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二步
事实证明,长期不旅游的人,尤其是芯启这样有“久坐不动”嫌疑的人,在突然进行“徒步”的“远足”、还是像“逃亡”这种自主性为负数的“旅游”之后,突如其来的不适应感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好吧,虽然书厢总是会在世界上到处转移,但于他而言那只是“搭便车”而已,而非自主地“外出”;而且即便离开店铺,芯启通常也只是短程的“送货上门”服务——托以往经历的福,他的自我身体调节能力相当强悍,这确保了“变数”极大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极快地处理事件的能力,也是他得以从联邦警察的围剿中脱出的主要依靠;但面对着海关内部自助购票/查询窗口的时候,芯启却很惊悚地发现……
……自己……好像忘记该怎么买票了……
怀表,能显示与书厢相关物品的位置——这是直接的功能,但稍微套用一下,比如显示在店内物品的位置,它也能直接反应出店铺传送后的方位——这方法芯启通常是用不到的,毕竟像这样直接被逼与店铺脱节了的情况算是特例,一年来个两三次不奇怪的“特例”……好吧,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表显示距离的方式类似“反比例函数”,也即是无限接近但不可能“达到一”,理论上能显示任何长短的距离;但一旦距离过长肉眼分辨难度也会迅速上升,虽然可以“调节”但极其困难的调整方式却是让芯启对这个操作一直“敬而远之”——就算如此他也能从表上认出“书厢”现在的地点绝对在太平洋另一侧,但是在中国东部沿海还是日本则有些辨认不清……好吧,仔细想想这似乎是“不用在意”的那类细节,但最直接的结局便是几乎从一开始芯启就知道凭借“猫头鹰”不可能到达目的地——因此,临近海岸线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里把直升机“默不作声”地停好,再直截了当地打碎了灵猫的膝盖跟声带——总不可能这节骨眼上留下什么“后患”的,事实上给那两位挂上加了点镇定剂的点滴而非直接杀掉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这就是不让灵猫给昏迷那位“打吊瓶”的原因,这年头军用点滴里是可以加入很多奇奇怪怪的功能性药物的,虽然自己观察能力出众,但在那种随时注意飞行情况的环境下,不说追上,哪怕灵猫实际的伪装能力低自己一个等级……
要确保一定不会被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的话,也还是把“源头”拔起比较好。
当然,其实就“杀”而言,严格来讲那两人芯启还真是不能随便乱杀的——毕竟即便无论书厢还是自己遭到攻击都有信心确保安然无恙,但那之间会搞得有多麻烦已经不用说了——芯启不想浪费时间,因此无论“联邦警察”还是“火种”,这两个实际权力超过世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组织他都不适合把关系搞得太僵……好吧,也许已经够僵了,就差没有面对面直接打起来的地步,但至少现阶段而言“直接冲突”这种东西是要尽可能避免为好——他毕竟也不是完全“自由”的,老实说有限制在身的情况下……
还是早点回到书厢为好……可问题就是……
“请输入有效的证件号码……”
再一次听到这个机器合成、乍听之下却不乏“人情味”的语音,芯启却是眼睁睁地看着画面“灰屏”,然后在默认无操作的情况下弹回了初始的接待页面——世界变了,老实说,这是为数不多“二点五战”所带来的正面影响,而非是澳洲那种促进了现代化建设却严重毁坏自然环境的、“正反均有”的例子——“全面向”的证件得到了实施与推行,老实说减少了世界各地居民获取证件的难度,也减少了户籍统计者与海关巡查的工作压力——这是最直接的成果,至于进一步缩减了旅行的“准备成本”一类更是数不胜数——某种程度上这促进了那场战争后旅游业的恢复性发展,但问题是……
……像“偷渡”一类的事,“绝迹”什么的当然算不上……但已经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去接触到的了。
关于这点,要说了解吧,芯启确实是了解不少——但问题是即便在“偷渡”行业已经相当匮乏的这个年代,绝大多数至少百分比肯定要超过九十七的“偷渡客”都是幌子,只骗钱不干事那种——是的,这种情况任何一个年代都存在、但从不会呈现在公众视野里,或者说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都是骗子,他们要么是瞎编一个非常夸张的说辞骗你用几千万去干走政府公证程序只用几百块的事,要么收了你的钱把你送到郊荒野外便撒手不管,任凭冤大头在没有物资的情况下自生自灭……当然,要论真正意义上的“偷渡”也是确实存在的,但那种是什么等级呢?或者说,要消费起那种“服务”的“客人”,又会是哪种等级的呢?
好吧,套一个直截了当的例子,这年头能躲避各国政府在海上乱晃的,没装个炸沉普通油轮轻轻松松的弹药都不好意思去见“同行”——所以说没个上亿资产还是别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比较好,就算真有那么大的身价,走这些“灰暗地带”时“运气”还是会显得比所谓“实力”要更重要——没办法,曾有句话讲“成年人的世界全是看钱的”,虽然芯启认为说这话的基本都是左脑枯竭的傻蛋,但身陷“资产旋涡”的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没哪个有点智商的人会平白无故地给你便宜占,因此如果真到处旮旯乱钻是绝对碰不上“真货”的,这年头所谓“犯罪团伙”稍上得了台面的都有自己的局域网了,还是绝不可能在网上冲浪时莫名其妙进入的那种……
但是这麻烦程度……所以芯启直截了当地把这一重方法放弃了;只不过,虽然也有另一句话叫“简便代表有漏洞可钻”,但老实说芯启同样不希望用那种有可能直接惊动“火种”的方法……只不过,现在来看,好像还真只有那个是最快的手段了……
“姓名凯迪拉克,证件号……无头尾空,四四四四五零八九……”
“身份认证中……欢迎使用自助购票系统……”
“他们没把这账号注销啊!”芯启差点叫出了声来……
第六十二章:惊愕
有点“闷”。
好吧,感觉上是这样的,但直白点的话,应该是心理上的“诡异”——如果硬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估计也只能是这样了,九心想——或者说追求“准确度”的话,用人类的语言这已经是最接近的选项了,仔细思考后她还是如此这般想……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两天来的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虽然没兴致“娱乐”也不适宜直接开始“营业”,但要说“消磨时间”的话九其实还有很多事可做——在这方面芯启对她放得很松,至少相当多的地方都没限制她的行动;要说“底线”的话,估计只要“不影响生意”就好——好吧,很“守财奴”,但确实很自由,毕竟大多数“越狱”所利用的正是“看守方”给予的那一点点“自由”……
……但现在也没在“做生意”不是……换句话说,理论上只要不毁坏店面,九做什么都算符合规定,只不过不知为何的……
……她……似乎有点缺乏“主观能动性”……
这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如果自我认知不强也就算了,但偏偏以往无论主动被动的测试,结果都显示九的自我认知能力非常强——如果亲口形容自己状况的话,她所说的话可信度是相当高的,可就算如此九也会用“主观能动性不差”来称呼自己——但如果说短短一天就让她的性格发生如此巨大改变的话,可能性并非“没有”,但那“大小”……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的性格……而且这一点可以肯定……
好吧,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真的——这种“变化性”的问题最直接的应对方法就是进行“对比”,而类似“以往跟现在不一样”的当前情况最合适的对比标志就是“时间”——然后九发现此时此刻跟平常唯二的差别就是店里没有客人,还有芯启不在身边——“店里没有客人”这种事对他们来讲并不算罕见,尤其是当店铺转移到人迹罕至或是商业模式不符合地带的时候——换句话说,虽然没法完全排除可能,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大概率还是在于“芯启不在身边”这一点上——好吧,她刚刚还在为可以几天不用见到那男人而高兴过……
然而即便感到恼火,仔细想想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了这个观点——她以前也曾跟芯启几天没见过面,但那大多数都是将自己锁在房间中,由那男人定时定点送餐过来,哪怕当时她既不渴也不饿——那时候芯启还没有那么懒,还很会察觉并照顾他人的想法,至少是她的想法——因为“送餐”的时候他总是“轻手轻脚”,凭九的感知能力也能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把分量质量都相当夸张的伙食放下并同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并不是“传送”一类的效果,他是真真正正来过并离开了的,九曾把灰尘洒在门口做过测试,虽然受书厢那微弱的“自动清洁”影响但终归还是“捕获”到了脚印……虽然没见过面,但至少物理距离的层面上芯启和她还是有“接近”的,像这种直接离开店铺很远的情况严格来讲确实很少见……
……不对……
刚刚的推理中有什么不对……
诚然判断一个人“在不在身边”光“视觉”的局限性很大——好吧,虽然大多数人依旧处于婴幼儿般“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的级数,但在一些特殊行业尤其是会涉及到“武力冲突”的危险行业里,“判断对方的位置”是不会单纯依赖“视觉”的——“士兵”会依照“听觉”,从枪声和脚步声里判断对手的类型、动向和数量;“兼职猎人”中还有一部分会相当原始地使用“嗅觉”,并非携带狗一类专门的“嗅觉动物”,而是凭借属于人类的“嗅觉”——但他们依旧能找到猎物,甚至效率不低,不然这种狩猎模式早该绝种了;“垂钓者”则会惯用于“触感”,毕竟大部分的水域都是浑浊、且人的听力系统几乎无法识别的——在某些地区能否通过钓竿和鱼线的状况判断鱼儿的动向更是被认为是高级钓者的标志,而就算这些较为普通的职业不论,在日本忍者亚马逊战士甚至中国传统武术家(是的,虽然市面上露面的基本上都是骗子,但在芯启到过的大多数世界中这些职业真实存在)手中都有一种名为“气机感应”的技术——各方面叫法不一,练习模式也不一,但练习极难且需要天赋这一点是相同的——其实说白了,它的原理也就是多方面的信息收集,以及“信息统计”而已——但无论如何,即便看不见,察觉到他人存在的方法依旧是有的——在这一点九算不上顶尖,但也不能称之为平庸,可问题是那时的她还没有那么地憎恨芯启……
当时她仅仅……只是不想见到他而已!
换言之,即便知道那家伙还在身边,还在一天天给自己送饭,但单纯只是不用眼睛看到他,对那时的九来说已经算是“芯启不在身边”,已经很满足了——这就是她后来会慢慢恢复的原因,但也是推理中可谓唯一的一个漏洞——那就是她其实已经体会过“芯启不在身边”这种情况了,换句话说,与其把原因归结到已经出现过一次的反例上,不如看一下当时跟现在还有哪些相悖的差别——往这方面想的话很容易就能推出不同点,那就是至少那次芯启一直待在店里,可现在他离店面很远……
也即是说,与其认为原因在于“芯启不在九身边”,不如换成“芯启不在店内,而且离店很远”……
……可九还真没多少这方面的经验!
“……那老混蛋……到底瞒了多少东西?!”
真心话,因为出乎意料的,九其实了解书厢并不太多——诚然芯启从不以“了解书厢”自称,但曾经长时间调查的他知道的肯定比九多,可惜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询问,他总会以一种近乎转移话题的方式来“敷衍”九——对她来讲这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准确与否先不论,万一事情的原因正在于“芯启长距离离开了书厢”的话,那这家伙与这间店铺到底有什么关系?以及自己当下受的影响……
……到底怎么回事?!
第六十三章:“小插曲”
“噗——”
嗯,硬要说芯启在笑的话也没错,当然,他是用屁股在笑……
诚然一体化的系统是便捷的,但那也是一旦被发现什么漏洞,配以“别有用心之人”后便会被“越捅越大”直到“整个穿孔”的——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能做大的机构里,一旦涉及到“公务”事情都会变得异常麻烦的原因——诚然那种措施很低效,也确实不乏尸位素餐之辈,但“麻烦”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一项必要的“保护手段”——那为什么当前情况下世界政府要发行这种“旅游一证通”的措施呢?诚然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迅速恢复旅游经济,但另一个原因嘛……
……虽然影响算不上太大,但当时毕竟是“战后”……将人手集中在政府级别的“反间谍”上之后,对于“平民的安危”这种事嘛……已经没多少余力去管了……
是的,看起来很残酷,但事实往往就这样——但对于“火种”来说,它自然是不会吝啬技术给这套证件系统植几个“后门”的,诚然如今已经是一个软件发展相当完善的年代,但“简便”终归还是有“简便”的坏处,在确保隐蔽性之后他们最终还是找出了这套系统最便捷、最不容易被察觉的一个漏洞:“伪造身份”,很朴素很传统,但还是那句话毕竟是“战后”,户籍数据丢失严重,再加上澳大利亚建设性驻留军等等等等的影响所谓户籍的“真实性”压根无据可查——是的,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有效了,虽然那套软件本身便具有“流动性”、拥有一定的“反后门”能力——但只要维持账号的基本“活性”,这漏洞就难以避免地要一直存在,当然说白了原理也只是让这系统“以为这个傀儡账号是真实存在的人”而已——当然“简单”还是会有“简单”的缺陷,至少这么简单的漏洞极高概率是会被淘汰的,连同这简单的操作系统一起——但那也会是再过几年的“和平时代”才会发生的事了,也许那个时候会迎来“软件系统再升级”便得以在不增加“复杂性”的情况下锁死那些后门,但根据当前的软件科技来看骗骗普通人还行,碰上“火种”这等级的刺头估计是不大可能的了——但对芯启来说这倒也没什么影响,虽然他已经不再是火种的成员了,但只要能用……
……反正我都不是你们的人了,用你们的捷径沾点便宜……一点负罪感都不用有……好吧~~
……好吧,合理,这想法真的很合理,芯启如此自我安慰道;只不过当时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套身份识别系统不是单向的,“户主”完全可以查询自己的账号信息——那些“后门身份”往往都是有固定的使用者的,不然数据一切正常、却败在“人脸识别”上那笑话可就大了;可问题是那账号曾经的惯用者是芯启,而账号本身是“火种”用来简化行动的,然后芯启现在不是火种的人……
……除非自己的老组织里“监视员”一瞬间全体眼瞎……不然使用这身份的时候他们收不到信息就怪了!
