片废墟。
好在只烧毁了桑叶的住处，其他的地方毫无损坏。
这场火灾，好像就是冲着桑叶去的，着实奇怪。
皇后娘娘正想好好调查一下，便道：“你们都去吧，这里有本宫在。皇贵妃，大和殿那边的事，就劳烦你了。”
“是，臣妾领命。”
于是皇贵妃领着穆清瑜和穆清雪往回去。
皇贵妃只牵着穆清瑜的手，亲切的和她说着话。
被冷落着的穆清雪，恨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在穆清瑜身上盯出个洞来。
在家里时，家中的长辈就偏心穆清瑜。
没想到嫁到贤王府去，贤王和皇贵妃还偏心穆清瑜。
虽说她明白，贤王和皇贵妃是为了李照，才对穆清瑜这般亲切。
明白是明白，可她就是眼上看不下去。
三人径直回到大和殿中。
大和殿中的人，自从知道后宫失火之事，大和殿里人心惶惶的，都在不停的朝着殿门口张望，生怕大火烧到这里来。
而那三人出现在门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坐的所有人，不少都见过穆清瑜。
当看到容貌依然姣好、光彩照人的穆清瑜时，她们不由的惊呆了。
不是说穆清瑜毁容了吗？
瞧着穆清瑜，甚至比从前更俊俏了些。
外头的那些流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穆清瑜跟在皇贵妃身边，低着头走进来。
在经过秦家的席位时，朝着秦姝投去一个娇俏的笑脸。
秦姝心中甚是欣慰。
跟着皇贵妃走到上首的位置，皇贵妃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还想拉着穆清瑜在她身边坐下。
穆清瑜忙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穆清雪见状，在皇贵妃开口前，挨着皇贵妃坐了下来，坐在了原本留给穆清瑜的位置上。
“母妃，儿臣给您倒酒吧。”穆清雪满脸堆笑的讨好着。
不管她心里对皇贵妃有再多的怨言，但在外人眼中，她和皇贵妃，必须是得让人羡慕的婆媳。
穆清瑜欢快的走到了定国公府的席位上。
穆老夫人等人看到穆清瑜，皆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穆清秋，已经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二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外头的人都说你破了相，”穆清秋摸了摸穆清瑜光洁的额头，“我就知道，他们都是乱说的，肯定是嫉妒你。”
“前几日伤口结痂的时候，确实很难看。可能流言就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穆清瑜解释道。
“那些人太坏了，他们还说，你因为破了相还要被退亲呢。”穆清秋说完，忙后悔的伸手捂住嘴巴，求救的看向方氏。
方氏只能叹气，都说出口了还有什么法子？
穆清秋这嘴巴太快了，她刚想阻拦，话都说完了。
果然见穆老夫人沉下脸，问道：“什么退亲？跟我说一说。”
“祖母，都是误会，您不要放在心上。”穆清瑜笑着道。
穆老夫人还想再问一问，但看到穆清瑜的笑脸时，绝对先将疑惑压在心底。
“念儿表妹没来吗？”穆清瑜又问。
出来住了这么久，穆清瑜还真是想她了。
“她在家里呢，她也记挂着你，每天都催着我，快些将你接回家里去。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家？”当提及郭念儿，穆老夫人的神情愈发的柔和。
“明日，我就能回家去了。”穆清瑜欢喜道。
说完，几人更加欣喜。
穆清瑜能回家去，说明之前她在宫里缠上的麻烦，终于一笔勾销。
方氏笑道：“我今晚回去，就让他们好生收拾着，等你回家来。”
“要让三婶费心了。”
定国公府的女眷，正欢欢喜喜的说着话，林夫人又带着林素过来了。
林夫人先是听了林素说的，后来又远远的看了穆清几眼，还是不敢相信，非要走到跟前一看究竟。
林夫人顾不上其他，只盯着穆清瑜的小脸仔细瞧着，像是要在上头瞧出一朵花一样。
她的眼神，先不说穆清瑜，其他人看了都觉得不舒坦。
“林夫人，你怎么又过来了？”穆老夫人沉声问道。
且一来就直勾勾的打量着穆清瑜，此举着实败好感。
“我是看二小姐过来了，特地来和二小姐打个招呼的。前段时日，我和素儿进宫，常常能见到二小姐的。”林夫人终于收回了视线。
穆清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不欲多言。
林夫人不依不饶的问：“二小姐，你的额头好了？不是涂的什么胭脂水粉盖住了？”
连林素都听出，林夫人问的太过分了，连忙拽一拽她娘的胳膊，想让她娘收敛一些。
可林夫人全是为了自家宝贝闺女的好姻缘，不得已豁出这张老脸。
当初皇后娘娘与她们说的是，穆清瑜破了相，配不上李将军，才相中了林素。
可现下穆清瑜好端端的，这门婚事还能落到林素头上吗？
262
林夫人的话，让定国公府一干人都觉得不舒坦。
林素也在不停的暗示林夫人，不要再说下去，偏生林夫人不肯听。
面对林夫人出格的问题，穆清瑜客气的笑着：“要是夫人不信，不如亲手摸一下？”
话音刚落，只见林夫人身躯一动，真想上前的样子。
穆清秋率先板起脸来，嚷嚷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跟前凑，来人，把这些人都赶走！赶走！”
她直白的话，让林夫人闹了个大红脸。
林夫人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真的走过去了，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
林素羞的都快哭出来了，带着哭腔低声道：“娘，我们快走吧。”
附近席位的夫人小姐们，都在用嘲讽讥诮的眼神，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林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飞快道了一声告辞，就拉着林素回去了。
回到林家的席位上，林素红着眼控诉着林夫人过分的举止。
她本就双目红肿，再哭也没有眼泪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唉，早就该听我的。早点提醒皇后娘娘，将你和李将军的事定下来，夜长梦多，这下终于出事了吧？”林夫人悔恨的拍大腿。
林素用帕子按了按干涩的眼睛，十分委屈。
哪有女孩家这么着急自己的婚事？就算心中着急，面上也要矜持着些。
是以林素才拉着林夫人，不让林夫人入宫来催促皇后娘娘。
如若能预知今天的事……她脑海里不由的浮现李将军对她的冷淡……
林素心乱如麻，不由自主的朝着定国公府的席位望过去。
只见那位二小姐，正和边上的人说说笑笑。
脸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里，盛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在宫灯下，那位二小姐窈窕的身姿渡上一层淡淡的暖光，美得不像话。
这样一副美景，只能在最好的画师才能看到。
林素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想来配站在李将军身边的，也只有这位二小姐了吧。
林素心底生出几分自卑和退意。
“素儿……素儿？”
林夫人唤了好几声，林素才有反应。
“待会子宴席一结束，我们就去找皇后娘娘，快些将你的婚事定下来。”林夫人下定决心。
为了自家女儿的大好前程，她就豁出这张老脸。
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要求了皇后娘娘定下林素和李照的婚事。
在外维持了许久的好形象，她也不要了。
正当林夫人雄心壮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林素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娘，我不嫁。”林素冷静的道，语气里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什么？”林夫人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素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娘，我不嫁。你不要去找娘娘了，我不会嫁的。”
与其自讨没趣，不如一开始就断了念想。
林夫人气得拍了下林素的肩膀，要不是碍于周遭的人，她真想将林素拍醒。
