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累卵”(二)
惊异……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已——杰本就不是那种反应迟钝的人,芯启倒是事前就有猜测,只不过那“猜测”却是跟“现实”有些许小小的偏离:
“老实说,我只记得那个知名旅游景点‘角馆’。”抓着自己的头皮,芯启借痛楚刺激着自己的“记忆力”:“就算改变称不上‘夸张’……我还是受不了外面那一片连栋房。”
芯启……判断一个城市变没变的标准是“人情味”这一类微妙的东西,“建筑布局”什么的很不幸不包括在内……至少不是“第一梯队”……然而纵使没有“二点五”后的澳洲那么夸张,建筑的“高楼化”、半“智能化”、“规范化”却是很多城市都在推行着的——这就导致老早以前便形成了“固有印象”的他时不时要闹出些这样子的“乌龙”了,还尽是难以避免、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反而不想去“避免”的状况……
“老实说,我还是觉得你在撒谎。”杰摸着自己的下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传送的目的地你很可能还是知道的……所谓‘不知道’,恐怕也只是你的伪装。”
“……”芯启……猛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反驳的欲望:“你要这么想也行……或者说,要以‘抓捕我’为前提思考的话,那种事似乎确实有必要代入考虑……算了,能增加你的工作能力什么都行……”
“……就算掩饰,你也用不着这么‘语重心长’吧?”话虽如此,但杰脸上露出的却是苦笑:“不过安娜这件事……你怎么看?”
“又不是一次两次,能怎么看?”芯启并不想持续这个话题:“都为她解决那么多次问题了,你干嘛还总是畏首畏尾的?”
“……又不是所有事情,经历得多了就一定能习惯的……”
“……”芯启突然觉得杰这句话婆妈得简直有点“娘娘腔”——这其中关联,简便点一个“代沟”足以概括,但仔细想想……这个时代杰这样年纪的人,要让他们发挥出十成十的潜力有些事确实不适合太直接……
“你周围的圈子,你们所扩张开来的人际关系……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更别叫我去调查,我更宁愿看两场比赛……虽然今天的内容确实有点不合口味。”很严肃的语气,芯启表现得就像……杰刚进门时他满腔的怨气从没发泄出来一样:“但你仔细想想,现如今跟‘火种’对峙的就是‘联邦警察’……能那么随便放弃忠诚‘中坚力量’的组织,根本不可能积累起足以对抗‘火种’的实力。”
“……不尽然吧……”
“诚然‘世事无绝对’这一点我认同,当初也是我跟你讲的……但某些‘既定事实’你还是得代入考虑。”芯启捏了捏睛明穴,他烦躁得有些无以复加——虽然他的语气依旧平静:“‘火种’怎么说也存在了这么多年,新兴组织想要发展成足以对抗它的规模,那要么是‘培养人才’再不就得吸收‘游离人才’才行……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像【能力者】这种具备太多‘概率性’的‘人才’,‘稳定而高效’的生产方式就今天的技术来看基本上完全不可行。”
“但是……”
“就跟‘生活质量’类似。”芯启打断了他的话:“诚然在自然界中人类并非完全活不下去,但不利用科技改造自然提高生活质量的话……我们压根不能安然坐在这里讨论事情。”
“……例子太宽泛了点……”
“我不是特别喜欢用你们那一套作比喻……算了,就说普通人拿上枪也有战斗力,但你不训练他们就直接送往战场再看看那死亡率?诚然‘平民英雄’在战争年代不算稀缺,但光论广义上的‘存活率’而言,相比之下占优的还是‘正规军人’……跟这个类似,诚然要说世界各地瞬间所有导弹系统发神经一般自动发射还精确命中了所有‘火种’的‘驻区’与‘站点’,然后你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就这样傻愣愣被消灭……存在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但看看那概率,低到完全可以被认为是零。”芯启小小喘了口气:“所以说排除了所有‘近乎为零’的可能性之后……最有价值的还是刚刚那两种方式。”
“……所以说既然‘培养人才’不容易,‘联邦警察’靠得更多的还是‘吸收人才’……所以对安娜的处理才不能太过激,对吗?”
“……不然呢?”
“那为什么这里面勾心斗角不比简单政治环境少?”
“所以说我也觉得你们能跟‘火种’对垒确实不容易。”芯启有点兴奋,他感觉这话题快结束了:“但仔细想想,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好吧,用英文该怎么讲……‘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算了都一样……总之,光这方面无论是你们‘联邦警察’还是‘火种’,相比之下其实都差不了多少……太天真的人,没有人帮助都活不下去的,除非你的能力属于‘顶峰’级别,但至少现如今这个年代这种案例一个都没有;换言之,虽然‘猜测’永远并非不可能发生但至少现在没有发生,而刚刚那句话却属于‘实情’,确实发生着的‘实情’……同样,这并非没有人为改变的可能性,但在出现大范围变革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代入考虑。”
“……所以我就得一次次重复这些事?”
“没办法,谁叫每次无论是谁出现这种事情,都是清一色让你来处理?真要觉得麻烦的话……放弃安娜换一个‘女伴’不更好?”
“你也完全可以把生意一步步做大,成为大型商业机构或是主动被大型商业机构兼并,进一步成为公众人物,增加‘联邦警察’与‘火种’对你出手的顾虑……但为什么你不那么做?”
语气很平静,话语内容也具备相当一部分玩笑性……但杰的表情却严肃乃至可怕,严肃得就像是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公司老板会面一秒钟挪动上百亿的“大腕”——“可怕”的话,形象点,用中国谚语来讲那几不亚于触动了“龙之逆鳞”……
……然而芯启却是就这样微笑一下带过去了——某种程度上他认同杰的反例,虽然原理完全不同,但光从表面上看的话确实非常类似;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话题终于结束了,虽然看杰的情况要提问的话还得等上几秒才行……
“对了,你怎么会跑到日本来的?我记得(联邦警察)欧洲部跟日本(分部)不太搭吧?”
其实这句话芯启老早就想问了——他一直都注意着外面,而虽然“没有伏兵”的现实情况让交谈得以进行下去,但“杰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件事当真在心里把他挠得极痒;可偏偏刚进门时这家伙那一副婆婆妈妈的模样芯启不得不怀疑自己正儿八经地问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能不能回答——即便如此,听到问题后杰脸上瞬间出现的尴尬表情还是让芯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安抚会不会完全失了效:
“呃……你也知道,虽然最终的结果稳定下来了,但安娜的事情要完全交由别人处理,我被勒令‘避嫌’……虽然是能信任的人在处理,但与此同时我也要接受‘观察’……非正式的,没有明文规定,但在安娜被释放前他们似乎不打算给我派任务……而且虽然不至于被人跟着,但时不时的‘窥视感’当真让人很烦……”
“……别告诉我,你就这么抛下了安娜,独自一人来日本旅游……”
“那不是抛下……算了,详细情况不方便跟你讲,但我留下来除开增加他们的怀疑外一点正面作用没有……”杰……的脸快苦出水来了:“所以我申请了跟踪调查,你也知道安娜的情况完全是莫须有的他们没理由拒绝,不然我反而有了从中操作的机会……名义上我是来进行工作交流的,但今天早上的时候……他们的信息网监测到角馆出现了‘空间谬区’……”
“……然后?”
“然后我就跟着导航一路换交通工具从早上奔波到晚上才找来这里……一刻没停……”杰……几乎哭出来了,而且不知为何,他那本就苦得不能再苦的表情突然又加上了幅度惊人的“警惕”,就像刚刚还在正常进行着交谈的芯启会突然“变身”蹦起来将他吃了一样:“好吧,原本我不想那么着急的,毕竟这种天气……本来你消失后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对我们来说是完全不可控的,我也只是挂了个名准备避避,所以来到了……‘你上一次消失的地方’而已……我是真没想到你回来的时候还是会出现在这里……好吧,我申请的任务其实是:
‘追踪“心王”,尽可能与其接触并收集信息’……”
……好吧,如果让芯启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恐怕会下意识地使用跟杰交流时所说的“英语”;如果一定要给词汇拟声的话,第一个是“沃”第二个是“德”,至于第三个,念作“法克”……
第九十二章:“累卵”(三)
连起来了……
都他么连起来了!!
芯启……在心里咆哮我他娘就说你这次怎么那么拖沓半点主动性看不出来,感情你丫大半都不是主动想来啊……这随便申请当假期去做的任务就这样给“碰严实”了啊……我他娘到底是怎么传送到日本来的啊……还在这么个没生意的大雨天把杰这惯待欧洲的家伙给碰上了啊……两边时间又不是完全对等的我“出”三天“差”这儿又不一定过全三天你丫晚一天不行么……再不济给老子个晴天再堵上这破事行不行啊……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他娘这么巧是小说剧情啊……
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一刻,面对面的两人间气氛实在是僵得有点严重——这却是要感谢一件乍看之下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那便是纵使默不作声显得很不起眼,但这两人的状况九还是一直听在耳朵里的——她当时正低着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书,因此别的不论至少角度上是腾不出“余光”去看的;但幸运的是“一心二用”对她来讲也并不算太难,因此两人的对话她完全腾得出“余力”去认真听——她却是知道这两人“近乎一天没吃东西”的状态的,也幸亏这种“紧要关头”她没动什么太过激的心思,只是老老实实正正常常地“准备晚餐”而已……考虑到两人的状况,她准备的还是“速食食品”……
“哐当——”
本来,芯启还是在跟杰默不作声地四目相对着的——他身材比杰宽大,要说是“大眼瞪小眼”也算不上什么问题——但也就在这情况朝某种莫名的方向发展下去之前,九放盆子的声音却是同时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那确实是个“盆”,光看大小完全可以拿去洗脸,里面小山一样满满当当地堆着意大利面——形状上“通心粉形”和经典的“斯帕盖蒂(就是最常见的长形)”均有,没有配菜只有炸酱面一般被粗暴淋上去的大红色酱料,还得自己用力去搅……哦对了,除开餐盘外她还给两人额外端来了一小碟子切好的白色软面包……
“……咕噜噜——”
事实证明,当饿了许久的人突然见到食物闻到“可食用”的香气,骤然开始运转的消化器官往往会让人放弃思考——用它那独特的“喊叫”——呆愣在所难免,毕竟两人交谈的时间不长九会这么突然地把东西端上来也确实出乎意料;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待反应过来之时,无论杰还是芯启都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夹子往自己盘子里添起了面条,也幸亏九考虑到了这一点夹子都拿了两个,不然看那速度大概率两人会直接开始争抢……
“吸噜噜!”
嗯……此间幸福懂的都懂,就不劳浪费词汇了……好吧,其实还是有东西值得一提的,那就是即便“速度”都很快,但芯启却总保持着一股不紧不慢的“气势”,就跟“饿一天才吃上东西”这件事都不值得着急一样——与之相比,就实际情况上好歹在“中午”“买了块炸糕”的杰却是要好一点,但他的吃相无疑相比自身那“冷静职员”的风格反而是要显得“狂放”多了——如果还有余力发声的话,恐怕芯启会半笑着将“安娜已经死了正还魂过来附身”这句话堵过去……
“我天这酱是辣的呀!”
……好吧,事实证明纵使杰“角龙附体”狼吞虎咽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尝出味道的吃法,但一些刺激性太强的味道他还是吃得出来的……
“……不能吃辣?”其实相比之下吃得较慢的芯启反而是先尝出辣味来的……但怎么说嘛,这混账对“重口味”算不上不敏感,但又确实没多少的“抗拒”——他当真不认为辣味意面有什么问题,哪怕这味道仔细品品久了甚至有麻痹口腔的可能性……
“不……”然而杰……压根没那心情去“暂停”:“吸噜……正好暖身体……”
……给身体可能进入亚虚弱状态的人端上重口味的食物,老实说九也确实没看起来那么好心——这一点反而是囫囵吞的杰比较幸运了,对于“细嚼慢咽”的芯启来说,他却是发现这味道其实重得相当吓人——九没留手!虽然不是那些特别夸张的品种,但这酱原材料的辣椒质量相当优异——这却是得考虑到另外的问题了,因为这些刺激性食物本身没有直接“加热”身体的功能,虽然九刚端出来的时候算是“刚出锅的”,相当“热乎”,但仅凭借“刺激性”的话更多的还是刺激身体加快血液循环——酒精一类是“类兴奋效果”,辣味则属于“感官误区”,让身体以为受伤了输送血液前往治疗——辣味的感官是用痛觉神经传导的嘛,这就是为什么敏感些的人吃辣后会感觉口腔“火辣辣的疼”的原因;但这又得考虑到另一个“根源性”的问题了,既然刺激性食物不能直接加热身体而是促进血液循环“强行提升身体原有的‘加热’能力”,那血液循环是需要能量的,偏偏杰不是特别耐饿的体质,甚至是仅仅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都能产生浮肿的体质……那他现在的血糖血脂……
……这就是为什么虚弱的人往往吃不了“重口味”的原因……
不过仔细尝尝,芯启反而又懒得拆穿了——这酱料很明显不止“辣椒”一种,粗略尝得出来的就有番茄鸡蛋洋葱(加得很少)肉沫……虽然那肉的质感同样很微妙……但重点在于那个“番茄”,纵使“凭口味尝出食材种类”这件事芯启不算太擅长,但这番茄加得多而且同样“重口味”这点他却是知道的——并不是什么诡异的味道,单纯是“重酸”、“重甜”,特别酸特别甜——被辣味和洋葱味掩盖了不少,真的,但重点还在于这个“甜”——这可是可以迅速被身体吸收、利用的“低价糖”(这里指结构不算复杂的糖,特征是味甜能量含量较少但吸收容易),再加上这面条其实一点都不“劲道”,形象点,被九煮成了“刚刚好不至于一挑就断的地步”——没有软到崩溃,但确实很软,换言之,容易吞咽容易消化……说到“消化”,促进了血液循环的“辣椒味刺激”同样会因此而促进消化,然后无形间,这便形成了一个类似“赛跑”的问题——到底是体循环加速后先一步导致低血糖,还是促进了的消化系统先一步汲取到营养填补消耗,老实说,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也是大量因饥饿而倒下的家伙只能少吃多餐、甚至不能“吃”只能打葡萄糖的原因;但仔细想想,再怎么说杰也是受过体能训练的人,诚然外观上表现得有点夸张,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一天不吃就这样倒了吧……而且毕竟有那甜番茄,加上这些即刻就可以进行补充的糖分外……“胜利”的,多半还是“促进消化”那一方……
……等等……
……又不是长途跋涉了十天半个月的,杰至于出那么夸张的问题吗?
这么一看……还加上他那明显狼吞虎咽的吃法……自己是不可能狼吞虎咽的,毕竟不管表面上多么“和谐”,芯启总也得留着心思注意店外面……好吧,虽然到现在都没出问题这一餐吃得也还算平静,但真正受这辣味困扰的……
……好像只有吃得比较慢的自己啊!?