因此,芯启不得不提心吊胆了老长一段时间——飞机他是不敢选的,毕竟短时间内搞不清书厢现在到底是位于中国还是日本,万一找错的话时间浪费更严重;当然优势在于刚好也有几艘符合他要求且即将出行的跨洋游船,而那些船主打的大多是“海上观光”,中途不与陆地接触时间浪费也不大;只不过他并没有带太多的钱,怎么说即便当时算得上“紧迫”,但他带出了的部分其实也只有从九那里“没收”来的一点点“小费”而已——是的,他压根没打算动店内正儿八经的“存款”,只不过虽然借助书厢的特殊功能将那些“小费”换成了可以正常使用的“货币”,但那简单几张纸钞不论,这其中竟然还包括了几颗小金粒……
嗯……诚然那些牛仔人偶们付钱的时候有几个给了矿石的,但即便没时间仔细看芯启都知道那里面一块金矿都没有,书厢到底是怎么转化出“金粒”来的当真难以理解;但问题是现在可不是随处都有换金店的古老年代,而且这儿也是正规海关,周边随处可见黑场所的情况只存在于梦里……
……那几小颗金子,除了给海关增加怀疑的理由外……短时间内毫无用处啊!
因此,虽然这段时间能跨洋的游轮都不小,芯启咬牙也只能够马上买一张最基本的“经济舱”,含伙食但大多数人都觉得分外难吃的那种——其实他倒还好,也就是过安检的时候着实紧张了一把——但事实证明这些穿着严肃黑制服的人偶尔还是会犯点小错的,毕竟就连芯启都想不到塞进路边买的钥匙扣里装作忘记拿下来的方法都能顺利骗过去——好吧虽然“船”不是检查那么严格的交通场所,但他可是秉着一有问题直接木条解决的打算,毕竟“时间”也是一笔分外重要的财富,而他现在压根没空闲浪费;总之至少这一点算是幸运的,顺利上船并确定大体情况无误后,接下来还需要担心的也就只有“火种”和“联邦警察”那两边了……
……然后……他上船后整整一天一件可疑的事都没发生过……
然后芯启放下心来了——船上人不满,但游客依旧很多,照他的能耐那两方要对付他最好的办法都是直接在近海把船截停,再不济也要刚上船就与芯启开打——毕竟“持续作战”并不是芯启的弱项,虽然幸运得堪称有些过分,但至少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联邦警察”还是“火种”都放了他一马——前者可能是因为那两个人质安然无恙,老实说芯启把她们丢弃的时候卫生环境可算不上好,能活下来当真得佩服那两位的生命力;但至于“火种”嘛,那里面的情况可不是芯启随便猜都能猜对的了,不过看在离开了那么久他曾经的伪装身份都没有被注销的情况下……
……估计是有几个像“牛仔”那样的老伙计在帮他周旋吧……
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有那么幸运,对芯启来讲足矣——他向来重视“结果”多过“原因”,只不过既然“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那么稍微轻一点的“健康”问题可要好好考虑下了……他已经在厕所里蹲了近两个小时了,初步自我诊断结果则是饮食环境骤变导致的消化不良……
第六十四章:“吞噬感”
九很少失态。
或者说,在碰上什么麻烦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出现诸如“困惑”一类的情绪,而是立即思考寻找解决方式与原因——这不是她天生的习惯,而是芯启强行训练她养成的,在一个更“古老”的时期,古老到她还没开始憎恨这个男人,古老到她还像一个普通小女孩一样听着他的话……
总之,这个习惯本身是合适且优秀的,因此九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但仅限于碰上“麻烦”的时候,如果遇到的不是“麻烦”而是“喜悦”的话,那么失态一点也是没事的——九现在确实很喜悦,原因则在于两件事,好吧,说是“一件事”也确实没问题——她失态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一件事,而至于“两件事”嘛,在于她的猜测一共有两个——一个在于她所受到的影响确实与芯启的离开没有直接关系,另一个嘛……
……这间店铺……确实不对劲。
事实上,她正坐在街对面的栏杆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紧闭上锁的店门——但那也只是普通人、以及她的左眼所能看到的罢了,像牛仔那样把【能力】只用在一只眼上、同时看见两种画面的做法,脑子不坏训练一下就可以达到——事实上在不影响正常视觉的情况下,这是相当实用的一个避免“鼠目寸光”的方式——当然,她用的不是【能力】,但她确实能把自己的眼睛调整成相当“异常”的状况——毕竟此时此刻在她的右眼里,店铺还是正常关门锁门的模样,至少门还是门窗还是窗……唯一的问题就是店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老实说里面没开灯的夜晚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这种事似乎很正常,但问题是……
……她没有降低自己在人类可见光谱上的视觉……但偏偏她左眼反而看得到店内的情况!
是的,理论上来讲只要一切正常,即便特意改变了右眼的构造她两只眼睛所看得到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现在店内的景象与常人差不多的左眼反而看得到,但特意改变过了的右眼却看不到了——这说明店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视力并没有下降的情况下那“店内的景象”大概率是幻象,是用来迷惑普通人的——但那“一片黑”到底是什么情况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
……离开店铺大概两小时之后,她异常改变的心理状况就恢复了……
事已至此,也只有傻子才不会怀疑到这店上了;但问题还是那个,她一时半会儿确实搞不清那“常人所不能视的黑暗”到底怎么回事,以及那“黑暗”到底是怎么夺走了她的“主观能动性”;她也并非没有仔细思考过,但就算把以往所有的经验都套用起来,所能得出最直接的结论也只有“芯启这一次‘离开’的距离与返程的时间确实很夸张”——他以往也曾离开书厢过,但最长一次也是三天就找了回来,至少那时候九没碰上现在这种情况;但仔细想想不难发现以往就算长时间离开他也有“工作”的痕迹,但这一次确实闻一下几乎全是“落荒而逃”的味道——原因到底是“距离”还是“没有收益”,至少现在的情况九是哪一个都压根没法排除的,可要收集信息的话现在进店她又根本不愿意,虽然不致命但对于感官并不迟钝的她来说那种意识被强行扭曲的感觉还是实在太难受了;除此之外最好的处理方法当然是询问最直接的关系人芯启,可相当严重的是……
……那家伙出去时没带手机……别说“手机”了。他压根没携带任何电子产品……嗯,这样说也许依旧不太准确,但光从当下的情况来考虑的话……
……那家伙……没带任何“通讯工具”!
芯启不喜欢带电子产品,通常都是因为在他那个等级的战斗中这些东西非常容易损坏——宁愿离开店铺都要确保书厢顺利传送的情况下高强度的战斗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这点九知道,虽然不情愿但也能理解;但问题是书厢内不依靠电子系统、更“耐揍”的通讯工具也不是没有,可那家伙压根连携带的迹象都没有——芯启是知道现在的九不待见他的,反正九没有主动联系他的欲望那干脆不带也好让那家伙眼不见耳不听为干干净净——但问题是现在九还真有点问题想要问他,需要通讯工具来远程联系他,然后……
……刚好联系不到了……
芯启……曾经很敏锐,现在则有些不稳定……因此他到底是有意没带还是失误忘记了九是没法确定的——事实上他还是“失误”会比较好一点,毕竟如果他是好心不想打扰九所以才没带的话,那很美妙,因为刚刚好出现了反效——有那么一瞬间九是真的在思考他回来时要如何给他一拳把肠子捅出来打成蝴蝶结的,她“脑子转得快”,甚至连蝴蝶结的样式都在想象中构思好了;然后……
“咕噜噜……”
没发出声音,但九却有种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感觉——她的身体与常人不同,不会有太多流出的“信息”;但她现在的空腹感确实很严重,怎么说通常的伙食书厢内完全可以自主解决,但现在的她可连进去都不愿意——她不知道那里面的“机关”该怎么操作,更不知道该怎么“转化”钱币。但从芯启几乎不限制她“收小费”这一点来看“私有财产”的获取应该是不受影响的;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她用自己收到的那些古旧钱币私自换了些柜台里这一带可使用的日元之后,即便当时那笼罩全身的压迫感突然“下沉”了一瞬,却也就那样了,没有进一步实质上的损害——“这家店有生命”,她当时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因此,虽然不知道“汇率”,但她确实没敢从柜子里拿太多,只是算一算美国到日本的距离的话……
撑到芯启回来……怎么着都够了吧?
九心想;但她的思考方向马上就变了,愈发严重的空腹感让她不得不去考虑“接下来该吃什么”这件事;老实说这一带物价不高,小卖部里的速食寿司也算得上便宜,但现在的储备嘛……
……不想工作的话……老老实实吃杯面(一种小号方便面)吧……
第六十五章:一概而过的“旅程”
“多几嘎撒吗么,哦哇索米么多乃哦米多过加郭大赛(请各位下车的时候,不要忘记随身携带的东西)……”
好平静的语调,芯启心想——不知从何时起,电子提示音开始盛行“女声”、“柔和风”的类型,世界各地均如是——有说法称这是“大男子主义”时代便留下的副产物,被某种时有时无、泛称为“女权”的民间组织抵触着;还有种说法认为这仅仅是电器刚盛行的年代最主流的厂家所使用、随后由他们的产品逐渐传向全世界的、“模仿”心态下意外的产物——这种说法倒有种避免火药味的风范在里面了,当然可惜的是无论这两种说法中的哪一种亦或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现今来看都已经无法验证了——这种“无意间产生”的东西本就没留下多少痕迹可寻,或者说,在如今他这个年代,那已经是就算有说法,也全都是单方面的“一面之词”,找不出多少实际依据之事——人的记忆可是相当短暂而混乱的,对此芯启算是深有体会——他也是某些事,甚至某些“大事”的亲历者,可多年以后问起他人甚至同样是那件事的亲历者,他却常常发现对方所描述的跟他记忆中完全是两个模样——不仅仅是“两个人”的问题,他有时甚至会发现问一个人就是一个截然不同、完全“崭新”的“故事”——人的记忆可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不然“法院”的功能至少要在现在的基础上下降两个大档次不可——这也侧面反映了“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这个现象,怎么说不管如何粉饰,至少法院还存在、法律依旧复杂难记的现在,这就是一个“铁打不动”的“真理”、“事实”。
然而,此情此景那些事却显得根本毫无意义,因为刚刚的电车声是男音,而且用的是丝毫不柔和、只是“平淡”的“死人声调”——很明显至少这班有些年头的电车线路并没有受那个“合成提示音女声化”现象的影响,不过这里面的原因芯启倒懒得思考了——这点杂七杂八的东西既不会增加收益也不会创造财富,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开小店的又不从业于铁道管理,而且毫无进军其他行业的打算——对他来讲最必要的始终还是早点回到书厢,以及……
……如何应付正站在车站门口、眼神幽怨无比的九酱……
“十多天没见,你好像变瘦了。”虽然是在深夜,但对于“九会来接他”这件事芯启倒不觉得奇怪,只不过对方那眼神当真有一种一句话不对掏空自己肠子的感觉,但思来想去芯启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本来的做法……可那一瞬间他愣是想不起来平常的话自己究竟会怎么做,因此干脆还是以普普通通的“问候”作了开头:“老实说我也瘦了,长时间不运动突然跑长途肠胃是真受不了。”
九没动,身体没动表情也没动。
“你知道这十来天我靠什么撑过去的吗?那真是碰上餐馆我就要去讨酱油和醋,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来碗米汤或面汤……醋能帮助消化,酱油可以补充盐分,至于面汤虽然营养的‘量’少但刚好适合我这虚弱的肠胃……老实说虽然不是固定位置的‘旅游’,但多吃当地食物依旧能帮助适应当地环境……当然,受不了酸的挑食小孩可享受不到这个诀窍……”
九还是没动,身体没动表情依旧没动。
“……当然最重要一点是我没多少钱……不对,是从你这顺的小费大部分都花不出去……好吧当时想的全都是那帮人会怎么接近怎么设置埋伏点,那些钱是什么‘形式’完全来不及在意……喏,还给你,这些金粒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瞒过海关的,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严格……”
九“啪”地一巴掌直接打歪了芯启递过去的手,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完全可以录下来去做“一帧动画”——芯启当即就是一声惨叫,却不是为已经迅速颤抖起来了的手,而是整个人作出飞扑状趴在了地上,神情紧张地开始了寻找,还担心把东西踩土里那样小心翼翼地踮起了指尖无论手脚;本来九是打算“更进一步”的,但看这家伙那么狼狈的模样就是她都忍不住咧开嘴一笑,至于怒气,则在不知不觉间莫名其妙地淡了不少……
“……别浪费钱啊!虽然我没限制你什么,但既然连围裙都穿上了……这可是足金!绝无仅有的百分百纯啊!”
