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饵”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这儿是个‘异界中的异界’的?”
芯启猛然转头蹬向了九,脸上表情要多惊讶有多惊讶——虽然逻辑上来看“九感到无聊向他搭话”并非毫无可能……但这依旧足以让他感到惊讶:
“这你不是问过很多次了吗?”
“我说的不是以前问的那些相似的问题……单指‘这一次’。”
仔细想想,今天——自从转移到这个一片漆黑大量负面经验的“加持”下门都不敢随便乱开的地方以来,九好像确实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有点不对劲,这姑娘不是应该早知道了么?
“……我说过在进行世界间的穿梭的时候,我的身体会受到书厢的‘改造’吧?”
芯启最终还是选择了回答:“这种改造是细微且‘潜移默化’的,借以帮助我适应‘出差’的世界……不,其实在大多数‘正常’里这些改造本便没有多少必要,但它终究是会进行改造的,就像有些公司每年都会安排的福利性免费体检,即便你不想体验作为‘福利’理论上你也有拒绝权,但这时候人事部门就会搬出‘硬性条例’,你丫没有体检结果暂时取消工作资格……‘霸王条例’一样的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店子的‘技术’确实发达,至少这点改动程度照人的感觉器官绝对体验不到。”说到这里的时候,芯启突然微微闭上双眼,双手微屈自然下垂双拳紧握似精铁:
“这些改动……避开了人体所有的‘感应器’……要不是凭借【能力】,恐怕我都察觉不到。”
“你可别说那些塞到你脑子里的、‘潜移默化’的知识让你知道这是个‘异界中的异界’。”
九略微带笑,芯启也带着笑;只不过前者是很正常的微笑,但芯启嘛……却是在苦笑:“但问题是我还真得这么跟你说……这东西(书厢)塞我脑子里的信息既片面又不连贯,而且‘控制’得极其精准,每一次都仅仅是让我不至于‘感到惊讶’的程度罢了……确实很难用语言形容,比如今早……好吧,照我的世界的时间来看,毕竟这乌漆嘛黑的地方鬼知道哪里看时间;但就在我们刚刚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出现了一种极纯粹的‘黑暗的虚无感’——是的,那时候我就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甚至连一般的‘异界’都不是,然后现在‘不得不坐在店里干等生意上门连主动外出调查都做不到’这件事嘛,同样在那时我就预料到了……好吧,就算不(进行)预料,照我的心理状态估计也不会‘惊讶’,只是我多半会找方法尝试,在确认彻底无法外出后才老老实实坐在店里等待——节省了尝试的时间,让我失去了一个排解无聊的行动目的,这就是现在这‘潜移默化’所导致的作用,仅此而已;但问题在于……”
他直着眼瞪向了九,但神情中多半的还是无奈:“我一次次跟你说这些……就像探险家碰上一只没出过井的青蛙,量我如何苦口婆心告诉你这世界多大多精彩……你也有可能不信不是?”
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只笑了一声,但确实笑出声了,被芯启逗笑的:
“你?一个世界?”
“没准呢,”芯启耸耸肩:“毕竟这店子联系的是我不是你……这又不是可以自由调查的东西,如果你也成为店长的话,在这件事上我们也许才会有些共同话题吧。”
九刚想反驳,但仔细想想她最终还是停住了——她不习惯嘴硬,或者说,她其实相当看重“逻辑”和“道理”——事实上芯启说得没错,书厢只有一间,老板也只有他一个,而“调查”这种事,最优的当然是“身临其境”,次之则是“拜访当事人”;可现在“当事人”只有芯启一个,纵使他说的话缺乏证据……
……九……最起码现在还没当上店老板不是?
“其实那种感觉说是‘黑暗的虚无感’似乎有点太文艺太抽象了……直白点吧,具体的‘体感’就像是轻微低血糖低蛋白,氧气倒是不缺,因为没有窒息时那种‘急迫感’……‘无力’与‘思维僵硬’,这么形容的话,你应该比较容易理解……”
芯启话说着,九也时不时答应着,但那后半句话她几乎没听——她在思考,关于“调查”这个行为的规律——通常在人类世界里,所谓由人组成的制度其实是没有上下之分的,至少对她来说没有;因此,只要拥有基础的能力、敢使用手段、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调查者”与“隐瞒方”的地位基本是对等的,甚至可以被简化为“一对一”的“角斗”——“外力”是没用的,毕竟人的记忆不可靠,稍微高明点的法律里普通证人的证词其证据价值几乎不可能太高;因此,这种“一对一”其实还算是比较公平的,唯一的差别在于“调查者”的“主动性”会偏高,与之相反的则是“隐瞒方”……
是的,无论如何粉饰,最基础“动机”性质的上风者永远是“调查者”,想要改变这种优劣,除非双方自愿对调位置——那优势不还是站在“调查者”这边了么?因此,若九真想调查书厢,理论上优势者是她,是掌握着“主动权”的一方——可“主动出击”得看“时机”才行,如果是人跟人的交锋那还好说,毕竟不管乱七八糟的说法有多夸张,只要双方都是人,那么哪怕其中一方是能力者另一方普普通通甚至大范围残疾,两边的“实力”都不可能相差太高,或者说,都是可以被“追上”的——诚然人经常会吹嘘自己与他人的实力对比,但别忘了那完全是主观臆测,甚至就是根本的“弱者”行为——用俗一点的话讲,“我也是人对面也是人,我怕什么啊”……
……好吧,很奇怪的说法,但确实是这个理,打架打多了的人只要不天性怯懦基本上都明白;因此,在“信息战”中,即便场面可能看上去不利,但原则上的优势者一定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位,即属于“调查者”的那方——只不过千万别忘了,刚刚的例子是建立在交锋者都是人的前提上的,但如果真打响这场战争的话……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种情况下九的对手连芯启都不是,而是整个书厢!
虽然信息不足没法准确类比,但在九的感觉里,如果真对立起来的话,她就像是一只猛禽,而这家店子则像是恐龟,一副背甲即便没法完全缩回去(古海龟没法完全缩入壳里)却怎么也不是自己能造成伤害的程度;就算能搬石头砸上去,多半也得搞上好长一会才能造成有效杀伤;至于像捕食现代陆龟那样抓起来飞到空中再摔下以砸碎硬壳……
……拜托那可是“恐龟”!
总之,如果真要调查,最终胜负不论至少这绝不会是一场能够很快结束的“战争”——轻轻叹了口气,这衣着笔挺的女工悄悄收回了心里破坏性颇强的想法;可转眼看向芯启的时候,她却发现不知不觉对方的话已经停了——不仅如此,这男人还用一种“直勾勾”的眼神透过玻璃门看向店外,至于该如何形容那个眼神嘛……
……跟交战前摆架势对垒的“武士”没什么两样!
“……怎么了吗?”
“……有东西来了。”芯启头也不转,但他的语气却平常得像是没受到影响:“把眼睛‘打开’……看到什么了吗?”
如果想,九的视觉范围完全可以广到非常夸张;可即便再一次像那男人所说一样将眼睛的全部能力都“打开”,望向店外她却依旧除开黑暗外什么都看不到;怀疑的眼神刚转回来,她却发现芯启已经从阅读沙发上站了起来:
“准备开工吧,”不过“幸运”的是,他的眼神反倒恢复了正常:“让客人看到店老板跟店员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在门口……显得很不敬业不是?”
怀疑归怀疑,但“上司”都这么说了,九也只好老实照办,反正机灵点出了问题责任也不在自己身上不是?只不过刚起身转头走到店铺中段,她就听门口传来了声音——那门轴质量很好,但太用力的话开关依旧容易发出声响……可那根本不像是开门的声音,要拟声的话,估计就是: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头,那过程中双手双脚已经绷紧,均微微弯曲形成了个想怎么发出攻击就能怎么发出攻击的“百搭”姿势——她心理的阴影远比想象中大,不过对于一个正常有操守的女生来讲,“衣服被撕裂”哪怕只是条袖子都绝不能原谅……
……然后她看到门开了,被一个零件结构分明、机械一般的肢体拉开了——芯启正在一旁陪着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敌意的模样;反倒是那肢体的主人,它没有太明显用以承重的、“腿”一样的结构,刚进入店门的时候似乎不太适应重力,正在努力支撑着靠近门的沙发以免自己瘫在地上——那“嘎啦嘎啦”的声音就是“手忙脚乱”之下它的肢体意外碰撞发出来的,九这么一转身更是近乎把那位吓了一跳,毕竟它行动开始更加混乱“嘎啦嘎啦”声也越发密集身体也在靠得与地面越来越近……
“嗒!”
情急之下,却是芯启眼疾手快地拔出了沙发上的一个“机关”,让可拆卸的靠背瞬间松开掉了下去——那奇形怪状的东西却也是撑在靠背上的,然而不知是计算精密还是什么,靠背脱落的时候大体位置还位于那家伙身体下方,因此即便脱力一并摔落,险之又险地它却是砸在了先一步落地的靠背上——这东西质量过得去,也相当松软,因此嘛好歹没受伤……
……好吧……严格来讲,改成“好歹没发生商业事故”……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欢迎光临。”九的动作僵了一瞬,好在这时候现场就一个外“人”:“动作太大很抱歉……但客人,也请注意安全自己小心。”
芯启……默默地白了她一眼——平常做生意就没看见九对其他客人这么热情过:
“好了,收拾一下……把这位安排到柜台前。”
回头之前,九用余光简单瞄了一下——那确实是个很奇怪的“生物”,要说像机械吧,它外表却又是相对封闭且“平整”的;要说像生物嘛,这家伙的肢体却又缺乏天然生物的特征;但它椭圆且多方向对称的大体外形倒是典型“非重力生物”的一种特性,而且除开相互碰撞,这东西肢体的活动其实算得上安静……太复杂的这么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不过既然老板叫自己把它“安排到柜台前”,就以往的风格多半是“找座位”的意思了……只不过看这家话的外形嘛……
九最终只拿了张毯子,以及两把小折椅;在她回到店内之后,芯启倒是小小声尝试跟那家伙交流着,手舞足蹈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打手语还是发羊癫疯;这两位一时间谁也没理谁,待九正儿八经拆掉了三张沙发靠背“拼”在一起并铺上毯子后,两人才合力将那东西给移到了位于柜台前方地面的这张“榻榻米”上;随后芯启倒是直截了当地走入了客房,本来照理说这时候九应该留在店里接待客人的,但她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这样跟了上去:
“唉,那……位,到底是什么东西?”
门一关上确保声音不会传过去,九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老实说书厢里有这点便利,毕竟那“隔绝”效果不仅可用于“避险”,还能防止“隔墙有耳”;但芯启的脸色却不知为何的相当差,当即头也不回就丢过来这么一句:
“不知道。”
九险些没被气炸——看这位马不停蹄的模样多半是谈拢了什么的,可既然能正常做生意,你却说连生意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可能么?
“那你……怎么知道有客人来的?”
“这间店子就像是‘饵’,总能把需要的客户引过来……”九换了种问法,但很明显的,芯启的回答方向完全没有遂了她的愿:“如果你是指‘时机’的话……我只能说店子给了我信息……不过这回连‘实例’都有了,你总该信了吧?”
第七十七章:“素养”
在这之后,不管九怎么询问,芯启都没有回话的欲望了——他压根就不搭理,最好的情况也就是默默回头瞄一眼——这把九弄得很恼火,但在芯启给她吩咐工作的时候,她还是老老实实去干了……
……好吧,其实原因主要在于进入仓库后芯启要她去拿的东西跟他自己不同方向,而即便距离不长以至于两人都感觉得到对方,但只要眼睛里“看不到”,对九来说也勉勉强算满足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芯启拿好东西回到店里再次面对客人的时候,等他将大大小小的金属箱放在旁边依次摆放好再打开准备进一步整理时,九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这位……客人,没说话吧……你怎么知道他的‘需求’的?”
好吧,诚然当下里情况有些复杂,但无论如何只要是个正常“强度”的家伙都不会被这句话冒犯到;而芯启却有点出乎她预料地没有用“店子暗中给了信号”来敷衍,而是低下脑袋仔细想了想……
……然后将放在左手边的小箱子往离身体稍远的位置挪了挪,以便使用时更符合自己的体格与抓握习惯……
“它确实没发出什么声音,可以说实际上的‘交谈’完全失败了……当然这一次不是店子给我的信息,这玩意儿(指书厢)还没那么‘智能’……”
在九再次发飙之前,他好歹是说出了具有解释性质的一番话,只不过前半句怎么听怎么更让人觉得恼火:“……不过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我只能说这家伙(指客人)好像把我们当成了其他东西,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它的‘需求’……我想你就这样看下去应该比我用语言来解释要容易懂。”
话说着,芯启却是压根不含糊,直接顺着“榻榻米”上那玩意儿还算“平整”的背部边缘拨弄了几下,然后……一手就将外层包裹着的“表皮”扯了下来;既然“直接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九也只好老老实实地顺着眼看了下去,可惊异于那“皮”的“断口”异常整齐之时,她却在下一个瞬间就自己解开了这个问题:
“……仿生机器?”
是的,虽然外形相当“暧昧”,也即是说,仿生复制绝对算得上完美……但这东西“背皮”下仍然有一部分“零件”是不可能在自然生物身上出现的——比如零零散散的、异常“方正”的齿轮,诚然自然中也有些生物会进化出拥有器械性“咬合”功能的部位(比如一些小型跳跃昆虫的腿),但千万别忘了“方正”可不是属于自然微观发展生物该有的东西,或者说,就算这些晶体从微观来讲可能是具备原始形状的结晶,但一旦代换到正常的宏观角度,它们大多都会出现更具有磨损抗性的“弧度”;简而言之即便光目测收集不到太多信息,但眼前已经慢慢流出了深棕色液体的这玩意儿几不可能是纯粹的天然生物,至少极大概率存在“后天改造”的成分。
“眼睛不赖,不过……再多看一点就更完善了。”
还不等九明白芯启的意思,这男人便开始把早已慢慢拨开的软零件用手术夹一般的东西固定住,然后从里面搬出了……一个抽屉一般、方正且光滑的物体——本来刚刚看到表面的时候还是有怀疑空间的,直到芯启将“抽屉”完全拉出来之前很小心、却又相当不耐烦地拔掉了一个材质又像橡胶又像软骨的管道——这压根不是外来的“植入物”,而是“客人”体内的一个“器官”——要是这么方正的东西都能生长于纯自然进化、且有人类大小生物体内的话,那它所在的生态系统基本上没救了……至少来一小批人类做做适应环境的身体改造移民过去基本上绝对会把对方全吃干净了……
“……好吧,我承认看到这个(之后)‘仿生机器’的推论才算完整……但你是怎么知道它的‘需求’的?”