第九十三章:“累卵”(四)
闷归闷,糟粕归糟粕,但饭总还是得认真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打”这些虚的且不提,但两人就这样愣是把一“脸盆”堆得高高的“什锦面条”给吃了个精光;餐后,或者说,“盘子空了”之后,芯启跟杰却是不约而同、相当熟练地拿起了九额外端过来的那一小碟子软面包,像“抹布”、“纸巾”、“手帕”一样对着尚存酱汁的餐具就开始猛擦……
“……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习惯。”而且……相比之下依旧是芯启要“好看”得多,他只擦了自己的那套餐具而已,杰……很自来熟地把那个“盆子”也包括了进去……
“什么习惯?”
“‘面包手纸’。”
“……我们当年叫‘面包抹布’……”芯启……懒得向这个称呼发表观点:“其实这种事屡见不鲜,有些地方还用薄饼呢……那种很薄很薄的面皮。”
“但老实说这种情况越来越少了……”
“现在物资充足,‘节约’这种事……显得有点没必要了。”待手里那块被切得很小的面包已经尽它所能地沾满酱汁、再蘸就要滴下去的时候,芯启便将它扔到嘴里一口吃掉:“但也不是所有挨过饿的人都能养成这个习惯的……或者说,‘挨过饿’这件事跟‘节约’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更别提人还特别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其实这方面大多都是攀比心理,除了浪费钱财外毫无意义。”
“……也不尽然吧?”
“你算是特殊情况,不适合代入考虑。”芯启拿起了另一块面包,盘子太大面包太小单几块抹不干净:“你……接受的是非常传统的教育……这句话可能很不中听而且确实让我想扑上去杀了你,但光论“情操”而言你却算是极其优秀的,我当年那些糟粕情况完全没法跟你比。”
不知不觉,确实是不知不觉……虽然最基本的警惕依旧保持着、也是不能被放下的,但谈话的气氛明显要比餐前轻松多了——这却是因为芯启想搞明白的基本上都搞明白了,该消的气一顿饭后也差不多都消了,诚然还有些细枝末节什么的没搞清但反正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他便也因此懒得在意了——比如杰从哪儿过来(出发)的,联邦警察日本分部给他安排了怎样的条件待遇……嗯,仔细想想自己搞明白这些确实没啥大用,问了也确实没多大意义……然后,两人的话题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开始了偏离……
“对了,她不吃吗?”杰猛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她啊,”芯启用舌尖挑了挑牙,一小块面包粘在了那里:“辣味掩盖了防腐剂的味道……她从不吃速食食品。”
“……话说我们刚刚还在谈‘节约’吧……这么挑剔好吗?”
“好不好,这可不是一句话能讲清的……某些情况下,好东西全会被吃到挑剔的人嘴里。”
“但太挑剔的人适应能力很低。”
“所以说这里面需要一个‘平衡’……或者说,你得同时具备‘两面性’……拥有‘适应能力’的同时保持‘追求欲望’,虽然当人的‘挑剔’程度开始移动的时候他们很容易失去其中之一……我只能说在这方面她做得算是比较好的,好到……有些脱离人类的心理规律……”
“你就不怀疑?”
“如果任一个人跟我讲他做得到这一点,我铁定怀疑,因为纵古至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个都没有,就是人们编出来的神话人物也不行……不然为什么说是人类的客观心理规律?”芯启面带笑容,但那笑容里包含的情绪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老二’那时候且不提,你不也明确跟我说过吗,她‘不是人’这一点根本算不上秘密。”
“我还以为长得跟人一样心理状态也很类似呢~~”
“如果是人那当然万卷不离其中……但既然她不是人,所谓人类的客观心理规律……也许存在相似,但你不能就这么完完整整地代入进去。”
然而,话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气氛又开始凝重了——杰并不擅长开玩笑,或者说,他开玩笑的同时基本上等同于给了芯启“提醒”……
……代换到此情此景,相当于是“我要聊些严肃问题了”这一类的提醒……
“你知道,我不是干来的,背着任务……方便问你点事情吗?”
嗯……这就像间谍明目张胆地对你说“我要来刺探你的情报了”一样;亦或者代换到冷兵器时代,某城主某年某月某一天看城下站着一名敌对将领,身后没人但刚巧是一片“有可能藏了人”的树林……然后那将领就这么大咧咧地对着城上喊:
“别来无恙啊,今天我要攻打你。”
“好啊。”
嗯……不是喜剧效果,芯启就这么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真攻城的话,万一破城可是要遭屠杀的呀……不破城的话,士兵里多少也要死人啊……也许光这么讲代入感不强,你仔细想想作为普通市民在街上正正常常地走,然后旁边突然跳出个大兵来把你开膛了,你捧着自己的肠子抱了点幻想应该还能塞回去还能抢救一下,然后你发现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或者你正待在自己家里,吃着饭睡着觉还是干什么不便描述之事暂且不提,反正突然有个人闯进去揪住你的头发把你扯到地上,待你还没反应过来开口想骂,却发现眼前突如其来又是一片天旋地转——别不当回事,破城之后针对平民的屠杀很难避免,更别提万一军队物资不充足要“抄家”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个人那到底会积累了多少的火气;就算好歹不破城,作为士兵你正想着战场杀敌建功立业的时候突然又发现一片天旋地转——“混战”的情况下是别想着“一对一”的,很多士兵都死于视野之外的攻击——至于为什么总是以“天旋地转”为结局,人脑脱离身体后还能活上一段时间,那瞬间光视觉上的感觉确实与天旋地转无异……
……也许这比喻乍看之下夸张了点,但“火种”不论光说“联邦警察”,真跟芯启对起来的话不说“屠城”,那至少也是一片腥风血雨!
“那我开始问了啊,”但杰……就这样很自然地问下去了,还拿出了便签本准备记:“你之前逃跑时夺取了直升机吧……为什么不直接传送走,还要搞得那么麻烦?”
“……”芯启……瞬间傻了眼:“问这个干啥?”
“职责问题。”
“职责个屁!”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杰而言这确实是个职责问题;但芯启却是明白的,实际意义上来讲他这么问几乎就是废话一句: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背(诵)一下。”
“哪句?”
“‘传送’的问题。”
“我知道这店铺的传送会被打断……”
“那不就是了么?”
“但‘不会被打断’的传送你也用出来过……”
“那时候‘代价’我还没算清……”芯启总感觉自己被人揭了老底:“但老实说,相比那种高等货,我更宁愿面对联邦警察的一支小队,哪怕最后可能会迫不得已动用‘武力’。”
“……说得好像你没动手一样……但你是怎么抢走直升机的?”
“……你们内部信息呢?”
“很含糊其辞,而且大多数细节都没写进去。”
“……那你想听哪个?”
“为什么那直升机要停在地面上,而不是低空盘旋?”
“……”芯启……把“要不要直接杀了这家伙”再次提上了考虑:“那飞机型号是多少?”
“HT-360试验号第七型……怎么了吗?”
“那飞机绰号‘猫头鹰’,隐身与反隐能力均算得上一绝,但除开这方面外其他部分基本上都达不到平均水平。”不知为何,芯启的语气显得很费劲:“你要那种又重反应又慢的东西盘旋……是想被我打下来呢,还是燃料耗尽了自己掉下来?”(注:“猫头鹰”盘旋时燃料消耗成比例上升。)
“……没那么夸张吧?”
“但‘飞行声音肉耳都听不到’这种事代换到那种功率的机器上难道就不夸张了吗?除非技术出现突破性的飞跃,不然要达到那么偏门的要求,不受到点限制真的不行。”仔细想想,杰的职能范围大多是在人来人往的“市区”,属于“警事”的范围——这些“军事”的信息跟他平常的工作确实没多少关联性:“不然为什么即便图纸归入档案也在进行制造,但只要涉及到大规模的军备生产这玩意儿就迟迟不能技术定型?那东西的战斗属性……”芯启想了想,却只想到自己前不久才碰到的一个案例:“就跟‘灵蛇’一样,特种价值有,但大规模生产的价值……几乎为零。”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信息的?”
“我说我参与过‘猫头鹰’的图纸设计……你信不信?”
“呵!”杰……装模作样地歪头摸下巴:“鬼才信!”
这却是一句气话了;然而,很不巧,这气话还真让杰猜对了——芯启确实没参与过“猫头鹰”的设计,或者说,他其实完全不知道这飞机保持“无声”的原理——他知道这些信息也仅仅只是尚在“火种”时的一些“工作问题”。
“然后,飞机的问题就是他们选择了容易被你抢的类型,再之后……”
“等下等下等下!”纠正用词先不论,芯启……终于忍不住开口直接打断了:“你是忘记怎么套话了还是忘记怎么审问了?这些东西都在你们的数据库里,回去查一查就是……干嘛不问问我的武器(木条)还剩多少根这一类的问题?”
此言一出,纵使被芯启这“恨铁不成钢”的莫名语气逼得一愣一愣的,杰终归还是瞪着双眼,半站起来用手指朝周围“转了一圈”——意思是看看四周,代换到他的情况下的话,那就是:
“你也看到了安娜不在……我敢问这么直接的问题吗?!”
“……我他娘看不出你这么识相的呀~~”
“只有待在猪圈里才不用察言观色的吧!”
沉默降临……事实证明,面对杰这一类的人真不适合把话说得太开,话一说开了,交谈就很难进行下去——他们并不擅长“圆场”与“维护话题”!
只不过,餐后那一小点点时间且不论,至少现在无论芯启还是杰,都不以单纯的“交谈”为目的:
“你要把话说开了,我也能说开了吧……我承认现在这情况很诡异,但你想,也只有安娜在的时候我敢逼你,我才有那种底气……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就跟你家……‘女佣’一样,这不是秘密……于公来讲每一次针对你的行动都得不到多大的收益,我的申请也只是避避风头而已,没必要搞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棱角……于私来讲太要命的问题反正你不会回答,安娜不在我确实没底气……你就行行好意思一下吧,我也是有人要交代的不是?”
“……你就不怕在我这待久了没收集东西回去……他们会进一步怀疑你?”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者……不也有不少人假意来你店里做客,实际上是来刺探情报的吗?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就算效果减弱了光【能力】而言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骗过你……可谁能收集到太多的信息?”
“……结果反而跟普通生意没两样了,想这么说是吗?”
“难道还有别的结果吗?”
“有。”芯启突然站起来,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拄在了阅读桌上——说那姿势诡异嘛,因为即便没完全站起来似乎都显得很稳定,不会被人一摔就倒下去;再者,他的手臂是比杰略长的,而他这个姿势跟杰保持的距离对方很难瞬间打到他,但他只要伸手刚好就能够把杰的眼珠子挖出去:
“你……算是比较有意思的,也是值得利用的,对我而言……但万一你表现出了一丝一毫失去价值的倾向,或是给我导致的麻烦哪怕一点点超过了你能给我带来的‘收益’……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处理掉你。”
“……但我至今搞不明白你的目的,也看不出来我有什么是值得你利用的。”虽然依旧冒着苦水,但杰的表情却反而体现出了一丝丝的笃定:“所以,至少现在而言,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玩笑看吧,以你告诉我的‘逆推法’来讲。”
“就现在来看,可以。”听杰这么讲,芯启却是坐回去了……但他的气势却丝毫没收回去:“但只要放长远来看,哪怕一点点,哪怕只远一点点……我都不会这么建议。”
“所以我们……继续?”杰又拿起了便签本,但却十分突兀地愣了一两秒,回头看看店外,那雨势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
“对了,这附近地势我不熟……借我留一宿可以不?”
“……一个‘警察’,跑‘罪犯’的店里刺探情报,聊天,乱聊那种……还白吃了顿饭,虽然也只是顿简食……但你丫连钱都没付就想留宿,有病吧你!”
芯启……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了!
第九十四章:“积”
其实说实话,芯启很明白杰为什么突然提“借宿”的事。
或者说,看他刚来时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杰似乎本来就打算问完了便直接回去——会中途“崩溃”并发展成留下来吃了一餐的情况完全是意料之外(虽然他刚进门时芯启那一番气话恐怕也是原因),但“人有三急”,仔细想想其他关联不说光安娜那事似乎也够他发愁的了,如果还真能那么直接芯启反而觉得不自然;可看自己这么久没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攻击欲望,这家伙就觉得安全了,不再顾忌了……
……然后在他准备继续提问,并借此联想到提问完后的“离开”,却又发现雨太大而他实在不想再次淋雨之后……他便要求借宿了……再然后,在芯启吼出那句话的时候,杰这么说、这么做了:
“放心,我会付钱的。”边说着,他边掏向自己的衣服口袋:“我知道你在做……生……意……”
“……”
然后,在芯启那寻思着这个人是该清蒸还是该红烧的眼神下,杰赔了赔笑,再以确实很尴尬的语气“辩解”道:“你知道,我出门很急,偏偏在组织的情报里你是拥有信息‘屏蔽’、‘反追踪’能力的,没人支援的情况下我不允许带电子产品……先欠着,可以不?你知道我的信誉……”(注:他的“导航”是提前查好路线死记着过来的)
……嗯,不似安娜,杰其实很习惯使用手机这一类的东西,虽然算不上“喜欢”——这芯启明白,他也知道这家伙欠钱很少欠超过两次,至于为什么,以往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再配以【能力】的检查,芯启能确信这家伙没有胡言乱语;但是……
……为什么你说这句话我完全高兴不起来啊!
芯启……想发火,真的,他非常想发火……这还不是更糟的,真的,因为接下来在两人继续磨洋工磨掉一些非常没营养的问答之后,愣了整整两秒甚至面露不耐烦之色站起来踱了两圈,芯启却发现这家伙愣是半点出门的迹象都没有——他就那么低着头、理所当然地坐这儿了!
芯启想,如果自己问“不走么”,杰恐怕会稍带点惊讶地回一句“借宿不是说定了么”……好吧,“我还没同意”这点先不提,且不说那晚饭毕竟是“便携食品”,一大盆面条杰吃了就吃了,反正也是自己的伙食代换到成本对芯启来说就算是“自费”都完全构不成问题;但“借宿”那可就是正经生意了!因为书厢里有供客人使用的卧室,布置得相当整齐即刻就能入住那种——那价钱芯启可含糊不起!不然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假公济私”了!虽然他是店老板,但“书厢不是他的店”这点芯启可没有说谎,至少这并不是他能左右的“规定”——纵使杰信誉过得去,但“信誉”并非“白花花的银子”,在他确实没带够钱的情况下(带了点的,不然这货连车都坐不了)真要透支的话……
……那东西的价值其实相当低。
“你要借宿,也行……他娘的睡沙发去!”
然而……杰似乎严重歪曲了这句话的含义——“呆愣愣”地应了一声后,他就这么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歪倒了下去,好歹没向芯启要枕头,而是就着那小小的便签本再垫上自己的手臂……就在芯启暗自想“你这样手明天不会麻的吗”之时候,杰倒是自己也想起了什么一样拎起毯子的一角向芯启招了招:
“对了,我盖这个就行。”
……虽然不直接,但芯启总忍不住想咆哮一句你他娘为什么是带点嫌弃的语气……
只不过,也就在他回头准备叫九看着杰自己去拿毛巾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晚餐结束(面包被吃完)迅速将盘子收回去后,九就不见了踪影……偏偏那时候芯启的大半注意力确实在杰身上,她去哪了自己刚好没注意;本来他是想就这么叫一声的,但仔细想想,诚然发现她能活动能做饭后自己放心了不少,但九现在真的能看住杰吗……定眼一瞧,后房门关得死,“干自己事别关死门”芯启可是叮嘱过的,但且不提“忘了”这种糟粕事,无论她是刻意关死了门还是在芯启不注意间已经上了楼睡了过去,要推测的话最大的可能便是:
她故意的,她依旧不想理芯启!