可惜林素没有给她机会，冷不丁的起身出去了。
林夫人被气得只能拍桌子。
林素往大殿外去，门口的宫人拦住了。
“那边失火，小姐没事，还是请在里头待着吧。”宫人客气又强硬的拦在林素跟前。
林素不想回去，面对林夫人，便胡乱寻了个借口：“我……我肚子不舒服，去去马上回来的。”
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素几眼，见林素脸色确实难看，便让开准备放行。
宫人才往边上走了一步，看到从外头来的人，眼睛一亮，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见过将军大人，大人快里头请。”
林素脚步顿住，不由自主的朝着李照看过去，眼中带着期盼。
只是李照自始至终，都不曾朝着林素这边看一眼，仿佛林素不存在一样。
林素失望的收回视线，低着头准备出去时，却感觉到李照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林素又惊又喜，连忙转过身去。
她准备好早就练习过千遍百遍的笑脸，甚至心里在斟酌着措辞时。
转过身，对上的却是李照的背影。
他的背影高大魁梧，挡住了大殿里的光亮。
盯着李照的背影，林素心里那点小火苗，又亮了起来。
她大着胆子，走到了李照的身边，正准备说话时，在看到李照的侧脸时，到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李照的侧脸，少有的带着点笑意。
没有平日里的冷酷和戾气，嘴角那一点笑是温暖发自肺腑的。
林素顺着李照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的是那位方才还见过的二小姐。
那位二小姐似乎心情极好，还和身边的人喝起了酒。
林素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李照。
再三确定，李照是在看穆清瑜后，林素舌尖泛起苦涩。
一向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竟然躲在暗处，偷偷瞧着心上人。
这事传出去，恐怕十个人里，九个不相信。
林素低下头，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匆匆往外去。
李照只觉得背后风一动，他扭过头来，背后什么都没有。
看穆清瑜看得太过专注，他的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再朝着那边深深看了一眼，李照往另一边，走进大殿之中，在晋王下首的位置坐下。
他一坐下，圣上和晋王，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爱卿，这封密信，你看看。”圣上说完，宫人将圣上面前几案上的密信，双手呈到李照跟前。
李照拆开，一目十行看完后，起身走到圣上跟前跪下，道：“微臣愿为圣上排忧解难。”
圣上朝着贤王招了招手，贤王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圣上此举，贤王更是明白圣上的心意。
贤王起身，走到李照身边跪下，道：“儿臣也愿意为父皇排忧解难。”
“好，好。”圣上笑呵呵的道。
正坐在一旁的太子，已经一壶酒下肚。
他拖着略显笨拙的身躯，也走到了贤王和李照身边。
“儿臣……儿臣也愿意……嗝。”
圣上皱起眉头，甚是不悦，“你凑什么热闹？回你的位置上去。”
皇贵妃虽在与边上的女眷说着话，耳朵是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
她主动走了过来，温声劝道：“圣上，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好心。不如就让太子殿下一起去，贤王年轻不经事，恐怕没有太子殿下稳重。”
皇贵妃温温柔柔的语气，让圣上舒坦不少。
“朕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多说了。”
263
“母妃放心，儿臣不会给父皇丢脸的。”
“嗯，那你此去一定要听李将军的话，万不可擅自行动。”皇贵妃叮咛道。
“行了，他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的。”圣上宠溺的望着皇贵妃。
听着那三人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太子的酒醒了一大半。
方才只顾着喝酒，都没有听圣上等人在说什么。
但是在皇后耳提面命的教导下，太子终于明白，贤王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而是处心积虑要来夺自己的太子之位的。
被躲在太子之位的废太子，下场可凄惨了。
太子朝着圣上膝行两步，因为喝的酒多了些，还差些摔倒。
“父皇，儿臣也要为您排忧解难，儿臣也去！”
瞧着太子醉醺醺的模样，圣上大手一拍几案，将几案上摆放着的酒杯，震的掉到地上。
龙颜大怒之下，大殿里的人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连皇贵妃都跪在了圣上的脚边，太子更是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圣上威严的目光盯着堂下不成器的太子，久久不说话。
要是太子成器些，德能配位，他鬓边的白发也能少一些。
“皇兄，”晋王先劝道，“太子一片赤诚之心，臣弟做梦都想有这么个孝顺的孩子。”
晋王和圣上是兄弟，说话熟稔些。
果然，晋王轻快的语气，让圣上的怒气消散了些。
“依朕看，你年纪不小了，膝下没个孩子实在是不像样。王妃的身子骨，还和从前一样吗？”圣上问道。
“多谢皇兄记挂，她的身子骨，还是那样。”
圣上为晋王妃叹了口气，随后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时辰差不多了，皇贵妃。”
皇贵妃起身，道：“臣妾明白，这就让众位宾客散去。”
圣上点了点头，点了晋王、贤王和李照，再去御书房里议事。
太子这下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的看着几人离开。
心里暗道一句糟糕，母后又要在他耳边唠叨好几天了。
皇贵妃不管太子，她走到女眷那一边，让众人都散去。
穆清瑜起身，搀扶着穆老夫人起来。
“祖母，我送你们到门口。”
穆老夫人拍了拍穆清瑜的手，“不用送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回来一事。”
“好。”穆清瑜不再坚持。
几人一起走到大和殿门口，穆清瑜站在台阶上，目送穆老夫人等人离开。
她才转身，往另一条路回去。
穆清瑜回到皇后娘娘这儿，大火早就控制住，不少宫人，在收拾着那边的废墟。
穆清瑜往自己的住处走着，敏锐的察觉到皇后娘娘寝殿里，传出来的紧张的氛围。
她放慢脚步，突然听到了里头摔茶杯的声音。
在门口守着的宫女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穆清瑜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才推开门，采荷迎了过来。
“二小姐回来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梳洗吧。”采荷笑道，主动上前替穆清瑜脱掉了外衣。
穆清瑜看向角落里，她洗脸剩下的一盆子污水，早就收拾干净了。
再看到采荷，确定采荷的真实身份后，穆清瑜觉得她亲切不少。
“先等等，我不在的时候，娘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穆清瑜问道。
采荷回道：“娘娘发落了好些个人。”
采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据说还有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
丹阳郡主？
穆清瑜皱起眉头，如果大火有丹阳郡主的手笔，那这火，看起来是冲着自己而来。
只是为何不干脆点，在这儿放火，而是要在桑叶那儿放火呢？
而且正是因为大火，她才知道，桑叶竟然早就清醒了，现在昏迷不醒都是装出来。
能操控这一切的，只有皇后娘娘。
还好明儿个她就能出宫去了。
“采荷，明儿个我就能出宫去了。”穆清瑜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恭喜二小姐。”采荷跟着欢喜。