虽然旁若无人的情况下露露财问题没那么严重,但怎么说吧,芯启当真是在“无意”间来了次“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的,九没穿她惯穿的白衬衫马甲筒子裤,而是一整套白色简服配绿色围裙的“生活工”打扮——她可受不了每天泡面的生活,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跟芯启长久以来的一个分歧,但“无独有偶”,她可有一个优点是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活都愿意干——虽然这年头还愿意让人打“日工”的店很少了,但所谓“政府政策”对偏远地区的影响总是显得不那么有效,再加上九可没要求多少的工资,只是想“自带”当天没卖出去的短期保鲜食品而已——其实大多数所谓的“尊严”在贫穷的时候真的一文不值,但行动上没什么限制的话,光“活下去”人还是很轻易就能做得到。
当然,既然九心情又被搞差了,即便已经没了继续“逼迫”的打算,她便也没理由再搭理芯启——她表示“心情不好”又不带攻击意识的动作很简单,纯粹就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而已,而纵使她手劲大芯启眼神却也算不上差,赶紧把金粒捡起来后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老实说虽然看得出这姑娘到别处打了工,但想到这几天自己不在他倒也没什么反感——但店里物资充足因此这姑娘的“必要性”何在?
搞不懂,或者说,“分不清是哪个原因”——这倒得进一步收集信息才能做出推测了,当然芯启学聪明也快,至少这时候他没有嘴贱再来上那么几句;就算是偏僻地方,俗称的“乡下”,“路”有时也显得很长,但就这样一前一后活脱脱“跟班”模样地走了两小时后,隔着两条街芯启都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现在的“店老板”是他,九只是个“女工”罢了——至少此时此刻在芯启的眼中,无论街道建筑还是周边上路灯花圃一类的小玩意儿,都被笼罩在了一场若有若无、但源头绝对是书厢的“气流”中——即便没有上到高处,他也知道这景象从正上方看过去绝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旋涡”;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可他毕竟是店老板嘛,连这东西都没经验的话……
……还是那句话,未免太失职了。
“原来如此,碰上‘催工’了呀……拜托我这可是‘事假’,再说又不是直接责任人你对个女工发牢骚……”用无奈的语气叹息着,但转头看向九的时候,芯启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冷战;但仔细想想,他最终还是把那只依旧在颤抖的手递了过去:
“别弄丢了……”相当快的语速,似乎生怕对方一个不注意没听到:“……衣服先还回去,然后马上要‘走’了……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第六十六章:离海很近
久久不能回家,不仅仅包括芯启这种单纯的“旅游”,还有像九这样受不了“屋子”本身暂时性的“改变”,因此“不愿意回家”的“特例”——诡异的是她并没有因为这十来天不愉快的经历而对这间店子产生什么不满的想法,事实上等她还好衣服写好字条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芯启已经把店子搞回了正常的模样……然后她直接上楼将自己关在了平常住的房间里,锁一上就全然无动静了——直到第二天芯启正正常常把店门打开了之后,她都毫无开锁的迹象,更别提下楼来继续工作……
……然而芯启还真没催她——没人能在自己家里漏煤气下水管炸裂几天不能住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好心情的,或者说在这时候还能想方法振奋情绪的人要么是呆瓜要么真心坚强——但呆瓜且不论,就算是真正坚强的那些人,事后他们也是需要时间来“保养”自己情绪的——也许有人会说其他人可没那么仔细也没那么好心,但怎么说芯启认为这就是那些傻子往往会将一手好牌全打烂的原因——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是人就得有“三急”,诚然好吃懒做不对但不给马吃草还让马跑……上赛场输钱的还是你自己不是?
总之,芯启是根本没打算把她叫下来的了,虽然刚跑完“长途”的他不仅肚子里还有点空落落的,体力上更是绝对比九要累——他自然是不想营业的,但既然传送都传送了,自己也没办法拒绝不是?
是的,一个晚上,他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有趣的是不知有没有要他“提前准备”的意思,书厢“新到”的地方似乎依旧是日本,虽然街道上平平无奇的水泥建筑无论上下都没有招牌什么的,但早早就出来走动的人们可时不时都有交流,语言是正统的日语,就是口音有些奇怪——至少说明这儿的“人气”好歹算得上活跃,不至于问个路都被人绕道走搭不上话——好事,算得上好事,当然他们的交谈大多以声音极小的“面对面”为主,虽然瞒不过芯启,但“方向”、“来源”暂且不提这依旧能在侧面说明这些人的“生活压力”估计有些紧张。
老实说,这种近似“出差”的事,当真有一点麻烦——诚然不在一个世界不用受那“联邦警察”跟“火种”时不时的“骚扰”,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至少自个世界里手机什么的能用,到了什么地方就算短时间内叫不上名字,托曾经侦查过的福多少都有些“眼热”——可是这一到其他世界嘛,那当真就得考虑到人的随机应变能力了,毕竟就算说什么“天空是画上去的”、“这些街道其实都位于一个蛋状的建筑里”……芯启当然不信,但也不会怀疑,毕竟就算听起来荒唐,这也不是一定做不到的事——“自己做不到可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芯启可明白没几个人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这句话了,毕竟就算套用到“世界”的层面,他也一五一十地见了不少……
……多到……都开始习以为常了……
稍微甩甩头,芯启企图驱散开“淤积”在脑海里的眩晕感——他可不是有事没事都会出到店外面看的,“目不转睛”、“提心吊胆”可是新手才会犯的失误,真正的老兵在面对战场保持的可是颗“平常心”;但他的感官依旧很敏锐,平常的“气机感应”都能隔墙,像是一些近似“冥冥之中”、“第六感”一类,他更是能在一定范围内隔开足以屏蔽追踪器的书厢——虽然通常情况下这并不是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但对于“了解新环境”而言,只要应用妥当完全可以当成无价之宝……
……然后这“无价之宝”让芯启很难受……或者说,一来到这个世界,即便书厢对当事人的“适应性改造”是无声无息几乎感觉不到的,但芯启依旧从其他的层面感到了难受——他身体本就有轻微不适,跟九说的话可都是真的,纵使异常的自我调节能力让他仍然保有了绝大多数的战斗力,但配以这种“突如其来”的、“外界给与”的刺激……
形象点,那就像是低血糖加缺氧到无法思考的时候蒸重桑拿(俗语,这里指七十度以上的单纯湿蒸),身体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不说,这“里应外合”的温度还在不断对你的肌肉说“软下来软下来软下来”……对于体质不对劲的人来讲这可是要过命的事,甚至可以说只要你还是人,这是瞎搞一气一个不注意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事——也许对于芯启世界中的现代人那种要动的就不停地动、不动的一直不动的生活方式来讲“旅游性猝死”并不是一个多么耳熟的名词,但别忘了芯启可刚刚才跑了个“长途”,而他平日里习惯性的运动量为零——“适度旅游”、“尊重体感”、“珍惜生命”,如果搞公益的话完全可以成为不错的宣传语……
当然,扯远了……但就算“拉回来”,芯启还是得说这世界的情况不正常——首先吧虽然这一排排建筑都是郊区常见的低矮平顶房,但一来这建筑样式实在太土,道路管理也混乱,至少这周围一片都是没一条街看得到头——都是弯的;而且称得上“装饰”的东西压根一个没有,房子就是房子,最多也只有角落里一些奇奇怪怪一眼看不出归处的简单零件——有金属零件说明这世界的工业等级并不“垫底”,但芯启当真没见这街上有什么人拿出小一些的机械产品;就算这些不论,说是“水泥”但这些建筑墙壁的材质看得也不对劲,太细致的不“取材”也不好下判断,为防显得可疑芯启是绝不愿意这么做的——但他依旧看得出来是“配方”的问题,但这个世界的凝土和自己世界的相比具体有哪些成分不同……刚刚说了,不取证不好下判断,至少“面”上能确定的就是沙子放得少,以及“土质”可能有些问题……
总而言之,以芯启世界的标准来看,这儿是一个“亚落后地区”——有些太片面的东西还是不好直接下判断,比如这即便亮堂也显得异常灰暗的天空,万一只是刚好碰上天气糟糕呢——书厢的信息并不是万能的,这其中很多都需要芯启自己的判断;但无论如何,于真正的“大顾客”而言这家店就像是水中的饵,该来的总会来——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店里去了……好吧,事实上他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回去的,毕竟得看着一家店,眼睛要尖——要说他瞅到有人有进店的迹象,那是事实,这其中关系却也不是一言两语讲得清的了……
事实上他“前脚”刚在柜台上坐好,“后脚”就有人进来了——那是一大一小两男性,看外貌年龄像父子,不过看他们身体也是苦力工,衰老得快,说是“兄弟”也并非没可能;大的倒是进店之后就在书架上慢慢翻找,完全无视店内布置与他们形象的差异,就像他以往来过一样显得轻车熟路;也就是小的直接跑到了柜台跟前,本是想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的“探宝”模样,但那眼神却突然被什么吸引住了,磁石一般被吸住一时半会儿也没松开;本来芯启是没打算接话的,可还真不用他接话,那衣着破旧的小娃子就直接大咧咧带着幼童一般的活力向他大声叫道:
“叔叔,我想看海……”
第六十七章:海?
这不说还好,一“戳孔”,“锅”可就直接“炸”了——本来那大人还正正常常一副找东西的模样,小男孩一说,隔着小半的店铺他都一个箭步就直接跨了过来,抬手直往男孩后脑勺上拍去,与此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停……”
他只发出了半个音,只来得及发出了半个音——芯启已经是整个人都趴在了柜台上,那并不是一个有多么舒服的姿势,更何况他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还是不适合借力的摇椅——但他就是做到了,以一个虽然隔着柜台那两人都没看清、但确实非常夸张的动作做到了——不仅如此,他还来得及将左手侧过男孩右脸伸到了他的后脑勺处,不偏不倚跟男人扇来的巴掌对了个正着——诚然对方冲到柜台前多少花了点时间,但“对掌”这种事,本就是强者面对弱者才有能耐使用的,“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这么做都很悬:
“小孩子,话不中听……”
这时候除开二愣子有点智商的人都该认识到实力差距停手了,还不停手的话直接轰出去也都清净了;但出乎芯启预料的,这人很明显比看起来要识相,因为他立刻就回过头去走到书柜边上继续翻找,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准备打人的迹象——已经到嘴边的“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咽回去不说,芯启还得慢慢呼出一口气,让刚刚开始热起来的身体凉下去——有些人在压力下应激性激素分泌旺盛,虽然时间一长这种情况无异于微观生理层面的被动自杀,但短期的话“存活率”依旧能得到极大提高。
当然,在本就不适的情况下还强行把“应激冲动”压下去,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嘛就是芯启感到更加难受了——那么面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那个依旧傻愣愣看着柜台、好似不知道自己差一点被掌后脑勺的小男孩时芯启应该怎么做呢?感情不让他也体会一下这感受说不过去不是……
“看到什么了?”