嗯,但凡其他人芯启肯定直接吼过去了,但偏偏这位是九,真要闹得鸡飞狗跳的这男人当真不愿意——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毕竟除开应付杰以外他刚刚的注意力全在店外,再加上角度的问题就算“余光”都能视物他也看不到完全在身后的楼梯——不然如果九真上楼了自己没准还能把她“截停”下来;但事已至此,芯启已经失去了更多回旋的余地,当下里他想的也只剩下你丫别拿我的毯子干什么奇怪的事……不然我就有了理由把你直接丢出去……
……好吧,虽然芯启对“男人的睡姿”没兴趣,但不得不承认,杰的睡相非常平静——等了整整半个小时,他担心的事愣是一件都没有发生,考虑到吃饭前一直在时不时打冷战的杰,再看看屋外只小了一点点的雨,芯启……终于是彻底没了脾气——起身,关灯,他却没上楼而是坐在了柜台后面,将“打磨木条”这个艰难而伟大的任务进行下去——不可能放杰一个人在店里的,只不过作为一个“综合感官”能跨过墙壁、且能凭“跳跃”直接穿过店内走廊的男人,这形式终归卡着“及格线”让芯启放了心——除开无可避免的、“铁公鸡”一般的职责外,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要怪也只能怪芯启的多疑……
……昨晚的记忆就只到这里而已,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的局面下单纯“打磨木条”这一类“流水线”性质极强的工作细节上芯启压根没兴趣去记……因此,他之后的记忆直接跳到了早上天蒙蒙亮尚不及开门前,那时雨已停,而杰终于苏醒——不知是记得自己在别人家留宿还是本就没那习惯,这家伙没赖床,他睡前没脱衣服,身子一挺干啥事都没问题——要说芯启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诚然没发出动静的情况下他也就是认认真真磨木条而已,但万一发出了动静不管有多小只要他注意不到……他可能去磨木条吗?铁定要在旁边看着杰才行……
……好吧,这一幕很伤眼睛……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似曾相识?
“我先走了啊,钱下一次来店里还你……虽然照你这么乱跑碰不碰得到得看运气。”
还提前打了个招呼……那店门一晚上没锁要走直接滚出去就行……
“……你这样子会死的,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见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方式’,我知道这一点。”不知为何,已经恢复了精神的杰语气依旧显得相当笃定:“也只有面对的是你,我才敢这么做而已。”
芯启总有种感觉,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你是个好人,我配不上你”……啊呸,后半句滚一边去……
第九十五章:“空白区”
……
……
…………
……所以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芯启默默放下了手中磨到一半的那根木条,稍微抬抬头看向店外——没雨,正正常常的管顶路灯就这样亮着,街道上不说人来人往总也是正常有人在走的级数……对,天已经黑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黑了,虽然跟昨天雨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轮廓显示书厢没转移,自杰走了之后还待在原地……
……但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中午下午的记忆?!
他拍了拍脑袋,因为抱着“没准杰半夜醒了想走”或是“这混账干点啥出格事儿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扔出去”的“希望”,他一晚上没锁门,可待这家伙走了之后,虽然不到点但已经离正经开店差不远了,他便也没有那兴致去把门锁了又开,反正出啥事儿自己反应得过来;然后他便如此继续打磨起了木条,是的,他一晚上没睡,但还是那个理由离正常开店不远,再回去睡不够一会儿又得起来……搞得不好,这种事比干脆不睡更伤神经——长时间不休息后,自然性较强的身体往往会出现“应激性激素分泌”,原理在于身体本能认为碰上了什么要紧事——比如窝被端了——导致“机体”陷入“逃亡”或是“战斗”,因此无法正常作息甚至需要强化爆发力以应付这两种“激烈活动”——于是乎,虽然进化了这么多年人的自然性正逐渐降低,总归还是有些人过了觉点睡不着甚至反而更兴奋的——很不幸,芯启似乎天生属于这一类体质,而虽然也可以通过训练将自己变成“极迅速而短暂地入睡几秒,醒了后依旧精神”的“海豚眠”(也有说法叫做“爬行动物之睡眠”、“马行眠”、“候鸟之息”),但这套“睡眠法”需要本便严谨而坚韧的精神,以及“本就不缺的精力”——前者芯启倒是小意思,但至于后者……怎么说,“木工”也是很高尚而伟大的职业,尤其是这些木条所需的加工精确度完全不亚于、甚至要超过不少的“艺术品”——“准备武器”这种事芯启是不可能停的,可偏偏这些东西打磨起来纵使“流水线”还是难以避免地很消耗精力……而“海豚眠”施展的一大条件就是本就不缺的精神力……
……换句话讲,在选择继续磨木条之后,芯启就注定没法使用“海豚眠”了——这是套“锦上添花”的功法,不能解“燃眉之急”,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那么太高深的不提用“拳击”基础来举例:“右上勾拳”“右横摆拳”,你永远无法同时打出这两种拳,哪怕是千锤百炼的高手可以集大家之所长打出综合了两种拳势、混合了两种“特性”的一击,但那终归只是“一拳”而已,“看起来像两拳的一拳”而已——人只有一只右手,诚然在芯启的世界里一些秘密技术完全可以在几乎无生理副作用的情况下给人加一条手臂上去,但实用性且不论……
……至少芯启认为这真的好丑……
因此,他最终也只能选择了不感知“静”、只感知“动”的“蛙眼功”——这就是他敢让杰睡在店里的原因,而至于那呆瓜离开之后嘛,毕竟体内应激性激素已经分泌了,再去睡觉过一会儿激素降解神经系统陷入休眠然后到点开门了激素分泌反而跟不上反应……然后神经就像本来完好的弹簧,正常拉扯本来没问题,结果你左一歪右一扭的,嘎巴嘎巴嘎巴嘎巴……
……嘭嚓!金属疲劳断掉啦……
本来,这是没多大问题的……好吧,其实问题还真出在这“蛙眼功”上——这是套现代武功,或者说,现代“心法”,取名自蛙眼那独特的动态视觉——但叫做“蛙眼”这却不仅仅是一套眼睛的武功,就芯启而言他双眼也忙着对比木条的刻度呢,用不上——这是套“气机感应”的武功,独到之处就是存在“阈值”,虽然因人而异但熟练者可以自由调整,阈值之下不引起反应,但不说“超过”,万一接触了那临界线施展功法的人便会感觉到异常猛烈的反应——芯启这套武功早已炉火纯青,于他而言甚至能在施功的同时进入一个很诡异的“半睡眠”状态——并非完全睡眠,但确实能保养精神,而至于其他效果嘛举个实例,运功时遭到“打扰”的瞬间他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将一头活生生的野狼单手即刻掐死,至于“阈值”,通常都会被天性多疑的他调成了“一有问题马上触发”的等级……
……然后他就这么保持着功法一直待到了晚上……这期间根本没引起任何的反应……
……仔细想想,杰尚在店内的时候,因为十足地勾起了芯启的警惕性,那时的“蛙眼功”他使用了自己惯用的“阈值”;但在杰出门、并且自己确确实实地感知到那货彻底走远了之后,芯启就把“阈值”的强度调下去了——一晚上不睡,纵使撑得住自己也最好休息休息,哪怕为了生意不能完全入睡,多少也是“闭目养神”级别的休息;当然,他眼睛没闭上,木条也依旧在打磨着,那“阈值”的调整范围同样算不上大,尚存的效果旁了不论但凡有人开关门用多了力或是说话不压着声音,自己就铁定得惊醒;就算是论了旁的,只要有身怀【能力】的人进来,不管对方带没带敌意,若带了那不说普通人就是个残疾人甚至一只老鼠自己也铁定被惊醒;再旁一些的吧,若是不熟悉的“气息”接近到自己周身三米(注:这里指“半径”),就算是熟悉的“气息”进入自己周身半米……他还是会被惊醒。
……是的,或者说,若非存在那么夸张的效果,芯启当真不敢说自己这套武功炉火纯青……本来嘛,配合自己周身那层“护盾”至少安全足以保证,因此“阈值”调整完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内他一度算得上放心……再然后嘛,他就这么“息”了大半天都没被惊醒……
有那么一个瞬间,芯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抬手,那动作却是相当“圆润”的,乍一眼让人看不出想伸向哪里——但那动作却几乎是在出现瞬间就被他硬生生“截停”了,他确实小小地怀疑了一下,关于“旧伤复发”的可能,但仔细一想却又发现没那么多“可能性”——他受过伤,这是既定事实,但问题在于这么长时间下来那伤并没有加重,至于“症状”也在慢慢稳定——光论“医学”上芯启有自我诊断水平,从这伤的根本和一直以来的状况来看,就算恶化多半也是以“逐渐衰弱”为表现,几乎不可能像急症那般突如其来地垮下去——换句话讲,那本就不属于“急症”的范畴,诚然突然爆发的可能性不为零,但光就“概率”而言……低到完全没意义代入考虑。
而正在他低头沉思想问题的时候,后房门却是就这样莫名被打开了,九端着一杯看起来……闻起来也跟果汁一样的饮料就这么走了过去——芯启尚未完全收功,虽然女工穿过了柜台那饮料的气味才被他闻到,毕竟气体需要时间去流动才能被吸到鼻子里——定眼看去,虽然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饮料送到的时候她却是露出浅浅的笑脸跟对方谈了几句——那客人却是一群男女均有的青少年,但怎么说呢,他们看起来并不像通常意义上的青少年——如果他们桌子上堆了小山一样的资料书的话……
嗯……因为方向问题芯启只看得见几本书的封面,但《浅海鱼类百科》什么的还是怎么看怎么显得诡异;那里面却也有一个男生看到了抬头望向自己的芯启,当下里也是微笑示意;同样报以持续时间异常短暂的微笑,芯启却是很快低下了头去,这画面乍看之下似乎很平静,但也只有芯启知道,刚刚九走过去直到现在自己都没感应到她的气息……
从原理上来讲,“气机感应”也就是人体各感官的一个“有机组合”而已……换言之,即便这种综合性的感知手段能极大地扩宽人体的感知水平,但人体的“感应器”无论如何都只有那么几个而已……也即是说,只要能完全“避开”人体所有的感觉器官,纵使那人武功多高原理上“气机感应”都将失去意义——九当然做不到“完全避开”,毕竟从芯启旁边走过去多少也要“带起点风”,她穿的又不是那些功能奇奇怪怪的“特种衣”——但怎么说,那气流实在是太微弱了,根本引不起“蛙眼功”的反应,这倒是“阈值”的缺陷所在了,或者说,从这方面来看“蛙眼功”反而降低了使用者总体的感知能力——不然为什么即便“动态视力”遭到了弱化,“进化之路”上走得更远的依旧是“人眼”而非“蛙眼”?不过“蛙眼功”本就是一个使用条件不高、专注于让精神本便疲累的人尽可能保持安全的功法而已,毕竟若精神充足,那干嘛不直接把感官“扩散开去”?
然而,就算如此,毕竟此时此刻芯启已经“醒”了,纵使他还没收功,把这点代入考虑的话九的自身信息屏蔽能力也实在太夸张了点——虽然说服力严格来讲也算不上强,因为芯启第二次制定的“阈值”之一是“熟悉气息进入周身半米”,可她端饮料时离得最近的也没有近过大约七十二厘米——这倒是让芯启小小地犯糊涂了,毕竟这距离实在微妙,要比九的隐蔽能力更强还是自己的“蛙眼”占了上风……没法比,她没接近到足以对比的距离。
而且,看店里这虽然客不满、但依旧使用了相当一部分桌椅的情况……再看看那些人安安静静查资料、几乎不发出半点噪音的模样……嗯,自己一整个白天没被“惊醒”……
“啪!”
九突然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却不是那高高的玻璃柜台,而是下方芯启磨木条用的工作台——她个子很高,但纵然如此这姿势也需要她把身子往柜台里整个探进去;只不过,即便姿势很大声音也算不上小,芯启却近乎破天荒地没有丝毫“被吓到”的反应——有时候这表情会让人很不爽,但离奇古怪的是,九也没表现出丝毫不满的情绪:
“喏,今天的收益。”
被拍上桌子的是一沓钞票,数量上不多不少,芯启不用看都知道——这也是他敢临开店还使用“蛙眼功”的原因之一,因为万一有客人没付钱这店子就会给他提醒——在这种可能导致损失的事情上,纵使损失量不多店子的“提醒”也足够将他“惊醒”。
“累不?”
“见鬼吧你!”
声音不大,但确实是异常愤怒的语气——九说完后便直接转身走向最近的那张阅读沙发并坐了下去,半点不想搭理芯启;但这男人却是知道一件事了,客人如何先不提至少这方面店子没给自己丝毫信息,那可以理解为在自己磨木条、“闭目养神”的时候,九下楼来并包办了店里所有的生意——一切都很安静都很顺利,除开自己那早就严密无比的功法在不知不觉中出现问题,最大的可能便是九处理好了所有事情,没引起丝毫大的动静以至于他一整天都没被惊醒……
……嗯……从自己“自然散功”而“苏醒”的情况来看,“蛙眼功”本身应该没出现问题……所以这猜测非常不可思议,一时间才让芯启难以置信,哪怕归根结底这并不是九做不到的事情……但考虑到这家伙昨天还半句话不想多说闷闷不乐呆坐一整天的状态,芯启一时间确实搞不清九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表现成“需要照顾”的模样就算了,遇上要紧问题你又可以主动去帮我处理……那么粗暴把我撞开也就算了,我放在柜台边的毯子你又会帮我拿去洗(杰走了之后芯启把自己的毯子放在了柜台边,而他刚刚“醒”来时没看到,就概率而言确实最可能已经被九拿去清洗)……本来我还打着有人买单自动把我惊醒的打算正常做生意的,结果你默不作声上前去把钱都给收了,还是“上门服务”这么高待遇(没有客人接近柜台,不然芯启铁定被“惊醒”)……然后我醒了,你把收好的钱给我送过来,我好心好意问候一句却被你直接顶到旁边去……
……这姑娘……范了讲,谁受得了?谁敢娶?!
当然,这句话芯启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打开收银台,把钞票按种类逐一放进去,看这情况今天的活儿九是打算自己代劳了芯启便也乐得清闲准备进一步增加自己的木条储蓄;可也就是他把今天弄完那一大箱预处理的放好准备事后再进行二次处理,再把自己先前放下来那根半成品磨好又拿出根“新的”才磨了不到两分钟,芯启的眉毛就骤然间异常突兀地紧紧拧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他确实觉得自己“醒”得实在有点早,不然此时此刻怎么着都会被惊醒——那是“吱呀”一声很突兀的开门音,随后进来了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青年女性——她乍一眼看上去显得很普通,但问题在于只要仔细点再观察,便不难发现她跟这店里的气氛显得相当的“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虽然三言两语不好形容但那感觉确实“突兀”到甚至有些诡异……
“你好,”她就这么一手平摊一手撑头半歪着脑袋“趴”在了柜台上,神态显得略微口齿不清:“来一杯酒,最烈的,谢谢。”
“……”不知为何,芯启总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不好意思,我们这里……”
“我说拿酒来!!!”