九话音刚落,芯启就直接“啪”地一下将“抽屉”砸在了柜台上——那动作怎么看怎么不爽:
“那个到时候再说不迟……帮我把质谱分析仪拿过来。”
闻言,照做归照做,九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那仪器基于的原理虽是非常普通的质谱分析法,但在结合堪称夸张的“快速”、“准确”、“适用性广取样简单”后……
……启动所需的“成本”……根本不是芯启愿意随随便便就使用的!
“可以了,还不赖。”仪器本身科技含量高,芯启也是简单测一下看看结果罢了……但偏偏他刚搞完就把机器关掉,上面的内容刚好没让九看到……“不用太在意,这东西的‘体液’成分没什么出奇……你问我怎么知道它需求的,麻烦看看这东西的结构,用我教你的‘划线法’……什么都行,看懂就好。”
“划线法”,即通过线路、管道、乃至机械的受力结构推测器械的运作形式,因为需要“起点”(线的开头)与“路径”(就是线本身)被芯启惯称为“划线法”——其实内在原理非常简单,早期的机械研究与工业学科视之为基础,在军事间谍的行业内也广为流传;当然九跟芯启为什么会这点就很难考究了;但冲着心情不爽这一点,九就不会老老实实用这芯启教的方法,可是即便如此在仔仔细细看了一段之后,她的脸色也微微发生改变了:
诚然她没使用“划线法”,但那也是因为她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不然为求真相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老老实实去用;她第一步的反应是寻找“武器”,这倒无论机械或是生物都能适用的了——可没找到,唯一具备破坏力的只有机械臂顶端的“指”以及一条外通内管道里侧的绞轮,但均为“内咬合”设计,从杠杆原理上来说发力极大却因为距离过短没有充当武器的价值;然后她想到的是“精密结构”,可看看这黏液里“浸泡”着的、可无限旋转的“齿轮”零件,就算没用“显微”,使用这种“宏观”机械的玩意儿也不像是隐藏有太多精密部件的风格;再然后是“结构布局”,可简单看下来除开必要的能源与驱动部分外,占位最大的竟然还是芯启刚刚拿出来的那个“抽屉”……
“……那玩意儿(指抽屉)……有开口吗?”
是的,虽然外形像抽屉,但芯启动作太快,注意力尚在其他地方的九刚好没看清长方体完整的外部构造。
“……有。”
“那么……这是个‘采集器’?”
“很有可能。”芯启作了肯定:“这你倒是看得慢了……而一个有‘收集’作用的东西跑我们店里还不主动逃出去,能干的事儿又有多少呢?”
第七十八章:“保养”
通常来讲,较完善的、有“收集”作用的机器会呈现出与自然界社会性动物中“搬运工”一类的“分化”较相似的特性——比如“工蚁”,比如“工蜂”——唯一的差别在于“人造”与“天然”总有那么一点差异,毕竟工蚁也有用于攻击的颚、工蜂也有用于抵御外敌的刺——这是为了组成临时战力以防采集物资被敌人夺走而“设定”的;但无可避免地,这些武器会占用空间,对“收集”的“量”产生难以恢复的影响;那么作为“人造”,为求效率而不添加攻击性的部分……
……很奇怪吗?
可是,“掠夺”这种事屡见不鲜,没有了武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采集器”,又该以什么方式避免遭到“抢劫”呢——其实很简单,不能参与战斗,避免战斗发生不就好了吗?换而言之,既然不擅长战斗,在战斗发生之前逃跑……
……不就好了吗?
因此,即便看起来相当不整洁不干净,眼前这台机器的“关节”活动还是很安静的,至少在它因不适应重力而“手足无措”之前,“开门”加“进来”的步骤都不足以引起九的注意——有这种设置的装备理论上只要不是程序错误,在进入异常环境时“第一反应”绝大多数都是“逃”才对——必须如此,不然另外的可能就是程序编写者脑子有坑,连“保护货物”这点都不会加入考虑;那么即便如此,在它进入明显有别于通常活动场所、却依旧不逃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主要有二:“卸货”,以及为下一次“搬运”所必须的、确保持续使用性质的“保养”!
“可话虽如此,但‘攻击手段’来自微观的‘毒素’并非不可能吧,而且……你知道这个科技的‘体系’吗?”
“第一,我没看到直观了当的喷射口,在具备‘肢体’的设计上除开战争机器否则原理上没有隐藏的必要;其二,这就是为什么刚刚我叫你拿质谱分析仪的原因,可老实说我没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成分;第三,在场的只有你我,这家店子的‘自动清洁’微观针对性很高所以没有‘后顾之忧’,可就算论‘当下’……“毒素”这种东西,你我都不怕吧?”
话虽说着,芯启却是一把扯出了一条软管道,用力之大整个机器都震颤了一下——然后他把那管子往旁边一个小盆里一塞,就着低压档水枪就这样冲洗了起来——此情此景把九吓了一跳,可定眼看去,那机器内部其他部分的运转却依旧完好,该转的齿轮依旧在转该鼓动的活塞毫无停滞的迹象:
“至于‘体系’,这种东西不是一看就明白了的吗……完整的‘逻辑’有始有终,知道这个就足够了,话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练划线法?”
是的,即便动作大到夸张,但那根管道的“抽离”当真没对“客人”本身造成多大影响——这给九一种外科手术时明明有些器官没什么必要但介于病患的面子总得装出这很重要自己很认真要尽可能保持完好千万别手一抖给切了的感觉——当然,她没使用划线法这件事芯启恐怕是要一直误会下去了,不过看他的情况恐怕也并不轻松,毕竟照他平常的反应能力来看……
……应该不至于猜不到自己“没用划线法”这个可能才对。
“核心系统老旧,无论是数据还是制动部分……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始动’……找不到初始的动力方向来源,这么复杂的一体成型?还是启动之后就把初始动力源给脱落了……”芯启不是习惯边干活边说话的性格,他也没有往这方面改变的欲望——因此他这句话是说给九听的,虽然语调像自言自语,但性质其实跟“解释”一样:“……你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吧,就像是摩托没有钥匙孔,或者更直接点,没有油门……后者则像是飞机起飞后抛弃了起落架,只能一直飞到坠毁……这玩意压根没有‘暂停’、‘待机’的说法,它就像不会睡觉的鲨鱼,只能一直游,游到天荒地老……”
“但‘一直游’的鲨鱼只是一部分而已……而且这可是‘机器’,不是‘生物’,一直启动怎么避免‘磨损’的问题?”
九的反问事实上很合理,毕竟“客人”体内很多零件都相当“方正”,能量浪费少是事实但抗磨损性能同样要显得差了不少;但无论如何,她其实都是在“明知故问”。
“……好吧我下次一定记得关机之前特意给你看一遍好了吧(指那台小型质谱分析仪),但先不管这种宏观机械结构为什么要浸泡在液体里,从成分上这些东西也多多少少有一些很不自然的金属单质……诚然那台仪器检测不全面,但那些金属成分的存在状况照理来讲是无法溶解在以‘水’为基础的溶剂里的……更何况这位‘体液’的主要成分就是水?”
“……纳米机器?”九反应很快,至少没在基础溶剂上作更多的提问。
“我更喜欢叫‘微型机械’,毕竟‘纳米’是一个量级,没法代表所有的微型科技……但大概也没错,只不过,我想这其中可能多多少少存在些许的差距……毕竟它存在这个。”
说着,芯启却是用手指点了点“客人”体内一个刚刚被打开了半面盖板、显得相当突兀的“抽屉”——其实叫成“独立单元”可能更好——那东西可以说是这里面精度最高的设备了,比最开始拿出来的那个“抽屉”略小,但内部管道无数,同样被泡在液体里运转——芯启没有移动这个部件,可透过大小零件的间隙九都看得到它表面上存在一个吸入“体液”的“开口”,似乎用以加工“客人”内部的液体,代换到人体的话,则跟骨髓肝脏一类的功能似乎有点像——没看到液体的“出口”,但这东西不论“内部”,“外部”也存在很多管道,虽然就个体而言短时间内很难判断是“外流”还是“内入”,考虑到“覆盖率”的问题估计“放出体液”的部分会和“覆盖全身”的“动脉”有点像;当然,最重要的是:
“……这不是纳米机器的生产中心吧?”
“你见过电子机器放水里生产的吗?”
“……‘化学机器’?”
“不然那些管道干嘛用的?”
“……你别告诉我那些金属成分都与复杂化合物‘绑定’,但自身还处于零价的单质状态。”
“事实上你猜对了……”
“那为什么关机之前不提前给我看一下?”
“我都说下次一定记得了好吧……说回正题,初步推测应该是类似生物蛋白的复杂化合物,能够搬运金属单质到指定位置后再短暂离子化进行修补……跟我们吃钙片修复受损的骨头一样,但效果相似原理却好像完全不一样……总之,这些化合物的‘加工中心’内部似乎保存完好,当然也有可能是自我修复技术的完善,因此用不着额外的保养……但外部嘛……我只能说很乱很意外,毕竟就算是曾被当成化学机器巅峰的‘人体’都会出现腰酸腿痛等等一系列情况,更何况是这个看起来完美、但仿生仿生终归是‘仿’盗版比不过正版的玩意儿……”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这玩意具备自我保养功能,但零件上的污垢阻碍了自我保养的过程……就像是骨折后长时间不处理然后骨畸形了一样,也就是说只要把零件搞干净,‘磨损’方面这玩意是能‘自愈’、用不着我们去额外修复的……
……但眼下的脏乱差情况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拆开来逐个清洗……可问题刚刚也说到了,我找不到‘始动’的位置,换句话说,真全拆掉的话就算能拼起来让它重新运转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当然,既然我能给你讲这个,那现在遇到了什么情况估计你也能猜到吧……
……我已经把能拆的(指拆除后不影响主要结构运转的部分)……全拆光了……”
第七十九章:收益
牢骚归牢骚,事后活儿还是得老老实实干的——当然,即便不拆卸都能进行的清洁方法还有“音洗”(利用声波震动去除污垢,工业机器上的应用较广)等等,但千万别忘了这机器并非单纯的“不能拆”,而是“停止工作后很难再启动”——清洁必须在正常运转的同时进行,类比下去的话实际上相当于进行无麻醉的活体解剖,形象点嘛……不打麻药给爱哭仔切阑尾……
……然后……这任务就落到了九的身上……
“……你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吧?”
话说着,九却是眼疾手快地用雕刻刀撬掉了一块极薄但确实有些坚硬的“锈迹”,在那不比她自己的小指粗多少的活塞管“扩张”开内侧的不到零点二秒内——“嘭嚓”的声音很沉闷,但只响了一瞬间而已,反而莫名给人一种“声音很清脆”的误差感。
“没办法,就‘极限’来看的话,你的反应能力明显比我强多了。”
“所以你刚刚那一番话只是在发牢骚么?”
“要不然呢?”芯启正小心搓洗着一小块被拆下来的金属薄片,毕竟初步推测这是用以“传感”的部分:“太简单的方法不敢用,太复杂的又太浪费……最后只能用‘人力’了不是?”
面对这种乍听之下显得很强词夺理的说法,九也只能微微叹口气以此告终——嗯,乍听之下很像强词夺理,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并非奉承,光比硬性条件下的反应速度九确实要比芯启强很多,更别说她手还稳且灵巧几乎不可能犯错——在不进行移动的情况下“客人”体内的机械运转算不上特别快,但像刚刚那种鼓动频率依旧算得上高的小型活塞内侧的薄薄“锈迹”……
……硬要上的话芯启也不是不能干……但还是老老实实交给九比较好。
“你说它内部的自循环系统应该是比较完善的吧,为什么里面还会‘老化’成这幅模样?”
“谁知道,再者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人体都会腰酸腿痛的,更何况这个半吊子的仿生机械?”
话音未落,芯启已经把薄片往旁边放好,再拿起了另一根长条状带螺丝孔的“拨片”——薄薄的东西洗起来并不费时间,只不过几乎是在同时他就感到后背上一阵恶寒:
“……当然具体原因嘛我也不是不能回答——通常来讲在水中运输金属最方便的情况就是将其‘离子化’,但这方法一大缺陷就是不稳定,在‘电器’那么复杂的内磁场中极容易增加锈迹的产生……因此它才会使用那么复杂的方法,用复杂化合物‘捕获’并‘携带’金属单质,携带到指定位置后再进行修补……跟人体的‘血细胞’类似,不得不承认在‘信息标记’这一点上这一位(指“客人”)的仿生进展很完美,真的……
但‘化学机器’毕竟是‘化学机器’,分子原子级别的构造注定了它的强度也仅属于分子与原子的等级——只要破坏了那些复杂化合物的结构让其中的金属单质与水分子直接接触,那么让它们想怎么变成离子就怎么变成离子恐怕都没问题——但电荷守恒,这些离子化的金属很快便会变回单质依附在可依附的固体上,然后就形成了‘锈迹’——非腐蚀性、纯‘依附’性质的‘锈迹’,感觉跟‘水垢’恐怕还要更为类似……
当然,作为也算上得了台面的仿生技术,更重要的是我确实也检测出了一些没跟金属单质绑定结构也没那么夸张的复杂化合物,但无论如何这东西的反制措施都应该不至于‘为零’……只不过百密终有一疏,照这‘体液’的浓度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但浓度一升高恐怕就要变得粘稠失去流动性了……总之,只要运输金属单质的复杂化合物遭到破坏,多多少少都会有金属离子化并变成‘水垢’的,就算有反制措施也很难清理干净——哪怕单次生成的量不多,但逐年累月积累下来也够夸张的了。”芯启稍微停下来喘了口气,手头上却暂停了工作反而拿起“客人”的“背皮”向九招了招:“这种修复原理只能修复‘内部’,对外部创伤几乎无能为力……这东西外壳老化成这样,它都工作多少年了?而至于破坏复杂化合物的手段,只要它进入过高温、高辐射一类的环境,我想你都不会觉得奇怪吧?”