芯启微笑着,笑容僵硬到可以磨雕刻刀;但那男孩丝毫没注意到这些,他就像眼睛钉死了似的不管周围发生什么都完全“不为所动”——唯一的差别就是听到芯启那句话后,他一直缩在身下的双手却是分出了一只右手,随后隔空着指了指柜台内的一个方向——嗯,很好,通常这么一指在东西放得不那么整齐的柜台里就相当于“你拿错也算了吧反正我不在意”,但作为店老板那么一点眼力还是有的——可问题是男孩指的方向在玻璃后有两个东西,或者说,他的“指向”刚好位于那两个物件“之间”——要说这种年纪的小孩会用那么抽象的方法,芯启面上可能没什么,暗地里绝对要默默把木条准备好了——因此,既然不是手指摆动两下表示“都要”,配合上这两位的情况芯启当然明白他极其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又出现了——合理,但总不是那么让人舒适地出现了……
其实说直白点,那功能跟“书柜”其实很像,就是“人们只取得出自己该取出”的事物;但这情况在书柜上一直存在,可这柜台就不一样了——毕竟是摆放了“展品”的玻璃“展柜”,“用途”就是让人看见里面摆放的东西,虽然通常情况下都卖不出去;换句话说,这就像是一家餐馆的风格,他们借以维持客源的“菜风”,如果来客口味刁一点顺一下也没所谓,但能让整间餐馆都改变风格的,也只有能够“包场”的“贵客”了……
是的,且不论这小男孩看着就不像多“贵”的模样,但他现在眼中的柜台跟芯启眼中是不一样的——芯启看不到他所指的东西,但让这家伙自己拿吧,对方那身高芯启非得把他抱起来才拿得到——在街头谈话都只敢小小声的地方干这种事,还是那句老话,不怕遭怀疑么……
因此,他只能微笑,微笑就好;旋即他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眼睛里的瞳仁却是相当夸张地开始缩小,形象点的话“直逼‘针尖’的粗细”——但他的另一只手却是悄咪咪探到了柜台里,在那男孩指的方向摸了下去——陌生的触感通过神经传到了脑子里,在对方眼神终于开始转动的瞬间,芯启终于是把那东西从柜台里拿了出来:
报纸,单张的旧报纸——面上芯启倒是恢复了平静,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展柜里原先没放这张报纸——作为“店长”他多少还是有些“特权”的,其中之一就是能够拿出本应由客人才拿得出的东西——但“操作”依旧很麻烦,芯启曾怀疑过本可以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书厢要搞得那么复杂,可惜光初步调查他就发现那原因当真是不提也罢;但既然掏出了一个自己完全没见过的东西,还是在自己的店铺里,“装模作样”芯启都得先仔细确认一下的;然后不看不打紧,一看他发现这纸张规整归规整但“挥发性掉色”相当严重,活脱脱一副妥善保存拼不过岁月流逝的景象——至于那“向外”,也就是男孩刚刚看到的那一面嘛,对方说想看海还真没错,因为那最大的插图里就有海,半摄影半绘制的电影广告……
“海……不是这个样的……”真话,那绘制的夸张海浪简直就像正在发生海啸,但画面边缘的天空跟海岸都是适合旅游的模样:“找机会吧,也许有呢?”模棱两可的应答,也是适合所有场景、堪称“万能”的应答——这种应答没有破绽可寻,在政治场上尤其是“流行颇久”,虽然那些场合所谓“语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有余内地里毫无实质之物罢了——但能顶用足矣,只不过那男人已经像是挑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样直接走到了柜台前,简单付了款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店门走去——这时候那男孩倒显得很听话,同样头也不回地直接跟了出去,动作流畅到好似刚刚的“注视”完全不存在一样——心里暗叹一声这儿的人情绪变化简直跟换脸一样快而不留痕迹,芯启刚打算做做准备出店探查,却猛然想起了一件相当尴尬的事:
九还在楼上,还没有丝毫下来的痕迹……这时候出门不停业的话,那铁定没人看店了……
第六十八章:围墙
芯启最终还是没有叫九。
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没客”——虽然大早上的就有人出门,但随着时间渐渐推移,离正午还远着但街上的人却变少了——这有种“职工宿舍”的感觉,工点还有人那要么是巡查要么就是翘班的;当然,街头巷尾的店铺是营业着的,诚然有些“公司”考虑得死,没人的时间小卖部都不开门,但万一碰上个头疼脑热请病假的……
……完全没人搭手……致命通常不至于,但那“雪上加霜”的难受劲儿可以把病号给折磨死!
因此,没人归没人,冷清归冷清,街道上始终还是有店铺开着的——当然,“有店铺开着”并不是“所有店都开着”,因此即便现在立刻关门严格来讲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书厢待不久,也留不住心,这种基本上没有“回头客”的生意根本没必要聚揽人气——芯启的处理方式更绝,他压根就不想让相关的“印象”外流,这种极端的做法说是“报复”吧,也确实有那味——但无论如何,正经到来的生意还是要做好的,借此老待在店内也确实不是办法,这毕竟已经算是“私人订制”的特殊服务了,他总得“上门”去把人照顾妥当的,那毕竟是已经包了场的“贵客”嘛。
只不过,想照顾好人,芯启还必须要先搞明白对方的“需求”才行——好吧,以“服务业”作比方这可是基础中的基础,但问题是总有些人表现得异常含蓄,就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要求明目张胆地提出来——虽说个人有个人的难处,服务人员的素养也在逐年提高,但这种字里行间都得为他人着想的“非本职工作”……
……这又不是君主时代,他也不是“奴才”……也只有脑瘫才不会觉得不爽吧?
所以,生理上好歹适应了点,心理上芯启反而是觉得更不爽了;但就算把字里行间挑出来看,旁的不说若非那男人本就不想让小孩多嘴,最大的概率根本问题很可能还是出在那个“海”上——前者不登门拜访不好处理,因此就“方便”而言,芯启决定还是先去那所谓的“海”边看看比较好;至于哪边是海嘛,虽然这灰沉沉温差不大的天气“向风”不明显,芯启却是闻得到那股独特的海腥味的——老实说这味道不正常,真的,不过好消息是即便看不见但“海”却是就在不远,不然传送到一个内陆城市碰上客户想看海……那乐子可就大了……
总之,当前他也只有顺着味道先找过去为好——那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毕竟“嗅觉”追踪无论如何都没有“视觉”、“听觉”那么直接而方便——山野猎人有一个诀窍就是站在猎物的下风处,那样夸张一点就算隔着几厘米动物都闻不到猎人的味道——“气体”这种东西,总得“飘过来”才能被鼻子“捕获”的嘛,更何况这儿又不是平原一类的简单地形,虽然“城市”的确算不上,但就算是“城镇”,也有很多各种来源的气味干扰的——这就是为什么普遍脏乱差的地方很少有功能性犬只的原因,细讲的话与口鼻类鉴赏家不适宜吃辛辣同理。
……但有问题,解决就好了嘛,觉得困难,多花点时间也就慢慢解决了嘛……是的,芯启是这么麻痹自己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挤出点动力继续下去了;但追着这若有若无的气味愣是走了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这味道有一段时间没变过了,或者说,无论怎么走都没变“浓”——这代表他很可能一直在围着海岸线绕圈,距离上则是半点都没接近过……
……但“没路”接近啊!直白点说虽然已经贴墙走很久了……按之前接近的方向……为什么连个可以继续前进的路口都没有?
“体感”,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的耐心,以及行事的效率——即便接受过训练,这种影响芯启也很难完全避免——或者说他根本不想避免,毕竟体感不适还发挥十成战斗力无异于全速运转已经过热的电脑芯片,就算冷却多半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耗——但长期影响不论,这直接的结果就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一直绕不过去的墙壁有些奇怪——五、六米的高度算不上夸张,但这墙头却一点没断地绕了圈铁丝网,可那细密无比的铁丝圈却是“光滑”的,半点栓加的棱刺都没有,就视觉上毫无威慑力——是的,“视觉上”能收集到的信息就这么多,可简单敲了敲之后芯启却发现半点回音没有——这是墙壁极厚实极坚硬的征兆,而且顺带一提。好巧不巧的,虽然不明显,他总是觉得这单纯的“墙壁”跟其他建筑物有些不同——这个世界这个地区的墙壁是几乎统一的水泥墙,但那凝土成分与他的世界中有不同,这是早已察觉了的事——但诡异的是什么呢,那就是即便不明显,是的,确实不明显——芯启对建筑学只了解点皮毛,可就算是感觉,他也有一种“这墙壁所用的水泥比之前见到的其他建筑都要更接近自己世界”的感觉——这不是多么值得信任的信息,毕竟书厢传送的世界与芯启的世界关联可大可小,在它没有主动提示的情况下这点数据完全没法妥善地支撑两个世界间的“横向对比”;但就算如此,这道墙的“与众不同”依旧是得以体现的——从“世界”的层面来看,这完全是“内部”的比较,可以说明的事自然就要多得多了。
……但芯启还是碰上了点麻烦事:自他来到这里完全没看到地图,不然干嘛还要用鼻子去找海?虽然本着自己鼻子更灵的自信没上楼确认地形,但现在仔细看看,这一带房屋都是单层且互相之间间隔很开,这墙偏偏还特意高出一截,就算自己真爬上了离得近的楼,能不能看过去还真得两说;本来这些只是简单一点的方法,真惹急了芯启照他现在的恼火劲儿“一个猛子直接翻墙过去”什么的完全不会在意……好吧,他最终还是忍住了,随手捡了片不知出自什么的破烂软橡胶,他放在路边长着青苔的水里稍微蘸了蘸,确认四下里无人后,他直接一挥手把橡胶扔在了墙顶的钢丝圈上……
……刺耳无比的“噼啪”声随即响起,伴随橘红色的电火花四散炸开——但只有一瞬间而已,随着一缕青烟渐渐冒出,芯启惊然发现那圈铁丝依旧光滑平整,连橡胶的影子都看不到——如果电压低一点,那橡胶多半会因加热而软化贴在线圈上,这造成水珠“暴沸”而直接炸开……
“……我他娘至于吗这……”
第六十九章:工具
“……怎么,穷到得靠捡破烂为生了不是?”
当芯启回到店里的时候,九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并把芯启临走时锁上的店门重新打开了——有那么一瞬间,芯启真的很怀疑之前的事并非没有给她留下坏印象,只是不在特定的情况下显现不出来而已——不然为什么他一走九就下来了?不过再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不了解对方现在的习性,没准刚刚好碰上她休息够了准备下来了呢……他有点后悔自己回程时一直在构思接下来的计划,要是隔着远远的刚看到门的时候注意一下九是在店内还是店外,这回要下判断就容易多了……
嗯,他没上墙,只是像九讽刺的这样捡了点垃圾就回来了,不舒服归不舒服但记个路他总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现在嘛,芯启注意到九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正门口,再确认怎么着都已经有点晚了——他干脆直接进门,顺手还把门给关了起来,期间更不忘把门边上的牌子翻到“暂停营业”那一面,此情此景直接把九惊得不轻,但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芯启就提前一步解释道:
“状态不好……这时候还营业,怠慢了客人就是个恶性循环。”
这话说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对于几乎没有回头客的书厢来讲,所谓“循环”往往只是开了个头就结束了——“客人没招待好下次不来了”这种事,怎么着都只是固定在原地跑不了的那些店铺才有的专利;但看芯启,看书厢……
……因此,至少在那一瞬间,九是真搞不明白这一来二去的芯启到底想干什么,毕竟退一万步讲以往他出门的时候都是自己在看店子,代替他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出什么事情不是……可芯启的语速极快,还不等她反应这男人就接上了下一句话:
“去仓库里把胶布带上,别忘了正对着门里边左下角(柜子)第三层那个工具箱……你也跟着去一趟。”
如果有地方要用得到自己,这男人会这么说也算正常——至少那一刻九是这么想的,可也就是在她心里刚冒出“不对”这个词的时候,芯启却是已经默不作声地绕过她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柜台下面开始翻找——“老板”都“以身作则”了,身为员工想不被惩罚还能偷懒吗?