第九十六章:“刺”
“商闹”,是一个相当“老生常谈”的问题,也是曾逼退过无数个或大或小“店老板”的问题——这种事不同人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放宽点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哪种都有可能解决问题哪种都有可能解决不了问题,或者说,不同种类适合解决不同问题一种方法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这倒是现状了,唯一有幸的是在治安比较完善的地区这些问题解决起来难度会得到一定比例的降低,换言之,那“不可能”的局面得到了改善,让开门行业变成了一件不用顾忌那么多的事情;但这情况在治安较差的地区往往是行不通的,不然那“不可能”面前会加上一个“几乎”,这描述的毕竟不是“猜测”而是实际发生的“实情”,而且别忘了这是“描述”,根本不是具备可变性的“讨论”——唯一的好处是,至少芯启的世界里这个时间段,角馆的治安不算全无漏洞但至少过得去,因此,这属于前面那一种、可以被简单处理的问题。
……只不过,在这女人尚未穿过走廊、倚靠在玻璃柜台上面的时候,芯启就悄无声息地傻了一次眼;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女人走得不稳归不稳但确实很快,至少也是正常语速说不完一整句话的时间就来到了柜台前……之后的事情嘛,想必都已经了解……
“……”事实证明,这种情况当真很需要“观察能力”——早在芯启傻眼之前,作为一个“清醒状态下”(“蛙眼功”状态下并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清醒”)能记住所有客人的家伙他几乎是在那女人进门瞬间就对她进行了一次“观察”与“分析”——这倒是类似于“本能”一样的动作了,至于结果,衣冠整齐虽然似乎有一小段时间(一下午左右)没有打理,身材方面倒很正常,以“审美”角度来看算是“有魅力”——但这些可不是芯启关心的问题,或者说,他看别人身材第一时间关注的大多是“肌肉量”、“骨骼形状”、“肌肉分布”这一类影响“战斗力”的东西——但真从这方面来看嘛,有轻微肌肉轮廓但实在难以被称为“有力”,多半也就是经常做家务的等级……身材匀称但看不出经常锻炼的痕迹,姿态间的习惯性动作显示平衡感尚佳,但顶多也只是能穿着五厘米高跟鞋跑步,还是“慢跑”的那种类型……
……综上所述,战斗力很低,没有实质性太强的破坏力,考虑到这一位看起来便不太稳定的情绪再加上周围还有其他顾客,处理方式……不适宜太过激。
因此,芯启当即就是向已经起身走过来的九摆摆手,示意她去后房拿凳子;再然后,虽然手上已经迅速无比地拿出了无脚矮杯(喝烈酒多用这种杯),他嘴上却还是用带了点“期望”的语气这么说道:
“你看,这儿还有其他客人,要不上楼……”
“怎么,上楼去让你把我杀了都找不到痕迹?”
“……”芯启……强忍住了大骂一声这什么话啊的冲动……但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那女人突然就这么平地里大哭了起来,眼珠子一串一串的好歹没流鼻涕,至于妆……她画了淡妆,好歹不歹这一哭但却也没有完全卸下去:
“给……我酒啊……”
“…………”很好,那鼻涕没流下来的原因是半途就被吸了回去,虽然不太雅观,但“假哭”的可能性已经降得相当低——尚不足以完全排除,但问题是现在店里不止芯启和九,还有只看了个后脑勺不明真相的其他客人……
……这回“名正言顺地驱赶”差不多算是彻底吹了……
面露苦笑向其他人示意,但略显离奇古怪的是,那些客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报以了“相当理解”的微笑,整齐划一到芯启一时间以为这坐着的不是群人而是群鬼——当然,这些人是人,这点芯启看得出来,只不过这方面他一时半会儿却是来不及细想的了——看那女人细皮嫩肉身材又不“夸张”的情况让她喝稍烈一点的酒芯启都不敢,但这家伙要的毕竟是“最烈的酒”……老实说这种事儿干多了心理负担也小了,因此仔细想想,芯启最终还是选择了三十二度的果酒,不刻意加糖的那种。
“……我叫你给我拿最烈的酒……”
“别这样,”芯启也无奈了:“本店不主营烈酒,再说这么多客人那酒味散太开我也不好收场……就这样可以吗?我也很难办的呀……”
话是这么说着,芯启藏在柜台下的拳头终归也紧握着;但这女人倒安静下来了,仔细想想看她那依旧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也确实不似还残留了火气,但芯启那积蓄起来的“势”却始终没放下去,也就是抽空给她递了几张纸巾……待九把椅子拿出来正常坐好之后,店里便又恢复了她进来前的安静,也就是那会儿功夫她擤了鼻涕,泪还是在不时哗啦哗啦地流也就是没发出那么大声音而已——假哭假哭,终归也是假的,装不全,纵使你一开始能惟妙惟肖,到这儿还慢慢流泪用俗一点的话来讲“累不累”?只不过纵使客人们都转回了头去,九看情况稳定了也打算重新坐回去,芯启却不知为何还是一副提起了十二分警惕的模样——这景象把一直待在后房门口随时准备拿东西的九都看不顺眼了,经过芯启身边的时候她还特意凑近点小小声横了一句:
“伽马。”(注:葡萄牙语,这里有“放轻松”的意思。)
芯启……听没听到且不论行动上他倒是雕塑似的半点改动都没有——这倒是把九气得差点生烟头也不回地找沙发去了——之后的情况倒显得有点普通,甚至可以说,普通到完全不至于引起人注意的程度——这女人就这么喝酒,喝完了让芯启给她倒,杯子是浅杯或者说这种杯子礼仪上不适合一次性倒太多酒,她喝得倒也是不快不慢的,频率上确实称不得有多“诡异”——老实说这跟她刚来时的形象存在极大反差,但人多少也该是有点反差才好的,不然为什么形容人的词汇那么多,而不是有几个就可以?
“嗒!”
没有再倒,因为那一个半升装的瓶子已经空了,再倒也倒不出来东西;也没有话说要再倒,那酒瓶子就摆在柜台上,有没有谁都看得清——事实上这伸伸手就能自己倒的距离还让芯启倒纯粹就是一半的任性一半的礼仪,当然纵使这混账一开始的言辞很泼辣,但她终归也没做成足以让芯启决定“动手”的等级:
“……不用找了。”
嗯……事实上芯启还是找开了那张钞票把散钱给她递了过去,当然这女人也没拒绝,打着小摆子随便收了就准备走出去;至此,芯启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喊”了一句:
“一个女性,搞成这样还走夜路……合适么?”
“你也可以假意送我,然后在半路把我干了杀了,或是到我家把我干了杀了,要做成标本或毁尸灭迹都可以,你随意。”
……芯启……终归是忍住了破口大骂的欲望,要说此情此景没吸引目光是不可能的,但那些客人大多也只是憋了笑而已,太过激的举动倒一个没有——这很诡异,真的,芯启早想提出来了,但转念一想,若非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安静……
……这些客人确实不至于一整个白天都不把自己“惊醒”。
总之,在原地怔了整整三秒,待那女人都走出店了芯启才堪堪“反应过来”——他一时间倒也没表现出要追上去的欲望,只是坐回柜台、又不紧不慢地又磨了一小会儿木条;再然后嘛,某一个瞬间他却又是突然表现出了“终于下定决心”的迹象——低头朝抽屉里简单而又迅速地翻了翻,芯启随后又上楼拿了件他穿起来都过膝盖的长薄大衣,再之后嘛,他却是“马不停蹄”地快步朝门外“追”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限”
对于芯启来讲,有一类城市他几乎不可能适应。
或者说,无论几次走到角馆的街面上来,他总有一种“这不是角馆”的感觉——这城市变化实在太大、太迅速了,得益于猛力发展的建筑技术,以及人们追求更好生活的“欲”——能理解,也无法否定,或者说只有傻子才会去否定,毕竟生物本能就应该朝更好的生活追求而去;但问题在于芯启相当不信任人的记忆力,别忘了前不久才去过的旧弗吉尼亚,那可是个活生生暴露在战争伤痛中的悲剧!
因此,芯启更宁愿记住自己印象中那个“矮房子”的角馆,而非现在这个十层上下的“半高楼”密布的城市;当然,即便如此,毕竟是关乎到“安全”的问题,当初“调查地形”的时候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调查、并记住了这周围所有的地形——短时间内可能会反应不过来,但“迷路”倒也不至于,这给他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毕竟纵使怀表能指示直线的方向与距离,但至于这跟“路径”的关系嘛……
嗯……经常去逛街的人往往会比较容易理解其中问题。
只不过,也就是他跟出去不到一会儿、左拐右拐地绕了几个路口之后,眼前的景象却是骤然间便将芯启逼得极其无语——尚在店里时那女人的状态就算不上稳定,好听的话来讲,她自身从小养成的涵养在压制自己的失控,直白点,虽然尚不清楚原因,但她却对主动搭话的人有一丝莫名的、看起来像近期才触发的突兀敌意——这敌意却是泛方向而且相当激烈的,可以理解为内心压力的“发泄”,或者说,心理层面的“应激反应”——代换到生活压力大的环境这种情况有时候算得上普遍,当然,这种乍看之下便显得很扭曲的心理状况要出现的话也是需要大量“前提”的——其中之一便是“判断能力”的严重缺失,毕竟自己当时一心想着店里其他人点的都是果汁一类的轻饮料(“苏醒”之后他简单确认了一下),你突然来个“烈酒”……而且,虽然后来的表现也大体算得上礼貌,好歹不歹没让我决定把你扔出去……但你那一前一后的话语内容……
……诚然属于“猜测”的范畴,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但那“概率”呢?概率何在啊?!或者说,你直觉里把我当成了啥啊……诚然刚认识的人不能直接信任,但你那么随便地走上人不多没“眼线”干啥事都更容易的大街……
……哪边更危险啊!?
而且,这还算了,真的——仔细想想你喝酒前状态就已经有点不对味了,那时我已经阻止过一次了……喝酒后状态更不对了,很好,我又阻止一次了……很好,更好,你全拒绝了,显得好像有问题你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的模样……那这刚从店里出去才多久……
……然后你……就这么让别人给按墙上了?!
那不是你情我愿的行动,从女人那呆滞的表情芯启看得出来;只不过,纵使那眼生的男人嘴是亲着的手一只死死抵住她肩膀另一只则在半摸半撕扯着,衣物方面好歹下半身都完好但看上半部分那皱成腌菜不该露的露了整整一半……是的,硬质丝的白衬衫被揉成了“咸菜”,这根本不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或者说,看那男人动作的频率最起码事情也发生了半分钟以上——可别嫌这时间短,没体会过的人当然习惯信口开河,但就实际记录来看吧,这种事别说半分钟,光就十来秒……
……对思维状态没崩溃的女性来说,足够造成巨大心理冲击……甚至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说着很复杂,但知道这些对芯启来说也就是几个瞬间的事情而已——这却是近乎“本能”的心理活动了,而至于实际行动上,当下里他却也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走动速度,毕竟干这种事途中发现被人撞破后当事人可能导致的问题对他来讲也确实有够麻烦;只不过慢慢接近待目测距离刚刚够的时候,他却是直接飞起一脚踢在了男人身侧的肋骨上——中段腿,单纯的硬踢,力道上倒是把握成了普通人的程度……让普通人感到疼痛、不受伤的程度。
芯启不杀人,现在不常杀人,那归根结底其实也就是“浪费成本(力气)”、“没收益”以及“可能导致麻烦(损失)”而已——这倒是当店老板当太久后芯启不慎染上的“通病”,干啥事都要计算成本与收益——而他这个年代至少角馆的警方不是吃干饭的,虽然达不到“联邦警察”那种等级,但仔细想想在不花“大价钱”的情况下至少今晚芯启没时间慢慢毁尸灭迹——真杀人的话为了避免麻烦最方便的结果都是书厢明天铁定得转移,因此,至少现在,芯启尚留了点余地。
“啊噫啊!”
……啊……很尖锐的声音,某种程度上芯启很怀疑经过了“变声期”的成年男人竟然还能发出这种声音;这还算了,真的,且不提纵使男人被踢开后那女人依旧“迷”的眼神以及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体现出来的“挣扎欲望”让芯启忍不住想大吼你丫只会嘴上堵我碰上真事儿反而不能干了是吧俗话讲雷声大雨点小是吧……而且仔细想想,估计也正是他留了那一脚的缘故,缓缓爬起来后发现自己没怎么受伤的男人竟然还回过头来骂了一句:
“整啥啊你?老婆生孩子混屎了是吧?”(是的,别怀疑……那人语气混了股方言味道。)
……
……芯启第一反应是这人连骂人都不会,且不提九现在不在身边,如果旁边这女的……自己至于那么平静?而光看外貌……芯启觉得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结了婚的人,气质上太轻浮了,虽然现在轻率结婚的人也不少而且这似乎并不值得高兴……
“乍得,她喝成那样穿成那样不就是出来卖的吗?我照顾生意你搅和个*啊……”
……
……先前提过那一点尚且不论,就算是真正的性工作者,被撞破后的第一反应也是遮掩身体……啊,那女人刚脱困时肢体上压根没反应……
这男人在芯启脑中的标签除开“观察力卑微”、“不会骂人”外,还加上了个“弱智”。
“怎的,知道理亏了不是,那就赶紧让开把你老婆……”
……
芯启眼神转瞬间锐利了——却也不是什么原因,单纯只是那男人竟然开始走过来了,不知是不是越来越大连珠炮一般的叫喊声助长了勇气——本来嘛如果这家伙只是隔远远地骂那倒还不算问题,只会让芯启忍不住想你这么大声把人引过来了倒霉的不还是你……反正只要别干扰到我就是了,你愿意浪费口水那当然没问题……
但看这架势,要说这脑瘫不打算继续先前的行动的话……那就是芯启的反应迟钝了。
因此,他再踢了一脚,直蹬,顶小腹上——本来嘛那还是没带杀意的,那一脚速度上不具备“爆发性”,要说“推送”的程度肯定远大于“杀伤”——将这家伙一脚蹬在地上之后,不知为何,芯启却突然莫名觉得这情况逻辑上很诡异,不形容出来……
……怎么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老实说,你骂人的功底去给我以前的同事们添腚都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回归‘基层’之后,我才发现,就算是争吵,凭你们的智商也只达得到阴沟里吸屎再吹自己屁眼里的水平。”
啊……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想说话的欲望呢?芯启自己都没法解释;但仔细想想,反正那点口水又没有太大成本,“心情”则也是收益……他干脆就这么说了下去:
“所以说,给你个机会考虑……你接下来的举动,会关系到你的生命。”
……好吧,那句话收回,成本还是有一点的——“时间”也是本钱,而他今天甚至都没时间毁尸灭迹……
“怎么?就(凭)你?还‘生命’……”
……可即便都被踢倒了,爬起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没怎么受伤,那男人……居然又往前走上来了……
……好吧,机会刚给就被用掉了,丝毫不知道珍惜。
“你这穿着傻里傻气的家伙,好意思……”
“……我讨厌战争年代,”冷不丁地,芯启突然冒出了这半句话——他微低着头,眼神如蛇眼般诡异——其实芯启有一点烦躁,猛然发现自己有事要处理没时间浪费不得不收回说话欲望且不论,杰跟九闹出来那些乱事儿也且不提,生理上他可是近乎两天没睡觉——“蛙眼功”能搭配“半睡眠”,但减去打磨那些木条耗费的精神力的话……
……嗯……相当于整整两天没怎么动脑但确实没睡觉……因此,应激性激素分泌下,纵使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心底里也大致保持着平静……但芯启还是稍微变得有些“焦躁”,形象点,某些方面上他显得比平时要“易怒”、“易急”:
“但你知道,和平年代最不好的是哪一点吗?”