“这段时日，多亏你照顾我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如何。”穆清瑜真心感激。
“二小姐言重了，都是奴婢该做的。奴婢这就去打水。”
采荷出去，打了水伺候穆清瑜歇下。
穆清瑜进入梦乡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寝殿里，依然灯火通明。
皇后娘娘脸色沉沉，寝殿里，跪了一大片的人。
她似乎是在等什么，许久不曾开口。
半夜时分，枫叶满脸疲倦的走进来，道：“娘娘，康月长公主来了。”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终于肯来了。
“叫她进来。”
枫叶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康月长公主过来了。
许是来得匆忙，康月长公主气息不稳，裙裾凌乱。
“见过娘娘。”康月长公主不由分说，朝着皇后娘娘行了大礼。
“你有个好女儿。”皇后娘娘讥诮道。
康月长公主身躯一抖，要是丹阳郡主在她跟前，她一定要好好训斥一番，说不定还要打丹阳郡主几下。
从前丹阳郡主惹出来的祸，不过是小打小闹。
现在竟然给她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敢在皇后娘娘宫里放火，是觉得她们活的太舒坦了吗？
“皇嫂，是臣妹教女无方，回去之后，臣妹一定好好教训丹阳。要是皇嫂不解气，就将她送去庄子上，只要皇嫂肯消气。”
皇后嗤笑，敢在她头上放火，仅仅是把丹阳送去庄子上，就能解她的怒火吗？
康月长公主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见皇后一点都不满意。
康月长公主擦了把汗，她心里是恨丹阳，可丹阳是她膝下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下得了狠手啊。
“那就让丹阳去皇陵，清修半年。”康月长公主一咬牙，说出了她觉得最重的惩罚。
半年啊！康月长公主的心都在滴血。
皇后娘娘不逼康月长公主，“不用如此，还是叫丹阳留在你的身边吧。”
康月长公主一喜，忙抬起眸子朝着皇后娘娘看过去。
感激的话语还在嘴里，触碰到皇后娘娘眼中的算计和不怀好意时，康月长公主的笑脸垮下来。
果然没这么简单。
直到天蒙蒙亮时，康月长公主才从皇后娘娘的寝殿里出来。
目光触及到天边的微光，康月长公主抬手遮住了眸子，却晚了一步，眸子被光刺的流出了些许眼泪。
她腿一软，倒在了贴身婢女的身上。
寝殿里，皇后娘娘面上带着笑，由着枫叶等人伺候，小憩一会。
丹阳这把火，放得好。
264
翌日清晨，穆清瑜早早的醒来。
她知道皇后娘娘昨夜没歇息好的事，直到临近午膳时分，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似乎没歇息好，眼底下一片乌青，但是精神极好，还没开口就先带上了笑。
穆清瑜借此关心了几句皇后娘娘的身体，便引出了要回去一事。
“娘娘，臣女想着等会子就出宫去，回家正好用午膳。”穆清瑜道。
皇后娘娘略一思索，笑道：“你来宫里这么久，本宫都没和你一起用过午膳，你与本宫一起用一道午膳，再回家去吧。”
“是，多谢娘娘。”穆清瑜立马改口，在马上就要出宫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再出岔子了。
穆清瑜略坐了坐，宫女便把午膳端进来了。
虽说在宫里，并没有敢亏待穆清瑜。
但是她往日吃的和皇后娘娘的一比，果然是小巫见大巫。
食不言寝不语。
穆清瑜默默无言的陪着皇后娘娘用完了一顿午膳。
用完午膳，二人挪步去了暖榻上歇息。
皇后娘娘面上泛着红光，一双锐利的眸子若有若无的打量着穆清瑜。
穆清瑜只低头当不知。
“你的伤好了，依本宫看，你比从前更好看了。李将军看到了，肯定会更喜欢的。”皇后娘娘的语气里藏着深意。
穆清瑜的头愈发的低了，装作羞涩的回道：“娘娘不要拿臣女开玩笑了。”
皇后娘娘盯着穆清瑜的头顶，喜悦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她一挥手，挥退了宫殿里头多余的宫女，只留了枫叶一人在身边伺候。
穆清瑜眼观鼻鼻观心，皇后娘娘这架势，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说。
她不由的端正了下坐姿。
“你明年开春就要出嫁了吧。”皇后娘娘状似随意的问起。
穆清瑜点了点头，“是。”
“你在宫里住了没几日，本宫觉得和你投缘。可惜你出嫁后，说不定将和本宫，站在对立的位置上。”
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说完，穆清瑜立马起身跪下，惶恐的道：“臣女不敢！臣女冒着大不敬斗胆说一句，娘娘是天下之母，臣女更是把娘娘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来对待。现在、将来，都不敢做出违背娘娘的事。”
皇后娘娘失笑：“你这孩子，本宫不过随口一说。枫叶，快扶二小姐起来。”
“是。”
枫叶上前，将穆清瑜扶了起来。
穆清瑜飞快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说的表忠心的话，让皇后娘娘满意了。
“你后面得空了，可要常常入宫来陪陪本宫。”皇后娘娘又叮嘱道。
“只要娘娘不嫌臣女唠叨，臣女肯定常常入宫来。”
皇后娘娘不再说什么，而是吩咐枫叶，拿上早就给穆清瑜准备好的赏赐，送穆清瑜出宫去。
穆清瑜终于能松一口气。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跟着枫叶出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采荷已经拿着包袱，在外头等着了。
三人便一齐朝宫门口走去。
穆清瑜本来还想和采荷说些什么，碍于枫叶在场，也不准备说了。
皇宫外，定国公府的马车，从早晨就在皇宫门口等着了。
马车下，还有一人在徘徊，时不时焦急的朝着高大的宫门看几眼。
穆清瑜远远的就认出了，那个人是墨竹。
墨竹也认出了穆清瑜，忙飞奔过来。
墨竹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天知道，穆清瑜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她有多担心。
整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怕穆清瑜在皇宫里受了委屈或是陷害。
“小姐。”墨竹知晓分寸，只行了礼。
“快起来吧。”穆清瑜欲言又止，眼中同样藏了许多情绪。
采荷和枫叶相视一笑，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悉数交给了墨竹。
“二小姐，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二小姐慢走。”枫叶道。
“好，你们也快些进去吧。”穆清瑜感激的看了眼枫叶和采荷，转过身去和墨竹慢慢的往马车那边去。
枫叶和采荷站了一会，才回后宫去，和皇后娘娘复命。
范嬷嬷先她们一步，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且交待了，不让别人进去。
枫叶和采荷只好在秋风中等着。
寝殿里，在范嬷嬷面前，皇后娘娘才露出真正的神情。
她自个用手按着太阳穴，好缓解疲劳。
“桑叶怎么说。”皇后娘娘问道。
“桑叶说，是丹阳郡主推她入的井。”范嬷嬷回道。
今儿个早晨，在皇后娘娘的授意下，桑叶已经醒了。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果然和本宫预料的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丹阳郡主惹出来的祸端。她还敢放火烧宫，康月养了个好女儿。”
“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让桑叶继续晕过去吗？”范嬷嬷问道。
“罢了，从前让她昏迷是为了穆清瑜。眼下穆清瑜出宫去了，就不用让桑叶继续受罪了。”皇后娘娘疲乏的道。
要阻止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实属困难，当初差一点她就能说动圣上，让这门亲事作废。
可惜不巧，遇到了晋王。
每每在关于晋王的事情上，她总是心神不宁，要耽误不少正经事。