话音刚落,芯启就把“背皮”放了回去,头也不抬地便重新开始了清洗——九知道他已经不打算说话了,便也没多嘴去问——她看得出来这男人心情很糟糕,自从这位“客人”到来之后就突然变得很糟糕,能回答自己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了——而至于原因却暂时还不太清楚,毕竟芯启总有一套独特的思考,硬要揣测的话还真没看起来那么容易。
于是乎,他们两个就这样沉默地工作了下去——诚然分工明确(九处理不能拆卸尚在运转的部分,其他则由芯启进行清洁)之后效率虽显得极高,但那之后的工作却是“重复”且极容易让人感到烦躁的——店外那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有没有“时间”的概念尚不明确,但即便没挂钟,“店内”终归还持续着之前的时间——而就在九摸估着差不多到晚上六七点(她算时间很准,但机械性的动作很容易扰乱人的时间感)的时候,只看到芯启略带紧张地将一些磨成粉状的化学单质和水混合了起来,待稳定后便缓缓倒入了“客人”身体“后端”伸出的一条管道开口里——那之后不久,先前掀开了半边外壳的小小“化学加工厂”内部的管道也很快‘活跃’了起来,看液体的流向则似乎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事实证明这些小管道弄成半透明的虽然很容易让人搞清楚运作原理,但对于“维修”与“检测”这些事来讲效果反而挺好——只不过就这点程度芯启是绝不可能放松的,好在又等了一会儿后,虽然“体液”的“出口”乍一眼看不到,但“客人”内部在保养时不知不觉被弄得相当低的“水位”也已经开始正常升高,在差不多彻底恢复了刚“开盖”的水准并几乎自动地关闭了管道开口让芯启调配的“饮料”再也灌不下去的时候,“客人”内部已经被重新拼装好的零件也几乎是瞬间就自主地联动了起来,甚至开始迈动刚刚才刮完锈的四条“腿”一摇一摆地准备离开——从这位“客人”靠在垫子上并变得很安静的时候芯启就知道这“采集器”有一定的自检以及评判能力,虽然标准与精确度尚未检验,但用俗话讲既然客人都准备好直接离开了……
……“实际上”的不论,至少在对方的判断里,自己的“服务”还有没完成的吗?
当然,芯启可不是做事做一半的人,虽然一般来讲没有回头客,做好售后服务总也能增加“可能性”嘛——他先是仔仔细细地将“背皮”一类的安装回了原处,再用双手环抱起对方圆滚滚的身体,穿过走廊后店门是九帮忙开的,毕竟抬着个澡盆大的玩意儿芯启确实不方便腾出手脚——有意思的是门外显得很安静,但客人出门时的情况却显得有些诡异——在芯启把它的半边身体送出去的时候,它那已经在外面的两条机械臂却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就这么直接将自己一把拉了出去,整个身体穿过门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跟沉入了纯黑色的墨水中连光都照不过去的情况分外相似——这时候芯启才发现即便客人很符合“无重力生物”的外观特性,但门外的情况当真不是“没有地板”那么简单,可要说“吸光材料”嘛既然那东西可以直接钻出去,恐怕还真跟比喻一样是要吸光率高的液体乃至气体一类的才行……但仔细想了想,他却是很决绝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半点出去探索的欲望都没有,行事之“果断”当真是把九逼得直翻白眼:
“……结果直到最后都没搞清楚这世界到底是什么状况。”
“切!”谁知面对九假情假意的惋惜之语,芯启却是相当直接地嗤之以鼻:“没搞清楚的东西多了去了,包括那位‘客人’的原生设计理念,细致点的话再比如它的程序原理……没办法,它的信息模块还算完好,就算检查了要处理的估计也没几个问题——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花‘钱’去给他做检测呗,正式工作总不能让你这样‘挪公款’吧,那可是‘假公济私’耶!”
“那你就没一点好奇?”然而九毫无让步之意——至少现在没有:“关于这一台机器为什么在这……‘完全无光’的世界中‘一个人’孤独地前行?”
“拜托,我们是商人,只做生意不管太多的问题。”芯启轻轻叹了口气:“跟你说多少次了,就像猜拳一样,你猜到对方会出剪刀,那么想一次就知道自己该出石头了……可万一多想了一步,认为对方会不会早知道你猜出了他的想法因此故意不出剪刀出布,结果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你也只好同样不出石头出了个剪刀……然后对方没想那么多,只是老老实实出了个剪刀,那可就是你自己把原本可以拿下的优势葬送掉了。”他顺着靠近门的沙发坐下,舒缓着自己因长时间劳作而僵硬的双手:“偏偏仔细找原因这还真不是对方的问题,单纯就是你想多了而已……这还好了,只是个平局,怎么都不至于吃亏,可万一你顺着一单生意一步一步思考到自己该不该做这单生意的时候,客人早受不了你的拖沓然后跑掉了……再然后嘛,‘这家店子服务异常慢’的说法被流传开来,除开一些时间有的是愿意等的家伙慢慢没人来你家店了……最后就这么华丽丽地倒闭了,没了,结束了——时机不等人我的姑娘,‘思考’这件事跟‘机会’一样,不是越多越好,适应了当前状况才最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得多不如想得好’,可偏偏我们现在干的就是非常单纯的‘买卖’而已,在一单买卖里……除了‘供求’外,我们还有什么好想的?”
不知为何,虽然言辞犀利,但九总感觉芯启的情绪似乎恢复了不少;可还不待她进一步想下去,一件相当尴尬的事就浮现到了她的脑海里:
“等等,说到‘供求’……那家伙付钱没有?”
“……谁说没付的?”芯启哭笑不得地想站起来,谁知起到一半却突然腿一软打了个踉跄——坐在矮脚椅上小半天不挪位置对肌肉的负担还是有点大,偏偏那些污渍还要他“贴脸”处理不方便盘腿坐下——没办法,“客人”的体积决定了它不能上工作台,要把工作台搬出来那估计更麻烦,因此“省钱”、“省时”省到最后,只能拿芯启的身体去抵了……嗯,原本是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但别忘了“省时”,芯启偏偏想要赶时间——那毕竟是一台技术完善的“仿生机器”,保养起来跟普通器械完全没法比——然后他忘了调节自己的坐姿,再然后跟九一起小半天就把这东西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污渍全清理完了——这给芯启一种去洗牙的感觉,我他娘攒了多少年的牙结石,你高压小水枪喷几下全给我弄掉了……
“……千万别忘了,它可是‘采集器’,”但芯启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打着小摆子步伐诡异地朝柜台走去;九倒是神情自在地在门口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就这么空等芯启从柜台上拿过来一个小盒子:“在我们这种‘特殊场所’停留的目的除开‘保养’外还包含‘卸货’在内,”接近“砸”地将盒子放在了阅读桌上,芯启却是直接“倒”一般地坐在了离门稍远的、九的对面:“虽然不知道这‘机器人’到底在收集什么……不过看价值,这好像是近期收益最高的一单生意。”
这当真是充满了诱惑的言语,至少九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然后,饶是她也不得不发出了一声惊叹,因为无论是眼睛一般圆滚滚的‘宝石’,还是颜色各异均具备独特轮廓的‘晶体’,再或者是奇形怪状跟植物种子类似的小玩意儿,都在印证着芯启那句“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在收集什么”的含义——但确实很美,不管从几何还是色彩亦或者抽象一点的“生命的律动”来看这些比乒乓球略小的事物无一例外都显得很美,可就在九忍不住想伸手捻起一个细看的时候,芯启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挑起一颗粉橙色的“眼珠”朝她递了过去:
“还记得最开始我拆出来的那个‘储物箱’么……别怀疑,‘箱子’我安装回去了,但这就是里面所有的东西……毕竟一起忙活了那么久,虽然只有一个,但作为你的小费应该很合理。”
九相当罕见地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双手捧着那颗珠子似是用力了怕捏碎不用力担心会被别人夺去——事实上她的动作是相当务实的,因为几乎是在瞬间,单手撑头显得有些疲惫的芯启就刚反应到什么一般用“疑惑”的语气缓缓问道:
“话说我拿东西(指那个盒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我体力不如你而且午饭早饭都没吃,咱们一起过去(柜台)我都不至于这么累啊?!”
第八十章:极小极小的“窃喜”
虽然总穿着很干练的半修身白衬衫筒子裤配马甲,虽然总显得很干练地将芯启布置的任务一丝不苟地做好……虽然同样留着很干练的过耳微卷短发……九在闲暇之余却依旧喜欢在床上或大一点的沙发里缩成一团抱起手脚——某一些心理学流派认为这种姿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不得不承认,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样尽可能“抱圆”的纤细女生有一种近乎“反差”的萌感——事实上九现在的表情确实很“萌”,至于原因嘛,还在于那个被靠在膝盖上的双手所捧着的、“莫名其妙”的美丽“眼珠”……
是的,虽然“审美能力”受个人素质影响,但作为“生物”能够依照“本能”便觉得美的东西还是存在的——虽然那同样取决于“生物”的“自然生长环境”,毕竟“美”往往会与“食物”一类的有益因素有关……好吧虽然九并不具备通常意义上的“生物本能”,但她确实觉得这东西很美——毕竟“粉橙色”本就不是一种多见的颜色,或者说,正因为不常见、没有固定称谓,才只能使用“粉橙色”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细致来说的话,那更类似桃红色跟明黄色的混合,亦或是粉红色跟亮橙色……当然不是绘画那般的“颜料式混合”,如果真将各式各样的颜料就这么简简单单混在一起,那要么导致色系崩溃要么就会调出半棕半紫的诡异颜色……硬要形容的话,那更类似于蝴蝶翅膀上鳞粉般的“折射式混合”,以各种各样“纯色”的细小“鳞片”排列式地“调配”并反射光线,既避免了过分细致的混合导致颜色深度的加重,却又同样保证了色彩的“立体感”与“多样性”——唯一的缺陷就是极复杂的漫反射路径很容易“导致”表面的“粗糙不平”,就像芯启世界中小学生手里时不时会流行起来的“动态卡片”(此处特指不同方向观察会看到不同画面的那种卡片)一样,借以达到视觉效果的表面上往往会有一层“砂”——就算是这种调色法的“始作俑者”蝴蝶翅膀,表面上那层鳞粉也是极容易脱落的……
……但问题就是这枚“眼珠”的表面很光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被形容为“异常”程度的光滑!
想到这里时,九再次确认一般地试图用右手拇指食指捻起那个“眼球”,只不过即便用力不算特别大,但那东西却压根连“起”的过程都没有——她的手指直接顺着球体的边缘“滑”过去了!虽然后天养成的“本能”并不明显,但在接触的瞬间,九依然有一种捏到了“棉花”般的错觉——这是表面过度光滑且“蓄电”能力极弱导致的极低摩擦所引起的感官误导,可老实说这绝不会是能够进行“折射式色彩混合”的物体所能够拥有的表面——好吧即便这“眼球”是半透明的、光线的“调配”完全有可能在内部进行,但千万别忘了只要需要的话,九的视力范围完全可以做到非常夸张——她根本找不到用以“调配颜色”的细小“色粒”,甚至将眼睛的能力开启到一定程度后,她还发现这“粉橙色”竟然是一种“单色光”——并非“混合”而是“单色”的光!完全无法通过折射分离的、“红绿蓝”一般的那种“类原光(这里指用以混合组成复色光的单色光)”!
……老实说光看色彩这块“宝石”就已经够让人惊艳的了,可就算是推测出可以调配这色彩的、最易于理解的方式,只要触摸一下“当事物件”的话,得出的推论马上就会从原理上“摧枯拉朽”般不攻自破……更别提那些稍细致的调查后就会发现的、明显有悖于正常物理的性质了,比如那光滑到过分的表面,再比如那明显并非通常单色光、但又的确不可发生“色散”的粉橙色“单色光”——“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反射光线的”、“为什么这光能被人的视觉系统捕捉到”,但凡了解其中关键的人都很容易冒出这样的疑问……当然对九来说还有“为什么即便将眼睛改变成了其他结构,所看到这东西的颜色却完全不产生变化”……事实证明能让芯启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可不是空穴来风,至少以现有的角度来看,也只能说足以被那男人称为“异界中的异界”的地方确实是名不虚传——且不提“客人”那诡异的身份与需求,就连最后付款时收取的“货币”都诡异得让人奇妙……当然对九来讲这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这“眼珠”又不会发出有害身体的辐射一类,再者……
……它实在是太漂亮了!
九用的枕头和床单算得上光滑,只要稍微放松双脚与臀部,本来还以“坐姿”靠在枕头上的她完全能任凭重力就这样将自己慢慢“滑倒”——她姿势几乎不变,只是原本相对水平面竖直的脊背现在贴在了床上而已——那“眼球”的光滑度堪称惊人到难以抓握,因此改换姿态后的九也只好用手指像支架那般将它“托”住,也幸亏球体那远比看上去要重的质量让这姿势还算得上稳当——她就这样将“宝石”对准了上方的灯光,诡异的是这东西似乎拥有一定阈值外的“吸光”特性,即便正对着光源,透过来的光也既没让其中的“竖瞳”产生“剪影”,但却同样没让九能够将其中的事物进一步地看清多少——这就是一个悖论的集合体,挑战物理与艺术之间隔阂的先驱,毕竟都出现“看起来像复色光的单色光”与“光滑到异常的表面”了,就算再加上“若隐若现似乎看得清但定眼过去又马上‘消失’的‘水晶球小颗粒’”、“竖直曾弧形但却只看得到‘幻影’找不到‘实物’的‘瞳孔’”以及“混合了如此多概念却依旧不让人感到复杂、反而有一种‘清明感’的总体形象”,恐怕都不足以让人感到有多么的突兀吧……但确实太美了!有一种微微跨越了逻辑概念的、自然根源中溢出的美,就算九不具备通常意义上的“自然本能”,就算她的审美角度也确实算得上有些刁钻……看向这个“宝石”的时候她还是近乎本能地遭到了吸引,甚至就这么一直观察下去的话,她还会从自己的脑海里慢慢延伸出一种“冲动”,或者说,“欲望”:
那就是将这枚“眼珠”吃掉!
九“噗嗤”一声笑了,轻笑,很开心地笑——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真的,只不过也就是这声笑让她想起了一些当前情况下并不让她感到多么开心的事物——笑声乍停,她当即就是很突兀地接上了很长很长、很无奈很无奈的一声叹气,也亏得是这房间的隔音功能连芯启的听力都阻挡得了——仔细想了想,她还是依依不舍地忍住了将这枚眼球状“宝石”放入口中的欲望,然后张开身体并翻了个位置让手和头都露出了床边上——单手拉开床头柜下方的抽屉,她略有些不情愿地将其中一个似是塑胶材质小盒的盖子揭了起来:
那是一个内设可移动隔离板、空间高度自定义的小盒,其中一大半空着,但也有相当的位置被装满并额外套上“黑盖子”变成了“隔间”的模样;将一个空余的位置用隔离板调整成近乎合适的大小,她小心翼翼地将“眼珠”塞了进去,极准的长度控制下球体的滚动空间被压缩得看不见丝毫——将同样自定义的软盖拨弄成合适大小,她熟练地把“眼珠”那一格盖好封上,再将整体的盒盖扣好并将抽屉完完整整地关上;随后,她小小地赖了一会儿床,再突然以一个相当夸张的弧度曲起双腿,凭空一蹬就借着惯性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地上。
然后气劲还未调整,她就顺手一把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再然后嘛,那门才慢悠悠地打开不过两秒,楼下就传来了芯启不大不小的喊叫:
“九,准备一下马上开店了!”