“怎的?当过兵的?别以为我怕你……”
“也只有人人都不敢打,人人都普遍懦弱的‘和平年代’……才会养出你这种傻得理所应当的东西。”
话,是“心平气和”、甚至“抑扬顿挫”的;但它马上“戛然而停”,双方均如是——芯启慢慢收回幅度相当大的上段腿,还不忘放下顺势甩到自己身前的双臂,“震手”、“震脚”,被这一类功夫打到心窝的话,完全有可能造成人的“心脏骤停”——但毕竟稍有些“易急”,芯启没留住力,因此那一脚没“震”到心脏,而是将那人整副肋骨都踢碎了——不过就结果而言也没什么大碍,作为练得相当熟的武功,凭脚感芯启都知道那伤势立刻抢救恐怕也只有百分之二左右的存活率……嗯,这附近没医院……
算了,用不着考虑。
“……都给机会了,还硬生生抓不到……唉,对了,你……”
芯启……后面的“没事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事实证明,哪怕程度很轻,当人烦躁起来的时候有些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不断烦躁下去——也就是临回头看向那女人的瞬间,芯启就再一次愣住了,“气不打一处来”的那种类型……
第九十八章:“手限”
芯启自认为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很好……但只是“很好”而已,达不到“百分百”的效率。
嗯……或者说,以往在“火种”的时候,他曾做过类似的心理检验——那可不是套能随随便便还原出来的算法,毕竟近九千道题谎分就有两千七百不计分总有九百——这是连他都瞒着的,或者说,管理这一块的都有专人,是连他都不能泄露的“最高机密”——这倒是事实,毕竟有说法认为一个心理检验法失效的时候就是它向大众公开的瞬间,而实际数据证明几乎所有情况下这句话都是条真理——没办法,只要谎言不断绝,这句话就一直都有成为真理的前提,就算有个人大咧咧告诉你“我不会说谎啊”,嗯……鬼才信,为什么呢,反正我没见过鬼它信不信我怎么知道胡言乱语不行吗你又没法验证——这还只是针对没见过鬼的普通人而言,对于芯启这种真正意义上“见过鬼”的家伙来说,他往往会很明确地告诉你这种话连鬼都不信只有人信……
……当然,若说芯启完全没尝试过“还原”的话,他又确实不是那种特别安分的人——然后,在收集了几个同样做过那测验的人的“试卷”之后,他就直截了当地放弃了这个目的——拜托那可是九千道题!而且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这种带“隐私”色彩的东西交给他的!就几份案例还不保证完整,九千道题……芯启最终也只能画出个“骨架”而已,至于上面的“血肉”……
嗯……证据不足,没有实际效应……
然而,纵是如此,结果依旧显示芯启的“情绪控制能力”处于最高水平——自那以后他就对所谓“心理测验”这种东西失去了念想,怎么说,自己的心理状况自己清楚,他的“自检”能力倒同样属于最高水平……但“情绪管理”嘛……
芯启认为,单纯“情绪管理”且不论,“性格”上自己应该足以被称为“随心所欲”……然后,结果是“最高水平”……
于是乎,看到那女人竟然就这样一动不动、自己在旁边都杀了个人了还不赶紧遮挡一下衣物依旧是咸腌菜不该露的露了整整一半……芯启当真废了老大劲才压下一巴掌拍烂她脑子糊墙上的冲动:
“……赶紧遮一下。”
虽然早想到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但芯启依旧庆幸自己临出门带了件大衣——来这儿的路程中这衣服被他卷在了手上当“护臂”,因为布料薄行动时也没多少负面影响力;但也就是他将衣服扯下来摊开准备递过去的时候,那女人竟然就这么一巴掌把衣服打了开去:
“想怎样(啊)?来呀!装啊!装成个英雄样回去再把我弄了啊!别浪费时间了在这里来啊!”
……
芯启……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不把这女人现场解剖的理由……
啊,俗话说是人就该给个机会……啊呸什么鬼……总之,一边点头示意你可以放轻松,芯启再一次像晒被子一样两手拉住大衣肩膀朝女人遮了过去……然后这姑娘竟然就这么一脚一脚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过来了!自己上半身还衣衫不整着就这么“手舞足蹈”地打过来了……脚就不用说了她手刚刚才摸过墙脏得要命!
“你来啊!杀个人很厉害是吧?!有胆子来……”
“……我警告过他了,整整两次……还有一次是‘明确警告’。”话虽如此,芯启心里想的却是你丫叫我来还打我什么脑瘫逻辑:“但他依旧想……‘欺负’你——这种情况下,纵使杀了他我也不会背上法律责任,虽然不关注法律新闻,但我记得这在‘法统’时就已经敲定了吧?”
就算如此,跟警察接触还是会造成严重的时间浪费……而且,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登上“法庭”这种记者有可能扎堆的台面……
“说什么屁话啊!有胆子来啊!拐什么弯抹什么角……”
“……你他娘刚刚怎么就没反抗我一来有底气啦?!”
芯启……终于忍不住吼了——面对这种心理半崩溃而且存在极强“抗拒性”的人,初期接触的方式也就“安抚”与“压制”两大类——原则上,对于长久考虑“安抚”会为日后治疗创造更好的条件,但现在来看嘛……
……嗯……“抗拒性”本就是“安抚”的扣分选项……而且就算不论“安抚”的难度已经远远超过“压制”,也千万别忘了芯启那根本算不上好的心情——杰那一次拜访对他造成的影响比想象中严重,再加上阿九时不时的“从中作梗”以及那不可避免的疲惫……
……纵使能保持平静,芯启的手脚都已经有些收不住力了——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开心?那是弱智的专利……
“你敢骂我?你凭什么骂我?你有什么资格……”
“啪!”
说时迟,那时快,或者说,对芯启来讲动的永远没想的快——他行动跟思想不脱节,但“快速思考”基本上被训练成了本能,思维里转那么多,行动上从他发现事情到踢死男人再到现在其实都不过五十秒而已——说来也巧,也正是那第五十秒刚过,芯启就一巴掌扇到了女人额头上。
“你最好仔细想清楚!”就“心理辅导”而言,芯启支持“一对一”、“面对面”——毕竟有些僵死的疙瘩脑筋你不实打实地把“锈”打下来他们根本转不开:“我想杀你,现在就可以,我想强暴你,这儿在‘(城市)边缘’把你拉出市区怎么处理都行……趁现在我还有心情帮你遮挡,你最好抓住这机会好好领领情,别死了接受的都尽是些负面的东西。”
……那女人没动,她就这么张着嘴瞪着眼,呆愣愣的没表现出情绪——芯启都呆滞了那么一瞬间,脑子里刚转过我丫好歹留了手没打脸,他就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稍微有点控制不住劲;好歹拨开对方的刘海发现没外伤后芯启刚要拨眼皮,却猛然发现那女人正顺着自己的行动转着眼珠子……
……然后芯启瞬间放了心。
“……先遮一下吧。”看对方手脚终于安静,芯启终归是拎起了那大衣的两肩,反着就这么背朝前地给女人披了上去——确实没辙了,她不动,那部位的衣服总不能芯启去帮她整理:“咱挑有摄像头的路走,你不告诉我你家在哪里……行了吧?我只送到楼下去……”
第九十九章:“秘密”(一)
事实上,芯启一直觉得这女人的情绪变动很诡异。
换句话说,从她在店里那突兀无比的大哭就能看得出来,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不自然了——俗话讲精神到极限时人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你丫先是大吼大叫的然后又莫名大哭再到安静下来……
……这给了芯启“她接受了较为典雅、影响较深刻的教育,但却在最近突然沾上了‘火气’”的猜测——老实说这种人的心理状况对芯启来讲“很费解”,并非不能理解,甚至芯启可以很自信地说没有他理解不了的人,只有他理解了、却依旧不想认同的人——比如这个女人,比如杰,这种“烟火气”有时候真的会让芯启气不打一处来——与这种满脸写着“我需要照顾”的人交流用芯启的话来讲叫什么呢:
帮一个成年人大小、留着口水的“婴儿”换尿布……啊,只要脑子里不装着坨屎人铁定都得感到恶心……
不过好在,至少这女人“正经换尿布时没哭没闹没抵抗”,虽然那之前“叫得跟一只被开膛的京巴犬”没两样……至少在芯启僵着一张笑脸像极传统服务生一样一手侧伸一手空挥地将她引出巷子时,她表现得很安静,也没有出现抵抗——实话来讲吧,芯启总觉得这女人在一次次逼迫他的底线,毕竟要是那一巴掌后她还哭还闹的话,照他那性格铁定立马把衣服一收转身就走——就算论及“成本”,仔细盘算一下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我还是不能接受‘杀人’。”
“……”
……
……芯启还是硬生生忍住转身就走的欲望了:
“你要我解释,我可以继续……不过还请你先仔细想想,如果他知道事不可为贴墙把我撞开再把你喉管捏碎又跑掉……啊,或者随便捡起什么往你身上一捅往你脑袋上一砸再跑掉,那纵使我能追上他杀了他……万一,有个万一,你不觉得那都太晚了吗?”
“……你拦不住他?”
“又不是成人与几岁孩童那种夸张的体型差距,(而且)就算看他的模样似乎处于亚健康状态……谁又能保证不出意外?”
其实,芯启这番话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撒了谎——他是有自信将那男人拦下的,不管对方用什么方法豁成什么样,或者说,正因为存在这种实力差距,他才能那么淡然地给出那两次机会——“游刃有余”是强者的专利不是?如果那男人也只是跟懦夫一样远远站着,那倒不管他做什么芯启都不会担心了,你要骂我随你喊来人了反正问题也不在我;你要叫同犯,我又不是站这儿不走的——就算真那么不巧给碰上了,那也得等你人来了,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抠几颗眼珠子下来不是?
……但假若芯启没有这种力量呢?
或者说,假若芯启没有【能力】,没有木条,没有护盾……没有一切一切“常规外”的战斗力,包括他那野火锤炼着的武术……
……那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有那种情况,芯启认为,“最优”的做法恐怕也只是跑隐蔽地方边观察边拨打求助电话而已——就算对自己身手有自信或是事情真进展到将要无可挽回的地步了,那能干的也只有悄悄拿块板砖什么的再悄悄接近——铁定得砸后脑勺,不能手软,要说为什么嘛,其实跟他自己刚刚发现事情时选择“慢步接近”、踢开男人后也只是“无论对方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让他接近”一个原因:
诚然在这种事件中概率不算大,但正如他所说,万一,就怕那万一,有些人发现事不可为之后可是会直接杀死“受害人”的,哪怕当时的行事状况“受害人”不一定非得死——可那种近乎“脸贴脸”的距离真要杀人的话纵使是正常状态下的芯启要阻止也不能说十拿九稳,毕竟就算他能崩出“鬼步”直接闪过去……自己要移动的终归是整个身体,而对方只用动动手指捏碎气管亦或是掏个眼窝而已……
……这种事,当真是连拳都没动过、只会纸上谈兵的呆子会觉得一定能行。
因此,芯启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得不下狠手,哪怕有可能招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无论他“有力量”,还是“没力量”——而万一那女人真被杀了,仔细想想,问题恐怕还真得更严重——他自己且不提,若是个普通人,真把犯人惹急了杀了那女人就跑,警察来了看到现场就一具尸体加上你一个“目击者”……啊呀,能不能找到“真凶”这得看警察能耐,但短时间内的“观察”与“笔录”……
“所以说,其实仔细想想刚才我一开始就该把他杀了的……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不可能那么大,现在离‘二点五’不算太远很多数据都算得上务实,你去查一查就知道了,所谓退伍军人以一当十的景象只存在于那些供脑瘫意淫的低俗艺术作品里……”
“但是……杀人……”
“你想死吗?”隔着段距离,毕竟刚刚才遭受过那种事的人有一些会对“身体接触”产生过敏反应,这芯启当真不愿意去“以身犯险”——但这不妨碍他瞪着那女人的眼睛说话:“如果就这么让他把你杀死了,你愿意吗?”
“……这不是同一个问题……”
“就是同一个问题!”芯启语气不善,诚然有些事儿得分开考虑,但至少这种事不在此列:“难道我得等他把你杀了,然后才去救你吗?如果有个人拿着刀站在你面前,难道你得等那刀捅你身上了才准备防御吗?如果一个人明显表现出攻击欲望了,难道在他发出攻击前你就啥事儿都不能干了吗?就算怕纠缠上法律责任,躲远点儿、同样警告他不行吗?”芯启有点累,他得不停思考寻找更容易让这女人理解的词汇与事例:“如果你被杀了、被捅了,法律才会保护你,你才有‘反击’的权力……那这种法律遵守了有什么用?法律是为活人服务的,它是用来保护人的,可被捅一刀人就很可能会死,如果真那样的话,那它保护的不是死人还是什么?换句话讲……
你还活着,但这法律保护的不是你,是死人……那你还遵守它干个屁?!”
此言此语……很吓人,如果仔细品……但那女人倒没体现出被吓到的模样,她还是死气沉沉的,好歹思维算得上清醒——因为她马上就回了一句同样“意味深长”的话:
“你……触犯过法律?”
“……”
……
芯启……突然很担心这一路上再碰着什么麻烦事情……他感觉自己一身的气劲都得用来压制一巴掌拍死这女人的火气……
第一百章:“秘密”(二)
“你碰过邻居家的花瓶吗?”
芯启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不得不承认,这是当前情况下很无厘头的一句话,至少这女人是被完完整整地噎了一瞬。
“……啥?”
“不止现在,也包括以前……你小时候,有动过邻居家的花瓶吗?”
“……不好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
“没事,不过……能先回答吗?”
芯启……满脑子的憋屈你反问那么多了还不回答叫个什么事儿啊……万一回答没有,那你这从小到大没动过邻居家盆栽的什么闷棍人儿啊……跟你交谈我他娘真的很累的呀……
“抱歉,看那花很漂亮所以摸了一下算吗?花盆有没有动过记不太清……”
“别人家的吗?”嗯……好歹不是“没有”。
“……是。”
“那我说你侵占了别人财产可以吗?”
“……等等!”自芯启那一巴掌起,这女人首次出现了情绪反应:“那种程度,不至于……”
“也幸好你没有真就那么‘认真’地思考下去,”芯启猛然打断,虽然语气很疲惫:“更幸好你没有思考之后傻愣愣地回一句‘可以’……不然我马上杀了你。”
“……喂喂等一下!”那女人已经来不及细品芯启最后那句话了:“这不是考二年级的问题吗?”