想必晋王，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劫难。
“是，老奴会让桑叶的身子慢慢恢复的。”范嬷嬷道。
等桑叶大好之日，想必就是她离开之时。
主仆二人各有各的心思，待了一会，范嬷嬷就出去了，换了才刚醒没多久，走路都走不稳的桑叶进来了。
昏迷了许久，甫一醒来，桑叶连路都不会走了。
踩在地上，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只能靠枫叶搀扶着，才不至于在皇后娘娘面前摔倒。
枫叶扶着桑叶的胳膊，摸到的就是一把骨头。
昏迷这么久，桑叶瘦了不少。
第一眼见到消瘦的桑叶时，枫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大白天见到鬼了。
正是因为如此，枫叶心里更加心疼桑叶。
可见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连命都不是在自己手上的。
短短一截路，枫叶搀扶着桑叶走了许久，才到皇后娘娘跟前。
二人行礼，皇后娘娘忙让二人起来，在脚踏上坐下歇息。
桑叶歇了一会，才有力气说话：“娘娘，奴婢许久不能在娘娘跟前伺候，还请娘娘见谅。”
“你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不用说这些话，本宫都明白的。”看到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桑叶，皇后娘娘心中动容。
265
“你感觉如何了？”皇后娘娘问道。
皇后娘娘一直高高在上，甚少用这般体恤的语气对下人说话。
桑叶感动的泪珠子都快掉下来。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在休息两日，就能到娘娘跟前伺候了。”桑叶回道。
只是明眼人都看出来，桑叶身子的亏空，恐怕是再多灵丹妙药都补不回来的。
那一日，范嬷嬷早就与皇后娘娘说过，一旦用了让人昏迷的药，肯定会对桑叶造成损害。
就算桑叶是再强壮的身子骨，将来也养不回来，只能一直是病殃殃的身躯，苟延残喘罢了。
“你好好养着，本宫这边有枫叶在，你无需费心。”皇后娘娘亲切的道。
“是，多谢娘娘。”
说了会子话，桑叶便体力不支，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皇后娘娘便让枫叶扶着桑叶回去了。
大概有很久一段时日，桑叶都不会在皇后娘娘跟前出现了。
皇后娘娘歇下来的时候，才得知御书房那边的事。
圣上召见了贤王、晋王、李照，还有几位当朝重臣议事，唯独落下了太子殿下。
这般明晃晃的打脸，让皇后娘娘气得发了好大一通火。
圣上这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留给太子了么？
贤王和皇贵妃那个狐媚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太子呢？”皇后娘娘怒不可遏的问。
枫叶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娘娘，太子殿下……殿下正在东宫里喝酒，现下应该是喝醉了正睡着。”
说完，皇后娘娘差点气得晕过去，她咬着牙，狠狠的道：“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喝酒？走，去东宫！”
皇后娘娘带着一帮人，杀气腾腾的冲进了东宫之中，果然见太子殿下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新娶的太子妃，听说皇后娘娘来了，后她一步赶来。
“儿媳给母后请安。”
“啪”一声，皇后娘娘已经一巴掌拍到太子妃的脸上。
太子妃捂着脸，不敢置信，随后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母后，儿媳做错了什么？”
太子妃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的，何曾挨过别人的打？
皇后娘娘收回手，冷酷的道：“太子喝成这样，你不在一边劝着些，你难道没有错？”
皇后娘娘斜睨了太子妃一眼，打从开始议亲起，她就不满意这位太子妃。
要不是太子三番五次的到她跟前哭诉，她根本不会点头同意这门婚事。
光有美貌，家族不显赫的太子妃，除了当个架子上的花瓶，还有什么用？
太子妃的美貌，在新婚不久，太子看腻了之后，也没什么用了。
“殿下关起门来，不让儿媳过来，儿媳不敢过来。”太子妃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
“啪”一声，太子妃另一边的脸，又挨了一下。
太子妃不顾尊卑上下，皱着眉头盯着皇后娘娘，眼中似有怨言和不甘。
“还敢顶嘴，该打！”皇后娘娘骂道。
说完，她不再理会太子妃，而是走到太子跟前。
皇后娘娘伸出手，去拍太子的脸。
她用的力气，比打太子妃的那两下，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太子妃的眼中，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抚摸。
太子妃看不下去了，果然在皇后娘娘的眼中，只有太子一人。
皇后娘娘不舍得对太子动手，便拿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撒气。
太子妃敢怒不敢言，行了一礼，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皇后娘娘眼中只有太子，不管太子妃如何。
她来时的怒气，在打了太子妃之后也只剩下一半了。
现在看着不省人事的太子，更多的是心疼。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待会子醒来，又要喊头疼了。你们，将太子抬回寝殿中。”皇后娘娘心疼的吩咐着。
宫人们合力抬起太子殿下，太子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睁开眼，用浑浊不清的眼眸盯着皇后娘娘。
“母后，他们看不起我。父皇只疼爱三弟，一点都不关心我，母后，我心里苦哇！”太子殿下借着酒劲，拉着皇后娘娘的衣袖哭诉着。
皇后娘娘心一痛，也为太子感到了委屈。
怪不得太子醉成这副模样，原来是借酒消愁。
皇后娘娘反握住太子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回来了。你现在先去床上，喝了醒酒汤后，好好睡一觉啊。”
劝了许久，太子殿下才乖乖的任由人抬下去。
皇后娘娘看了更是心疼，她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
要不是皇贵妃和贤王那二人，她的儿子，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堂堂的储君，竟然要靠喝酒消愁。
皇后娘娘捏紧拳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是该去会一会晋王了，当年他欠自己的，是该换回来了。
另一边，穆清瑜已经乘坐着马车，回到了定国公府。
国公府门口，穆清秋早就翘首以盼，脖子都累了。
穆清瑜下了马车，穆清秋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叫我好等，姐姐吃过午膳了吗？”穆清秋一连串的问道。
“正是因为和皇后娘娘一起用了午膳，才耽搁这么久的。”穆清瑜耐心的回道。
姐妹二人一齐往里头走去，跨过门槛，穆清瑜才发现在垂花门处徘徊的穆清兰。
看到穆清瑜，穆清兰大着胆子上前来，怯怯的道：“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嗯，对了，昨儿个妹妹怎么没入宫去？”穆清瑜随意的问。
“昨儿个我吃坏了肚子。”穆清兰小脸一红。
“可有请过大夫？现下可好多了？”
“多谢二姐姐关心，我已经好了。”
穆清秋笑道：“你们就不要在门口说话了，我们快去祖母那边，想必祖母也等急了。”
于是三人一块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许久没回来，一路上的景色陌生又熟悉。
穆清瑜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怎么？二姐姐不认得路了？”穆清秋揶揄道。
“怎么会。”穆清瑜笑盈盈的收回视线。
“对了，家里还有一件喜事，”穆清秋突然压低了声音，“大哥哥在说亲了呢。”