第八十一章:运气“好”
不知为何,芯启总感觉自己最近的运气有点糟。
好吧,其实就他的情况来看,“运气”这种东西本来就算不上可靠……好吧,即便“颠沛流离”的日子对他来说并非“幻想”而是“回忆”,但以常人的标准来看,他最近的运气还是很糟——被迫“自费”跨了个毫无观光性质的洋不说吧,出个差还跑到“异界”去,连续两次挑战新的商业区间“应激能力”被迫加满“经验”全部抛开反正都不怎么用的到……本来今天早晨看外面是正正常常的凝土建筑正正常常的前电气时期街道他心里还小小地窃喜了一下,但思绪刚转了个弯,那窃喜便也同样转了个弯跑哪里去了根本找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感到开心那当真是傻子的专利,于是沉闷之下,他叫九的时机都比平时晚了两秒……
……然后他等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听到九下楼的声响……
“……一整晚都在看那个小球?”
即便穿着硬底鞋,九的脚步依旧轻且几乎毫无声响……但那只是在平时,芯启很清晰地感觉到她刚刚下楼时用的力量比寻常大了不少。
“没办法,太漂亮了,连我都觉得漂亮。”她的回应也比平时大方了不少:“我想只要是生物,恐怕都无法拒绝这类玩意儿吧?”
“你就只看看表面,不管它实际上的作用?”
“老实说我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了……但这只有你知道,而且你似乎不打算告诉我……”她停在了楼梯上,身体略微前倾,朝着芯启的方向:“那我也只好欣赏那艺术价值本来就十足的‘表面’咯~~”
芯启突然有一种九在跟他顶嘴的感觉……但仔细想想,他却是几乎微不可察地呢喃了一句“也好”……
“……算了,”因此,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有些事情让他没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产生争执:“收拾一下,把‘奶粉箱’带上……你拿两个大的就好,要出门一趟。”
“奶……粉箱……”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对芯启的称呼有所不满:“干嘛总取些奇奇怪怪的外号……不过一起出门?那刚刚叫的开店……”
“啊……”芯启很明显地支吾了一下:“抱歉,刚刚在想事情……叫习惯了一时间没改口。”
只有两个人的店子就这点不好,如果双方都要一起出门的话,那店铺非关门不可——总不可能让别人来帮忙照看的,“夜不闭户”的时代可真的很少;只不过就在两人刚拿着体积夸张的“行李”站在门口、芯启都还没给店门“上锁”的时候,九便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我说……传送到一个世界的时候,会出现时间对不上的情况吗?”
“从来没见过。”芯启的“手”“口”几乎是分离的,实际操作跟回答互不影响:“虽然暂不确定是哪种原理,但如果店内挂上钟的话,每一次‘出差’的地点客人都会发现自己的表跟那时钟走得几乎完全一样……除非两边谁的‘表’坏了,或者用的不是一个刻度,比如‘十二计时’跟‘二十四计时’的差距……”
“但现在是早上……”九还在观察着周围,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虽然天这么亮了……但这种城市,这种生活气氛,只有‘睡午觉’的时候才会那么安静吧?”
她说话的时候,芯启却已经把“锁”上好了——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操作,简单确认一下后刚好来得及给九回话:
“你倒是说得没错……建筑间隔尚可,尺寸偏小,但结构完整且复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亚洲?还是四五十年代的美洲‘小城区’?亦或者是‘二点五’后经济援助下的非洲‘密集区’?等等……世界各地都有这种建筑,主要发生在混凝土技术在那个地区刚刚普及的时候,也见于建筑管理刚刚完善的时候……”确定门的处理无误之后,芯启毫不停滞地拔腿就走,九也立刻跟上,这过程中他的话丝毫停顿都没有:“光照强烈,太阳偏角不算大,可以推测在赤道周边,但应该不是‘正中间’;空气湿度……很微妙,只能确定不是极端干旱地区,但周边应该没有江河等大型露天水源;云的分布……也很微妙,找不到特征鲜明的区分条件……路旁招牌不多,偶尔见到几个使用的也清一色是罗马字母……但作为流传最广的字母体系,在很多地方碰到这种情况都不奇怪,说服力不强……说到‘午觉’嘛,生活压力不那么大的地区很常见,而且看街道状态这儿也确实不像是生活压力特别大的地方……只不过有一点你发现没有……”
“……‘异界’通常都会集群出现……那为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像‘正常’!”
九接过了芯启的话茬,依旧没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惊讶;芯启反而是有点被吓到了,这姑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开放?!
“啊……的确,至少一眼看上去是这样……只不过大白天这种‘闹街’的布局一点人声听不到也确实算得上‘异常’了……至于原因嘛,我们也正在找不是?”
交谈暂停,但无论说话还是不说话,这两位的步伐都默契般地放得极慢极慢——“观察”可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尤其是这地方明显有悖于他们平常待着的城市,眼中的信息错综复杂除非写成报告书不然真很难用“语言”在短时间内讲清——芯启刚刚也只是“挑了重点”而已,当然有所不同的是即便同样在观察,他们的侧重点却存在明显的差异:九在看,在听,在嗅,虽然为了避免麻烦暂时没跟其他事物进行太主动的接触——她的感官异常灵敏,比芯启灵敏得多,足以支撑她找到更多的信息;芯启却是只分出了小小半的心思去观察而已,其他的注意力则专于尝试分析书厢“潜移默化”中给自己的信息——比如这一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生意”,需要九都背上两个装满水估计得有一吨重的“奶粉箱”——书厢“传输”给他的信息量总是显得极其微妙,就“完成生意”来看是足够的,但要知道其他东西的话,那多半要进行自主调查了——就以之前那次“看海”为例,即便不进行调查、不解剖那只“螃蟹”,只是单纯捡几本画册交给那小男孩(是的,‘店里所有的’是骗人的,毕竟在那个连“书店”都没有只有“报摊”的世界里突然搬出一大摞书恐怕才更容易让人怀疑)的话,要完成生意同样足矣。
因此,就算基础的能力不提,在这种“注意力”的差距上几乎注定了先发现东西的会是九而非芯启——事实上也确实是九先发现了什么,只不过就在她突然加快脚步还不忘拉着芯启赶到一条楼间拐角的时候,反而是一直在梳理信息的芯启先搞明白了某些事情:
那儿有一个人,一个衣衫褴褛、半躺在地上的、看长相显得很年轻的人——自来到这个世界,芯启和九都是第一次看到人——本来嘛照常理来讲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不是那个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比如一整张脸都是绿色的情况下……
第八十二章:“异”之因
“味道太小了……不,”芯启特意抽了抽鼻子验证一下:“对我来说味道约等于没有……你能闻到多少?”
“也一样几乎没有,很浅,就是人类该有的味道。”不知不觉中九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她明显比刚才要正经不少:“比活人都浅得多……但又没有人死后该有的味道。”
“也就是说没腐烂,光从气味层面上来看这个人依旧像是活着的……但气味却变淡了……”边说着,芯启肩上还背着包袱,手上却是麻利无比地戴上了一双一次性的白色塑胶手套,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气味变淡?老实说没多少手段能让人全身发绿气味还变淡……祈祷一下娘希匹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吧……”
事实证明,刚刚还在抱怨自己运气有点糟的人,祈祷起来几乎是不可能会有用的——就在芯启半蹲而下试探性地用手指碰了碰那“绿人”的脸之后,对方的“绿色脸皮”就这样被芯启的手指一划就剐过去了——是的,就这样被带过去了,软得跟新烤蛋糕上的奶油没什么两样——那一瞬间芯启当真有这么一种感觉,那就是参加派对时刚端出来一块草莓奶油面底、抹茶奶油外层抹面裹边的“主角”(指作为派对“主菜”的大蛋糕),自己就因为想给其他人脸上抹奶油然后用手指偷偷挖走了一“勺”……
啊……没错,那人绿色皮肤之下的部分并非血液色调的黑红,而是跟草莓奶油一般带点白底的粉红色……一样松软,芯启那一刮同样带起了不少……
“……你觉得一个城市所有的人全部离开,再把一个做成人样的蛋糕放在这个角落里的概率是多少?”
“百分之零点四百九十七个零一七三,有效数字只保留了三位……复杂算法,要听进一步的解释吗?”
“……没必要。”芯启也没想到九会这么认真地回应他的“玩笑”……虽然那怎么听这么不像是玩笑:“软成这样,微观结构几乎全毁了……但他是个人,曾经是活人,毛孔以及……‘缺口’处的生物结构是完整的,你看,肌肉血管轮廓非常清晰,乍一看就是单纯的‘变色’以及‘软化’了而已……这不是‘辐射’能导致的情况,‘辐射’太容易破坏整体的结构了,初步推测应该是‘化学浸染’,像福尔马林标本那样将蛋白质等生物性物质‘固定’住,让细菌什么的没法将尸体分解……化学固定能力很强,这就是为什么没有腐烂而是“锁死”了人的体味的原因,可问题在于……”
芯启一把将摸过“奶油”的手套摘了下来,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指尖隔着手套将之捏住,手指还特意弯曲成了镂空状——这样脱下剩下那只手套的时候它就会顺势翻过来将另一只“被污染”的包住,最大程度减少发生意外接触的可能性:
“……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闻到?”
边说着,他一边拎着那只已经脱下来、变成了“袋子”的手套,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半废不废的木条——无论是芯启还是九,他们对于“毒素”的抗性都算得上是极强的,九近乎完全“免疫”,而芯启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他却能在中毒后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过来——可“不怕”不代表“不讨厌”更不代表“察觉不到”,甚至因为一些各不相同的原因,这两位对于“异常环境”都可谓是分外的敏感——可即便如此……
……就算作为人类的芯启可能有一些浓度过低亦或是能够“规避”人体嗅觉系统的气味会闻不到,但千万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九——这女工的嗅觉能力原理上不可能像普通生物一般被“屏蔽”,可就算是她,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却同样一点异常的药物气味都没有闻到!
“有没有可能是自然分解一类的情况?”
“不……好吧,有可能,但问题是你看看这人的状况,我没用力都可以剐开那么大的口子,(能让药物)渗进去这么深的浓度……光‘自然分解’至于一个气味因子都不剩下吗?”
“再加上其他因素呢?”
“如果刮了风,下了雨什么的倒有点可能……但这附近有刮过大风的痕迹吗?”
“有些地区气候就这样,刚才还是大风现在马上放晴……”
“可问题是街道太干净了……”芯启忍不住打断道:“这人表情很正常,不像是受到刺激或感到恐惧的模样,而虽然不清晰但再加上脚印幅度的推测的话则可以大概确定死亡类型应该是‘闪电性猝死’……也许毒素存在潜伏期,但发作的时候他依旧是瞬间就死了……但可能性太低,至少我更愿意相信药物没有明显的颜色气味,单纯只是吸入后很快就能致死,在不引起大幅度神经反应的情况下。”木条摩擦在手套上,奇形怪状的海蓝色“火焰”几近是凭空出现……好吧,也许用“流动的光”来形容更确切,互相包裹着的手套瞬间被烧得一丝不剩,连灰尘烟雾都没有产生,但芯启的手却同样没被灼伤分毫:
“而且你看看这周围……真的太干净了,这种天气这种湿度,这种低废气排放量这种‘拥挤’程度的城市里,我们却连一只虫子大小的活物都看不到……诚然昆虫对毒素反应浓度普遍偏低(注:这里特指成虫,昆虫幼虫对毒素的抵抗能力有时会相当夸张),但别忘了苍蝇蟑螂这种生长周期短抗毒性较强的家伙……虽然能把人变成这样还能把痕迹消除得这么干净的化学药物至少我的记忆里找不到几种,但就现有的信息来看,最大的可能依旧是大规模化学袭击,照这连昆虫飞鸟都看不到一只的范围来看,虽然跟这一位(指尸体)脸上的表情不符,但依旧有可能是‘空袭’……该死我不是战争调查员,没有仪器没法采样也没法化验成分……”
话已至此,疑点肯定还多到几乎数不清的地步,比如就算真刮了风下了雨将化学痕迹几乎消除,可照这尸体那不碰还好一碰就塌的强度为什么却没遭到破坏——“推理”是需要信息支撑的,这种基础的问题芯启和九自然都知道,更进一步,他们同样知道再站下去已经找不到多少信息了,再退一万零一步来讲空站着对“生意”也没多少正面影响;但诡异的是,自芯启把木条塞回口袋并甩甩手“意思一下”之后,这两位却压根一动都没有动,雕塑似地在尸体旁站了整整五秒……
“……你一开始认为他们在睡午觉,是不是因为在房屋里闻到了淡淡的人类体味?”芯启先打开了话匣。
“……嗯……跟这位的(情况)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在屋里,这位……在这条巷拐角的地上。”
“我们平常生意的收获一个瓶子足矣……这次他娘的那么多大包小包……”还是芯启带头,只不过他转身离开的动作却略微显得有些僵硬别扭:“下次别随随便便把感官张开了,虽然我估计说多少次你都不会听……有些东西真他娘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第八十三章:“拾荒”
“交易”,有来有回才算“交易”……但利益的获取绝不止“交易”一种,就像是野外生长的无主果树,只要不担心虫害卫生问题一类,你完全可以把果实全都摘回去,反正“无主”不会有人来阻止你——对于芯启来说其实也一样,偶尔,真的很偶尔的情况,书厢会传送到这种完全不需要“做生意”的地方——或者说,没法凑齐满足“生意”条件的“双方”的地方——但就算做不了“生意”,“工作”总是不能停的,只不过这种单纯“收割”、“采集”性质的工作其他类型的不说,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用九的话来形容那便是“发死人财”……
……是的,即便只有一具尸体的情况下他们都能摸索出大量的信息,但就“可信度”而言,单独一份的样本终归很难将其抬升到百分之百;但疑虑在他们穿过了两条又短又窄的“街道”后被消除了,毕竟如果说这一次的“传送点”位于居住区中单独设立的“小卖部”一类措施的话,离开了房屋布局异常紧密的“单元楼区”之后,他们很快走到了建筑布局更复杂……但细节风格却稍微没那么拥挤的“商业区”——这地方街道就比较宽了,而在尚开着大门、林林总总的店铺内,他们看到一个个“绿人”或坐或靠或趴在柜台上……离得近的或是柜台朝向门这边有开口的,他们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原本应该在那里接待的人正躺在地上……
“……虽然致死或是导致昏迷的效果非常迅速,但造成‘软化’的效果绝对是有延迟的……不然在倒下的瞬间他们就该摔碎了。”
芯启一把丢掉手里沾了绿色粉红色“奶油”的小木棒,这是在路边随手捡的,简单观察后包括九都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那“简单”就是让九凑近鼻子闻了一下。
“……我还是觉得药物的自然分解应该是可行性较高的方法。”当然与之相对的,即便自己那非人的感官足堪此用,九依旧对芯启把她当成猎狗的举动相当不爽……只不过再一次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整整检查了九具尸体后芯启到底发现了什么。
“……药物确实分解了,从我们什么都闻不到且都没有……‘中毒’,的情况来看……但如果加上‘自然’的话……情况还是有点不太对劲。”老实说芯启不是很愿意回答,真的——观察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但万一你想了解更多而非简简单单的旅游观光,那事情往往不可避免地会变得很复杂——复杂到即便脑海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思绪,要完整而清晰地讲出来也很容易恨不得自己有二十张嘴巴:
“化学药物的作用,从分子物理层面来讲其实就是不同种类的元素与不同排列形式的有机组合(这里指成因复杂且完整的组合方式)而已……换言之,用工业语言来作类比的话,可以被简化为‘材料’与“制造方式”两个因素。”他好心好意把别人的店门关上,毕竟检查了人家的尸体多少算占了点别人便宜;然后依旧不知道什么标准反正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但这就像搭建机器,你几乎不可能把所有的功能都给这机器加上,毕竟有些看似正常的功能属性往往是互相冲突的——比如能将尸体的化学结构破坏成这样的‘渗透性’与‘活性’,虽然这两个特性与‘挥发性’不冲突而与‘稳定性’冲突,但活性过高的物体所造成的破坏是很难保持宏观结构完整的——就像是不弄塔建筑的情况下把骨架的钢筋和混凝土以及外部的涂装全部更换一样,那耗费的人力物力绝对比直接拆了重建要高。”
“不过你刚刚捅到里面去了吧?”九跟得很迅速也很自然,她相当适应于跟随这男人的步伐:“深层采样显示他们的身体完全被药物渗透。”
“话是如此没错,所以说才让人感觉奇怪……那么高的渗透性,那么平均的毁坏程度,既然能进行这种类型的‘软化’这东西与福尔马林标本的原理恐怕也不一样,虽然我记忆中确实有那么两种化合物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但那两种化合物无疑不是复杂程度堪比生物功能蛋白的‘类蛋白物质’……但这种化学结构那么复杂的东西通常来讲一点挥发性与完全自然分解的能力都没有。”
“也就是说就你所知的而言,能把痕迹消除那么干净的物质达不到这种效果,但能达到类似效果的物质却没有那么强的‘痕迹清除’能力?”九的语气充满了怀疑:“有没有可能是你印象中不存在的药物?”