“是啊,考二年级的问题,但问题是现在很多成年人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啊?”
“我记得很久以前日本还没有这个问题的……额,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不过近些年倒是越来越多了,怎么说,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堆见识短浅的脑瘫在挑字虫而已……但这些拿自己的僵化思维当谈资的家伙且不提,你知不知道稍微高端些的犯罪团伙也是做法律咨询或是请律师的?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合法化’,那样很多方面行动起来都会便利不少……啊总之就是钻法律漏洞啦,但问题在于就算‘法统’,‘法律大统一’这些先不论,‘法律’这种东西既然都存在了那么久,那除开出现新兴事物需要额外‘追加’外,这些‘老生常谈’的方面……
……它们真的有那么多‘漏洞’么?”
“啊?啊啊啊啊?啊?”虽然表情上像是开始了思考,但这女人话语上却依旧是“语无伦次”的,很明显尚未得出结论——有意思的是,她眼珠子是在时不时转动着的,但目光聚焦处始终不离开芯启周身三十厘米——这其中含义其实相当严谨,至于想歪的,自个儿切掉去。
“你见过法庭没有?”
“……电视上?”
“审判流程呢?”
“……电视剧里?”
“……”芯启猛然想起来通常的信息平台上真实审判几乎是没有完整录像流出的——多少都被相关机构剪辑过,倒不是必须要隐藏什么,单纯是因为这么一长段东西全放出来实在有些无聊……而至于“不通常”的平台嘛,真东西实在东西有多少且不论,平时又有谁会那么无聊……
而至于“电视剧”,虽然有些电视剧拍得确实挺真实的,但问题是自己不看电视剧,要举的话硬是举不出例……而且,用这玩意儿来举例,眼前这位未必听……
“……咱换个例子……一些‘疑案杂件’,光论流出在‘市面’上的,事后不经常引起民间的法律讨论吗?可你看看那些家伙引经据典的……不都是些‘本来就有’的东西吗?”
“……啥?”
“……随便乱编的咱们不提,但那些‘不是编的’的真东西……他们不说出来难道就不存在吗?”
“……麻烦说得清楚一点……”
“……他们举出来的例子全都是法律文本里本来就有的内容,不然若是没有,那不就成胡编乱造了吗……可我们已经把这个情况排除出去、不进行讨论了,那么说起那些‘实有其物’的‘真东西’,它们不本来就存在于法律里吗?换句话说,那些人不提出来,难道这些法律就不存在吗?”
沉默降临,源自于一场实质是“理解”的“思考”——等了足足有一分钟左右,那女人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叫了出来——为什么加引号,因为纵使体现出了情绪,她脸上的表情幅度依旧算不上大,声音也显得有点小:
“我懂了!懂了……因为加上了‘真实’的前提,所以他们举出的例子法律里本来就有……但法律是客观存在的,无关乎他们说不说……难怪说‘本来就有’……”
芯启……脸上陪着笑,但他心里已经苦出胆汁来了……内脏穿孔“乱流”了……你丫终他娘于理解了啊!也只有你这慢半拍的家伙我都说这么清楚了才会理解那么久啊!虽然不是最惨烈那几种……
……但为他娘什么还是没能打破那条“定律”啊!!
“等等!可他们说出来的是本来就有的东西,那(么)那些讨论……本来就没意义存在不是吗?”
……嗯……“理解”能力先不论,但至少这位的“联想”能力绝对过关,甚至轻微“超纲”了——因为自“出现情绪”后,她已经体现出了更进一步的迹象,“情绪表现能力加强”,亦或者实际一点……
……表情幅度开始越变越大:
“所以不管那些讨论进行得怎么样,它最终都会平息的,因为法律里总有能自圆其说的内容……既然能自圆其说,那(么)那些讨论本来就是会平息的……就像那些案件最终都会得到处理,事件也最终都会平息……那既然本来就会平息,又为什么要开始啊?!如果说不引经据典就没法平息争执的话……那争执的开始不本就是参与者的孤陋寡闻……”
“很奇怪吗?”
其实,与其说芯启是主动打断的,不如说那其中有一大半因素都是“被逼迫”、“被动”的——那女人表情已经相当夸张了,再这么让她自己想下去,芯启很担心又生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异变来:
“人,孤陋寡闻,见识短浅,所以才只能断章取义,不得要领……很奇怪吗?”
“但这……不是很愚蠢的行为吗?”
“人类蠢了几千年了,蠢问题从古代一直讨论到现代……差这么一点吗?”
“……啥?”
“赌博,炒作,造谣……冲着就是‘缺乏自制力’、“无知”、‘表现欲’、‘随波逐流’而已……这些事儿本身都没断绝,那人身上对应的劣根性就断绝了吗?”
“那美德……道德……”
“诚然那是为了让人不那么蠢而‘制造’的,但很可惜,并不是所有时代它都会起作用……甚至有时候还会让人变得很天真。”芯启尽量用了偏轻柔的语气,为了照顾女人的情绪:“那些东西只适用于陶冶自己,别人有没有……还请别抱‘期望’。”
“可,可是,可是……”
女人瞪着双眼,一时间显得有些呆滞;芯启面上不表现出来,但他心里却是默默叹了口气——其实此情此景聊这些东西实在有些不适宜,但既然女人都发问了,偏偏他也没有隐瞒的欲望;只不过客观来讲,这都是些非常实在的东西,但看这一位的情况,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其实不说也好,现在不是战乱年代,知道得不那么多也好,至少知道得少,人也越容易快乐地活下去……
……啊,仔细想想,这种事知道得少的人才会想让自己或别人知道,知道得多的人似乎总反而希望别人不知道……只不过,这也毕竟不是那种“夜不闭户”的夸张年代,刚好聊到点子上了且不论,综合考虑,人也多少还是知道点比较好……
“……所以说,就因为这样……那是骗人吗……人人都想……自私……”
……
“……唉——”
芯启又在心里默叹了一声——其实有一个更好、更直接、更明确的例子的,此情此景;但为了不刺激到这女人,他一直都在避而不用,只不过看这情况,对方似乎自己反应过来了……
……算了,总得面对的东西。
第一百零一章:“秘密”(三)
“所以说……他们才会跟我说叫我注意安全的人全都想泡我……以及一个人走夜路其实很安全……所以说刚刚那个男人才会说我穿成这样喝醉酒就是出来……‘出卖身体’……所以说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骗我……所以说才会……”
“……”
芯启本能想问他们这么跟你说你丫还真信啊……但仔细想想,他还是把这单一句话咽回去了:
“……你知道这种情况,我那时候叫什么吗?嗯……该死有点久远……‘坏人不会给自己贴标签’?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那,你,算,什,么?!”
突兀,非常突兀,本来还慢慢走着的,女人却突然站住了;不止行动,她那本来还越来越夸张的表情也突然“平静”了,眼神一片杀气兼死气,直瞪着“没收住腿往前冲出一步”的芯启:
“你,又算什么?好人吗?坏人吗?你脸上的标签呢?不贴吗?”
“就算贴了,那也多半是说谎……而我当然不是好人,”心里想着很好你丫的又来了,然而芯启话语里依旧很有底气,哪怕他走出一段再回头看过来的模样那是怎么瞅怎么没威慑力:“在你回到家、确保安全之前,我永远都不是好人,对你来讲……或者说,在那之前,你本来就不能认为我是好人。”
“那么,我应该?”
“自己判断呗~~这东西又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再况且有些东西你没体会过,我就算讲了,你也未必听……只不过综合考虑,包括当前角馆这类城市的治安状况犯罪趋势一类,我只能说你真穿这种职业装喝醉酒跑这种人流量的街道上走夜路那当真是悲剧。”话音刚落,芯启就微微别过了头,顺带摆摆手示意那女人继续走:“而且,我刚刚不也说过了吗,就你那被人按在墙上就动弹不得的(身体)素质,我要杀你简简单单,所以光从‘活命’的角度来讲,你也只能避免把关系弄太僵。”
纵使精神状况不佳,但这女人终归是要命的,这点芯启看得出来,也因此他才忍得住就这样一路陪着她;但到这里时,他这招却稍稍失了效:
“你最好说清楚,”啊……依旧站在原地不走就算了,她用的还是带点“威胁”意味的语气:“这儿可是有摄像头的。”她伸手虚指,哪怕芯启看得到——但不得不说那摄像头的安装位置确实有点隐蔽,角度也算得上刁钻:“要想杀我,你自己也跑不掉……”
“你为什么那么信任它(指摄像头)?”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既然你知道刚刚那个问题是考二年级小屁孩的……那为什么你现在又那么信任这个摄像头?”芯启语气有点“不耐烦”:“这种有‘延时性’的东西,可赶不及谁赶来之前保住你的命……啊,抱歉方言用习惯了,换句话说,我完全可以在有谁赶来之前就杀了你。”
“那……你……”女人神色一下子变了:“刚刚叫我……摄像头……”
“那是为了安慰你,”芯启捂嘴,不用点力他憋不住笑:“当然,威慑力确实有,但你仔细想想,万一那罪犯没看到那儿有摄像头,或者你用摄像头威胁他的时候他以为你是装的,那你不还是死路一条?”
“可他也逃不掉啊!”
“但先死的是你,而就算他被抓了,接受审判了,死刑了,你难道就能复活了?”话是这么说着的,但芯启满脑子想的都是很好你丫他娘的又谈回去了:“所以这有意义吗?对于你?”
“但是……”女人神色有些骇人:“你们说的……”
“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咦?”
“你刚刚也说了,我说,他们说,我们说……但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芯启用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自己说了什么呢?你自己的想法呢?别人叽叽歪歪干嘛去了又不是你干的,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又不一定就是那样的,他说你是……‘出卖身体’的,你难道就是吗?看他语气似乎以为我俩有男女关系,那我们真的有关系吗?他叫我离开让他继续……‘欺负’你,我就得离开让你自生自灭吗?”芯启……换词儿换得实在是心累:“所以,咱别提别人干了啥,想了啥……你仔细想想什么对你自己才是最好的,行不?别人说得天花乱坠,到头来身体是你的脑袋是你的……能为自己做主的只有你自己不是?”
随后,还不待女人呆愣愣地来不及反应,芯启就猛然一巴掌拍了上去——用的却是“开玩笑”级别、比“打蚊子”都不如的力道,落点嘛,则是对方右侧头盖骨,耳朵上面一点的位置——就算拍肿了也有头发遮掩、外侧看不出来的地方:
“该走了,走了走了走了……再这么闷下去我回去都关门了……”
嗯……好吧,好歹不歹是终于再次开始前进了,女人也暂时消停了,芯启也终于清静了……啊……虽然前进的脚程确实不快,但芯启感激涕零地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歇歇了——其实口头上说是说了半天,追根究底这都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用直白一点的话讲,就是“你听别人的还是听自己的”,然而用芯启那种带足野味儿的话来讲嘛……
……“有人叫你舔他屁眼,你是拿起板砖拍死他呢,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舔呢”……
嗯,这说法很古怪,但怎么说,从这女人在店里刚开口时芯启就多少有眉目了——倒不是不赞同那些想法,事实上芯启自己也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但问题在于正因为多疑,他才知道那种情况下这话绝不能说得那么直接——万一对方真有那心思,你这直截了当地讲明白了,自身却又没有足够硬碰硬的实力……
啊……“打草惊蛇”且不论,万一,就怕那万一,对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呢?那你这除开逼迫对方掏刀出来直接宰了你连点逃跑机会都不留以外……又他娘有什么用?真发现对方存在杀意最佳的方法就是经典的“找个借口开溜,然后搬救兵(打求助电话)”……啊,经典是经典,但问题是有效才能成为经典,至于自身实力,芯启只能说也只有没动过手的呆子才会认为自己一定能赢——这方面他可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又不是那种存在“固定答案”只要用心当真人人都能解出来的简单题目,“现实”且不论就是那些自由度稍高存在一定操作性的游戏……
……真让那些“我上我也行”的家伙去打……无数场表演赛证明,那基本上就是个悲剧……
联想到之前那场比赛,芯启忍不住默默自嘲了一下,不过那版本确实更新太久了,现在再去打自己恐怕不适应一下真的不会玩——压着的火气是没法否认的,也只有精神崩溃只会傻笑流口水的脑瘫在那种情况下会不发出火气,可即便刚下载的时候自己确实主宰了几场游戏,但那时候自己没多少空闲时间,单几场比赛也确实说明不了一个游戏最高玩家的水平……只不过说回正题嘛……
……再怎么着那都只是建立在对方确实存在险恶心思的前提下,可万一对方是一片好心呢?
万一对方是一片好心,你这么一噎……那还有人敢对你表现出好心吗?
仔细想想,芯启却发现还是刚刚那个形容词最接近,那就是“不知好歹”——别说那身职业装了,看这姑娘那一点都不深邃的气质很明显不是“隐居”的,可既然要跟人接触要出去工作赚钱,你这人际关系……要知道……
“所以说,我到底应该把谁当朋友呢?”
……
…………
当时,芯启心里只来得及蹦出这么一句话,那就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每一声后面都接了个问号,怎么说,这情况确实整得有点巧……这姑娘“联想”能力确实算得上“爆表”,这不正常,比普通人强上太多了……不过仔细想想,要不是她具有一些非比常人的气质,自己好像真没心情一路跟着她:
“‘朋友’的话,那简单……喝个酒是酒肉朋友,聊个天是话友……”
“我不是说那些,”女人打断了,用算得上正常的神情——正常的表情幅度,正常的平和语气:“我是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那些关键时刻能帮你一把的朋友。”
“啊……那种啊……只有用时间去磨了……”
“为什么?”
“一块铁,硬不硬你得打过才知道……这跟‘别人说它硬不硬’是完全的两码事,毕竟人口是张着的,全无遮拦,胡说八道完全判断不了……对你们来讲。”最后那半句音量媲美“蚊子叫”。
“那对于你来讲,你‘打过的铁’来讲,有几块是硬的呢?”
“滚!”芯启语气骤然间变得极其糟糕:“谁他娘有心情向你分享自己的交际圈啊!”
第一百零二章:“秘密”(四)
“对,就这样,就这么聊……自信点!没什么大不了!”
话虽如此,但拿着那个方正无比、外壳半透明的手机,女人的表情还是惊讶到无以复加——不止是因为那“非主流”、“过时已久”、“早已脱离生产线”的外观,还因为那手机屏幕上的聊天信号:
半卷烟尘:阿修,不是我说,你这次的口味有够意思的啊……找了个姑娘不跟我们说!
刀鱼:我倒不这么认为,你想想,修先生那么长时间不上线,突然上线却换了个女腔……他弄丢手机了吧?能不能还给他?
cd16670:你忘记了这论坛没有记(录)密码功能的了!能登陆上来那肯定就是有密码,这就是修没错了!
七零零:但这腔调……女朋友吗?
半卷烟尘:我就说嘛,找了个姑娘不跟我们说!