穆清瑜笑容一滞，“是吗？你可知道大哥哥跟哪家在说亲？”
“是大伯母娘家的侄女，自打大伯母去世后，我们两家好久没有往来了。不知为何，前几日她们找上门来，今儿个她们也来了，正在祖母那里坐着呢。”
266
定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夫人意外身故的时候，穆清瑜年岁还小，对于大夫人的娘家周家，并没有什么印象。
只记得周家有一位温婉大方的三小姐，每次一来，秦氏都要好好叮嘱她，好好跟着周三小姐学学。
是以穆清瑜只对这位周三小姐印象深刻，其他人并没什么印象了。
三人没一会就走到了穆老夫人这儿，因为提前知道里头有客人，穆清瑜便克制了不少。
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头陌生的声音。
“二小姐怎么还没回来？许多年不见，我倒是怪想她的。小时候那群女孩子们站在一起，属她最标致。也不知道如今出落的怎么样了。”
“哎，要说标致，还是你家元英更胜一筹。”穆老夫人谦虚道。
正在往里头来的穆清瑜，听到元英二字眉心一动。
周元英？那不就是周家三小姐？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让我猜猜，哪位是二小姐。”周二夫人笑盈盈的盯着进来的三位小姐。
她的目光，只在怯懦的穆清兰身上停留一瞬，便离开了，在另外二人身上不停的徘徊。
周二夫人毫不犹豫，将手伸向了长得更出挑的穆清瑜。
手上一用力，将穆清瑜拉到了自己跟前。
周二夫人笑着打量着穆清瑜，好像看不够似的。
面前的少女眉眼精致，乌黑的瞳仁里映照着自己的笑脸，周二夫人喜欢这般大方坦荡，毫不扭捏的小姐。
穆清瑜的手还在周二夫人手中，她行了一礼，道：“瑜儿见过二夫人。”
跟在她身后的穆清秋和穆清兰接着行礼。
“好好好，快起来吧。”周二夫人笑着让穆家三位小姐起身。
三人按照长幼依次坐下。
穆清瑜抬起头，正好能瞧见对面坐着的陌生女子。
想必正是周二夫人的女儿周元英。
周元英的模样变了不少，但是浑身温婉大方的气质，却一点都没变。
甚至随着年纪的增长，周元英愈发的沉稳，她浑身的气度，仿佛是在后宅里历练许久，洞穿一切的闲适自得。
让她和方氏站在一起，方氏竟也不能将她比下去。
发现有人在打量自己，周元英看过去，冲着穆清瑜微微颔首，回之一笑。
这二人的小动作，落在周二夫人眼中。
周二夫人忙问：“瑜儿，你还认识元英姐姐吗？”
“认识的，”穆清瑜笑道，“元英姐姐气质出众，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
“这孩子，嘴巴也甜，”周二夫人看向穆老夫人，“我家的这几个孩子，都笨口拙舌，要么不爱说话，要么说出来的话能把我气死。要是有一个能有瑜儿这般机灵，我也能多活几年。”
周二夫人一个劲的奉承，捧的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谁不喜欢好听的话呢？
只是穆清瑜听着周二夫人眉飞色舞的，要将自己夸到天上去一样。
她也没说什么多好听的话啊。
周二夫人，肯定居心不良。
穆清瑜心里警惕了几分，便不再说话，不想被周二夫人扯进旋涡之中。
“我倒是觉得，这三个丫头，还没有元英好呢。”穆老夫人谦虚道。
周二夫人和穆老夫人你来我往的，其他人只能在一边干坐着。
还是方氏插嘴道：“母亲，瑜儿刚从宫里回来，不如先让她回去收拾收拾吧。”
方氏朝着门口使了个眼色。
众人朝门口望过去，只见穆清瑜的丫鬟正在门口候着，怀里还拎着她的行李。
“是我疏忽了，忘了这遭事，”周二夫人惭愧道，“瑜儿，你快回去吧。”
“且等一等，”穆清瑜看向门口，“墨竹，快进来。”
墨竹捧着匣子进来，穆清瑜的包袱已经交给了妙香。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墨竹手上捧着的红漆匣子上。
还未靠近，众人几乎都闻到了匣子上散发的清香。
与合成的香料不同，这针香味，是做匣子的木料散发出来的，最原始的香味。
这等名贵的木料，不知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墨竹捧着匣子走到穆清瑜跟前，穆清瑜接过，双手放到穆老夫人面前的几案上。
“祖母，这是娘娘赏赐给我的东西，正好元英姐姐也在，我想拿出来，和姐妹们分了。”穆清瑜大大方方的道。
原来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周二夫人的眸子登时亮了。
周二夫人贪婪的望着匣子，“那可是御赐之物，瑜儿还是快收好。”
穆清瑜执意打开了匣子，里头装的只是些小姑娘会喜欢的首饰，例如各色绢花、珠钗、耳环、香囊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
这样的赏赐，更像是亲近的家人，会送的东西。
虽说不名贵，但是是御赐之物，随便捡一件戴出去，都够显摆一阵的。
周二夫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如果不是御赐之物，让周元英选个一两件，想必也没事吧。
穆老夫人笑道：“既然是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
“多谢祖母。”穆清瑜说着，将匣子推到了周元英的跟前。
“元英姐姐，你先挑吧。”穆清瑜大方的道。
“妹妹客气了，该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送你见面礼，怎该让我从你这里拿呢？”周元英温柔的推辞，“让两位妹妹挑吧。”
周二夫人不动声色的掐了周元英一下，“这是瑜儿的一片心意，怎么好拒绝？”
周二夫人往匣子里看了几眼，随后挑了一朵湖蓝的绢花和一支珠钗。
“多谢瑜儿了。”
见自己母亲如此，周元英只能跟着道：“多谢。”
穆清瑜接着让穆清秋和穆清兰挑。
穆清兰胆子小，光顾着看，却不敢下手。
穆清瑜见状，从匣子里抓了一把，塞到穆清兰怀里。
穆清兰脸一红，怯怯道：“多……多谢姐姐。”
穆清瑜这才收起匣子，带着墨竹往回去。
回到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地方，穆清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像在宫里时，就算歇息，也要留一个心眼。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正的放松。
墨竹和妙香收拾着东西，穆清瑜毫无形象的在榻上躺着。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喊她，不如先睡一会。
穆清瑜贪恋的嗅了嗅枕头上熟悉的味道，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不得已又睁开了眼。
267
听到脚步声，墨竹已经出去查看情况了。
没一会，墨竹带着郭念儿进来了。
郭念儿直奔里间，在穆清瑜没有坐起来前，已经坐到了床沿上。
穆清瑜突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忙往后倒去，又躺回了床上。
郭念儿这才笑嘻嘻的坐直了身子，她伸出手，捏了捏穆清瑜的脸颊，“表姐都胖了，看来在皇宫里，根本没受罪。”
穆清瑜失笑：“难道我没受罪，你还失望了？”
“哪有，我这是高兴的。我可是天天在家盼着你回来呢，在这里，我只有跟你才能说上几句贴心话。”郭念儿伸出手，拉了穆清瑜一把。
穆清瑜借着郭念儿的力气，坐了起来。
见那二人就坐在床沿说话，妙香将茶水点心端了进来，放在床头几案上，随后出去了。
郭念儿叽叽喳喳的，跟穆清瑜说着最近定国公府里发生的事。
上到方氏和穆三爷吵了一架，下到厨房丢了两只鸡，悉数说与穆清瑜听。
“对了，有一天我在外祖母那里午睡。外祖母当我睡着了，其实我还没有睡着。我听到外祖母催着王妈妈，要给二舅相看门婚事呢。”郭念儿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穆清瑜的神色。
她已经准备好，只要穆清瑜露出一点不开心的神色，她就会赶紧安慰。
只是她说完，穆清瑜神色如常。
仿佛她说的并不是穆二爷的婚事，而是关于谈论今天天气一样的小事。
穆清瑜甚至好心情的吃起了茶点。
郭念儿以为穆清瑜没理解她的意思，又试探性的道：“外祖母，要给你找个继母呢。”