因此九倒也是老老实实地进入后房,逐一把东西按他说的拿好——别看她平常可以不待见芯启,但这男人发起疯来那手下可是没个轻重的,这也是她依旧听从这男人吩咐的原因之一——眼下芯启的“心情”并不好,虽然他刚刚说的“状态不好”似乎是指“身体”,但那僵直的脸色和生硬的语气也没有隐瞒的痕迹——九当然看得出来,这种情况下理智点的判断都知道不该多嘴了,可就在芯启也拿好东西并锁好店门,再带着她顺着街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她还是忍不住发了次问:
“……你别告诉我这是个‘围城’。”
芯启相当讶异地转过头打量了九一眼——这姑娘很结实,身体很结实,这一点芯启还是知道的——可“风餐露宿”了这么多天反应还那么灵敏,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过得并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
“是不是‘围城’我不敢保证,不过就算是……我也打算翻过去。”
这回又到九讶异了——她呆滞着脸“验证”一般地摸了摸那堵乍看之下很平常、仔细一看瞧哪哪不对的墙,又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瞅了芯启两眼,脸上的怀疑意味溢于言表;芯启倒没在乎她的目光,只是左右转头看看后挥了挥手示意她继续跟上;再这么走了十来分钟,确认四下里没人他才猛然放下了刚才捡的那些“垃圾”,也就是一些棱角锋锐的金属零件;用不着使眼色什么的,九很自觉地把自己手上的工具箱放下,但看芯启极其熟练地从箱子里拿出生铁丝将零件缠绕组成了“7”的形状,再拿出简易的喷灯将铁丝轻微烧熔,借着旁边水沟里的积水便简单完成了淬火,待温度冷却后直接拿起胶布开始一圈圈裹上……
……九真心庆幸那水沟里的水并没有那么脏……芯启手很快,几乎是转瞬间他就把胶布缠了厚厚的一层,扯断后别到已经绕了圈的部分里打了个结便也算固定完好;然后他却是握着这根鹤嘴锄一样的东西开始挥舞,一下一下地由快到慢,姿势由标准到轻微歪斜……
“你……没事吗?”
那是测试“手感”的动作,经常操作工具的人大多数都看得出来——这一点上九没有伪装,她是真有点担心芯启,这男人正常情况下使用简单工具从不用试手感。
“我不怕受伤,你忘了么?”手上动作没停,芯启头也没回,但他就是这么回了一句:“短期受伤可能怕一点……但‘炸城’之后都有一段时间了吧?(注:指炸碎手机时他的手一并受的伤)”
“不是这个问题,”九语气反而平静了,虽然只是直觉,但她认为既然还能贫嘴,那芯启应该还没多大事:“这高度,你现在的身体没问题吗?”
“我的身体吗……”芯启突然“咔”一下把鹤嘴锄砸在了地上,崩起几颗碎石弹到四周发出了一小阵不高不低的声响:
“还用不着你考虑。”
九当即有种直接回去不理芯启的冲动,可不知抽了什么风,自今天见面起芯启似乎就没打算给她时间慢慢反应:
“看好周围,有人来提醒我。”
其实九大可不必慢慢反应、直接转头便走就好,或者真要比“快”的话,她的反应速度也能非常夸张;但既然芯启都提前下令了,她也只好先听着再说;却见芯启直接拎着那根“鹤嘴锄”,却也没有爬墙更没有往墙上敲过去,而是先借着路边的杂物爬上了靠得较近的楼房——先是退到了尽可能远的距离,随后便开始挥高尔夫球杆一般的开始挥舞那根手里的拼接工具,大概觉得顺手的时候,他却是在一次挥舞刚过脚边的时候猛然发力冲了起来,前脚刚踏上楼边护栏的时候那“锄头”刚好挥舞到与肩齐平的位置——再往后他就抓着那东西就这样颇具喜剧动画感地“飞”出去了,乍一看就像那“锄头”在拉着芯启往上移动一样——但就是这么搞笑的动作,却让芯启险而又险地“擦”这墙头翻了过去,凭九的视力更是看得清危险时芯启离那钢圈只有十点七四厘米……
“……这玩意这么用的吗?!”就算怒气再次被勾起,九也差点没忍住把这句话脱口而出——毕竟就算自己之前没见过,她也猜得出来这墙头的钢丝圈绝不简单啊……
第七十章:“灰”
落地的过程……不太顺利,但也说得上“顺利”。
芯启状态不好,因此他判断不出墙后有什么——其实就算耳朵依旧灵光,隔着那么厚一堵墙用声音判断墙后的地形即便是全盛的他都有点悬——他锻炼过“听力”,但那大多是为了窃取情报而用,至于类似“蝙蝠”一般的“回声侦查”虽然也不是不行,但却仅仅停留在“皮毛”的程度——同是靠“声音”的手法,“窃听”与“定位”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门路,“窃听”要求的是“语言性”的“音准”,重在从细微而不清晰的话语中尽可能准确地还原原本的“含义”;但“定位”要求的就是“立体性”的“音形”感知能力了——是的,声音是有“形状”的,这就是人为什么长着两只耳朵两只眼睛的原因——“光线”的话是“角度”不同,但“声音”则是传入人双耳的“时间”不同,借着这点差别人便能感知到“立体”,具体点“视觉”是反应到“距离”而“听觉”则是“方向”——但芯启在这方面的能力还真止于“确认敌人位置”上了,再细致点的本事他通常也用不到,因此就如说的那样,他干脆“只学了点皮毛”……
……好吧,所以直到跳跃到半空中,芯启都不知道那墙后面有什么——说那里没有陆地是个万丈深渊都并非没有可能,那样跳过去的时候可就相当尴尬了,刚刚做好的工具也别有他用,在这时候大概率派不上用场——因此,在九没注意到的瞬间,芯启却是悄咪咪把那胶布卷给拿上了,那东西属于相当结实的型号,一有不顺直接往回扔卡在钢丝圈里至少能保住命……
……然后芯启发现自己“失策”了——墙后是陆地,或者说至少有一段还是陆地,隔着远远的才是海,典型的石崖地形,也就稍近的地方有一个延伸出去却不像码头的人工堤——不至于一过来就想办法逃生算是幸运的,也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顺利”,但搞笑的是虽然两边“落差”相差无几,但面对着那么森严围墙隔开的地方……
……还闹出些响动……脑残不是?
镇内道路都是水泥铺过的,虽然成分一样奇怪,但这给芯启的感觉就是这儿的原生土地大概率是老老实实的“土”地,毕竟石板路通常都没有铺水泥的必要……鬼知道这围墙后面是活脱脱的“石崖”地形?!当下为了不闹出响动他也是拼了命地调整姿势,待落地瞬间就是接地翻滚,连晃了几十圈好歹是不声不响地着陆了,就差没有一骨碌掉进海里——这当真已经是极为好运的情况了,毕竟所谓“声音”也是一种能量,要让落地的能量不转换为声音的形式,那多半还得把它转换为其他形式——“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嘛,至于通常会转换成什么形式,直白点的话,“骨折”咯……
总之,即便衣服又脏了,但至少没受伤,那就算得上幸运,对擅长自我催眠的芯启来讲——确认自己没受伤那该干什么呢?除开办事还能干啥……只不过就算尝试着大口呼吸着空气,芯启却丝毫明悟之色都没有,相反,他更疑惑了:这空气中也没有异味什么的,呼吸道皮肤都正常,既不像核污染也不似化学污染更没有藻类污染的影子……
……那这海……为什么是灰色的?
自芯启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发现无论天多亮,但照下来的阳光主色调既不是橙也不是白,而是“灰”——甚至说得直接点,钟是照常转的,亮度是随时间变化的,但这天上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太阳”的轮廓,就好似这片天是整个亮起来的,而非有太阳这么一个最原始的“出发点”——对于感官丰富的人来讲,不看看街道角落里五颜六色的垃圾光看这天空,他们很容易就会误以为自己活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里——至于为什么要看垃圾,因为这城市里除开垃圾外就算人都是灰沉沉满面没什么色彩……
好吧,但就算玩笑话不讲,撇开“这世界真没有太阳所有人都是住在一个巨蛋一般的建筑里”这种可能性较低的猜想,以存在“太阳”为前提来看的话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可以折射光线的“云”层过厚的迹象;但就算不论“亮度”的关系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也实在太多了——比如这海未免也太平静了,虽然温差不大的时候很少出现“向风”,但别说“风”,这海面愣是连个显眼点的波澜都没有——不仔细看的话甚至容易让人以为这就是一个灰色水泥浇灌的固体“平原”——这不正常,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墙那边芯启就发现这海的“海腥味”实在太足了,足到可以让他顺着气味找过来的地步——却又不是赤潮那种腥臭味,而是……怎么说呢……
……一种会让人闻着很舒服的味道……单纯逸散在空中的“海盐味”,虽然人的鼻子对这种味道很不敏感,但芯启偏偏属于那种天生闻得到的人——甚至不止“闻得到”,他还能闻出这是海洋生态环境尚佳、海域“健康”的味道……
……娘希匹这一片灰黑不起波澜死水一般的海……“健康”个毛线啊!!!
掂量了两下手里的“鹤嘴锄”,芯启突然有一种想劈没东西劈、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而就在他回头把目光暂时从海上移开的时候,他却是突然发现自己刚刚翻过来那堵墙的“另一侧”似乎有点不对劲——眯着眼走过去伸手摸了两把,他终于能确定那是一些细小无比的“划痕”——这些痕迹跟“风蚀”、“盐蚀”的结果似乎有点像,而毕竟新来乍到的,芯启也不知道是自己赶巧碰上了个没风天还是怎么的,要下判断嘛,这点时间还真不足够;当然,他可不会让自己陷入无事可干的窘境,掏出胶布扯出一截随手抓块石头放地上尽可能安静地磨碎了,他便拿着那一小堆莫名其妙的混合物走到了人工堤中段,随后慢慢往海里撒了下去……
那东西刚一碰水,这海水中的灰暗就非常迅速地“避开”了一阵,乍看上去就像是平整的水泥地上突然凹了个窝似的;芯启面露微笑,可还不等他继续观察,那些“灰色”却是猛然一窝蜂地“涌”了过来,转瞬间将那些碎胶布全部“覆盖”,“形状”上好歹没“突”起来,但落点处那一块块的“颜色”却是由先前的“灰黑”变成了“纯黑”……
这还罢了,真的——那些“颜色”聚起来的时候,周围更大的距离却是被隐约“空”出来了,虽然达不到完全透明的程度,却足以让芯启透过海水,隐约看清并不太深的、海床上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才来得及发现自己的笑容似乎早僵住了:
“……你丫!!”
第七十一章:危险生物
是的,虽然依旧不太清新,但芯启确实是看到海底了——或者说,他至少看到铺满海底的东西了——那是一只只一米多见方、体积夸张的甲壳生物,光外形看起来有点像大蜘蛛蟹,有些地区则习惯叫做“杀人蟹”——在芯启的世界里这确实是一种存在杀人记录的生物,虽然究其原因其实只是个意外而已;但问题在于即便外形相似,这些东西跟芯启世界中的蜘蛛蟹还是有着不少差距的——比如腿身比并没有后者那么夸张,再比如更圆、细小棱角倒刺却更多的身体……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型蜘蛛蟹很少来到海滩上,这一回竟然铺满了整个近海海床,甚至因为一层层“累积”的缘故芯启根本没看到真正的海床……嗯,好吧,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伙并不是一动不动的死物,芯启眼睛没瞎当然看得见即便一个踩着一个这些家伙也能够“若无其事”地爬行,甚至……
……以一种相对甲壳生物来说非常夸张的速度在往芯启这边聚拢……这娘希匹傻子才会把它们当成普通蜘蛛蟹啊?!!
“……你丫!!”
骂归骂,芯启却是刚骂完便撒腿就跑,因为那些怪螃蟹已经顺着堤坝爬上来了——是的,顺着看起来光滑、事实上只有平常水泥一般普通粗糙表面的人工堤,就这样用尖尖的腿爬上来了——这并非不可能之事,但问题在于此举需要的力量别说寻常甲壳类生物,就是芯启世界中那些“身体变异”能力者都鲜少有人能办到——人工堤很长,虽然为保安全芯启只走了一半,但现在他真心后悔自己没有懒一点再少走一点,因为在他跑过大概三分之一、距离石崖还有六分之一距离的时候,那些螃蟹已经爬上堤坝,与他的脚面开始接触了——这时候芯启才发现他撒那一把东西惊动的范围当真不小,因为逐渐爬满螃蟹的不止这条细长的海堤,还有沿着石崖老远一段距离的“海岸”——这种密密麻麻一堆腿在动的感觉当真能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也能让任何遭遇过“蚁灾”、“鼠灾”的人感到绝望——老实说面对这种以数取胜的细小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移动、不断地跑,芯启蛮力终于也是过得去的,不至于出现野狗追人那般一个个扑上去最终将猎物机动性完全废掉的情况……
……但极为尴尬的一点就是,即便可以凭借过硬的身法与蛮力避免被钳制的命运,这些家伙可是能踩着同伴的头前进的——就在它们爬上“岸”没多久,芯启就几乎找不到落脚点了,可真要踩着这些“螃蟹”的身体前进吧,芯启却又不得不想起许久以前发生的一件糟粕事——在一些“老掉牙”的影视作品里面,“人梯”这种东西可是屡见不鲜,中国古典武侠有擂台上打着打着打到观众肩上,欧洲中世纪有踩着队友胳膊翻上不算太高的“栅栏墙”……就是后来,在现实中芯启也见过世界各地不少军队都会训练士兵搭“人墙”,“目的”上倒没听过个统一说法,不过大多数似乎都是训练士兵的“协作能力”……然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突发奇想”地抽了神经,随便到大街上找了个人就试了一下……
……事实证明这种东西真不是所有人都能玩的,真的——大多数现代人的肩膀都撑不住自重踩上去的压力,如果真让人猛然上去,轻则“跪下”重则撇了骨头伤了筋——有说法认为现代人体力强于古代人,理由是营养跟得上,然而实际上营养匮乏的也就那几个年代,多见于战乱时期;但即便是在那短暂的几个“太平盛世”,技术尚缺的年代里那些人的运动量也绝对比现代人要高……换句话说,想当然地认为现代人一定比古代人强,那是脑子缺根筋,连弱智都不如,毕竟弱智脑袋起码还是完整的……
……而至于身下的人都垮下去了,那么踩着他肩膀借力的人呢?