……
“……再不回话,这火车就停不住了喔。”(注:俗语,指话题严重偏离)
嗯……经典的“啊?哦!”开场,但女人却还是一边走着路一边在手机上开始打字了;芯启几乎是眼疾手快地抓住披在她身上的大衣(虽然最开始就打过一次的脑袋让芯启对这个部位放了心,但其他肢体上芯启还是选择了小心)往旁边一拉,也纵是有他在身侧“协助”,这女人才险险没有直接撞到前方路边的悬空花坛上:
修:我的性别什么的不重要,能聊回刚刚的事吗?关于那副油画。
小红帽:照你这么说,你一直是女的?只是以前用了男腔?
雷云:话说你们是怎么想到他是男的女的?语气我看不出来呀?
刀鱼:你……基础文本是俄语,你是俄国人吧?这个论坛默认的翻译软件恐怕不能把语气完美地还原过去;不过说回来,我只能说修先生你这次的看法真的很独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聊天,是在一个竖直的小窗口里进行的——为什么要用这个小窗口?因为这是一个针对性特别强的“话题贴”;而至于这“针对性”的所在嘛,则在于窗口旁一大片位置显示的一幅画——这是一个“电脑页面”,未经过手机兼容,不过就手机那屏幕的大小,就算兼容了聊天效果恐怕也相当糟糕——当然,看这女人那熟练滑动屏幕的模样这似乎算不上什么问题,而至于那副油画嘛……
……怎么说,看起来也就是一副很普通的山林野景图……可如果是曾居住在类似环境或联想能力比较强的人去看的话,他们很容易就会感觉到一种不协调感……芯启尚且不论,这女人的联想能力已经被证实有点夸张:
七零零:是啊,虽然光看着觉得很普通……但阿修你是怎么看出这画里“有怪物”的?
cd16670:底画吗?还是复合画?但我看不出混稿的痕迹呀?
面对质疑,女人再次犹豫了;见此,芯启再次换上了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相当不耐烦地快速催促道:
“都现在了还顾忌什么我的号你的号?赶紧把它们都给我回答了!”
啊……不知道为什么,芯启总有种在教小屁孩学说话的感觉……
修:你们看那风景是很好,画也很美没错……但问题是画面里只有植物啊,动物呢?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但在芯启的催促下,女人还是继续把自己的想法发上去了:
修:画面很精细,阳光也很烈,明显是盛夏时节……草木也很多,似乎是“无人区”级别的野外……但为什么画里一个动物都没有,包括昆虫?
嗯……同样的话再说一遍……也不能算同样的话,毕竟加了不少原因进去……但讨论终归是重新开始了:
半卷烟尘:是不是忘记画了?
小红帽:但这标签是“成品”,不至于忘记画了吧?
刀鱼:这么一看确实有些诡异……但也只是总体气氛从“躁动”变成了“幽静”而已吧?
cd16670:不过色彩上得那么大……“宁静”的话……
七零零:但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怪物”的级别吧?
……
讨论再开始,一时间就难以结束了;只不过,看那女人呆愣愣手足无措的状态,芯启终归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毕竟这一回女人的手指可没放在屏幕上时不时准备打字了,而且看她那“手舞足蹈”、“无从下手”的模样,心底里多半也是“还没想好该写什么”的路数——换句话说,她的想法大概率也只到刚刚那里了,没有后续,这一回可不再是光催促就能解决的情况了。
于是乎,芯启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捏住了手机的上端,愣是在女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手机抽了回去;旋即他便关掉了翻译服务,简单扫了一下语法后便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字:
修:所以你们想想啊,作者有没有可能是特意用了“喧嚣”的上色来绘制“宁静”的氛围,(用)以创造一种独特的落差感呢?
讨论并没有瞬间结束,但过不久,它还是渐渐地慢下来了——怎么说呢,语言也是种艺术兼技术,配以字体和盲文,也只有傻子才会吸收不到其中的营养:
雷云:@修你也真是,每次出来都会给我们带来些不一样的看法。
芯启微笑着将手机重新递给了女人,字体大小她看得清,刚刚那一幕她没错过多少;可也就是在她接过手机的瞬间,窗口角落便猛然一阵跳动——接收到私聊请求的信号。
“怎么,”看着那女人再次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嘛的神色,芯启心里想着你丫给老子果断点行不行,但口头上他却是语气轻柔并且暗示意味十足地说了句:“点(进去)啊。”
啊……半信半疑是半信半疑,但女人还是老老实实地点进去了——却是那个id名“雷云”的家伙发来的:
雷云:我说修,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你能不能别总让别人用你的号?怪吓人的,还以为你被鬼怪附身了呢……不过这姑娘看起来观察力不错,要不拉进来?熏陶一下估计也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嗯……这话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却是很令人害羞的;只不过也就是那女人刚想回复的时候,芯启却猛然仔细思考了一下……最终,他还是特意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觉得你用不着回复。”
“为什么?”女人的表情很惊讶。
“那家伙我记得,相比在私聊里没收到回复他更不喜欢被当面拒绝。”虽然表情像是在思考,但芯启说话的速度却活像是压根没经过思考:“客套话是对刚接触的人说的,聊上天之后这玩意儿很快就没必要了。”
之后,私聊的请求也慢慢来了几个,芯启却再不说话,就把这女人晾在一边不管了——他确实不觉得自己该管多少,再怎么说这也是个成年人,管那么细致没必要;只不过,也就是趁着这一点空闲,他却是思考起了一个这两晚想了无数遍的问题:
情况……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其实,如果从实际角度来看的话,这事情的过程芯启当然没忘:啊,其实也没什么复杂,在这女人提出那个要求之后,芯启确实是小小地恼怒了几下——要说“过命硬”的朋友嘛,他可以很肯定地说绝对没多少,或者说这种等级的“朋友”往往也只存在于幻想里,因为芯启是实际意义上的走遍了全世界结果虚情假意一大堆真东西愣是一对都没看到;但光论“有交情”,偶尔也会帮帮忙什么的,比如“牛仔”跟“杰”那一类……有归有,但仔细想想,那波人要不是工作上身份不能暴露要不就是自己本身的意愿便不愿意暴露身份,我这跟你一讲……
……嗯……这种离奇古怪的交际圈仔细想想受限制当真算不上小……只不过再想到这女人现在的状况嘛,芯启总觉得自己应该把一些最基础的东西先告诉她……于是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登录了储存在网页收藏里的一个冷门到偏门乃至都没有进行身份验证的社交账号……
啊……然后嘛那女人说了两句就被群员们看出来不对劲了;再之后的事情嘛,那自然谁都知道——这就是所有的细节了,芯启确实一点都没忘,可问题在于无论把哪条信息代入思考,芯启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下定了这决心的,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凭借了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份上——这并不是那么有意义的举动,芯启当然知道,可他到底图个啥?就凭这女人不断挑战却一次都没有突破到自己的底线?让他不至于在刚才就把她和那个男人糊在一起拧成香肠?
是因为疲惫一类的影响吗?芯启简单为自己做了判断,但感觉上实在不像;就算是,芯启也曾认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很可惜的是,这种问题想要进一步检测的话那几乎要涉及到“本源意识”了——这一类的问题从原理上没法自我检验,而至于让他人来帮自己做心理检查……就凭那个在“火种”里都显得离奇古怪的监测数据,芯启当真是谁也信任不了……
只不过,也就是在他微低着头胡思乱想之时,平地里却是莫名响起了一声“尖哮”……
第一百零三章:“秘密”(五)
“啊呼——”
呃,这声舒畅的顺气声险些把芯启吓了一跳:“喏,还给你……跟这些人聊天真放松!”
“……”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机,芯启简单滑了滑屏幕——嗯,在大概理清这里面的情况之后,那伙人明显聊开了:
小红帽: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是在类似地方住过吧?观察那么细致。
雷云:刚刚那段评价挺到位的,下次还请直接说会比较好。
小红帽:说的也是,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半卷烟尘:还有人记得刚刚那个话题吗?
cd16670:难怪,我就说这画意境一点都不复杂!
七零零:不过下次换个形容词会比较好,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俚语,但“怪物”实在是……
芯启简单翻了翻而已,屏幕太小字体太大一眼瞄过去能看到的就这几句话;不过他也没有细看的打算,随手切换页面后“你什么时候聊完的”都没问芯启刚想先回一句“你喜欢就好”,谁知这女人却立刻自己就将话头接上了:“对了,这到底是什么论坛啊?而且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有点词不达意啊?”
“……你聊了那么久都没看出来吗?这是一个艺术讨论的私人论坛,里面的作品含量可超乎你想象……”
“可为什么刚刚只有那一幅(画)?”
“……真把你直接放进去你恐怕连参与讨论的窗口都找不到……喏,你看看,在线人数两万四千多人,活跃的就有两万两千,参与讨论的作品九千七百,这还只统计了活跃度高的……你说我不提前选一幅帮你进入页面,你能……”
“等等不对呀!”谁知那女人的反应能力似乎莫名其妙地增强了:“两万多人,他们怎么认得住你的号?”
“……你不觉得你这话问得……算了,让你这家伙用我的号,我总得选个‘熟人’多的地方再去聊吧?不然(到时候)让人家误以为我这个号主才是别人岂不尴尬?别看这网站小,以前参与聊天的人都帮你自动记录着呢……”
其实,芯启再一次撒谎了——那几个人都是他有过接触经验、确认比较理智且礼貌的,毕竟就这女人的精神状态,但凡有点医疗素养的人都不会让她随意跟人接触,不管她表现出来的思维能力有多强——而且,就算真让那些网聊者误解其实都没关系,只不过除开一些实在不想去限制的状况外,芯启总想在这女人面前保持得跟普通人没两样;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暗自想,却什么都没想到。
“你说这种论坛多多推荐给别人……”
“最好别这么做。”然而芯启直接打断了,语气非常强硬:“你只参与了讨论,站内须知我没给你看,这个网站我还想收藏着的,他们基础的愿望我还得尊重……这些人其实相当排外,要不是你审美眼光确实独特,他们才不会给你发那些邀请信息,而且仔细想想,刚刚那些私聊有一部分可是对我的警告,虽然用词确实委婉——这地方是不赞同大规模推荐的,进入论坛只能经过‘邀请’,还是资深群员的邀请才有实效,非资深群员只能‘推荐’,还要经过审核才行……不然就这么大咧咧地公开,五湖四海鱼龙混杂的岂不是要乱套?”
“等等,那你……”
“我一个朋友拉我进去的。”不知为何,芯启神色间总显得有些落寞:“虽然现在很久没联系了……而且虽然记录在收藏里面,但这论坛现在两个人上得都很少。”
谈话暂停,芯启的心情不太好,这女人终归是看出来了;但半分钟不过,她就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对了,我问你你身边有什么关系是够紧密的,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这些单纯的话友关键时刻不一定能给你帮上忙吧?”
“关键时刻确实不一定帮得上忙……不,是几乎一点忙都帮不上……但问题在于,你感觉得到他们身上的敌意与善意吗?”
“……就这几位而言,都有(感觉到)。”女人的语气再次变得有些……寂寞:“都不多,而且,一开始都有些戒备,就算后来越聊越随意了,好像也始终有一层隔阂……”
“……看出来了真不容易啊……只不过,这恰巧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关键。”芯启的表情骤然恢复了正常:“因为,如果我跟你说这就是坚固友情的基础,你敢信吗?”
“……啥?”芯启的话题女人暂时没跟上。
“如果我说,这就是坚固友情的基础,你敢相信吗?”于是乎,芯启把那句话放慢语速再说了一遍,而且与之不同的是,似乎觉得这种说法依旧很抽象,他还是额外又解释了下去:“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简单的善意,初期却带点戒备性质的敌意,这其实就是坚固友情的基础……这已经不是那个什么话都不敢直接讲的年代了,虽然有些东西确实不适合讲得太明白,但在这回儿,表现上对你好的人往往就是对你好,想利用你的人往往就是想利用你,对你不好的人往往就是对你不好……现实不比童话,它往往单纯而不存在反转,至于一开始的“判断”问题,如果能凭直觉和经验反应过来那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凭它们反应过来,那就需要你抛开对方‘想让你感觉到的东西’去仔细想一想,他那么做他自己有没有获利,对你有利没有,是不是真的对你好而不是单纯口头上对你好……表现太明显的就更需要注意了,在这年代,‘无利不起早’可是条真理,而‘不打不相识’大多数都只是借口而已,真东西没断绝但千万千万别指望自己碰得到……对于你来讲,刚刚那些人的态度其实足够当成坚固友情的基础了,随后借时间发展,别强求顺其自然就好……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是么?只不过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代人怎么反而就越活越不明白……”
“……等等!”啊……很好,看这女人的样子她似乎没理解芯启那最后一句话:“但就你说的那样的话,那平常生活里岂不是几乎没人对你好?就是刚刚聊天的那些,也不是经常……”
“啊……这得看环境,只不过真要细究的话……谁有义务对你好?”
“啊?”
“我问你,谁有义务对你好?”
芯启再次微微转头,双眼斜过直瞪着女人的双眼:“我刚刚说什么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为什么说一辈子难有几个朋友?而为什么我刚刚压根没反对过那初聊天时使用的客套话与携带着的戒备?姑娘,对于你们来讲人心隔肚皮,刚见面还没说话时谁对你好谁对你差很少有人分得出来……虽然这种脑瘫一般的感觉我从来没体会过也不知道……”最后那句话音量再次堪比“蚊子叫”:“咳咳……总之,对于你们来讲,携带点戒备是理所当然的,除非你实在蠢,或是家徒四壁‘露了财’都没让贼有惦记的必要,就是长相厮守的夫妻俩都得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是?无数个案例证明了两个人之间完全开诚布公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惨案的开始,也不知道你们平时新闻都看哪里去了……”
“等等,等等……那平时十几二十个结群的那些人……”
“他们有自我意识可言吗?”
“嗯?”
“我说,你仔细观察一下,他们有自我意识可言吗?”
“等等……”
“知道为什么艺术作品里主角那么少吗?”
“啊?!”
“知道为什么‘多主角’的艺术作品异常的少吗?”
“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人根本做不到。”芯启眼珠子正在朝上方猛转,他在努力回想一些事情的详细经过:“人类,从自然角度来讲便不适合组成基数过大的群体,在强制性集结的情况下超过十五个往往就会出现问题——比如‘工作组’,学生时代则是‘班级’;在自主集结的情况下则往往超过四个就会出现问题,这就是有些公司组建精英‘策划组’的时候会尽可能避免‘一个组里面人太多’的原因之一——一旦超过了这个阈值,人的思维便会几乎无可避免地出现‘同化’的趋势,从而近乎极端大地降低成员的思维活性,或者说,让他们更具‘同一性’的同时严重降低“智商”——这就是大部队里很难出现尖兵的原因,就算出现了,那些人往往也会呈现出一定的‘独立性’……啊,这种情况用我一个朋友的话应该怎么说呢?‘只有猪才成群结队,老虎都是单独行动’?啊总之如果你想降低自己智商的话加入这种群体会是非常好的一个选择……”
“可是等等!你这……”
“你最好不要怀疑……我干过类似的工作。”啊……这句话芯启其实没说谎:“虽然人类的自然性正在逐代降低,但涉及到这一类的问题的话……一百多次记录全体失败,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大群体’被分隔成了无数个‘小群体’而已,参与者的精神状况勉强保持完好;最糟糕的一窝……基本上全体疯掉。”
其实,芯启本来下意识想说的是“一百三十七次”以及“全体死亡”……概率上那算是意外,但这当真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只不过收住了口就好……
“那么……人不可能拥有一群朋友?”