“问题不是我脑海中存不存在……问题是这些性质互相冲突。”芯启面带苦笑:“硬要说满足条件的吧,你别提我印象中还真有一种类似的‘半蛋白’物质……可无论是对人体的改造能力还是自然分解性质都很一般,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一种会降解、有时效的改造蛇毒蛋白,短期内将人杀死随后自然劣化为无毒物质……既不能让人变成奶油,也不至于让你闻不到。”
“……你就这样把我当狗用?”九忍不住开始反驳了:“不过那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你总不能让我去尝吧,虽然不至于去死但‘毒素’这种东西我还是很讨厌的……就目前的效果来看,最大的可能是空袭具备‘阶段性’,先投放有毒物质,再投放具备催化分解效果的‘中和’物质……虽然尸体内外颜色的差异同样不方便解释,但这依旧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了,而且‘中和’产物多半是吸附性差的气体、水、以及不挥发为气体的‘重’物质一类——这才是同时解释‘强效果’、‘强痕迹清除能力’两种特性的、可能性最大的推论……至少是当前情况最合适的解释。”
“……但对于‘空袭’与‘毒气’来说……这是不是太麻烦而且舍本逐末了?”
“谁知道?”芯启浅叹一口气:“没准这刚刚好是一个化学科技严重跑偏的世界呢,谁知道……不过我们确实为无关紧要的东西忙太多了,马上收回你那耸动的心思开始工作!”
话很突兀,但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毕竟芯启停下脚步的地方不到一尺的距离就是一面板报,玻璃左右推拉门、绿色毡布为底,用图钉做固定的那种。
“……‘猪其实是一种比狗还聪明的动物,它们天生便会游泳’……”但简单看了看板报的内容后,九还是忍不住讶异了:“……这东西价值是多少?”
“谁知道?”芯启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一张报纸取出并卷成了他自己中指长短两手指粗细的程度,随后便取出一只窄口瓶将之装下——这是很危险的一个举动,因为刚卷起来尚未用橡皮胶带固定的报纸很容易在插进去瞬间自动张开,随后根本无法正常将之从瓶子里取出来——但那报纸却不知为何外形很完整还在轻微“漂浮”着,在它被芯启完全塞入那瓶子里之后:
“不过还是快点比较好……这只是第一个而已,别说你那大包小包的……这一整排板报我们可全都要!”
第八十四章:“开小差”一般的思考
对于九来说,她始终搞不明白芯启到底在收集些什么样的玩意儿。
或者说,无论她用什么标准来判断那些瓶子里所装东西的价值,最终的结果里总有相悖的——要说是上一次生意那样单纯的“宝石”吧,这次连内容莫名的板报都要;要说那些瓶子能装下的、实体化的“意志”吧,但这其中到底什么才是那男人所看重的,至少就“统计”的结果来看那简直是乱七八糟——甚至这其中有很多都是互相“冲突”的,要说共同点嘛,似乎确实找不到多少——说是‘物以稀为贵’可能比较合适,但论起上一次“出差”时倒数第一场生意……现场信息芯启没告诉她多少,但她认得出那一次的收获集结了许许多多人的“愿望”……
……综上所述,她确实搞不明白芯启的目标——那肯定有标准,这点九能确定;但那标准并不“方正”,而是“圆”的,确实存在、但跟通常来讲一根筋的“标准”的“形状”却是相悖的——就跟不断变化的“法律”一样,无论基本法案多么完整,它终归得随着时代慢慢更替、改变其侧重点——就算是那男人的世界,“战争年代”与“和平时期”的法规总也有不一样的嘛,毕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视角当然不一样,至于他们的“关注点”一类……那当然也不一样……
……有时候想起来,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明明只是间小店,做着本钱稀缺到店老板都时不时要“亲力亲为”甚至“卖苦力”、“自掏腰包”的生意,但仔细研究下却很容易发现其间奥妙不比完善一个国家的法律要容易多少;但要说这间店子“大有内幕”吧,这一单单生意却无一例外都显得很小,极其小——小到很少有人会认为这些“商品”有价值,有拿去“交易”的必要……
“……盖子开太久了,这会让‘杂质’渗进去的……你不是会操作吗?”
没有回话,对九来讲也没有回话的必要——她只是很直接地把手里打开已久的“四棱烧瓶”的盖子盖上了而已,放入包里的瞬间还来得及瞄一眼自己刚刚“收集”来的“财宝”——乳白色的“水滴”,像其他东西一样悬浮在瓶子正中央,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变形左右摇晃……
……她仔细看了看四周,一间没经过正式装修的奶粉批发中心,薄皮未经包装的金属奶粉罐到处都是……好吧,自己肩上这两大玩意儿刚刚还被芯启叫做“奶粉箱”……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在这地方收集到这瓶“白色的悬浮水滴”其实相当“正常”……
而且仔细想想,虽然没经过装修,但那建筑墙壁上却间隔老长地分布着一些小花小草一类的涂鸦,看大小和手法应该是五六岁孩童所为;而虽然量很少,但确实在一些很尴尬的角落见得到一些铁皮制的、外观很微妙的“玩具”——同样是适合五六岁小孩的大小和样式,边缘还经过包边打磨以免把手割伤……
但五六岁的小孩?奶粉批发中心?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九还是来不及搞清——当然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间“奶粉屋”里了,芯启走得很快,就算刻意放慢了脚步她也终归得跟上……可也正因如此没法寻找其他信息的情况下就算能得出结果概率上也称不得可靠,没办法,“推理”这种东西所需要的逻辑性是十分严格的,这就是为什么案件审查经常会耗时良久的缘故——事实上“能迅速解决案件”往往也只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所胡乱瞎编的“专利”,毕竟任一本称得上“经典”的侦探小说里“事后处理”这件事都是不会且不能被完全忽视的,只是通常都会交由不太重要的角色去处理、因此得以被“一笔带过”而已——这就是为什么大侦探往往不仅会有一个助手,还有一个经常合作、负责“提问”与“处理后事”的正式警员的原因……
“……把心思收起来,到地方了。”
九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因此她对芯启说的这一番话毫不惊讶:“这楼里有两个地方,你去上我去下,门牌号应该是七栋五层二十六号房……完事了在这里汇合。”
连栋的住宅楼,门牌号确实显得稍微有一点夸张,虽然其中规律要搞清楚反而一点都不复杂;芯启只知道具体位置而不知道“门牌号”,这一点九是可以肯定的,虽然他什么时候搞清的门牌规律自己确实没来得及注意,但这种普通单元楼上可到处都是可供推测的信息——其他不提就提轻微离地的一楼楼道口吧,虽然那多出来的两三级阶梯有点碍眼,但只要靠近些,走廊边上的门牌号完全可以看清,配以大咧咧印在楼边毫不掩饰的栋数……至于楼层嘛,会数数就好……
当然,就算得到了推测后的门牌号,这种一走廊全连通单一条楼梯上下的建筑布局还是让九有些好找;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穿过走廊准备上楼的时候,一直若有所思的她竟然撞到了头——是的,乍看之下没问题、只是有点狭窄的楼道口,她的身高径直走过去然后就这么撞上了——单纯的“视觉误差”而已,问题是九的身材虽然高挑却并不夸张,要不是之前检查的尸体体型都很正常,照她的估计这种布局概念极不成熟的房屋就是给侏儒走恐怕才能安然无恙——无辙,刚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凝土建筑布局风格相当古老……
……这还算了,真的……虽然被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走错的走廊所阻碍,但九依旧是迅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唯一的问题是那扇门,卡死的经典机械锁,钥匙孔一类的倒无所谓,“撬锁”这种事她当然也会……但那锁却同样有一个异常经典的独立“死锁”结构,只要在内侧上锁,在外侧就算持有钥匙都没法正常打开——跟经典欧美风格建筑中常见的“链锁”有些类似,只是从外部看不太起眼罢了;至于她是怎么发现这“死锁”的嘛,在九弯腰准备撬锁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门缝间有一节插销距离上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如果用芯启的话来讲,“时间也是本钱,浪费即是罪恶”——即便九不喜欢这句话,当下里她也没心情慢慢“数羊”——因此,本着有问题让芯启来处理的想法,她很干脆地直接右手五指捅穿门板,“绕过去”将锁体结构死死捏牢,再带着一连串“吱呀嘣嚓”的响声往外一拉……
第八十五章:执意,拒绝,与骤现的“失望”
出乎九预料的,即便貌不惊人,但那门的质量确实很好;倒不是说有多结实,只不过在她打算单独将锁扯出来的时候,她却猛然发现那门里竟然像混凝土一样地嵌着一张“钢筋网”——明明只握住了锁,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整面门板的变形,再然后则是门框的扭曲,最后被掰下来的则还包括了嵌进墙壁的、极深极深的“钢条”……怎么说,确实是很传统的设计理念,美观舒适度不论,至少“坚固程度”得以保证——这种设计要破坏门难度不亚于直接破墙,可破门破门为什么通常来讲都是“破门而入”原因正在于“破门”的难度通常都远低于“破坏墙”……即便最终还是逃不掉被九扯破的命运,但这纵使她用了巧力却依旧损害了大面墙板的门……
……当真已经达到初级理论上的强度极限了……
联想起离奇古怪的尸体状况,九突然有一种这个世界的科技侧重点实在是有些诡异的感觉,虽然她确实没那么多时间去其他门那里检查;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芯启已经不可能直接跟她在一楼汇合了——一般来讲在“出差”的时候,这间店铺并不能对当前的世界造成太多实质上的影响,如果造成了,那便需要店老板对其进行“修补”,根据破坏情况所需的“费用”往往还得由芯启去“自掏腰包”——事实上九是相当乐于见到这种状况的,但要说她是怎么知道的嘛,毕竟当了那么久店员多少也能从芯启的言行举止中窥见丝毫;当然,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再加上那间店铺存在有一定的“鉴别能力”,干得太明目张胆严格意义上对她来讲也同样不是很好;但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用了,谁叫她不愿意使用“工具”,而是依靠纯粹的蛮力和这个形态下都能使用的技术?总之小心翼翼地将即便扯下来还保持一体的“门板”往旁边放好避免造成二次破坏,她进门的动作毫不犹豫,然后一进门……
……她就大概明白为什么这门板那么坚硬了……
初入目是一个开放性的鞋柜,摆了什么样的鞋子一看便知毫无掩饰的那种——两双男鞋两双女鞋,外加几只幼儿用的小号软布鞋——样式先不论,至少儿童鞋都比成人的鞋多,这初看便让人觉得有意思;再仔细找找,周围没什么密闭抽屉,鞋子大概率就外面这几双;摆在下层的孩童鞋先不论,成人鞋倒是样式普通质量一般,虽然因为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经济状况没法估价,但那细微龟裂却明显保养着的鞋面足以显示出称不上“短”的使用时长——从鞋子的质量和那裂纹的细密程度她当然认得出这些“沟壑”并不是“人为暴力破坏”的产物,鞋底她倒是懒得去看了,对于九来说既不喜欢也没那个必要;而虽然具体的“使用时间”依旧不好肯定,毕竟那取决于对方的穿鞋习惯,妄下定论的话未免太不严谨……但孩童鞋比成人鞋多,成人鞋一直有保养却依然显得破旧……
就“初步推测”而言,其实已经够了。
当然,九不是芯启那种(干)完(正)事就好、其他啥都不管的懒散性格,即便没看两眼她就再次迈开步子准备进入客厅,但她那“两眼”却已经将鞋柜上的东西全记住了——她还记得刚刚“奶粉屋”时吃的亏,只不过边走边想刚把那些鞋子的形状在脑海里又转了一圈,她便再一次发现还有一件事同样显得有些微妙:虽然乍一眼看相比斑驳的成人鞋来讲算不上明显(放在鞋柜下层被挡住了不少),但那些孩童鞋的大小却是有着近乎等比例的差距的,可要说这家有很多小孩的话,那些鞋子却“新”得有些过分,甚至可以说“毫无被穿过的迹象”——有那么一瞬间九觉得这家人是很缺乏育儿经验的,毕竟有俗话讲给小孩买鞋要买大一码,毕竟幼儿长得快,“鞋码”的淘汰速度也很快……但问题还是那个,“没有穿过的迹象”!