穆清瑜被刚咬了一口的茶点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郭念儿连忙为穆清瑜拍背，又后悔的道：“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就不该告诉你。可是我们是好姐妹，不告诉你，我心里又过意不去。你要是接受不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外头的墨竹和妙香听到动静，也进来了。
好一会穆清瑜没有咳嗽了，墨竹给穆清瑜喂了点水，水将嗓子里的异物清干净，穆清瑜才舒坦了不少。
看着满眼都是担忧的郭念儿，穆清瑜哑口无言。
半晌穆清瑜才说得出话来：“我没事，我父亲正值壮年，再找一位夫人也是应该的。”
郭念儿满脸不信，但还是顺着穆清瑜的话道：“你能想开了就好，再添个娘，也就多一个人疼你。”
穆清瑜眉心一跳，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郭念儿纠缠下去。
“墨竹，快将皇后娘娘赏赐的拿来。”穆清瑜冲着外头喊道。
墨竹立刻将匣子捧了过来。
穆清瑜抱歉道：“实在对不住，方才在祖母那儿已经让她们分过一些了。”
郭念儿喜滋滋的挑着，头也不抬的说：“没事没事，我不介意那些。”
她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那位周三小姐，可挑了？”
“挑了。”穆清瑜回道。
郭念儿不屑的哼了一声，“我瞧着她一副清高的模样，还以为她不会要你的东西呢。”
穆清瑜嘴唇动了动，还是将要为周元英辩解的话咽了回去。
果然，郭念儿见穆清瑜没有打探的兴趣，便不再提她，欢欢喜喜的在匣子里挑选起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穆老夫人那边派人来道，周二夫人母女俩要回去了，让穆清瑜过去送一送。
穆清瑜便起身，准备过去，郭念儿自然而然的跟着一起过去。
想必周二夫人是早就见过郭念儿的，看到郭念儿时，并没有奇怪。
反而是周元英，在看到郭念儿时，眉心一皱，有片刻的失神。
周元英背过身去，不再看郭念儿。
穆清瑜瞳孔微缩，能让一向温婉大方的周元英都失了态，郭念儿究竟做了什么？
许是察觉到穆清瑜的震惊，郭念儿凑过去，飞快的说了句：“我知道她的把柄。”
说完，郭念儿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的走到穆老夫人身边。
穆清瑜感慨，她不在家里的这段时日，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啊。
送走了周家母女二人，穆老夫人才能好好打量穆清瑜一番。
在宫里住了一段时日，穆清瑜反而丰腴了些，看来在宫里确实没受委屈。
穆老夫人拉着穆清瑜在屋子里说着话，郭念儿难得安静的，坐在临窗的暖榻上，认真的修剪着花枝，倒是让穆清瑜很不习惯，时不时朝那边看一眼，连回答穆老夫人的问题时，都漫不经心的。
穆老夫人干脆也不说什么，和穆清瑜一齐往窗边看去。
看了半晌，穆老夫人笑着开口：“也不知道那皮猴子，在哪里听说插花能修身养性，每天都要腾出半个时辰来，专心的插花。好几天了，我还不习惯。”
“快到年关了，表妹大一岁，更懂事些了。”穆清瑜凑趣道。
“是啊，过年前，还得将她送回去。总要让她们一家团聚的。”许是想起了那个不听话任性的女儿，穆老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穆清瑜点了点头。
方氏正在此时走了进来，“母亲，接风宴准备好了，不如移步花厅吧。”
“接风宴？”穆清瑜疑惑，“是谁回来了？”
方氏失笑：“除了你还有谁？”
听说能开饭了，郭念儿丢掉修剪了一半的花枝，跑了过来。
“我肚子都饿了，外祖母，表姐，我们快过去吧。”
在郭念儿的催促下，穆老夫人带着几人，往花厅去。
花厅里早就坐了不少的人，穆家的好几位少爷，都在那边坐着了。
看着这架势，穆清瑜不好意思的道：“让三婶为我费心了。”
“哪有，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全家人都聚一聚。”方氏回道。
几人入座。
“给二小姐请安。”原来翡翠也在花厅之中，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艰难的给穆清瑜行了一礼。
“快起来吧，你肚子大了，往后不必与我行礼的。”穆清瑜道。
似乎许久没有见翡翠了，翡翠肚子大了，行动更加艰难了。
“多谢二小姐。”翡翠扶着丫鬟的手，在桌子最边上坐了下来。
穆清瑜收回视线，和身边的穆清秋说着话。
过了一会，穆二爷和穆三爷才风尘仆仆的回家来。
二人匆匆的换了常服，赶到花厅里来。
穆清瑜起身，向二人行礼。
穆二爷道：“瑜儿总算回来了，对了母亲，还有一事。”
268
“最近边关不太平，圣上命贤王和李将军，前往边关镇守。李将军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穆二爷虽说是对穆老夫人说，却时不时的看穆清瑜两眼。
“边关苦寒，要辛苦贤王殿下和李将军了。”穆老夫人感慨道。
穆二爷说完，便和穆三爷出去，往男人那一桌去了。
“瑜儿，你的嫁妆绣的怎么样了？”穆老夫人问道。
“绣的快差不多了。”穆清瑜面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站在她身后的墨竹，头愈发的低了。
穆清瑜绣好的嫁妆，都由墨竹收拾着。
她家小姐，绣了一半都不到呢。
她都为穆清瑜感到焦急，还剩没有几个月了，按照穆清瑜的进度，到明年这个时候，恐怕都还没绣完呢。
穆老夫人不知道那些，只当穆清瑜说的是实话。
“好，那就让家里的绣娘教教你，你亲手为李将军做点什么，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吧。”穆老夫人缓缓道来。
穆清瑜“啊”了一声，并不清楚李照这么个大男人，需要她绣点什么带去边关的。
周边的人都笑了。
方氏捂着嘴，提醒道：“边关哭喊，贴身的棉袄，护膝，手套，都是需要的呢。”
穆清瑜笑不出来，她可不会做那些。
“贴身佩戴的平安符，也是可以的。母亲，不如过几日，我们去烧香吧。”方氏说道。
穆老夫人没有不同意的，她一向潜心理佛，每个月都要去庙里一趟的。
“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一日吧。”穆老夫人说道。
说着，丫鬟们端着菜肴上来了。
食不言寝不语，穆家女眷这边，安安静静的用着午膳。
另一边，男人那厢，似乎要喝酒。
穆老夫人忙高声叮嘱：“别让嘉言喝多了，最多一杯！”
穆二爷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娘，我们心里有数。”
方氏不放心儿子，也跟着叮嘱：“也别让嘉德喝多了。”
“娘，男人们的事，你少管。”穆嘉德稚气未脱却要故作老成的声音传来，让方氏闹了个大红脸，其他人倒是笑了起来。
穆清秋笑道：“娘，你别管了，他不会听你的。”
“好吧好吧，有他爹在，我也不用瞎操心的。”方氏自嘲一笑，干脆起身拿了双公筷，替穆老夫人布菜。
翡翠忙扶着丫鬟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也要过来，帮着方氏打下手。
方氏忙道：“你就坐着吧。”
“能伺候老夫人，是妾身的福气，”翡翠坚持的道，“给夫人打打下手，妾身没问题的。”
穆老夫人偏过头，视线先落在翡翠的肚子上，才慢慢上移，盯着翡翠的脸。
“再给家里添个哥儿姐儿，才是你的福气。不要逞强，去坐着吧。叫你来，不是让你来伺候人的。”穆老夫人眼中带着些薄怒。
就算翡翠肚里有了孩子，也没能打消穆老夫人对她的成见。
不过是一个见风使舵，墙头草一样的丫鬟，将来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王月娘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范。
想到王月娘，穆老夫人就想起了许久不曾露脸的穆书睿。
身有残疾心不残，照样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但穆书睿根本受不得一点打击，现下性子完全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据说，他屋子里伺候的小丫鬟，几乎都被他折磨过。
那些个小丫鬟鼓起勇气，到穆老夫人面前告状时，穆老夫人见过她们的惨样，只能是叹息一声。
心中更是痛恨王月娘，好好的孩子，被她惯成这个模样。
稍微坚韧些，也不至于变得如今这般面目可憎。
穆老夫人心中想着，面上不由的带了点愠怒。