诚然那群“螃蟹”黑压压一片扑过来视觉效果非常夸张,但脚碰脚真踩上之后,芯启才发觉虽然“机动性”与“力量”不对劲,但光论“硬度”它们的身体当真不比普通螃蟹硬多少,最起码也是奔跑状态一脚踩上去会碎的程度——这“破碎”可是吸收了不少力道,愣是逼得芯启左脚一歪右脚一软的,速度也不得不被拖慢了不少——要知道,被抓住了能甩下去靠的是“蛮力”,但想要不被抓住靠的可就是“速度”了,偏偏万一速度一慢被一群群钳住,那当真是九牛二虎之力都得被硬生生“埋”了——芯启还真不敢让自己太慢,可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强行发力猛踏——那可是相当容易让自己扭伤的奔跑方法,而且自古以来逃跑时绊倒可是猎手相当喜闻乐见的情况——剩下的一小段路芯启当真是跑得相当累,可也正在他好不容易接近围墙准备起跳的时候,“不利”方向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算“蟹”群一窝蜂涌来的速度相当夸张,但怎么着也不是能瞬间将陆地铺得密不透风的等级,就算被芯启不慎踩到,那大多也是腿以及半边身子的程度——他多少还是碰得到地面的,这也是他得以保持速度的原因之一——可偏偏就在起跳的时候,脚落地正准备发力的瞬间,他却不偏不倚把一只“螃蟹”的正中心踩了个正着——那是相当夸张的“啪嚓”一声,甲壳类圆滚滚的身子应声而碎,与此同时芯启的身形也是微微一滞,“向上”的趋势好歹没停但也是相当严重地走了形——倒也不是他的问题,那些螃蟹移动的速度不比他全速奔跑慢多少,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神经系统几乎是注定跟不上的,更别说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全……
只不过,敌人可不管你全不全,或者说,你状态不全,高兴的正应该是他们——眼下芯启身形走样,原本该起跳用的力道更是被破碎的甲壳吸收了不小的量,照他现在的趋势是根本不足以越过墙壁的;然而他面色依旧镇定,也就是近接触的瞬间用左脚在墙上一踏一磨,硬生生再往上提了一小点距离——可这种施力方式同样会让人远离墙壁,只不过同样就在上升之势乍停、他离墙头只有一米左右的时候,他却是猛然甩出了那根“锄头”,将自己身体再度“推”远的同时,却终于将工具隔着钢丝圈的缝隙卡在了墙上——他直到这时候都有心思注意不损坏钢丝圈以防遭到怀疑,毫不停顿单手猛然借力,刚刚才拼好的工具应势而碎的同时,他也终于是险之又险地翻过了墙,身体离钢丝的距离却好歹没有越过来时短得那么危险;可“落地”的时候他可就丝毫不顺畅了,直接侧着身就这样砸在地上,近两层楼的高度这么糟糕的落地姿势险些没把他内脏摔裂;九倒是迅速冲过来了,眼神一扫脸上惊疑之色更甚,但想了半秒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东西呢?”
“先别管那个……”芯启龇牙咧嘴的,脸色发苦但好歹还是憋出了这句话;但他旋即就是弓起身子往裤腿上一抓,不偏不倚拿住了一只不知何时钳死在衣料上就是不肯松开的大“螃蟹”:
“把工具箱腾空,那些家伙累(加)到线圈还有点时间……”
第七十二章:探究
九开门的声音很轻。
但那也只是在平时——自发现芯启状态不对后,不知为何她一直表现得魂不守舍的,就连磕碰到芯启的椅子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九……叫你三次了……”
恍然大悟的表情,好歹没有被撞破白日梦一般的“啊”、“哦”声……芯启很讨厌这一点,照他的话说“强忍着傻瓜都当不全”……但做到这份上应该足够了,再多就是画蛇添足,多余不提反可能露馅——九是这么想的,可虽然话语内容不对味,芯启的语气却是分外的冷静:
“开门一次,然后问你问题一次……撞歪我凳子打断我思路一次,三次不是刚好么?”
是的,这词儿不对,非常不对……但语调实在是有够平静的,甚至太平静了,更进一步就是最原始的合成音,整句话毫无起伏的那种——这不符合九的预期,真的,几乎是转瞬间她就暗自列出了“注意力在其他地方”、“状态更差的是心理”、“他使用了【能力】”、“来之前那一战加重了伤势”一类的“可能性”——她对自己的伪装有信心,要说已经被芯启发现了,虽不是没有但概率确实有点低——至于为什么思考得那么快嘛,当然是因为:
“情况怎么样?”
上一句话的尾音未落,芯启下一句话的首音就发出来了——他是真没打算给九思考的时间,至少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那些怪物,没有被电死多少……你走之后大概一分十二秒堆叠到足以接触电网的高度,但接触瞬间它们就开始撤离……失去动作的有十七只,被同类带走无法确定是否死亡……有人前往观察,但简单确认线圈完整后便直接离……”
“行了行了!”芯启不耐烦地打断:“搞得跟正式报告一样什么鬼……不过话说那么快就‘撤退’,这些东西感官那么敏锐?反应那么快?不……也有可能是‘本能’,基因性的……不过撒把灰可以吸引过来那么一大片也不排除它们感官真那么灵敏的可能……”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以便面对面地跟九交谈:“‘光线’呢?”
“光谱正常,只是……强度普遍偏弱(相对芯启的世界而言)。”
“有‘出城’的人吗?‘城门’一类的设施呢?”
“简单绕了一圈,没有明显的构造。”
“食水呢?”
“好像是工业产品,由固定场所限量供应。”
“见到有人领了吗?”
“没有,但有开放时间与领取分量的说明。”
“新旧?”
“有人清理,应该还在使用。”
“‘书籍’呢?”
“有报摊,但几乎全都是近期印刷的物品,实质上的‘图书馆’没有看到……但是……”九明显迟疑了一下:“在垃圾堆里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本书,或者说,后半本的儿童画册,破旧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地步,放在九的手上即便没有摊开也让人怀疑会不会就这样裂成两半掉在地上——但就算破损如此严重,那画册上面也绘着看似正常、但这个世界中半点踪影都没见到的绿水青山一类……芯启接过来简单翻了翻,甚至还在某一页上找到了蓝绿相间的“地球”。
“怎么找到的?”
“路过,随手捡的。”九有点不高兴,她知道芯启在担心什么,但这东西只身一人几乎不可能验证:“上面还沾着泥,总不可能把这东西放店里给客人吧?”
“就算你给了,他们估计也看不到,毕竟在这些人眼中我们开的是‘报摊’……这儿也只有‘报摊’。”芯启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神色却少见地显得有些落魄:“这其中情况……你来分析怎么样?”
“虽然没有封面不确定类型,但少儿读物弄虚作假的可能性不算太高。”九完全没客气,连珠炮一样把自己早已推定的内容抖了出来:“排除掉太过细微的可能,先不论这里是不是地球,但既然这本画册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大概率存在正常的地球……‘移民’的话没看到大型信息设施,虽然有‘失联’的可能但概率太低可以大致排除……所以最大的概率这儿还是地球,只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暂且无法考证……”
“也不需要怎么去考证。”芯启突然插嘴:“我们在做生意,‘现在’的价值远远比‘过去’高。”
“那要不你来说?”
“光谱正常说明这儿大概率还是地球,毕竟不同星球接收光线很难复刻;但光强虽然偏低却也勉强算是‘白天’的程度,换句话说,足以让人类生存。”芯启同样不客气,只不过他的切入点跟九完全不一样:“可天空上完全没有太阳的图形,这是‘云层’极厚将光线散射开的缘故……可那种厚度的话,别说‘白天’,地面上估计会暗得跟晚上没两样……起到‘遮光’作用的大气层部分估计完全被破坏了,但较低高度的这层‘云’反而替代它起到了调节光线的作用,老实说能达到这种平衡简直是奇迹,再换句话说,这些人能活下来……本就是奇迹……”
“(云层)成分呢?”九反问,语气不善。
“不知道。”然而芯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能造成这种结果光我记忆里就有三种‘配置’……但从成本来考虑,我们没有去取样验证的必要。”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略微僵硬的身子舒展开了点:“知道这环境绝对不正常、大概率发生过大幅度的改变,对于完成这单生意来说足够了……至于其他要你了解的问题,其实只在于这个世界人类的生存、科技状况而已……我只能说,亚退化亚落后,缩得跟个乌龟一样,但至少能活下去……算了,能活下去就好……”
“你就……”九稍微歪歪头,向芯启的桌子使了个眼色:“没发现什么‘破绽’?”
芯启的桌上,正“七零八落”地放着那只怪模怪样的“螃蟹”——这东西肢体全被截断,圆滚滚的身体怎么看怎么喜感——但它那柱状的眼睛却是可移动的,也是依旧在上下翻动的……好吧,在它的“腹甲”全被掀起来的情况下……
“……如你所见,”芯启撇撇嘴:“力量过大速度过快,为保安全腿全切了,结果这汁水喷得到处都是……”他指了指桌子旁边一件相当不起眼的灰色围裙,上面隐约还有淡绿色水珠残留:“二价铁氧固定,但体循环速度快得吓人,你见过螃蟹靠体内压飙血飙半米的吗……但脑部循环好像是分开(独立)的,毕竟现在都存在神经活动……”他伸出手指,接近了“螃蟹”的头部,这支离破碎的家伙还张开口器准备去咬:“脑循环速度极慢,这确保了复杂神经的存活能力,应该是能再生肢体的物种……应该是肉芽再生,这方面没太在意……”
“但脑循环速度过慢……”九一点不含糊:“会不会导致它们较复杂的神经反应也慢?”
“所以说才会撞到我脚下给我踩。”芯启倒没什么表情反应:“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具备社会性的物种,会让我踩到也完全不像是故意拖慢我的脚步……它们大概率同样反应不过来。”
“那肢体……”九脑袋微歪:“虎甲虫?”(注:一种会“跑跑停停”的甲虫。)
“额……”芯启一时间没跟上,他想了想才明白九的意思:“类似,但不一样……它们只是很难迅速做出复杂反应而已,但‘停顿’的话……没看到类似现象。”
“原理搞明白了吗?”
“……拜托‘解剖’可是个破坏性十足的工作,照我这点廉价工具一只样本想搞明白所有东西是写成童话也只有小屁孩敢信的玩意儿……”芯启摊摊手,强作出了个“无奈”的表情:“不过有一个东西是搞明白了,或者说这才是这次解剖的主要目的。”
话毕,他却是转过身,将一条侧向破开甲壳、露出了淡白色“蟹肉”的“腿”拿了过来,稍微分开肌肉后从中间抽出了一条柳叶状细长且扁平的透明“玻璃”:
“摸摸看。”
“好意心领了”,那一瞬间九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正儿八经地说出了这句话;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是直接捏住了那“玻璃”的另一端,然后暗地里一使劲……
“啪嚓!”