而直到她绕过拐角,来到那间与自己卧室差不多大小的客厅时,她却是相当迅速地肯定了心中所想——虽然皮肤变绿会轻微影响年龄判断,但要说这家有很多小孩吧一来男女主人的年纪实在不像,二来这屋子里完全没有墙壁涂鸦一类的“少儿化”迹象;三来,窗户旁边摆放着的是一张室内摇篮……
……“单人”大小的婴儿床,仅此一张……但那些鞋子是给至少两岁孩童穿的大小!
九曾听芯启说过,对于一些特别期望有小孩的家庭来说,在孩子出生前便近乎“过激”地为其制定成长规划其实很正常——表现形式不一,有采购启蒙书籍的,有囤积奶粉的,至少九见得比较多的是这两样——这家人囤的是“鞋子”,还是未来几年后才穿得上的码数,老实说对九来讲确实算得上少见,当然她也能够确定对方是确实没有多少育儿经验的了:孩童审美与成人普遍不同,你提前给他们买“鞋子”这种长期使用且具备一定“流行特征”的物品,万一长大后他们不喜欢,那岂不是非常尴尬?只不过这家男女主人人均都只有两双外用鞋……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会囤积少儿鞋子似乎也同样显得很正常。
心里想着,九却是将手伸入了“奶粉箱”……她旋即就是一愣,这个箱子表面那层的瓶子已经不知不觉间全部“装满”了,偏偏箱子开关有些复杂她还不想怎么快就打开另一箱——这让她不得不把巨大的方形箱子放在了人家的桌子上,以便接下来的操作——这种箱子存在一个很独特的结构,内部固定高度分层,不同的“层”之间可以互相滑动,而箱子位于最底的那一层侧边上有一个额外的开口——当“第一层”装满后,“最后一层”可以直接从侧面取出来并“盖上”(变成第一层),这样避免了不得不将瓶子全拿出来逐一摆放或胡乱堆在一起严重浪费空间(反正就是不知哪个空的哪个满的……毕竟箱子远远比瓶子大)的“剧本”,但其中操作却同样简单不了多少——毕竟即便存在滑轴轨道这种体积的箱子也很容易在层与层之间“卡死”,偏偏再加上这些瓶子的重量,要是真出现那种情况不用点蛮力九也没法将它们移动分毫……
……事后想想,问题恐怕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纵使九力气大手也灵巧,但这箱子的体积就凭她两双手操作依旧很难特别快,可偏偏这种程度的手工活单纯干的话她会觉得很无聊——因此在专心“对付”箱子的同时她眼睛也在不断往周围瞄,她看到了标签印极淡形状也略微有些不再规整的金属餐具,她看到了掉色严重丝线被洗得宽松孔洞开始变大的布制品,衣物床单毛巾什么的均有;她看到一些从简介上可以显示内容更“成熟”的儿童读物,老实说她一开始有点担心这家人会对小孩溺爱过度,但看到这些书本后九却又再一次放心了不少……她最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女主人,从各种各样的痕迹上她看得出来他们倒地之前都坐在摇篮边上哄着婴儿,但书本没打开,是在唱摇篮曲还是什么短时间内确定不了——是如芯启推测那样“毒气”无色无味还是他们已经放宽了心不再挣扎,短时间内依旧断定不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位表情很幸福,走得也很安详……也许他们的内心不能说彻底满足,但应该差不了多少。
因此,当九“换完层”,拿出了一个新的锥形瓶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马上开始收集“财富”,而是走前两步朝摇篮内看去——中规中矩的婴儿,女生,年纪倒难以断定,毕竟尚未了解营养状况……
然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捏住了瓶塞的手……动不了……
……书厢内物品的操作方式无一例外都很诡异,但掌握了“诀窍”之后,要说复杂也复杂不了多少……但问题不是“突然忘记了操作方式”,而是九的手本能性地“不想动”……动不了……
……九不是人类,这件事她自己也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去理解人类的想法,去代入“人类”的身份思考……她在想这小姑娘这么小,她的父母连她未来的鞋都已经买好,但她已经再也穿不了……
……再也长不到能穿的那个年纪,自然永远都穿不了……
九突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并不是真的想呕吐,只是体感上类似而已……这对于“共感”能力算不上强的她来说很诡异,但问题是再也穿不了……穿不了穿不了穿不了穿不了……
“……”
她后退了两步,肩上的大箱因为不恰当的用力方式一通乱晃……她知道这单“生意”吹了,自己下不了手了,也不愿意、或者说,“不可能”让别人来“下手”了……她已经在思考该怎么跟芯启解释,那男人一切好说但“利益”是底线,过家家一般的道理根本说服不了……但价值,对了,就是价值,自己攒了不少私房钱多少抵这么一单生意够了吧……那是自己的,自己把这单生意买下来够了吧,只要不造成损失够了吧……穿不了……一定够了吧……穿不了……
她踉跄着退出了房门,毫不在意将搭在旁边的门板直接撞倒……即便已经开始斟酌在芯启上来修门时的说辞,但九的心却不知不觉间再一次放下了不少——再待在那间房子里绝对是个可以逼她自杀程度的煎熬,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嘴上却是莫名露出了一丝微笑……
幸好……自己没打开瓶子,没从他们身上再多夺取丝毫……就算没法活着,至少离开时让他们带着属于自己的财宝!
就这样,带着那么一丝欣慰,九正准备将瓶子装入箱子中放好;可移动瞬间,她就发现这瓶子的质量有些异样……定眼往里看过去的时候,里面正悬浮着一团橙红色的光……
第八十六章:惊惧的“王”
芯启在楼梯上奔跑。
……好吧,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在“奔跑”——单纯动作上更类似于“跳跃”,但姿态上则近乎是在“穿梭”——这楼梯实在是太窄,对于“大开大合”的动作来说限制极为严重,可偏偏说起那些“黄鼠狼钻洞”的功夫他又是一百个不愿意用;好在,这楼梯的宽度也不至于逼迫他“只能用”,因此,芯启选择了一种相当诡异、却同样可以被归类于“大开大合”的步法——“尺步”,其实说是“步法”,不如说这就是一种协助移动的“拳法”,脚只专注于“前冲”,方向的调整全交给砸墙亦或是抠住栏杆借离心力转弯的“手”——当然,这“步法”缺陷很严重,那就是即便速度可以提高得非常夸张,但在“飙”起来之后……手真的会很痛……
只不过芯启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地下室的工作很顺利,也就是撬开本就松动的砖块拿走几封信而已,可当他站在一楼等九的时候,他却猛然发现对方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但仔细想想,考虑到每个地方耗时都不长,不知不觉间他们去的位置已经有点多了,要是给箱子“换层”什么的也很正常——事实上他没听见九扯坏门的声音,且不论她扯门时的动作其实很慢,造成的破坏虽然严重但却并没有发出太夸张的声响,而且毕竟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相隔那么多层楼又不是同一个楼道声音能直接传过来……这种事情物理上人体便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之后的声音他就听得到了——虽然一开始确实没太注意,但千万别忘了已经走出楼层的情况下可以“拦”住声波的反而没几堵墙,九撞倒门板的响动(严格来讲比她扯坏门时还要大)芯启当然听得到——一开始他也只以为那姑娘怎么又不小心把东西搞坏了,但就在他摇摇头准备重新进楼的时候,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名副其实的“炸响”——携带了“破碎音”的炸响,沙子般“嘶哑”的音色颇具硬质水泥的特征,但好歹在一起共事许久,芯启当然听得出组成这炸响的另一个声音就是九的喊叫——却并不是表达“惊讶”这一类情绪的“尖叫”,要拟声的话很困难,那根本不属于人类声带可以发出的声响……但如果透过“表象”辨别“本质”的话,芯启却是认得出那对于九来说完全是接近于“战嚎”、“嘶吼”一类的“咆哮”……
……如果说这种情况下可以用词汇来形容芯启的心情的话,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恐怕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完了”……
因此,在第四层楼梯道中段的时候,芯启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对自己身体的束缚,借着上冲之势毫不在意地就将自己的脊背撞在了楼梯口突出的一截墙桩上——这痛楚不亚于普通人实打实地挨上一记大号的实心铁棒,也当真是没打过架、娇生惯养的呆子才能“不屑一顾”这种程度的疼痛;可看芯启脸上表情却一丝变化都没有,痛归痛这动作却是迅速无比地“卸”掉了好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动能,让他得以调整姿势在离开楼梯道的瞬间就牢牢站好且面对了九的方向——这却是必要的,真发起癫来那姑娘完全有可能在芯启进入走廊瞬间将他的头“摘”掉,虽然之后没听到进一步的“破坏音”九大概率还站在原位,但碰面的瞬间节省那“转头”或是“转身”的短暂时间……
……毕竟他还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像红酒瓶塞一样被“啵”一声“拔掉”!
只不过,这“必要”转化为“成效”没有,依旧是那一瞬间芯启却根本没法知道——他看到九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弯下了脊背,依旧跨在肩上的巨大箱子与她纤细高挑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无意间却又极容易让人体会到她那堪称“非人”乃至“非生物”的力量——事实上她的确使出了那种力量,一个带着塞的“玻璃”瓶子已经被她深深地嵌在了身前的水泥地面上,虽然过硬的建筑质量让凹陷出现裂纹的部位显得很小完全不影响整体的建筑结构,但正因为在这样强度的建筑上打出这样的裂纹……
……才是单纯依靠“碳基分子化学能”的普通生物……几乎不可能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
然而,也正因为她刚刚才使用出这样的力量,已经进入战备状态的芯启才会感觉到诧异:即便时间短,但至少在他看到九的那一瞬间……为什么她没摆出更具“攻击”性质的姿态……亦或者说,为什么他反而没从她身上体会到更多的“攻击欲望”?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这点芯启可以确定,只不过看这姑娘那佝偻着身材双臂双腿均十分绷紧的情况,纵是他也知道“直接问”恐怕是最傻最傻的做法;当下里芯启也只能极迅速地观察起了四周,损坏严重的门破裂的地板损坏的门是“目标”但看损坏情况“受力点”太小应该不是被肩膀撞开……
“……奇怪……没‘收集’完,好像……”
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这番话从同样绷紧着身体——虽然隔着衣服刻意伪装下不太明显,但他露在外面的拳头却是难以避免地显得“筋骨嶙峋”——的芯启嘴巴里说出来很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至少听到这里时九还压根半点反应都没有;但即便身体上依旧没多少动作,芯启却已经非常“自然”地把目光近乎完全地转移到“埋”在水泥碎片中的那个瓶子上:
“虽然这一次生意单个的价值都不怎么高……但唯独这一个似乎没收集完全……好像?”
紧绷,身体依旧是紧绷的,但语毕瞬间芯启已经是迈开步伐朝那个瓶子走过去了——只不过纵使他的动作没有走形丝毫,“破绽露出者”依旧难以避免的是“主动移动”了的芯启这一方:“操作失误了吗?出现了什么问题吗?……要不要先到楼下等我?这些东西修复起来那场景可一点都不漂亮……”
九还是没动,但话说到这里时芯启已经从水泥中捡起了那个瓶子开始了观察——对于他来讲这个距离相当危险,只要抬腿九就可以将他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一脚踢爆;但她依旧没有攻击,至此芯启的心才终于是放下了不少:
“……真要看吗?再不回话不管你了囉?”
九……的表情终于开始了改变,但即便已经不再是那种面无表情的“凶兽”模样,她的脸上可以读出的情绪却依旧诡异非常——三分怨恨三分失落,一分突兀无比的“欣慰”,另外三分却连芯启都解读不了——注意力是放在她身上的,但芯启却装模作样地开始搬运倒在一旁的门板——再不回话不管她了,他说到做……
“有什么毒气……会让人快乐地死去吗?”
“嗯?”芯启……一时间当真不知道九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猜得出大概率跟她刚刚看到的东西有关,但问题是还没来得及进房间的情况下他对于九到底看到了什么至少现在真的完全不知道:“几乎没有……如果是让尸体看起来显得很快乐的话有不少,但让他们真正在快乐中死去的恐怕也只有两三种……那种东西对脑部激素的影响很复杂,当然是光‘我的’世界而言……”
“会用在这一次吗?”
“没可能。”芯启知道她指的是“当前这个世界”:“我说过了至少我印象中的化学武器没有一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这不是在说谎……再者我们刚刚见过的尸体表情很丰富也符合正常人的规律,至少有懒散有不知所谓有愤怒还有惊恐的……而且看他们(指后面两种)当时的情形是在赌桌上争吵,目前为止(的情况下)最大的可能依旧是毒气发作杀死他们的瞬间没引起大幅度的神经活动,换……”
“他们的情绪在死前没受到影响,”虽然语气低落,但九确实是插了次嘴:“只有这一种可能吗?”
“……不。”话虽如此,但芯启总觉得她很想听到自己的否定……哪怕结果只是“中规中矩”而已,他并不愿意说谎:“我只说那是最大的可能……‘最大’不是‘一定’,或者说,讨论实际情况时敢用笃定语气的人,要么是半知不解者在掩盖自己的无知,要么是完全无知者在瞎讲……”
第八十七章:临终的“祷告”
不得不承认,九的恢复速度很快,至少“看起来”很快——明明刚刚才使用了暴力并显露出那么不稳定的姿态,在芯启修好门与地板下楼找她的时候,光神情上她已经看不出异样了——没有说“我没事了”一类的话,甚至连表现出解释的“欲望”都没有,让芯启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在强装——但之后的生意里即便没让她马上去“单独操作”,时不时观察着她的芯启依旧发现这姑娘手照样稳定动作丝毫没有走样——这不符合正常人类的心理规律,真的,不然为什么稍微正规点的军队都会设置一个独立性算得上强的“心理治疗/恢复机构”?说自己不怕见死人什么的,要么是感官迟钝到近乎报废的脑残,要么是连死人都没见过却还在逞强的傻瓜——无论是这两种的哪一种,对芯启来讲都很好处理,反正把他们当成傻瓜就好了,根本没有复杂处理的必要……
但九……不是傻瓜,从她会失态这一点就能说明了……但要说她马上就能恢复的话,如果她是个人类芯启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判断对方在装,虽然考虑到接下来的生意为了保持她的工作能力要不要拆穿那还得另讲;但问题是她不是人,这点芯启自然也知道;可偏偏她又不是那种伪装与恢复能力会比人类差的生物,因此她到底恢复了没有,到底是不是在装……
……至少光这么直截了当地看……有说服力的信息芯启根本接收不到!