翡翠看在眼中，以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翡翠面色一白，她原本抱着讨好穆老夫人的决心来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注意到穆清瑜也看着这边，翡翠向她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穆清瑜便开口解围：“祖母，翠姨娘也是一心为了您，您就不要跟她生气了。”
穆清瑜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顿时让穆老夫人心头的怒气消了一大半。
果然，还是要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才贴心。
“罢了罢了，你快回去坐着歇息。”穆老夫人挥挥手。
这次翡翠不敢再说什么，扶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翡翠环顾四周，整个定国公府的姨娘，只来了她一人。
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还是不一般的吧。
翡翠摸着肚子，痛快不少。
月亮高高挂起时，女眷这边用完了晚膳。
丫鬟们撤掉碗筷，众人边说着话，边听着隔壁那一桌。
那边许是喝多了酒，正在胡闹着呢。
郭念儿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凑到穆老夫人跟前，与她告状：“外祖母，大表哥喝了好几杯酒呢。”
穆老夫人皱了眉心，“不是说不让他喝的吗？王妈，去把大少爷喊过来。”
“是。”
王妈妈绕到屏风后头，不一会儿将穆嘉言带了过来。
才刚刚入冬，穆嘉言已经穿起了大氅，银白的颜色更衬得他温润如玉。
此时他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染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是喝了不止一杯酒的。
穆嘉言走到了穆老夫人跟前，身形都有一些不稳当。
穆老夫人不忍心苛责穆嘉言，便对扶着穆嘉言的小厮平安嗔道：“怎么不劝着些你家少爷，让他喝了这么多？”
平安为难：“小的劝了，少爷不听。”
“祖母，”穆嘉言开口，喷出的气息里夹杂了些酒味，“今儿个高兴，是我执意如此，祖母不要怪平安。”
郭念儿睫毛轻颤，语气里克制着什么，试探的问：“表哥是因为周夫人和周小姐过来，才高兴的吗？”
“不是，是因为瑜儿回来了。”穆嘉言眉目含笑，看向穆清瑜。
在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单纯的穆清瑜，一个不慎就能有去无回。
穆嘉言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多谢大哥哥关心。”穆清瑜真心一笑。
这种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
郭念儿像是松了一口气，“外祖母，表哥和舅舅他们都喝多了，我去给他们煮醒酒汤吧，我最拿手了。”
“让你陪着我坐着说说话，就坐不住啦？你去吧，不用陪着我了。”穆老夫人无奈一笑，并不约束着郭念儿。
郭念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269
花厅的宴席，很快就散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回去，外头的夜色正好，她特意多绕了些路，想在外头多走一走。
“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取一件披风来？”墨竹问道。
这句话十分耳熟，穆清瑜不由的想起，桑叶没有出事前，也曾跟她说过这句话。
明明桑叶醒了，却还要如同活死人一般躺在那里。
穆清瑜收回飘远了的思绪，紧了紧衣襟，道：“你别去了，我不冷。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主仆二人正打算往回去，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响。
在那边，树木草丛遮掩住的地方，有一条小路。
穆清瑜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也常常会走那条小路，是以十分熟悉。
那声响，不像是小猫小狗，更像是有人走动的声音。
主仆二人没当一回事，正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就撞上了蹑手蹑脚的郭念儿。郭念儿做贼一般的样子，穆清瑜忍不住想要上前搭话。
在穆清瑜开口前，郭念儿伸出手，眼疾手快的堵住了穆清瑜的嘴。
顺便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将要开口的墨竹。
“我把手拿开，你们两个不要说话。”郭念儿悄声道。
穆清瑜和墨竹点了点头，郭念儿便将手收回。
穆清瑜悄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郭念儿没有回答，而是先神情严肃的，往远处看了一眼。
小路那边，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郭念儿当场想越过穆清瑜和墨竹，往小路那边去。
郭念儿这般神神秘秘，她向来是个粗枝大叶的。
穆清瑜担心她惹出什么祸端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郭念儿冷不防被人抓住，用力甩了甩胳膊没甩开，只好轻声说：“二姐姐，你跟我来。”
穆清瑜和墨竹便一块跟过去。
郭念儿朝着墨竹努了努嘴，意思是不要让墨竹一起去。
穆清瑜便扭过头，用眼神示意墨竹不要跟上来。
墨竹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看着那二人离开。
穆清瑜跟在郭念儿身后。
二人明明是定国公府的主子，此时此刻在月光下，二人跟做贼一样，走上了那条甚少有人经过的小路。
这条小路还是穆清瑜小时候贪玩发现的，不知道郭念儿是如何知道的。
穆清瑜盯着郭念儿的背影疑惑，脚下不敢有半刻停留，怕把郭念儿跟丢了。
二人快速走着，快要走到定国公府的偏门时，郭念儿慢了下来。
穆清瑜一下收不住脚步，走到了郭念儿边上。
她刚想问一问，为何不走了时，才发现二人前头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
月白的大氅在黑夜中十分显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单看背影，穆清瑜已经认出了前头的人是谁。
值得郭念儿深更半夜冒险的，也只有穆嘉言一人。
她往边上一看，只有穆嘉言一人，没有带任何的小厮，连一向和穆嘉言形影不离的平安都不在。
这样的举止，怪不得郭念儿会如此郑重对待。
晚膳时分喝了酒，穆嘉言身形不稳，勉力走到了偏门处。
偏门守门的婆子，看到穆嘉言，更是不敢阻拦。
不用穆嘉言说一句话，就已经将门打开了。
瞧着那婆子熟练的动作，似乎是早就做惯了的。
难道穆嘉言不是头一次，干这样偷鸡摸狗的事？
穆清瑜按捺下疑惑，跟着郭念儿继续慢慢往前去。
那婆子送了穆嘉言出门，一回头，竟然看到身后还站着两人，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好在看清那二人的面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老奴……老奴给二小姐表小姐请安。”
“今晚我们过来的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就去告诉外祖母，将你打发出去。”郭念儿沉下脸威胁道。
定国公府谁人不知道，这位表小姐是穆老夫人的掌上明珠。
她的话，十句中有八句穆老夫人都会听的。
更何况是打发下人这么件小事？
那婆子忙保证道：“表小姐放心，老奴不会说出去的。”
郭念儿拉着穆清瑜，直接走出了定国公府去。
好在穆嘉言走的慢，二人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走了大约一刻钟，穆嘉言才停了下来。
穆清瑜和郭念儿也跟着停了下来，二人躲在转角处，偷偷的盯着穆嘉言。
只见穆嘉言走累了，靠着树歇息。且看他，没有继续走的意图。
穆清瑜趁此机会，偷偷打量着附近的景致。
突然，郭念儿紧张了起来，扯了扯穆清瑜的袖子，提醒她往那边看去。
只见穆嘉言对面的路上，慢慢出现一个黑影。