“玻璃”应声而断,好歹不歹一点沫星子绿色汁液飞到了芯启衣服上——这男人当即就是苦了脸,但扯张纸简单擦了擦,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解释道:
“虽说作为外骨骼生物,螃蟹的‘内骨骼’已经初具雏形(相对自己的世界而言)了,但能达到这种硬度还真是闻所未闻的级别……甚至严格来讲这就是一种内骨骼生物,你看看它的关节,这种粗细都软得可以直接甩起来,外部摸起来就像是软橡胶管,也就比‘皮肤’硬一点而已。”话说着,芯启却是直接捏碎了那条腿上最粗的关节,将肉扒开把里面极细微的一个结构露了出来:“你看,像不像一个平面的内骨骼关节?虽然韧带结构相当简单,但真扯的话不比普通的外骨骼关节‘软’。”
“但循环系统在‘身上’,”九语气不太对:“你解开的问题仅限于‘腿’。”
“问得好。”芯启一把抓住桌子边缘,看他的动作想把整台实验桌整个拉过来;但仔细想想他还是算了,转而一把搂住九的肩膀,将毫不情愿的她推到了桌前:
“你看看它的身体,顺着‘筋’把结构连起来。”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看在芯启马上把手收回去的份上,九还是老老实实照他说得去做了;可刚看两眼,她的表情就变了:
“这……肌肉结构那么精细?肌腱还延伸到了整个身体上?!”
“是啊,像不像我们肋骨外部的肌肉群?”芯启的语气恢复了那种落魄,他似乎对这个发现相当不满:“内骨骼比外骨骼有一个好处,就是‘发力’会显得异常顺畅……这东西外部的甲壳只拥有‘防御’的功能,运动性的支撑位置半点没有……这给我找了很大麻烦,因为我不确定它内脏会不会跟普通螃蟹一样由背部甲壳支撑,所以它的‘盖板’我没掀开……可就算逐次往下解剖之后,我倒发现掀不掀开好像都没什么关系。”话说着,芯启却是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扒开了“螃蟹”的内脏:“背部的肌肉群还算完好,你仔细看看……老实说只有两条手臂人类的背肌胸肌结构就那么复杂,这家伙这么多条腿,这还是人能理清的肌肉群吗?”
芯启稍微开了个玩笑,这种逻辑清晰的东西只要愿意花时间任何人都能搞得明明白白;九倒是知道她问题的答案了,为了搞清楚这东西的肌肉分布,结构上还真容易先一步把它的循环系统搞乱——要想不搞乱也并非不可能,但很不巧又涉及到那个问题了:这其中所需的仪器,就“成本”而言芯启原则上不愿意使用。
“所以,结论呢?”
“结论?”芯启面色突然垮了下来,语气间更是开始充斥起了一股“自暴自弃”的“气质”:“结论就是这帮家伙可以平均速度十二米每秒,比能够像马一样奔跑的小型鳄鱼还夸张……它们大概率还能再生,一次扯断几条腿根本杀不了;这还只是我招惹出来的一种东西而已,那片浑浊的海水浑浊的部分根本不是‘沙土’,而是一种会聚集起来、感知极敏锐的小型生物,说可以像剃刀那样把落入水中的人肉全‘剃’光我的没法怀疑……但这儿的人呢?没看到丝毫进攻的技术也没有丝毫进攻的欲望,所谓‘防守’也只是冲着对方感官敏锐且知道‘怕死’的性质而已……照你所说的情况,只要一拥而上分担电压,攻破城墙只是个带点‘牺牲’性质的数字问题而已……”
他软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吸入一口气;九也没打扰他,但十秒钟之后,芯启还是“挣扎”着说出了自己的下半句话:
“我们救不了这个城市,真的……或者说在我们击退那些怪物的同时,这个城市包括里面的所有居民都铁定死伤殆尽了……”
第七十三章:萌芽形态的“欲望”
对于阿明来讲,世界很单调。
自出生起,他的世界就一直很单调——只要擅于奔跑,再大的城镇都显得很小,偏偏这座“城”本就很小——如果停留在最初的时期,“看不到便以为不存在”的那个时期,就这么呆呆傻傻地活下去,这倒也没什么两样……
……但问题是他不属于那个时期……或者说,在旁人都停留在那个时期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脱离了那个时期——缘由已经记不清,但在那一瞬间他便明白自己是个异类——“穷苦人家的孩子成熟早”,他没听过这句话,也没有相关的概念,但即便成长期缺乏营养,他还是勉强理解了这条逻辑,若要问原因的话,那估计跟“适者生存”有些许类似——原理不同,仅仅是有些“类似”而已,但他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同样的原因,他也知道“看不到便以为不存在”是彻彻底底看过了这个世界的人才该有的想法,也只有那些人才有资格去使用这种想法……可他没看过,他只看尽了这座小城而已,他没看过一整个大世界——这时候抱着这种想法的话无异于自封视角,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目光短浅、且再无新事物接受能力的“呆瓜”……同时他还知道,要在周围人全部自封视角、全部变成呆瓜的环境里顺顺利利地活下去……
……自己……就是“装”,也非得成为一个“呆瓜”。
因此,他隐瞒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但“隐瞒”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他的“内心活动”是停不住的——就算缺乏营养,他的激素依旧分泌得略微旺盛,这避免了思路的僵化,但却也将内心那封存的“真实”挠得很痒……
……随着成长……越来越痒……
有时,他真的会痛恨自己不是一个“呆瓜”——是本能吗?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无法成为一个“呆瓜”——这让人活得很痛苦,真的——后来他找到了排解的方法,那就是看报纸,跟哥哥一起去买报纸,再借着兄长挑选的时候就着封面简单看一下——他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正儿八经地打开报纸去读是很引人注目的,可前面已经提过了:
为了顺顺利利地活下去,他得当个“呆瓜”!
所以,除开加入兄长所在的“搅拌队”、让自己跟他一起出工、一起买报纸的举动显得更加自然外,阿明便没有了其他的举动——人的适应能力是可以相当强悍的,照他所想,自己也许会一直这么隐藏下去,直到自己终于能变成一个“呆瓜”——或是最终也没法变成“呆瓜”,却又再也忍受不了从而离开这个城市……然后死在围墙外,也许会这样吧……大人们说那外面是“海”,很危险的地方,虽然他们这一辈人没见过,老一些的人也都不愿意说……
……但如果是一个不同于这个村镇、没去过的“新地方”的话……能死在那里,没准也不赖……
他是这样想的,曾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掩埋”、将记忆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如果今早自己的兄长没有选择一家新报摊的话——这个城市不太大,虽然也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事聚一块也能写成“报纸”的程度,但各个“报摊”却遵守着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个摊位只卖一种报纸,以确保每间店都有人去、都能得到收益——活着不易,人人都不会谦让,但同样的人人都“能”、也“会”、更“想”去争取自己能得到的东西——这些摊主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会出手帮自己这一点让人有些惊讶,但那谁叫老头店里的“非卖品”中有那幅画……
……偏偏那画旁边还有说明,标注了画里面的场景是海……虽然早已看过类似的画面,虽然同样知道那已经不是现在的海……但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老些的书籍里应该叫“鬼使神差”吧……但他潜藏已久的思想确实被勾出来了,而且不经意间自己的“愿望”也已经说出来了——最坏的结果是会被立即发现,然后彻底无法隐藏地被当成异类吧;但事实证明这些“呆瓜”还真只是呆瓜而已,他们只会感到恐惧,单纯的恐惧——兄长“告”了“密”,但所有人除开被吓到以外丝毫的思考都没有,只是很正常地结束工作,正常地跟自己一同回来,正常地吃着由他们也参与了处理的简易食物……然后全家人一起骂了他一顿,再同样很正常地各自干各自喜欢的事,享受夜间觉前的“自由时光”——实质上的问题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人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可靠的,当即出事不严重的话,往后通常也没有担心的必要——或者说,这帮“成年人”的思想已经僵化到了如此地步,连会记仇的一岁孩童都不如的地步——如此,自己应该还能继续伪装下去吧,如果……
……那个老头没找上门来的话……
假装没看到,也就是瞄一眼、用单纯的眼神“无意间”表示“怎么有点眼熟”的意思,然后就像没看到那样走过去——“呆瓜”会这么做,就算不是呆瓜,自己也应该这么做,毕竟当时的“见证人”只有他和兄长——自己哥哥无能,但眼前并不熟悉的这个人……
……也只有傻子,才会想当然地认为他无能……
“小子。”
声音很轻,但相遇的地点碰巧在一条没有外人的小巷,因此阿明很肯定这老头叫的就是他;可就算是呆瓜,这时候会不会回应也是两说的,毕竟“有目的地前进”跟“随意地散步”对“突然有不熟悉的声音叫一个模棱两可的称谓”这种事的反应可谓是“截然不同”;想了想,他选择了“走神”,介于“有目的”和“随意”之间、更不容易露出破绽的方法——可即便如此,那老头却更是一跨步直接挡在了自己面前——作为孩童,他没有挤开对方的力量,可对方留出的位置也确实不是自己的体型可以钻过去的程度……
“有什么事吗?”没有直说,但睁大的眼睛足以表达出类似的含义;老头确实迟疑了一下,这在能够瞬间接住“搅拌工”突然袭击的人身上非常罕见;但同样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他却迅速将一个东西塞到了阿明怀里:
“……我知道现在的海不是这样,但我店里能找到的图册都在这里了。”
阿明动也不动,好似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不能排除这个人想套自己话的可能性,他心里明白,虽然被人知道这秘密也没什么实质上的“惩罚”,但只有不怕孤独的人才不介意自己被当成异类……
……但他怕孤独……所以,为了“顺顺利利”地活下去,他才不得不变成“呆瓜”!
“可即便是那时候的海都很危险。”然而确认自己已经将包裹抱好后,老人也没有进一步的胁迫,只是侧开身子让出了路:“现在比以前麻烦了千百倍不止……就像你推不开我一样,在成长到拥有足够活下去的力量之前,请一直保持……就算拥有了自以为足够的力量,也请永远谨慎下去。”
阿明没有理他,但他还是径直抱紧了包裹,就这样朝自己一直保持着的方向走了过去——话是好听,但这时候无论老头说什么其实都不可信,正如“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只要不想歪,“安全方面再怎么夸张再怎么‘小题大做’都不过分”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
……
目测男孩走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后,芯启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他就这样一直摸了下去,像是要“确认”什么,更像一个发作中的病态强迫症晚期……
“如果要剥掉你的下嘴皮,我很乐意效劳。”
芯启相当“憋屈”地瞥了九一眼……但他发问时的表情却是老老实实的:
“我的头发……还是黑的吧?”
“怎么,十来天没洗漱都不知道自己长啥样了?”
“也不是。”芯启微微苦笑:“船上房间有洗漱台跟镜子……问题是那羊崽子(指小孩)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窝头(俗称,指驼背老人)……话说把(我们)在原住民眼中的形象都改变了,有这必要么?”
其实有,相当有——无论芯启还是九他们的外表在这个世界中都太显眼了,考虑到这边人普遍的秉性,对生意绝对没多少正面影响。
“其实以你的年纪来看,不留长胡子不长白头发真的算是个奇迹。”九突然发现芯启的说话方式正常了——她当即也是轻松了不少:“喏,瓶子给你……不过‘默不作声从别人身上拿东西’,真的好么?”
九递过去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广口玻璃瓶,有些小卖部拿来装糖果的那种——但瓶子正中央却是“悬浮”着一个海蓝色近球形的玩意儿,它有一头偏尖,却不知为何总体形状不像水滴。
“还算好啦。”芯启还在“确认”着自己下巴,毕竟“头发”这种东西手头没镜子的情况下确定起来有点麻烦:“我们只是‘商人’,说句难听的,‘恨不得将所有价值全吞入腹中的、贪婪的鬣狗’……没让他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取走已经很给面子了。”
“……其实就是强买强卖罢了。”九小声嘟囔了一句:“但他的‘价值’还只是‘萌芽’,这你应该知道吧……等‘成熟’了再收割不行么?”
“还记得……上一次‘回家’之前倒数第二次生意么?”
“……记得。”
“那个小女孩……跟这位所活着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她的世界……更接近我们的……”
“直白点讲,更像是个‘和平时期’,而不是‘乱世’。”芯启把话说得很开:“不是我说啊,‘生产’这种东西,还是和平年代才有心思搞——战争时期抢来的粮永远比自己种的好吃,来得还容易,就像复杂而精美的菜色只有粮食充足的时期才有机会去研究一样……虽然性质不同,但她成长起来的概率还算是比较大的,至少也是书厢有胆量去‘栽种’的地步;可至于这位,实话说吧,诚然撞破围城的都是内心动力无燃料都不会熄灭的怪物,但一头撞死在城墙上的往往也是这些家伙……”芯启叹了口气,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所谓‘革命’到最后往往会变成‘尚未成功,仍需努力’,追根究底就是这个原因——又不是过家家游戏,真想改变这个世界,孤身一人哪有这么容易……”
“……不能介入吗?”九不死心:“在没有营养的情况下都不会死的芽,生长起来后更有价值吧?”