“……你先回去吧,箱子放后房就好。”
但就算看她状况确实稳定后芯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工作的“步调”,这毕竟是一个“城”,他们也还背着那么多大包小包……就算这“城市”的规模不比“城镇”大多少,就算每一个地方都是“拿了就好”,耗时均不长……他们终究是彻彻底底地搞到了晚上——相比之下因为九那一茬子事耽误的时间倒真可以说是“毛毛雨”了,要说影响肯定是有,但确实不比完全顺利的情况要坏上多少。
“要我帮你把东西搬回去吗?”很疲惫的语气,九似乎完全失去了刚来这世界时那莫名体现出来的“开放”。
“麻烦了。”
“(不过)你去干啥?”
“一点小事,很快回来。”
毫不搭理把自己的“行李”接过去后显得更“臃肿”的九,芯启头也不回地绕进了离店铺最近的那个拐角——这种建筑内部空间小不说,如果不小心“建歪”的话,它很容易入口在哪根本找不到——没办法,建筑布局的问题了,说是“意外”、“失误”也无可奈何,不然为什么建筑设计行业的门栏会在度过最初的“摸索期”后以相当夸张的速度“水涨船高”?……总之在简单绕了一下发现四下里没门、最近的一个估计还是在一百米之外的“围墙边”的时候,芯启直截了当地选择了“翻墙”——好吧,前两次生意他也翻过墙,但这仅仅只是有“尖顶”的栅栏墙比起那绕了高压电线圈的粗厚水泥墙实在是要差了不少;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芯启现在的状态并不差,甚至算得上“比较好”——诚然短期内受伤确实会影响到他,但总体来讲他并不那么怕受伤,当时跟九说的那番话其实并不是在说谎。
幸运的是,即便总体的“大门”有些难找,“楼梯”在哪总还是“简明扼要”的;芯启倒是直接了当地上楼,来到连片建筑广阔得可以建运动场(当然这里没建)的楼顶上——他先是找到了位于自己店铺正上方的位置,隔着楼台将上半身以一个非常夸张的姿势探出去往下望——这动作很让人难受也很危险,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模仿;但终归让他在窗台乱七八糟“乱突”、“凹凸不平”的墙面下确认了自家店门确实有好好地关上……
“嗯咳——”他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恢复姿势站好,清了清嗓后再以一个很庄严的神态右手平举,左斜右斜左斜再接上竖直画了个少见的“丰”形十字架:“悉遵君愿,”抑扬顿挫的声调,跟街头行骗的神棍没什么两样:“全灵全心全意全身躯皆入……你他妈身体还留在这边啊!”
……好吧,理由很尴尬,但“仪式”刚开始就崩了……芯启才不会承认真正原因是太久不温习祷文他不知不觉间忘了不少:“算了,不知道你们信的什么教……我就直说了啊。”
神态放轻松后,他姿态也随意了不少;但终归还是合乎规矩的,保持了“互不干涉”程度的礼貌:
“首先,我得承认,你们到底碰上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没办法,这毕竟不是我的世界,好多客观规律能不能对得上完全是两个样……从标准来看嘛,你们很像我的世界,但就论这毫无变化的天气一只昆虫都看不到的级数,把这里归为‘异界’其实也很正常。”他惨笑了一下:“仔细想想,说这城市位于一个巨大无比的建筑里、天气什么的都用‘投影’模拟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谁叫我没能走到‘边’上呢?我只是个生意人,太执着于‘答案’事业上不允许。”
没人回话,但他就这么说下去了,跟自己站在面前有千万观众的演讲台上一样:“我只是猜测,猜测而已……‘真相’这种东西真特么不是人能找的,逻辑学上好像管这玩意儿叫……算了,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是人类的思维模式无法避免的一个问题,指一个人无论知道得多么全面,他的所知永远都是带有‘主观’成分的,不可能做到完整的‘客观’……我倒是习惯将这玩意儿称为‘似客主观’了,客观一样的主观,够简明易懂吧……换句话说,就算我真在这里待了个千百万年,将所能利用的一切事物都用于调查,也许我能搞清楚前因后果,知道你们怎么死的,知道杀死了你们的武器的原理……算了,现在我连你们是不是被杀死的都无法完全辨认,
……但有些事我不可能全部知道。”他的语境中显出了一丝无奈:“比如你们以往的生活,你们各自在记忆中珍藏着的、只属于你们的美好期望——人的大脑有极限,它就那么大的体积,就那种等级的精密结构,能发挥出的潜质也就那样——人甚至不可能完全接受另一个人的记忆,就像将均为‘半满’的数据堆叠到一台硬盘上,也许能用‘压缩’等方式避免一下,但等到需要‘广域读取’或‘联合读取’的时候……崩溃就是迟早的事罢了……更何况人脑原理上几乎不可能开发出‘压缩’的功能……他妈的认为人脑无极限的家伙全对神经学一无所知的傻子……”
不知不觉间,芯启语气明显“过激”了不少,但诡异的是他表情上几乎毫无变化:“当然,说人脑潜力不大的,多半也都是些知道自己是笨蛋的笨蛋罢了……人的潜力有极限,但确实不算小,也只有完全没能力的懦夫才会说人的潜力低,企图阻止他人使用出超过自己的力量……嘿嘿,话题谈到这里确实有点诡异,你们也不希望听一个贪污遗产的家伙这么概括‘脑开发’吧?不过我确实得在这里重申很多次——生理上我还是个人,这是铁打的事实,如果谁有遗愿什么的,别拜托我,这忙帮不了……
不过有一点我是能向你们保证的。”他的语气骤然恢复了正常:“你们的遗产,我不会贪污,更不会外流,发小费也不行,哪怕这次的‘量’确实有点多,也真是怠慢了我可爱的九……当然,它们也不会压箱底落灰,那种东西就算有价值收来也没用……它们会以一些合适的方式再次‘闪光’的,向那些‘值得’从中获益的人……也许有谁要问那‘值得’的标准是什么,我只能回答我明天想回家,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聊……也许对另一些人来说这并不是让他们满足的结局,我只能说更抱歉,在我职责范围内能做到的就这样。
所以如果有谁有怨言的话,暗自诅咒来的人是我吧~~”芯启使用了“将结束”的语气,直起了身子一转身就准备走;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猛然一个虎扑又趴到了楼台边上,确认自家店门没有意外打开后,转瞬间换上的紧张表情又放松下去了不少:
“当然,说到九,我想我得代这家店子对你说声抱歉了。”表情不变,但芯启的语气却莫名变得很深,很深……跟不见底的海底沟渠没什么两样:“那家人,被你砸坏门那家人,他们该给的财富其实没变少,一点都没变少……虽然在没有操作者的情况下让这间店铺自己启动‘收集器’有些麻烦,好吧,‘启动费’还是从我这里扣的,莫名其妙为你的所作所为掏了次腰包……但该给的钱嘛那当然是一分都不能少,我现在是鬣狗,完全没有留下余地的必要……
不过这些事你还是晚点知道比较好……也许你已经非常坚强,但在成熟到可以心平气和地向这些事发起撕咬之前……
……你还是别知道那么多比较好。”
第八十八章:“局限性”
通常来讲,当“出差”的地点是“异界”的时候,单次“出差”的“生意”数量往往不会超过“三场”。
这是为数不多、可以从书厢上被总结出来的、“违背率”较低的规律了——原因芯启倒是猜得到,毕竟那种堪称离奇古怪的世界,对普通人的精神来讲简直就是种煎熬——生物学上来说作为“非迁徙类生物”,至少没有“进化史”上“定时定点定路程”迁徙的“基因性记忆”的生物,人本能上便不适应颠沛流离的生活,就算强行通过后天训练适应了,精神上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不自然的影响——也许从“事后”的角度来看那些“生意”显得有惊无险,但千万别忘了在“事前”就是芯启都得不到足以确保“安然无恙”的信息,这便是即使脑中的“临时知识”足以完成生意,他都丝毫不敢随便放松警惕的原因;不止是他,采访了一些确实遭受过“颠沛流离”生活的人后芯启还发现渴望那种生活的当真全都是没吃过苦的“娇生惯养”——数据摆在这,想撼动也撼动不了,毕竟“意识概念”是为“实际情况”服务的嘛,换言之,从产生原理上“哲学”、“理论科学”这些概念性太强的东西便不能脱离“实际数据”,亦或者说,“客观事实”——要是脱离了,那便成为了“空想”、“幻想”,丝毫意义都没有的垃圾罢了,逻辑不清晰的人甚至会被它们造成“误导”……
……好吧,兴许意识概念这方面的东西对芯启来说几乎无效,换句话讲,即便一直“出差”天天换“异界”待,对他而言也只是感到劳累和烦躁而已,造不成实际性太强的影响;但别忘了,店内不止芯启,还有个九……
……一个接受能力尚未强到那个地步、仍需要照顾的九酱!
是的,他们回来了,回到芯启所出生的世界来了……但简单将“纪念品”在后房的展示墙挂好之后,临出来芯启才发现店外正在下雨——天近乎全黑的、乍一眼看过去可见度只有十米左右的大暴雨,老实说建筑隔音效果太好也有问题,毕竟即便一直都在想事情,起床时从楼上走下来再进入后房的过程中“外面在下雨”这件事芯启竟然压根没注意到——就算他当时的思绪全都在其他事情上,但这么明显的事都没注意到……好吧,即便没注意到似乎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但光从事情表面上来看……
……对芯启来说……也实在有些太离谱了……
于是乎,看外面高楼大厦的——是的,虽然乍一眼看过去可见度不高,但仔细看看“街道很宽”、“楼层算是比较高”这些特征终归还是勉强看得到的——这种建筑布局那么“现代”的城市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具备“大暴雨还有人要出门”这种民俗习惯的地区,因此,即便一时间懒得判断具体到了哪里,即便职责所在芯启还是“意思意思”般地“开了门”(开了锁),但“今天没生意”这件事却是已经基本上能够笃定的了……只不过毕竟工作经验丰富而且自身的“小卖部店员”素养也算得上好,这一点九她当然也能看出来,所以自早上主动起床穿好衣服下到店里去之后,她就随便找了张阅读沙发默不作声地坐下,抽了一本书半翻不翻半看不看的,也没发出什么动静根本不让人知道她在想啥……然后……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晚上!
本来,“现在没生意”的情况下芯启是不会去主动管她的……好吧,即便自己的早餐午餐都因此“失去了踪影”,但芯启对食物的需求本就没有普通人那么高——这倒是托曾接受过训练的福,单纯几餐不吃也只会让他平时的动作略微“变慢”而已,思考能力和应急的“爆发力”几乎不受影响——但他接下来要干的事根本不需要多么快的速度,因此,在“需求”一栏被卡死之后,芯启最终还是没选择去打扰她——要说这姑娘完全没受到影响吧,虽然存在那个可能但光论“概率”和现在的“表现”来看芯启是近乎完全不信的;只不过如果她想要思考,芯启当然愿意创造环境去让她独立思考;就算九想要的其实是“提问”……
……那也得等她明确“发问”了,自己才有义务去“回答”不是?
至少在这一方面,芯启当真不认为自己有特别多的“义务”,毕竟九的人格独立性不差,过多干涉也确实算不上好;总之,芯启就这么坐在柜台后面,借着当初从“联邦警察”那边“讹”来的木头开始打磨起了木条——这期间九是近乎完全没动静的,偏偏芯启打磨的手法密而细,也发不出多么大的声响——在老长的一段时间里,店内沉寂得跟“鬼蜮”没什么两样,偏偏在场的都不是怕安静的家伙,虽然百分之九十几的人在进入毫无声音的房间里后很快就会疯掉……典型的“禁闭室效应”了,也就是摸估着晚上七八点的时候,芯启才“猛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手机简单更新一下软件程序后便打开了游戏频道……
……谁知刚过两场他就险些没忍住直接骂出来了——选用/禁用角色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双方的阵容组合都很均衡,但有些莫名其妙的,那两场全部是近乎实打实的“碾压”——却不是选手实力的问题,因为即便失败,劣势那方同样不乏高难度的操作;但又的确不是阵容的问题,因为有几场遭遇战存在优势的明显是抓住了对手失误的“劣势方”……真正莫名其妙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劣势方几个人似乎明显“不敢打”,抓住机会把对面打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追击而是逃跑——就跟占据了优势的不是自己一样!老实说要是选取了无法持续作战的角色这倒无可厚非,可问题是他们队里连明显被归于“持续作战”的角色第一反应都是跑……要是“诱敌深入”也可以理解,但即便被对面一点一点活生生打死,他们也毫无“反抗”的迹象……技能还在,血量法力值都充足,又不是什么有“弹药量”限制的游戏,你第一反应就是跑而且跑着跑着就这么默默无言地死了……
这其中原因是什么,芯启不知道,也没那个时间兴趣去调查;但看那几个状态几乎全满的家伙被明显半残的对面就这样半磨半耗地追击致死……对手选得又不是什么“反击能力”逆天的角色,你回头打一下死的就是他们啊……进一步讲,如果那几次遭遇战赢了的话最后胜利的没准就是你们了啊……“打假赛”什么的先不提了,可看这情况最接近的解释也只剩下“心态受影响”了吧?可就算同样不提战场上的“严刑拷打”,在正规比赛里“心理施压”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退一万零一步来讲,就算是早期的“奥运会”里运动员的“心理素质强大”也是必不可少的“基础素养”啊……诚然在“审问”中活下来的不全是硬汉,但对方一上刑就把东西全抖出来的傻蛋……
……反而一个都活不下去吧!?