那人踩着月光而来，翻飞的鹅黄裙裾，显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慢慢走近，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穆清瑜瞪大了眸子，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怎么是她？”穆清瑜低声呢喃。
郭念儿扒着墙壁的手，指尖泛白，微微颤抖。
穆清瑜离她有一点距离，都察觉到了她的愤怒。
那女子走到穆嘉言跟前，二人说起了话。
离得远，穆清瑜只能看到那二人嘴唇一开一合，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二人相谈甚欢。
穆清瑜放弃了，准备先带郭念儿回去，省的被人发现。
她偏过头，正好瞧见郭念儿赤红的双眼。
想起郭念儿对穆嘉言的一片赤诚之心，甫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定然是不好受的。
穆清瑜轻轻的拍了拍郭念儿的背，以示安慰。
片刻后，她低声劝道：“我们快些回去，外祖母不见你，肯定会起疑心的。”
郭念儿闷闷的应了一声，二人转身往回走去。
守门的婆子还为二人留了门，二人一路顺畅的进了府中，在花园里告别。
穆清瑜往二房去，墨竹还在二房门口等着她。
“小姐，你们去哪里了？”墨竹迎上来。
“没去哪里，我累了，快进去吧。”穆清瑜敷衍道。
墨竹不再问，跟着穆清瑜回去了。
翌日，宫里传出来消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桑叶苏醒过来，说出了真相。
原来是她不小心掉到井里的，不关穆清瑜的事，一切都是个误会。
自此，穆清瑜清清白白，总算分明了。
270
三日后，天气晴朗，定国公府的女眷们在用了早膳后，准备去城郊寺庙上香。
穆清兰感染风寒病下了，便不能去了。
反正穆清兰在定国公府里没什么存在感，她去与不去，都不影响什么。
穆清瑜、穆清秋和郭念儿挤在一辆马车之中。
经过好一段时日的相处，穆清秋发现郭念儿能说会道的，嘴上厉害了些，心底倒是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比起那些个口蜜腹剑的人，郭念儿好上太多。
因此穆清秋对郭念儿，早就没了成见。
二人皆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倒是能玩在一起去。
三个女孩儿年纪差不多，没一会，马车里传来欢声笑语。
为了方便三人，伺候的丫鬟们都坐在后一辆马车上了。
定国公府的车队，往城门口去。
穆清瑜正和两个妹妹说着话，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咦？这么快就到了吗？”穆清瑜疑惑，她打起帘子，却发现，他们还在都城之内，距离城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好端端的怎么停下来了？
因着马车几乎动也不动，坐在后头马车里的丫鬟们下来，去前头打探情况。
墨竹去了之后，走回来，就在车窗处和穆清瑜说话。
“小姐，前面很多人在看热闹，是以把路堵住了。”墨竹说道。
“那你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热闹吗？”郭念儿噌的从车窗那头出现，几乎要把穆清瑜挤开了去。
“人太多，奴婢挤不进去。奴婢只知道，他们是在康月长公主府看热闹。”墨竹回道。
穆清瑜心中一动，康月长公主府，那不就是丹阳郡主住的地方？
“墨竹，你派人去打探打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穆清瑜郑重其事。
墨竹见状，更不敢不放在心上。
她去后头，叫了一个小厮，给了他点银子，让他在康月长公主府守着。
没一会，定国公府的马车绕路，继续往城门口去。
这次倒是一路顺畅的出了城门，到了城郊外的寺庙。
穆老夫人是寺庙里的常客，寺庙里的住持和小沙弥，都认识她。
定国公府的人才下马车，就被住持引着往里头去。
进了庙里，穆清瑜三人不敢再嬉闹，皆安安静静的跟在穆老夫人身后。
几人诚心拜了佛烧了香，穆清瑜求了一枚平安符，此行算是圆满了。
穆老夫人让方氏带着三位小姐去后山走走，她则去住持说说话。
方氏带着穆清瑜三人往后山走着，她的贴身丫鬟莺儿，不知道去哪里打探了消息回来。
“夫人，威武大将军府的夫人，和忠烈侯府的夫人都在呢。”莺儿说道。
当听到忠烈侯府的夫人也在时，方氏的眸子亮了起来，惊喜道：“是吗，忠烈侯府的王夫人也来了？真是难得，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
莺儿便带着方氏，往王夫人那边去。
穆清瑜抬脚跟上，走了几步，她发现穆清秋没有跟上来。
她和郭念儿往后看去，只见穆清秋满脸通红，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又在地上蹍啊蹍，正神游天外呢。
穆清瑜和郭念儿走回去。
“你想什么呢？”郭念儿问道。
她音量不小，顿时吓得穆清秋一个激灵。
似乎是被看穿了什么，穆清秋慌乱的摇头，“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是想什么呢？”郭念儿刨根问底，很是好奇。
“没没有。”穆清秋低下头，嗫喏地道。
“三婶都走远了，”穆清瑜催促，“我们快些追上去。”
郭念儿放弃刨根问底，转身先走。
穆清秋松了口气，跟了上去。
三人加快脚步，追上了方氏。
几人在后山的亭子处，看到了正在歇息的忠烈侯府王夫人。
王夫人正和一年轻男子坐在亭子里说着话。
许是经常在外晒太阳，男子一身黑黝黝的皮肤。
要不是身着的月白圆领襕衫用料珍贵，别人会误以为，他只是侯府的下人。
黝黑的皮肤配上月白的衣裳，倒是显得滑稽。
郭念儿已经捂住嘴，偷偷地笑着。
这般明显的嘲笑，穆清秋登时板起脸来，正色道：“表妹，你笑什么？”
“我笑他明明长得不白，还偏偏要穿白色的衣裳，姐姐不觉得好笑吗？要我说，还是大表哥才穿得起白色，那才是真真的好看。”郭念儿直爽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穆清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表妹，你不该这样，在背后对别人说三道四的。”穆清秋故作老成地教训着郭念儿。
“大哥哥是大哥哥，王二少爷是王二少爷，各人有各人的好，你怎么能捧高踩低呢？”
“我不过说出了实话罢了，”郭念儿理直气壮，“还有，你怎么偏帮着一个外人？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王二少爷？你们认识？”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穆清秋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尖。
许是为了掩饰心虚，她的音量愈发的大了：“我是帮理不帮亲！你错了，认错便好，何苦再说这么多的话，为自己开脱呢？”
听着那二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马上就要吵起来了。
穆清瑜不能坐视不理，忙走到二人中间，将二人隔开。
“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到亭子，见到王夫人了，我们不要叫外人瞧笑话。”穆清瑜劝道。
她也不评判谁对谁错，否则按照二人的性子，只会是火上浇油。
方氏率先进了亭子里，与王夫人在打招呼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这才不再想着一争高下，一齐闭上了嘴。
“王夫人。”方氏笑着打招呼。
忠烈侯府的王夫人忙起身，带着王二少爷王茂，迎上去打招呼。
“好巧，穆三夫人也来烧香啊。”
“跟我们家老夫人一起来的。”
王夫人惊讶：“老夫人也来了？那我得去给她请个安才行。”
方氏拦住了王夫人，笑着道：“我们家老夫人在和住持说话，不急的。王夫人，我们进去坐着说话吧。”
“好，夫人请。”
方氏和王夫人客客气气，携手进了亭子里。
穆清瑜三人也跟着进去。
王茂站在亭子里，甫一看到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姐进来亭子里，亭子里都弥漫着香味，鼻尖更是被浓而不腻的香味包裹着。
王茂吓得赶紧走到亭子外头去，一张黝黑的脸憋得通红。
“娘，我先回家去了。”王茂尴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