“诚然那样价值更高,但别忘了介入的话我们得不断去照顾他……时间也是成本,而我只做小本生意。”
“可这一带只出了他一根‘芽’……一旦死了,就全没了!”
“所以他吸引来了我们,而我们,也跟他做了交易,在他死亡之前把可接收的价值尽可能地全部接走……”芯启低下头,端详着瓶子里的蓝色物品:“至于之后死不死,这个世界会不会在沉寂中慢慢灭亡……关我们什么事?”
九有目的,她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意气跟芯启争论,她是确实想说服芯启改变他的行事规律——可这男人似乎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按照那套逻辑的话他不听,按照了偏偏那逻辑又很完整,她找不到可以说服他的“理”——说“固执”吧,芯启确实很固执,但要说那“固执”是贬义词吧……
芯启……又实实在在地活到了今天……
因此,九也只能微微别过头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旁人乍一眼都不容易看出来那种;可一旦配合上“前言”,那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会认为她受了委屈……
“……喂喂喂!”于是,此时此刻芯启也有点慌了:“放心,这东西知道‘度’,收取的部分不会对他未来造成影响的……而且我可是把探险通用常识跟危险地带存活法则尽可能地一起包进去了,只要认真读不造成重大误解,‘活下去’多半是做得到的……还有,来年的树同样会结果,如果他真马上会死一点产生更大价值的可能性都没有的话……
……为什么我没有马上‘宰’了他收取全部价值,而是让他就这样拿着东西走过去呢?”
第七十四章:“异界”
通常来讲,书厢在离开芯启世界的时候,会“出差”的地点主要分成两个类型:
其一,是跟芯启的“故乡”差不算太多、对他来说也更为“正常”的世界——如果借用“历史”作比喻的话,虽然不一定完全相同但三十以上的百分点还是有的——在这些世界里芯启以往积累的经验大多数都能派上用场,托这个的福他的“工作”也会相对地轻松许多——可就跟“运气”一样,既然存在“相似度高”的,那同样也存在“相似度低”的,而至于那些因不同原因与芯启的世界大相径庭的位面嘛,虽然不太喜欢那个称谓,但芯启还是习惯于将之称为:
“异界”。
不知为何,“异界”与芯启的世界相似度极低,无论历史还是“当前”的状况——并非因为某些“选择”类的问题导致的“蝴蝶效应”,而是几近于“彻头彻尾”的不相似——事实上在大多数“正常”的世界里,即便某些看似关键的“节点”有所差异,但最终造成的影响跟芯启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差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前提可是那“一发”具备一定的“重要性”,而且还必须要得到“当事人”的“注意”才行——不然碰到个掉脑袋都不吭一声的硬汉,你要敢去“牵”他“一发“……
……就算“动”……“动”的还是你的“全身”不是?
老实说在一次次接触这些东西之后,芯启到现在都时不时会有一种“混沌理论”全都是瞎掰的感觉——事实上“通过极细微操控改变大局”这种事,往往也就是无力进行大范围操作的弱者在自欺欺人而已——毕竟“世界”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严丝密合的,而会因为细小问题产生故障的也只有“精密”器械罢了——想想那些年进水进沙都能正常射击但精确度堪忧的AK47吧,要期待真正的“蝴蝶效应”,那还得祈祷世界变成死气沉沉、人人都没有思想的“机器”时代才行——那种模式确实高效,但也确实脆弱,确实容易出问题——在这方面芯启可有极端大的话语权,毕竟在许久以前的生意中,他甚至摧毁过类似的世界,使用的方法原理还正好是“蝴蝶效应”……那东西(混沌理论)确实存在,但“不可信任”,用中国成语来说就是“守株待兔”,毕竟“运气”这种东西出现不出现两码事,出现了抓不住……
……那可就是实力问题了。
是的,“机会”这种东西可以有,也可以找,但“把握机会”,那还得看“实力”的多寡;可说到“实力”,对于芯启来讲“异界”就像是平常搞惯了商法顾问却突然被拉去充“跑团”(俗语,这里有商业应酬的意思)的数,在顶头上司间的交谈声中不知所措默默陪酒——极低的“相似度”很容易导致平常的“工作经验”根本派不上用场,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身的理解能力以及应激能力,或者说,“情商”而已——事实证明这种几近于完全未知的情况才是最考验“实力”的,可问题在于……
……一片漆黑……哪来什么地方用得上“情商”?
虽然内部极其多的部分都算得上“诡异”,但一旦涉及到实际利益,通常来讲书厢还是会显得很有“人情味”的——毕竟“工作难度”对“利益最大化”来说是很严重的“扣分选项”,因此,在单次的“出差”中,无论“正常”还是“异界”往往都是“扎堆”、“集群”地出现——芯启并不能直截了当地得知太多的信息,书厢也没体现出实体化“拟人”来跟他进行交谈的迹象,因此,似乎是为防“措手不及”,它通常都会体现出一些“简单直接”的规律,比如同一类型的“任务”基本上都被尽可能地“安排”在一起——芯启是这样猜的,或者说对于书厢所体现出的这些规律,在经过了大范围综合性的分析后他认为这是可能性最高的“原因”——诚然这种情况会“沉闷”了点,但对于真正有过硬工作能力的人来说,他们往往不担心“工作的难度”,却会尽可能搞清楚自己即将接下的工作的“内容”和“种类”——知道了需求才能最大程度地做好生意不是?只不过即便在遭遇“异界”后就能知道下一次的生意地点大概率还是在“异界”,即便离开芯启世界后的第一单“出差生意”往往会比较“简单”,以便让他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那句老话了:
一片漆黑的情况下……怎么准备?
偶尔——真的很“偶尔”——书厢会传送到一些极其诡异的地方,虽然同样被芯启叫成是“异界”,但用他的话来讲,“不知道为什么,‘正常’与‘异界’之间似乎存在一个‘真空期’,因为我几乎没见过相似度一十二十百分比的世界,但三十到九十五(百分比)的‘正常’与大概在百分之五以下的‘异界’我却是经常见到的……说真的,我没解开这个谜团,这东西(指书厢)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信息可信度过得去,但却找不到特别严密的逻辑……可就算是在‘异界’里也有一类堪称我最不适应的东西,如果真要用相似度百分比表示的话估计是‘负数’,比零还低……”
而依照九的性格……好吧,她不是那种可以被推断的性格,但在当时听到芯启这么说之后……这位女工却是很朴实无华地反问了一句:
“负数……的百分比?”
“啊——”芯启同样不是能被推测的性格,然而看他那时候的语气……似乎会接上个老老实实的解释:
“如果说‘零’,那当然可以被理解为完全不相似……可别忘了,就像磁铁两极一样跟我们的世界相比这些位面有时会出现‘相反’的情况……反逻辑反定律,这就是‘负数’的含义……当然并不是说‘没有逻辑’,只是这些逻辑的‘计算规律’有别而已……大多数情况都还是可处理的,当然,这要求的已经不是‘应激能力’……而更接近‘创造性想象力’了……”
“……比如会说话小兔子的‘童话世界’?”
“啊……”都是拖长音,但芯启发苦的脸色显示那跟上一句话完全是不同的意思:“‘童话世界’嘛……那可不算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会说话的小兔子’,它跟我们世界的相似程度可还是‘正数’啊……”
……
第七十五章:漆黑的世界
……事实证明,即便现在总是冷着一张脸,但九……曾经也有充满“童真”的时期。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们关于‘异界’的谈话……老实说我不喜欢太多的名词,但对于这一种‘异界中的异界’……你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
芯启略微带笑地对九说道;而至于对方,却是直接把脑袋往相反方向一甩,一副“看见你让我想杀你”的模样;然而这男人倒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把眼睛贴近玻璃门,再一次开始了仔细观察——嗯,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侧过头斜视店门,能看见玻璃靠外那一层的“内反光”;稍微矮身看向地面,倒不是看不清但芯启的最佳视距是四十厘米出头,比常人偏长也不知什么原因导致的轻微远视……然后他发现门外的“地板”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地板也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店内开的是顶灯,有向下方向的光……这种情况下店外的地面是可以反射回一些光来的,直白点,不管有多黑暗,但地板是很难做到“完全看不到”的——要说莫名其妙一来到新的地方就碰上门外堆满了高效的“吸光材料”……
……芯启觉得自己还是相信另一个可能会好一点,那就是店外根本没有地板,所以不会反射回来光……嗯,店外没有地板……好吧,可能性依旧比“吸光材料”要高……可是,没有地板……
……这生意……到底给没给人提前准备的空间了?!
“……要不,”恢复了站姿,芯启终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九:“你出去看……”
“滚!”
这一次,九没有不理会芯启……可看这结果还不如不理。
“拜托,你机动性高身体又结实,不交给你……”
“别蒙(我)了,”九回过头来,眼神分外凶狠:“万一这外面并非‘没有地面’那么简单……我是出去送死的么?”
其实,九这态度确实不是想偷懒……事实上她还真就说对了——“异界中的异界”的确没那么简单,大的不说,反正“会说话的兔子”这种理应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的东西,与之相比都会显得极为正常——芯启的标准很古怪,但却是清晰且算得上完整的,偏偏作为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剖并大概搞清一个未知物种生理规律的男人,这家伙可不是见到什么都会大惊小怪的主儿——可即便是他,面对这些世界都会给出“相似度负数”的比喻,可想而知当下的状况就像放射学家实地考察辐射泄漏,“辐射对人体有害”这点知道归知道……防护措施还得老老实实做好不是?
“怎么,还对那件衣服的事怀恨在心么?”
“你!!!”九险些没跳起来,本就微翘的头发更凭空多出了些“怒发冲冠”的味道:“我……我就不该信你!”
九很少失态,即便是不待见芯启,她通常都是以“冷脸相对”为方式表达的,像这样正儿八经地发怒老实说确实很少见;芯启也知道自己玩过火了,当即也是傻笑几声把话题搪塞了过去——怎么说,虽然装作了“无意中提起”的语气,但那件事嘛……
……就算真“无意中想起来”了,有点脑子的人大多数还是会选择装作忘掉绝口不提——那同样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九还处于具有“童真”的时期,还很听芯启的话,以至于有一次芯启半开玩笑地让她去试探一个“一片灰暗”的“异界中的异界”的时候,她竟然真的就那样做了——然后门外是夹杂了大量飞尘、“沙尘暴”一般的高速涡流,虽然眼疾手快的芯启和九及时搭手让她不至于因风力而栽倒,但那风速可相当夸张,足以“割”破普通衣服的程度——九的皮肤却是极强韧的,还不至于因此而受伤……但她当时穿的还真是一些“普通的衣服”……
……于是乎……至于接下来的事嘛……好吧,其实完全可以入目:
“……拜托,一条袖子而已,连肩膀都没有‘伤’到……再说后来不是补好了么?”
好说歹说,但九这一回是真不打算理他了;芯启也只能苦笑,他的身体远没有九强健,虽然话很难听,但既然九都不愿意去,他上的话那完全就是在自找没趣——是的,“异界中的异界”就是这么不简单,对他都有着极强的威慑力,而且要说这威慑力的“来源”嘛,其实机缘巧合地来自于书厢的“保护措施”……
……嗯,很尴尬、很古怪的情况,但这种威胁感确实有一大半来自于书厢——无论店外发生了什么,这间店子内部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不受影响的;就算能够像诳那样通过某些方法规避掉这一特性,但且不论那种方法本来便只适用于“隔绝”效果最弱的单纯店内“商业区”,而且可别忘了那“传送进来”的代价还要侧面地让子弹威力下降了不少——是的,仅仅是“侧面”而已,毕竟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诳的传送稳定性不高;但稳定性高的传送方式需求又太精确,反而突破不了那扇看似薄弱的玻璃门——这就导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了,太稳定的突破不了,不稳定的却又保持不了威力——这就是身处自己世界的时候,芯启几乎不会担心“联邦警察”或“火种”会攻击书厢的原因——事实上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那两伙人早尝试过了,只不过除开“传送”这些有可能被“打断”的操作外,芯启还真没见过什么东西可以正面硬碰硬地击毁书厢。
但是,当然,只不过……即便待在店内看似很安全什么异常都感觉不到,可换个角度来讲,万一外面突发万年洪水把店门淹了,身在后房或心思放在其他事上的话芯启还是有可能不了解这情况的;那么问题来了,虽然不至于碰上“缺氧”一类的尴尬情形,但在这种时候“门”还要怎么“开”呢……
而且,别忘了这还只是个“比方”——别的不论就说能把九衣服割裂那次吧,在那种情况下诚然关好门后店内连感官都刺激不到地不受影响……可是“开门”这件事,除开干等外又能怎么办呢?