许久不玩,难以避免地手生了不少,这些游戏芯启还能不能打短时间内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充着股无名火恨不得把选手拽下来自己上去打的欲望却是难以避免的,实在打不赢也就算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明显不是百分百输你那么怕干个屁啊……
老实说,这种比赛不合芯启胃口,真的,但冲着这是自己所剩不多的兴趣这一点,他还是老老实实先看下去了——这种莫名悲催“塞牙”一般的感觉在第三局差不多中段的时候放过了他,而虽然这种七局四胜的比赛前两局输了并不能说明一切,就算第三局开场便陷入劣势,好好打依旧存在“大翻盘”的希望……但简单权衡了一下之后芯启还是很直接地选择“不看”了,将手机放在工作台下方的小篮子里充上电之后,他用一种很轻很轻、几乎不发出声音的步伐离开了柜台,经过了九坐着的阅读沙发,离门口大概一丈的时候站定停下——就算店内隔音效果好而且店外雨声不小,但千万别忘了极端状态下芯启的感知能力非常夸张,夸张到花费些“精气神”书厢那单纯“商业区”的玻璃大门近乎无物的级数——也就是在他站定后不出十秒,店外那清晰些的“十米”视距内就出现了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没打伞而是穿着雨衣,近乎是“撞”一般地把门打开后瞬间就窜了进来,却也不忘回头把门关好——本来芯启就是来这里关门的,毕竟门一开无论关上时隔音效果多好店内还是难以避免地充满雨声显得很吵;可也就是点点头简单问了个好,还不待那人抬起头来芯启就极夸张地皱起了眉毛;同样不待那人作出什么反应,一直尽力保持安静的店老板自己反而是用极低沉带了些许杀意的语气这么说道:
“……你来干啥?”
第八十九章:“徨”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套着宽大到夸张的深绿色胶皮雨衣、浑身湿漉漉显得无比狼狈的时候,就算“熟人”也并非是能够马上认出他来的……更别提芯启第一时间根本想不到来的会是他,谁叫那雨衣是带帽檐高领半挡脸的设计?再加上这玩意儿戴了副样式普通什么地方看到都不显得奇怪的眼镜,半低着头抖水的时候还刚好反射了“地板”方向的光……跟车展时隔着窗玻璃看一些高档车内部的情况很像,不挡着周围的光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没办法,相比周围各个方向射来的“干扰光”,更微弱的明显是那没启动没开灯不会发亮的“车内”反射出来的光……
嗯……这混蛋的眼睛当然不会像某些“身体变异”一样发光……他根本就不是“身体变异”,也不知是惊讶还是什么的,芯启话音未落的时候,水还没抖干净那“雨衣”就猛然抬起了头——这一回“正眼对视”的情况下镜片不反光了,但即便下半张脸依旧没露出来,光看那充满着惊异神色的双眼一带……就算不是“熟人”也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吧:
杰,“江湖”人称“障壁”的杰,跟“角龙”安娜“组队”、一起行动的杰……如果说之前那堆破事芯启不耿耿于怀这是不可能的,换句话讲,此时此刻唯二压制他出手欲望的也只有那关于“陷害”的猜测而已……好吧,还包括当前情况下另一个实在很难说没有意思的事情:任凭芯启怎么感知,此刻此处他能“看到”的“外人”都只有眼前这位“障壁”而已,至于“角龙”安娜,至少店外相当一大片范围内根本找不到……
“是诬陷!”不知为何,芯启总感觉像是在听“投名状”:“不是我们干的!”
“……什么……不是……你们干的……啊?!”然而,很巧不巧的,至少现在这位店老板的心情相当糟——看这位不速之客急匆匆的模样,别的不论至少短时间内店里是安静不下来的了——亏得他刚刚看比赛的时候声音都没开解说在讲什么完全没听到……
“安娜被禁闭了!”
……好吧,本来芯启还是有点怀疑的——是的,即便他早有所猜测,但是在没有新情报“入账”的前提下可信度还是相当“微妙”的……而且倘若他跟这两位关系并不熟的话,那纵使杰说了刚刚那句话芯启依旧是会严重怀疑的……只不过,他却是明白杰跟安娜的关系并非单纯的“【能力】组合”那么简单,而且,就算退一万步光从“【能力】组合”这方面讲……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充满自杀欲望的情况,但他单独来这店里不带着安娜……
……百分之八十七左右,杰这番话的真实性大小。
“……没办法,罪有应得嘛~~”但眼睁睁看着杰把雨水抖得店门口满地都是,芯启……更不爽了:“身为‘警察’,却不得不借助我这个‘罪犯’的力量,就算‘目的’同样是用来对付‘罪犯’(咒术师)……免不了依旧是极其严重的‘违规’吧?”
“……别闹了……”杰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雨衣脱了下来——很明显是借的,尺寸根本不对劲,形象点这东西里完全可以装下两个他还有余……
“会被枪毙吧,我想。”芯启依旧自说自话,语气古怪非常:“作为‘杀鸡儆猴’被公开处理,而且身为‘身体变异’用的子弹威力肯定不会小……可惜了,还指望拿她的颅骨当酒壶用的……”
“……别玩了!”杰开始折雨衣——说是“折”,其实也就是一层一层卷起来以免占太多地方……
“作为‘关系人’,你会有见尸体的权力吧……不,是一定会,身为‘当事人’你也需要严厉警告……解剖处理之前记得把其他人支开啊,这年头枪毙只打脑袋其他部分肯定还……”
“该死的别开玩笑了!”
杰咆哮着,幅度相当大地将卷成一条的雨衣“啪”一声直打在自己平伸的右前臂上;也亏得是提前把雨水抖落了不少,不然要是有水珠子甩到书架上,芯启当真得考虑要不要“假戏真做”直接现场拆了他……
……或者再干脆一点多跑一趟把安娜也杀了,以除后患?自己肯定不用枪,用了也不射脑袋,到时候两个头盖骨聚在一起正好可以尝试做一次“合壶”,壶铭就是“戏体鸳鸯”……唯一的问题是“尺寸”与“强度”恐怕很难配得上,毕竟安娜的头骨明显比杰的要厚实而且还要硬上不少……
“……放心,”只不过,联想到杰的【定点障壁】使用得当依旧是能体现出一定“冲击力”的,而且这儿毕竟是店内,旁边不远处就有商品……再加上另外一些离奇古怪的理由,芯启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放下了“杀意”;“变脸”一般地瞬间恢复正常神态之后,在阅读沙发上坐下的同时他嘴里却是用相当“和善”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她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现如今是用人的时期,没有谁会蠢到不明不白地放弃那么忠诚、那么‘强大’的一个战斗力……”
“……问题是他娘的有那么简单吗?!”
然而……好吧,芯启当然没忘记自己刚刚才把杰惹火,而且他的安慰却是从大方向上概括的,算是某一类型的“逆推”……虽然说服力并非没有但终归太“笼统”了点,不够详细——杰的目的暂且还没看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来这绝不是为了听几句模棱两可的“劝告”而已:“你不知道我托了多少层关系,而且就算有人帮忙周旋……结果还是……”
“她真的被打死了?”芯启的表情转瞬间变得异常“开心”:“赶紧把尸体给我运过来,今晚恐龙肉管饱……”
“……还不至于是死刑……”“那不就够了么?”芯启猛然打断道,新换上的“脸谱”色泽诡异程度地显得“正常”:“只是被关禁闭而已,还没有之前那一次严重呢……又不会丢了命,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如果“大方向”上成效不高,那你要详细我便也陪着你“详细”——直接、现实、“冰冷”到直逼生死的详细——再他娘没效果的话那这人的基础逻辑已经崩溃了,能不能治暂不确定至少芯启没那义务去照顾“弃婴”;换言之,如果杰接下来还有哪句不离那本味儿的话,芯启就得到了理由将他拎起来丢出去……至于那已经脱下的雨衣,这当然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也不是……只有……‘生死’……才值得让人考虑的吧……”
“……”
……嗯……勉强还算是对味吧,勉强……只不过看这家伙一手搭着雨衣就这么呆愣着失去了“生机”,芯启却是想发火也莫名发不出了——他的【能力】存在“测谎”的效果,而且即便是在“遭到削弱”的今天作用水准也算得上稳定,更何况就算光从“表象”上看杰现在需要的也绝不是“质疑”;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芯启却是直接转身朝柜台走去,也没打扰依旧在旁边有一页没一页翻着书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九——在面对柜台的时候他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犹豫得虽然没人看见而且时间也算不上长,但他整张脸确实是像刚洗过的抹布一般相当密实地“拧在了一起”……思绪再三,他最终还是拿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张毛毯,回到门前披在了依旧傻站着的杰身上:
“先坐下再说吧……我这可没余力去应付你的感冒……”
第九十章:“累卵”(一)
光从“体格”来看,杰是很典型的中等身材,偏瘦的体型——这乍一眼看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仔细点的话不难发现他并非是整体的“瘦”,骨架上那欧洲人典型的“宽大”还是有的,问题主要在于“没肉”——被挺拔地支撑起来的衣服肩膀轮廓就是证明,但问题是这种单纯“没肉”的体型“体能”的话虽不一定弱,但万一感冒了什么的……
……反应通常要比其他人严重……
是的,即便身具【能力】,在【能力】并不会强化身体的情况下杰这一类的人依旧会遭到病痛的困扰,就是具备【身体强化】的【能力】,使用者有时候也会遭遇一些“独有的困扰”——芯启曾经也没法避免这种情况,或者说,“不怕毒”、“不怕伤”这些特性是他“后天”得到的,在那之前光这方面他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要强那么一点,但仅仅是因为相较于运动量崩溃的现代人而言,他当年的困苦日子过得实在不少——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跟周围人普遍存在的一个“代沟”,毕竟作为曾“透支”过身体的人看这些家伙对“人类体能”那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芯启当真觉得这些蠢猪只会纸上谈兵一点实事干不了——不然为什么当今军备医疗系统越来越精细化?战场上能夺走人性命的当真不止子弹火炮,还有极细微刮伤导致的感染,甚至包括“蚊叮虫咬”……
这还算了,真的……拉着杰让他在距离最近的阅读沙发上坐下之后,芯启猛然发现这家伙体温略微偏低,而且身体乏力到甚至有些“发软”——惊疑之下再仔细点观察他的脸,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轻微的浮肿……屋外雨极大,纵使那雨衣“武装到了牙齿”,杰的脸上依旧还是沾了不少水的,以至于芯启一开始也只认为单纯是皮肤被“泡开”了而已……
“你……没吃东西?”
“吃了……”有那么一瞬间,芯启当真是满怀期许地等待着“后续”,谁知道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句“中午在车站小店里买了块炸糕……这儿的伙食真让人受不了……”
……
……好吧,一个体脂肪本便不充足的人,还在那么个大雨天出门又没有正常饮食……这还算了,真的,听他的话讲“这儿”似乎足以体现出书厢这次“传送”的位置不是他惯待的欧洲,虽然光“炸糕”“车战小店”具体是哪儿依旧推测不了……嗯,到陌生的地方还不补充营养……老实说这家伙平常不至于这样的,要说原因嘛,能够猜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角龙的问题确实让他操劳了不少……广义上来讲嘛……
……事实证明,一个健康的人体真的不能没有脂肪……
然后……刚走到柜台旁边的芯启又愣了——他刚刚的思考正在于此,毕竟店内不止他和阿杰,还有一个低着头不定期翻书半发着呆的小九……乍一眼看好像没什么,毕竟店里必须得有人照看,他不在平常就得依靠九……只不过光论自己女工现在的状态,就这么让她跟杰两个待在一起芯启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了——这就是为什么刚刚他没有进房间从衣橱里随便拿块毛巾丢给杰,而是拿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张毛毯的原因——可现在餐具厨具全在后房,自己不进去……那这家伙……
“嗙!”
芯启几乎是一个虎扑趴在了玻璃面的柜台上,这却不是他主动的,只不过那撞击的力量实在太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都抵抗不了;好容易恢复了平衡正眼看去,他眼中却只剩下被重重甩上、却刚巧没锁住反而借惯性慢慢打开了的后房门;临回头再往店里看去,沙发上只剩下杰而看不到九——愣了足足有两秒,他却是听到后房传来了拨弄厨具的金属碰撞声响……
……好吧,事实证明照九那无法推测的性格,她能干出些什么事儿来当真都算不上奇怪……
“怎么,闹掰了?”
……虽然用的是明显带玩笑味儿的调侃语气,但看杰那半脸苍白还披着芯启毯子的模样,这话是怎么说怎么没说服力……
“啊……遇上些事。”
虽然九的行动确实推测不了,要说她能端一堆不可名状之物出来芯启都没理由怀疑;但仔细想想,他还是回过身在杰对面坐下了;只不过,他心里却是不可避免地想既然你能走动能进后房,那刚刚我的毯子……
“在‘消失’的时候?”
“……可以这样讲。”芯启知道杰指的是“出差”——那期间,他自己、九跟书厢在杰这些人看来确实跟“消失”了没两样。
“具体什么事?”
“无可奉告。”
场面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倒不是芯启不愿意说更不是不能说,只不过虽不再表现但依旧烦躁的心情不论,纵使那些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实”,说出来杰会相信的可能性依旧算不上高;既然大概率会遭到怀疑导致实际意义不大,那他便也懒得再多嘴去讲……
“就不考虑改善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杰笑着反问:“你的心理‘安抚’能力可举世无双……”
“别夸大事实,而且……那种‘迅速’的方式不适用于所有情况。”芯启却是很粗暴地打断了:“你上次推荐来那一家子算是特例,或者说,能迅速解决的问题其实都算不上问题……奇怪这句话我好像跟别人说过……算了谈回正事,就如思维本就幼稚而脆弱的人,就算通过疏导短暂提高他们的智商,他们也很快就会恢复本来的智障样貌……要维持效果并非做不到,但你要像保姆一样无时无刻把他们照顾好……老实说只要你干的不是‘私人保姆’的工作,还是工资算得上高那种,这种事时间成本上还是放弃比较好。”
“但她智力不低吧?”
“我他娘比方而已!而且就算仔仔细细代换到我跟她之间的状况……我也只能说操之过急结果上反而更糟糕。”芯启语气更急躁了——他憋了一堆疑点尚且收不到信息没法开始思考:“话说既然能遇上你,这儿是欧洲吗?哪座城市?”
“欧……洲?!”杰表情骤变:“你说,这儿是欧洲……这儿是日本!是角馆!秋田县的角馆!”
“……啥?!”芯启也震惊了,他缓缓抬起忍不住颤抖的手指,就这样指向了门外:“角馆!?你说这种建筑的角馆?!”
“……你连自己到了哪都不知道的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