“……这之间哪来的逻辑关系……诚然人很难在群体基数过大的时候保持自我思维,但人当然有可能拥有一群朋友,只不过怎么说,用俗一点的话来讲就是‘你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你的朋友’……如果你觉得我在骗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那也别忘了刚才我手机上那个活生生的案例——就不想想为什么那么一个算得上大型的论坛却没有公屏聊天而是单一幅幅作品‘开小会’一般地几个人‘私聊’?”
“因为……太多人很难针对一幅作品去鉴赏?”
“嗯……差不算太多,不过我更愿意说‘那样的话几乎铁定得“跑调”’……你得接受人类的客观心理规律,就像你刚刚聊天的那些人一样,单纯只是几个人聊聊而已,就图个乐,真碰上什么要紧事的话……别指望比较好。”
“可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不觉得我刚刚举的例子跟你很像吗?”
谈话,戛然而止——如果从心理治疗的层面来看的话,芯启这完全是一步险棋,也就是看着这一带四下里无人不会造成干扰,而且这女人联想能力较强再加上芯启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聊……之类的原因,让芯启决定了用这个方法;至于接下来的结果,芯启当真想为这女人感叹一句真不愧是她:
“还请你……说得详细点……”
光听话语还不行,可看她表情芯启确实认得出这家伙并不准备逃避——他的语气便也没掩饰那一份赞赏:“该说的其实都说完了,对于你我现在的关系来讲……”但他嘴上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番话:“而且就算撇开我们这进一步就要变成‘洗脑’的情况,有些东西可是得靠你自己去体会的,如果每次都有人把详细答案告诉你的话,你自己的判断能力又怎么加强?只不过如果硬要让我来个概括吧,虽然大部分细节我没调查过也不能完全肯定,但是……算了,话说到这份上你也不是那种接受不了现实的人吧?我就直说了:
‘朋友’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走了捷径几乎铁定要丧失‘质量’的……而根据你的情况来看,在以往半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内你似乎严重地‘操之过急’了……”
第一百零四章:“秘密”(六)
那之后接续着的是一段沉默。
或者说,某种程度上芯启也算是有意地制造了这场沉默——不得不制造了这场沉默,事实上,当谈话进展到有关“朋友”这种私密度较高的层次之后,芯启就有点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交际圈诡异非常所导致的“不能讲”,还因为这事儿本身的“独立性”、“个人性”也实在是太高,受所处环境、交际范围等影响太大而“不方便讲”——你接触的人不是我接触的人,这其中的经验可是很难复刻的,若非因为那莫名的一时心软,芯启本来就想早早住口在那句“滚”之后便直接掐断谈话的“火苗”……
……但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忍住呢?暗地里一直想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可既然进一步的谈话开始了,那他便也只能根据对女人的观察以及对方言语中慢慢透露的信息向她逐级提供一些十分概念化的经验而已——真货倒是真货,很普通、但确实是许许多多人总结之后得出来的真货,虽然这些东西已经逐渐被这个时代的人们所遗忘了,如果换个逻辑不清晰的家伙去听,他甚至会认为那些话有些是在“自相矛盾”——单纯的缺乏社交经验而已,这芯启倒是看得有点悲哀,但乱七八糟的且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也先不提,就算这女人真能恢复自己以往的生活,那这些东西对她到底有用没有……
……就连当事人芯启自己都不能十分清楚地知道……
……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诚然他的【能力】有测谎的效果,但若对方什么都不说的话,除开“手镯纹”一类比较明显的特征外芯启也很难瞬间推理出别人的过去——可别忘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换句话说,他懒得再去做一些太复杂的思考,只不过他又跟这女人相处了多久?“经验”这种东西用错了地方那可跟“误导”没两样,因此除开说一些特别基础、通用性较强的东西外……
……他又能多干些什么?!
老实说,这无形之中给了芯启一种挫败感,甚至一丝丝的惶恐感——毕竟跟对方非亲非故的,对症下药对症下药,你知道了病症才能配药不是?但真做太多的话,时间精力上不允许且不论,两人的关系也确实不足以支撑芯启做到那样——可问题还在于此,那些东西对她真的有用吗?或者说,她是不是真的需要那些东西呢……芯启懒得调查,但他确实不知道……
嗯……很矛盾,也很令他不爽。
幸运的是,这不爽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女人不再走在没有车辆的街道中段而是开始靠近一栋单元楼的时候,芯启就知道她的地方到了——不知为何他感到了极大极大的庆幸,这一路走来某种程度上当真算得上是对他的一种煎熬,只不过临那女人开始上楼之后,芯启却是“铮”一下直接停在了楼梯口,可看那女人一时间竟然就这么直接走上去似乎半步都不打算停,芯启当即就是急得直接一声大叫:
“喂!我的衣服!!”
啊,停是被叫停了,但那女人回过头来之后却是用一种非常“莫名其妙”的眼神直瞪着芯启;尴尬了整整两秒,芯启最终还是决定让了步:
“好吧,赶紧回去换好衣服再把我的外套(大衣)送下来……我不上去了行吧?你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了!”
啊……没办法的事,各种意义上……好在歪着头似乎是相当仔细地想了一下,那女人反应过来之时她却是带着很腼腆的微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故事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芯启暗地里还是有一些微微小的失落。
“你是漫画家?”
“无可奉告。”
话说到这里,本来还是能继续谈下去的,但仔细想想,女人却还是停下了;她旋即便是肩膀一缩就把那大衣给“抖”了下来,可别忘了这东西纵使芯启穿着型号都大一码,纵使完全“包裹”住的时候依旧是比较紧的,但若要脱下来那当真是更不用费力气;本来芯启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遮眼,但几乎是在本能地瞄过去一眼之后,他却是把半举起的手放下了——只瞄到了肩膀那一块而已,但这可是硬质丝的工作装,不特意搞出点花样的话足以判断女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说真的,不上来一趟?”
“……无数个案例证明了,那跟书写一场新的悲剧没两样!”
本来,话题是还没有死的,还能继续聊下去;但用“恶狠狠”的语气撂下这一句话后,不知为何芯启却是在接过了对方抛来的大衣瞬间便转身就走,就好像这楼里藏着什么噬人猛兽一样……好吧,哪怕真是猛兽他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但他就这么一溜烟快步离开了,片刻也不想停留,也就是回到大街并快步“跑”出老远之后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步伐依旧是稳定的,但他口里却明显在慢慢喘着气——两天没睡,走那么长路又在一路上临时改口了那么多次,这脑力的二次消耗真险些没把他逼红眼……
算了,瞒住了就好……他也只能这么想……
……
刚回到店里去的时候,客人们看向芯启的眼神有一半都是带着怀疑的,尤其是瞄到那件半脏不脏的大衣的时候——那衣服布料太软,在女人一开始的挥打中没躲过她的拳脚,而且别忘了她刚刚正被按在墙上,这一披一套——芯启就懒得再把它缠在自己袖子上了,只不过说回客人,那带着怀疑的部分中还有一半则向自己的同伴报以了询问,但得到的清一色都是摇头加无奈的苦笑,有几个还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向同伴招了招——老实说这场景很邪门,换句话讲,真他娘的邪门,芯启心里只能这样想,而硬顶着疲惫和这种莫名的冲突感,他却也是现在才看到不知何时已经不坐沙发而是靠上了柜台的九;本来嘛,芯启是打算直接绕过她进去后房的,可谁知刚经过柜台,这姑娘就直接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不是搭在他手上那件半脏不脏的大衣,而是芯启穿在身上的那件中山装:
“急什么?”
本来,芯启是打算直接挣脱的,他心情不算好,不太想回话;而虽然担心柜台不敢使出太大的力道,虽然九半点动作都没有依旧半笑不笑……在芯启暗地里顶出那绝算不上小的力量之后,她愣是稳稳当当毫无移动的迹象:
“什么好东西?不给我看一下?”
“……那东西,可不那么好看哦……”芯启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被怀疑了,我也不管哦~~”九的眼睛向客人那边“招”了“招”。
“怀疑……单纯的怀疑顶个屁用!”话虽如此,毕竟还在营业,这位店老板还是把自己的声音压得相当小:“至于……算了,你想看就看吧,(只不过记住了)千万别尖叫。”
随后,他直接把一个广口瓶砸在了工作台上,自个倒往椅子上一坐,一副啥事儿都不想再管包括搭理九的模样;碰撞的声音倒是不大不小,不得不承认芯启真的很擅于控制力道,而至于那个瓶子里嘛,装着的……
……是一个……**,人类**……啊……只有这么一只**……
第一百零五章:分享秘密的条件之一
啊……**……一个瓶子里就装着一只人类**……老实说看到这景象不被吓到的人危机意识简直可以当抹布被拿去擦脚……但九竟然就这么低下头把瓶子拿过去了!就这么拿过去了!半点停顿都没有跟情绪不会起伏没两样……这还算了,真的,因为在仔仔细细瞄了两眼之后,她回给芯启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断口参差不齐呈阶梯状……刀伤吗?小刀,而且施害者力量很小……砍了七刀,没有‘修饰伤’……”她随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坐在椅子上的芯启整整两遍:“不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确认一下有没有带刀?”
“……我不常带刀,更别提小刀……”芯启懒洋洋地声音极小,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真能控制得好:“再说,‘天戮’不是还在匾里吗?”
“那你怎么杀的她?”
“……啊——”诡异的是,芯启竟然没恼:“通常来讲,作为一个不想惹上麻烦的人,在她醉酒时拨打求助电话而非亲力亲为可是最明智的做法,不是吗?”
“嗯?”九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吗?”话音刚落,芯启就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丢了过去:“我不知道你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但看看我的,你就会知道她进来后那一段时间里我有多尴尬多绝望……”
有趣的是,芯启这一动作的幅度特别大,并非手臂甩动的幅度大,而是手机被抛过去的角度特别“高”——依旧是正常范围内,但却明显地越过了柜台只要注意着这边的客人基本上都看得到;更离奇的是,做完这一动作后,纵使不想抬头芯启也感觉得到,店内那来自客人们、若隐若现的敌意略微降低了——没有消失,但确实是降低了。
至于九,她当即也是毫不客气地滑起了芯启早已解锁的屏幕,可整整两指头下去,她入目却依旧是一整排的短号:
“……通用警、联邦警察……亏你敢找他们……医疗协助、消防……这个是……‘紧急动物保护’?!”九傻眼了:“你这……这……这……都找了些什么!”
“全没打通,不是吗?”话虽如此,但芯启表情依旧懒洋洋的,半点“苦笑”的意味都找不到:“店外也一样……我想,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恐怕手机信号都会遭到这样的‘类单向屏蔽’吧?她是不想有人干涉还是什么的倒没法确定……但仔细想想,她挑的路可是越走越偏,乃至一个人都看不到。”
微妙无比的音量,传得到阅读沙发那边的摸估着也就“没打通”、“店外”、“偏僻”这几个词而已——至于之后客人们会怎么想,这就不在芯启的考虑范围内了。
“……所以你一开始才会那么紧张?”
“不然呢?”芯启还是懒洋洋的:“本来还以为是艾欣默克那一类完整保持了自己原有意识的事物……可是仔细思考一下的话,她前言后语似乎有些词不达意……是‘综合性’吗?算了也无法确定……基础意识崩溃后人的思想会扭曲到什么程度理论上都不奇怪……”
九突然敏锐地发现芯启的话有点多;但芯启一点掩饰的意味都没有,或者说,直到现在这“突如其然”地放松下来,之前的一些事他却是莫名其妙地迅速想通了……
……而这其中最让他震惊的就是,从那女人把话题往“朋友”上引过去的时候,自己愿意把话题进行下去根本不是因为自己的心软;换句话说,那样做最原始的受益者根本不是那个女人,而是芯启自己!
“其实说实话,人类的客观心理规律是有可能被颠覆的,但这‘颠覆’主要可以分成两个大类型,一来是经过训练后的刻意隐藏,再者就是意识崩溃导致的混乱……”
“……你到底在说什么?”
要说是怎样开始怀疑的,其实还在于芯启对于自己“心软”的自我审查——当时可是无论怎么审查都没有结果,从这点考虑,“审查出错”的概率已经可以先放一放,最大的可能依旧是他根本没有“心软”——哪怕那表现很像芯启在心软。
“……其实区分这两者的方法很简单,一就是看‘保密性’,再来就是言语的前后逻辑……但这依旧是需要经过训练的人才能进行分析的,毕竟依照人的性格与用词习惯不同……”
“我问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排除掉“心软”的可能后,更大的概率是那些话芯启本来就打算讲……这便是芯启一开始的自我检验完全没有结果的原因了,毕竟就算是“自检”,他也一直从那女人的身上出发去考虑,可如果那些话自己本来就想讲的话,最原始的出发点再怎么着都应该是“自己”才对……
……我就说疲劳时应该先转移注意力更换思路,芯启忍不住这样想……然而事实证明,这思路一转移后马上解出来的谜底更让他不爽……
“那训练系统归系统,但‘经验’的比例依旧严重……没办法,时代在变人们的思维模式也在变,审讯方向也得随时更新才行……虽然就难度而言反而是在逐年降低,而所能得取的信息质量……已经无限逼近于零……”
“……单指对象是普通人吧?”
抛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后,有些事情芯启本来就打算讲,比如自己大学时期的法律根源性探讨,比如那时一个普通人朋友给自己推荐的无数个冷门论坛,比如身在“火种”时参与的、绰号“群人”的不人道实验……这些东西在芯启记忆中埋藏许久了,但可惜的是不能讲,至少不能在存在泄漏可能的情况下讲……用当时的间谍内部极流行的一句格言,那就是“只有死人才能毫无保留地泄漏情报,除此之外顶头上司都不行……”
……明明当时的信息还不能笃定那女人就是个“死人”的……“本能”吗?本能比逻辑还大胆还清晰……自己也真是有够夸张的了……
“所以说,那至今都……”
“……你很啰嗦耶~~”
“……”芯启乍然而停,并不是因为他听了九的话,事实上九先前已经尝试着阻止过他好多次了,一次没见效——真正让芯启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九说这句话的语气却是嗲声嗲气的……本来,这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一考虑到九真正的身份,芯启就感觉不到一丝可爱……相反,他只觉得从脊柱开始逐渐扩散到周身的刺骨冰寒……
“你好久没有那么聒噪了,”声音依旧很小,但语气非常清晰,传递得极其到位:“又想起了什么吗?那么婆婆妈妈的?”
婆婆……妈妈?!
芯启突然产生了一种直觉,那就是这最基本的原因恐怕还是跟杰有关……该死自己莫不是不知不觉中染上那货的性格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跟他搞好关系……
“……只有充实的人,才有聒噪的权力不是?”
就算如此,嘴硬还是得嘴硬一下的……谁叫这位是九,蒙什么气芯启都不愿意蒙她的……
“憋了一路,很辛苦吧……要不要破了层窗户纸?我也是个很好的对象吧?”
……嗯?
这回轮到芯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了……但就在九用她那双足以撕裂钢铁的双手,以一种非常非常亲密的姿态捏住芯启双肩的时候……
……无论如何他都该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